张晔:用二胡歌唱

李红敏
也许从二胡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起,这声音就不曾间断过,总有一些对二胡音色有着偏好的人辗转从一辈又一辈的二胡演奏家手中接过这把只有两根弦的乐器,让她的声音为世人听见,为世人喜好。二胡有着最接近人声的美妙音色,试问又有几人不为之着迷呢?
二胡演奏家张晔就是其中一位,从小就浸润在二胡的曼妙音色之中,二胡给予她的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影响,因而在她眼中的二胡也是独特的,她对待二胡、演奏二胡,已然不是一种职业化、程式化的态度,她眼中的二胡是个性化、人格化的,拥有自由而独立的灵魂,所以张晔诠释出来的音乐,她觉得是自己通过二胡的音色在说话,在歌唱……
每个演奏家都有自己更愿意说或者更喜欢的表达方式
音乐时空:二胡有着接近人声的美妙音色,但每件乐器也有其不太可能逾越的局限性,我们知道你从小学习二胡,包括后来的职业也是二胡演奏,谈谈这件乐器给你的感受以及对你的影响。
张晔:二胡这件乐器跟我的缘分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的,也可以说她随时随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因为我爸爸也演奏二胡,我从小是听这个声音长大的,所以对于我来说二胡这个乐器并不陌生,她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她对我的影响是从童年的时候开始的,是伴随我长大的一个声音,我跟二胡之间互相的依赖、尊重、了解是从小到大。你问我她对我的影响,那就是她一直伴随着我,她给我的这种能量,除了二胡本身这件乐器以外,还因为她的声音,因为她演奏出来的音乐,这些都同时围绕着我。比如说你会发现有了二胡,有了音乐之后,你的童年变得跟别人不太一样了,当你碰到学习上的困难或者其他事情,通过和音乐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事情就慢慢释怀了。我甚至曾经因为练琴而忽略写作业,但不是说练琴影响到了我的学习,而是说在练琴的过程中太过投入,可能会忘掉其他的事情。另外在学琴的过程当中,你会碰到不同的人,不同的老师,他们会给予你很多影响。在你的生活当中会因为有了她,对生活变得更积极、向往,所以人会相对比较乐观,小时候性格比较内向的我,因为有了二胡,有了音乐之后人慢慢趋向于开朗,我觉得这是最大的影响吧。
音乐时空:二胡对你来说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整个学习的过程中有没有一些比较难忘的事情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
张晔:有很多,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上台拉独奏的时候,那时候大概才10岁吧,当时是冬天,爸爸骑着自行车带我去演出现场,当时是要演奏《葡萄熟了》,这首曲子是我整个舞台生涯首次表演的经历。我当时非常紧张,会不断的问爸爸自己能不能拉好,真的上台之后,就觉得天地之间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长大后最难忘的是上台之后发现话筒不出声了,台下坐着几千人,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观众听到我的琴声,所以我从舞台上走下去,走到观众中去拉,我要让他们听到我的声音。但更让我难忘的是观众不但没有抱怨,还在鼓励我。因为我想用这个举动真诚的告诉他们,我是真的要拉琴给他们听,当调音师把声音调出来之后,我又重新站回舞台把整首乐曲重新演绎了一遍。所以那次是我在舞台上最难忘的一次经历,这也告诉我值得这样去为我的观众演出、努力。
音乐时空:你的第一首独奏曲是《葡萄熟了》,作为民乐演奏家,不可能像歌手一样具备量身打造的代表作,演奏的曲目多是前辈们演奏过的,经过时间沉淀下来,在重新诠释同样的作品的时候,你会怎样去赋予这些作品自己的特色?
