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华章的五十之殃

2023.07.30

方华

四川系列腐败案继续发酵，政商界强震还在持续。

3月1 8日，四川省南充市副市长邹平涉嫌严重违纪被查的消息刚刚得到证实，又传遂宁市委副书记、市长何华章被“带走”。

3月