张晔:你刚刚说到的经典乐曲,经过多年的沉淀,大家认可了它们存在的价值,承认了它们赋予的音乐上的意义。我觉得尤其是在中国的民乐中,体现了个性化淋漓尽致的表达,你会发现不同的人去演奏的时候,对乐谱的处理都不太一样。每一个演奏家面对这首曲子的时候,其实是想藉由作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给观众听。演奏家会比较追求意识化的东西,我们在演奏传统乐曲时追求的境界也是相对着重写意的。所以我觉得东方哲学在作品里面会起很大的作用,甚至是支撑的力量。每个人对生活、对生命的理解带有自己主导性的时候,就会有不同的表达。那么,你刚刚说到每个演奏者赋予作品不同的意义,我觉得我会把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和追求表达出来,把自己对作品的诚意拿出来回馈听众,让观众听到就可以啦。
音乐时空:刚刚你也讲到东方的演奏家比较追求写意,我比较好奇的是,作为民乐演奏家是否也会更加关注传统文化或者说哲学类的东西呢?
张晔:对,但也不止这一点,你看中国的绘画、书法、诗词歌赋,包括乐器的演奏其实都有相通之处,因为它们本身就是这个民族的文化的一种传承。我们在演奏的时候会有很多前人留下的经验可供借鉴,同时我们会看很多乐曲背后的故事或者历史背景,去了解这部作品里暗含的东方哲学,以及通过这部作品折射出来的人文关怀、情怀。我觉得这就是中国文化的一种共通性,又是不可缺少的,因为你带着中国人的传统思想,用一种传统的意识去演奏,就会是中国音乐特有的韵味了。
音乐时空:二胡有很多经典的曲目,也看过不同的二胡演奏家的演奏,他们擅长的曲目,演奏的风格都不太一样,你觉得自己的演奏风格是怎样的?
张晔:首先我觉得用“擅长”这个词不算很准确,因为演奏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技术活,你说擅长做某件事,其实已经不是艺术的范畴,而是变成了一种技术性的工作。我觉得用“喜好”或者“更擅于”思考或表达某一类作品可能会更贴切一点,因为艺术不是必须怎样,而是你更愿意说怎样的话,就像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口红,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水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更愿意说或者更喜欢的表达方式。那么于我而言,我没有刻意去演奏某一类曲子,每一样我都喜欢,不同的曲子我都有不同去欣赏的点,也有独特的表达方式。每一类作品都要演奏,这是一个演奏家必须要做到的。在这个基础上,可能我个人更喜欢哪一种类型的表达,在每次音乐会上我会演奏不同的作品给大家。
音乐时空:就比如你到去到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国家去演出,包括延续多年的巡回演出,这固然是每个演奏者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同时也面临着各种问题,比如说观众的欣赏水平,演出场地的专业程度等等,为此你通常会做哪些准备?
张晔:所有的演出之前,跟舞台,跟当地的人文环境的交流都是必须提前做的功课,因为你要知道每一个地方可能会带给你不同的回馈。舞台有大有小,有的是音乐厅,有的可能是剧场,在正式演出之前必须要彩排,去适应声场,当然这是职业演奏家必须要做的,我可能会了解一下当地的音乐文化背景甚至人文环境,比如这里的方言、地方民歌、戏曲是怎样的特点等等,这个很重要。另外,作品的选择也很关键,很多演奏家会根据地方来选择演出曲目,这样去拉近与观众的距离。当然,有人可能会说是去迎合观众,我不完全赞同这一点,我觉得在兼顾到观众喜欢什么的同时,作为演奏家也不要忘了自己将要带给他们什么样的音乐这种文化之间互相交流的责任。比如到国外演出,会很自然的有一种民族的自豪感,会想告诉大家我们中国是怎样的,除了演奏他们喜欢的、熟悉的,你也有责任告诉他们中国的音乐是怎样的。这种作品上的融合是需要提前做很多功课的,所以我可能会在这方面考虑得比较多。
音乐时空:刚刚也讲到去国外演出的机会有很多,也会有自豪感,我们知道民乐、民歌都在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大背景之下,你作为一个民乐演奏家会不会也有一种天然的使命感或者说责任感?
张晔:你说的是一种精神,我觉得这个想法是好的,却又不能过分强调,比如说中国人去国外参加一项音乐比赛,只想着争夺荣誉而忽略了音乐本身真善美的意义,就会有遗憾了。我所说的自豪感是我对民族音乐、文化的一种自豪,就是我要让更多人认识、了解中国人的文化,中国人的音乐,所以我常说音乐就是人和人之间说话,只不过是对象不同而已。因为你的音乐最终要变成一种语言,是促进人和人之间了解、沟通的桥梁,音乐在人与人之间传达的是情感,所以我刚才说到的自豪感如果上升得太极端了也不对,这就失去了音乐本身的意义。
音乐是一种情感的流淌,是一种语言的延伸
音乐时空:音乐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一种情感的流淌,作为民乐演奏家,不能像歌手一样通过语音的表达来完成和观众的互动,而是完全要依托所演奏的曲目,很多人都会强调要将个人情感和感悟融入到演奏曲目中去,实现人琴合一的状态,这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给我们谈谈你的实践经验。
张晔: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最近几年认识是比较深刻的,我也相信在今后会越来越清晰明确,因为随着我的年纪、阅历慢慢增加,我的状态一直在变化,碰到的音乐作品,碰到的不同的人,都会让自身不知不觉发生一些变化。我觉得人琴合一首先是演奏者本身必须真诚,很多人说人琴合一不就是一个比喻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但是我觉得一定是存在的,我刚刚提到的真诚就非常简单,如果你的心是一种向往的,你希望通过音乐把你心中那种真诚的感觉说出来,人琴合一就是这么简单。我今天白天在给学生上课,有跟学生讲到:如果你是逼着你的琴出一个声音的话,她必然不会给你一个好的声音,如果你心里在想你和琴是一种友好的、共同创作的关系,甚至你就是琴,琴就是你的时候,那琴在你的手里就会变得非常有灵魂,也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在练琴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比较适当的方法,我相信很多演奏家都对这一点有一个很好的解释。在拉琴的过程中除了练习,你和琴之间的那种手法也好,双方之间长时间的陪伴和磨练也好,这看起来是一个形式,但我觉得真正从心出发,我把音乐放进心里面,变成我要说的话,然后通过琴声诉说出来,就能做到人琴合一,不是说要怎么去控制琴,这是我经常表达的,就像你不能强迫观众喜欢你,但你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好一样。所以我会秉承这样一种愿望去拉琴,也会告诉我的学生一定要真诚。只有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放在舞台,然后真诚的说话,才能得到观众给予你相同的呼应。所以你刚才问到人琴合一,我就觉得特别高兴。
音乐时空:你对待乐器的感觉,都不像是在对待一个物件,而是以一种朋友的方式去对待她们,是把乐器人格化了,就像她们都具有灵魂一样。
张晔:对,你的感受完全正确,就是这样的。
音乐时空:我们知道你是一个职业的演奏家,你自己平时也带学生,现在也有教师这样一个角色吗?
张晔: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很多小朋友来找我学琴,那是一种类似于启蒙的教育,因为我父亲目前也在做二胡启蒙教育,所以有很多小朋友会经常到北京来,希望我帮他们听一下,或者加强磨练一下。我自己也教学生,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他们带给我的成长也很多,也帮助我在职业的生涯中变得更客观,同时我在舞台上的经验,也可以在教学的过程中去传授给他们,这应该说是互相的一种成全和互补吧。
音乐时空:比如说我们刚刚讲到的人琴合一,跟成年人之间沟通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情,而面对小朋友的时候,他们可能无法立刻领悟到这样一种状态,这个时候你会怎样去做呢?
张晔:我常跟小朋友们说:你拿着二胡,其实就像抱着你的玩具一样。他们就能理解,在他们眼里,在他们的情感过程中,二胡不再是冷冰冰的,不再是陌生的、有距离的,而是有温度的。他们再拉琴的时候,就会有一种玩耍的感觉,甚至是互相交流。我发现这种方法特别好,也特别适用,因为小时候我爸爸是这么告诉我的,长大后我的老师也是如此与我分享的。面对稍微年长一些的孩子,他们已经能够演奏很多成人化的作品,也在慢慢接触一些含有历史背景、文化、宗教哲学思想的作品,那么我跟他们交流的时候,就是另外一种状态,像你刚才提到的人琴合一,他们其实已经可以听懂了,但也不能非常生硬的去说,这时候还是要从生活中,从他们能够理解的情感体验告诉他们。
音乐时空:你在2004年毕业之后就进入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担任二胡独奏演员,期间在很多大型舞台的演出经验,事业之路原本走得很好,为何选择在2011年又重新回到学校读研究生的?
张晔:前两天我和妈妈聊天还说到这个事情,我是必然会做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当我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很幸运的考进了中国歌舞团担任独奏演员,现在已经是中国东方演艺集团了。在工作的过程当中,我开始觉得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那个时候就种下了这样一颗愿望的种子。因为在我的舞台演奏生涯刚刚起步的时候,我发现作为一个年轻的演奏者,在舞台上跟观众交流会有一种稍微不自信的感觉。当然,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已经能够很好的适应舞台了,因为我有好的老师,我的老师宋飞先生,她对我的教育、引导和影响很大,我在掌握了一些好的经验的同时,也决定不要等到知识不够用了才去临时抱佛脚,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要再去上学。在2011年的时候,我考上了中国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上学和工作同时进行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最好的方式。
音乐时空:在很多人的经验当中,实践是最好的老师,在现实的舞台上不断去挑战自己,磨练自己,这对于演奏家来说可能是更适用的。那为什么还会专门抽一段时间去弥补自己可能会存在的不足呢?这主要是针对理论方面的吗?
张晔:也有你说的这方面原因,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可能每个人的具体情况都不一样,有的人可能对上学不感兴趣,但我现在在研究生阶段可以学习专业之外的一些学科门类或者说是艺术类型,在这几年的学习过程当中,我除了学习自己本专业的知识外,对其他相关的学科也感兴趣,比如说文学、哲学、传统戏曲、地方民歌,包括宗教方面的知识。我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所以会花一些时间去学习。这些知识我吸收之后,在我的演奏和教学方面都会有所帮助,这些都是很重要的,所以再回去上学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音乐时空:你也讲到宋飞先生是从专业的演出逐步步入教学行业,很多从事民乐演奏的,最终都走向了教学这条道路,而你既拥有丰富的舞台表演经验,又在理论学科上有颇高的造诣,不知你对自己未来的音乐之路是怎样规划的?
张晔:无论是职业的演奏或是教学,我都希望自己可以认真的去做。至于说以后的规划,我还是觉得机缘更重要,如果有好的缘分,我想我都会去尝试,目前最大的规划是将自己想要表达的作品通过音乐会或者唱片的方式介绍给大家。
弦上的歌唱
音乐时空:美好的事物对你好像都有天然的吸引力,由你创作的二胡独奏曲《弦上精灵》也融入了西班牙的弗拉门戈的元素,收录在法国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音乐专辑之中,以“二胡独奏曲”和“二胡与钢琴的合奏”两种版本在日本和欧洲音乐市场同时发行,给我们简单介绍下这首作品。
张晔:这首作品是我在2007年年底创作的,那是我整个人在舞台表演上越来越丰富的时候,那个时候作为一个职业演员,慢慢有了自己的经验,当然我还是以一种学习的心态在演奏,但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知道我和二胡之间那种美好的关系越来越明确了。对于从小学习二胡的人来说,在很小的时候你可能是知道自己在学习这件乐器,后来你渐渐知道这是自己的职业,永远都会跟她在一起,但是在2007年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跟二胡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就是她可以帮助我把我所喜欢的东西介绍给别人,就像我常说的我要拿她说话,包括我喜欢的很多音乐类型,我并不一定要用别的方式来表达,我可以在二胡上去发掘,并且把它们介绍给别人。所以我开始有了一些创作的冲动,写这首曲子的时候我记得是在冬天,二胡在我手中是灵动的、生动的,当我的手指尖在琴上跳舞、唱歌的时候,我是非常快乐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写了《弦上精灵》,最早的名字叫《梦幻之舞》,因为当时我创作这首曲子的心态就是拿着二胡,让手指在琴弦上尽情的舞蹈的感觉。后来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制作人帮我制作这张专辑的时候,他提出说叫“弦上精灵”,因为外国人对精灵有他们自己的认识,在他们的眼里精灵是生动的、跳跃的,他对曲子的这种命名也恰到好处,所以就特别高兴的接受了这个名字。我本身对很多国外的音乐也很感兴趣,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音乐我都喜欢听,其实我并没有想一定要写入弗拉门戈的元素,而是很自然的就这样唱出来了,然后写出来之后用二胡来演奏。后来觉得可能西班牙的弗拉门戈特别贴合我当时的那种心态,最后在编曲的时候也是用了很多弗拉门戈的元素,最终也就是这样的制作方式。发行出去的时候,很多人都感到特别惊奇,原来二胡还能拉出这样的声音,其实我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当时的心情就是那样,说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融合。
音乐时空:我个人也特别喜欢弗拉门戈这种音乐和舞蹈形式,弗拉门戈音乐是那种浪漫、唯美、充满激情的,但是舞者的表情或者动作又会有一种淡淡的悲伤,作为二胡曲目,你最终找到的契合点是什么呢?
张晔:首先二胡的声音是最接近人声的,既能将柔美抒情的特点发挥到极致,又正如人们所知,二胡是擅于诠释伤感音乐的乐器,这与弗拉门戈音乐的特点是极其吻合的。另外,因为要在国外发行,像我刚刚说到的外国人听中国音乐的时候,你要让他们怎么认识到这件乐器呢?如果是以一种最传统的形式推出,可能收到的效果不会太明显,所以我想可不可以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当他们在接触到的时候会有一种认同感,他们听到了很亲切的声音,却是中国的乐器在演奏。所以在国外,尤其是在欧洲发行的时候,他们会认为这就是中国的“小提琴”,而我会借此机会告诉他们这是一件古老的中国乐器,同时也让他们知道这件乐器有多么神奇,可以用“外国语言”来跟观众交流,所以当他们听到这段音乐的时候,也是一种很激动的心情。
音乐时空:非常棒,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把我们最擅长的东西推出去。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你是一个非常善于思考的演奏者,包括去年年底举办的首次个人音乐会也融入了很多新意。
张晔:是的,我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和想要说的话放在音乐中去表达,我可能在不久还会再开一场音乐会,现在正在筹备之中,想让大家知道张晔演奏的是这样的音乐,把我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但一场音乐会又远远不够,在今后会陆续开一些不同的音乐会,每次都有不同的作品呈现,这是我目前比较期望的一件事吧。
音乐时空:去年的那次音乐会反响非常好,都说在曲目设计上非常巧妙,也非常见功力,那下次的演出,在曲目设计上会有怎样的安排呢?
张晔:我目前也还在纠结,因为我在想是以我自己的习惯和审美去提供曲目呢,还是以一种大众能接受的方式去考虑,但是我觉得这次聊完之后好像明确一点了,其实用怎样的设计都没有关系,只要你是真诚的,观众应该都可以接受。传统的曲目肯定会演的,因为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一定要介绍给大家二胡这件乐器和传统的作品,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义务。在其他乐曲的选择上,我想还是会偏向于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当然我不会很固执的说别人不喜欢的也非要呈现。作品可能会更关注直达人心的,在情感上交流的作品相对会多一些,可能也有一些国外移植的作品,现在还要再筛选一下。
音乐时空:对于国外作品的移植会不会比较困难呢,对于二胡这件乐器来说?
张晔:我觉得还是以合情合理为主,二胡这件乐器的特点我是很了解的,在这个基础上,就会选择那些用二胡可以直接表达的,如果是改编,还是需要下一些功夫。虽然二胡几乎能跟全世界其他乐器都能融合,但二胡跟其他乐器又都不相同,她只有两根弦,却能表达非常丰富的情感,所以我愿意将二胡丰富一些,可以把情感更加浓烈的曲子移植过来。
音乐时空:在去年那次音乐会我们非常惊喜的看到,你将爵士、电影音乐等引入到了自己的音乐会中,在二胡的经典曲目中,也有不少是经过改编、移植的,你会怎样看待二胡的跨界合作,或者说二胡创新的问题?
张晔:就像刚刚说到的,我将弗拉门戈的元素写进二胡曲中,也就是在直接告诉大家不要对某件乐器存有某种固有的想法,我觉得在我的演奏上能够让大家了解到二胡更多的可能性以及丰富的表现能力,如果你看到二胡来演奏爵士乐是惊喜的、好听的、不排斥的,那我的目的和愿望就达到了。包括那首电影音乐《辛德勒的名单》,我觉得这也是非常成功的尝试,当观众听到用二胡演奏的他们所熟悉的电影插曲的时候,会有一种亲切感,因为在他们心中那么遥远的东西,用身边的二胡就能表达。后来也有对观众的随机采访,他们也会觉得很惊讶,但当他们听完之后又不觉得惊讶了,因为二胡演奏出来是合情合理的,是在表达人类内心深处的情感,那就没有二胡、钢琴、小提琴的区别了。这也是我觉得很神奇的地方,这也就是音乐的力量吧。
音乐时空:用二胡来演奏电影音乐其实不光有亲切感,还有一种代入感和画面的回溯感,让人听到某个旋律的时候记起观看影片时的那种感觉和心情。
张晔:对,后来有观众跟我回馈,她说自己在听到电影音乐拉第一弓的时候,就流眼泪了。我想说的是二胡的音色是很接近人声的,拉出来的旋律就像是人在说话一样,也有人曾问过我二胡的声音该怎么去形容,我说你不用想着怎么去形容,她就像人说话一样,所以我为那次音乐命名为“弦上的歌唱”。虽然是在用两根弦演奏,但实际上你听到的是人在歌唱时的那种感觉,所以跟人的距离就更近了。很多人以前可能会觉得二胡演奏跟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但我的音乐会就是想告诉大家二胡就在你身边,很多人不是学音乐的,但在音乐会之后他们认识二胡了,如果我的工作能让不熟悉二胡的人认识到二胡,这也是让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音乐时空:最后还有哪些感受是要与读者或者正在学习音乐的人分享的?
张晔:很多人可能都会想学习二胡是如何辛苦,当然你要花很多时间和心血去学习、研究、练习,这些都是需要你付出的。但是大家都忘了问我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怎样的快乐和幸福,其实应该告诉很多正在学习音乐的人,让他们真的用心去感受和体会在学习音乐的过程中所能得到的幸福,你的人生都变得豁达了,整个人的状态都会因为学习音乐而变得更好。“美好”是让我觉得很贴切的形容,你在感受音乐的过程当中,整个人甚至世界都变得美好了,这一点是我在任何时候都乐意跟大家分享的。当然,在学习的过程中可能还会遇到一个时期很难再进行下去,因为你不知道到这个程度之后还能怎样,会产生一种迷茫,其实这是你在进步的一个信号,如果可以坚持度过这个时期,你就会看到曙光,因为在挣扎的过程中,其实已经在悄悄的进步,在更上一层楼的状态里了。很多人都觉得学习音乐的过程是多么辛苦,其实这些苦和你得到的快乐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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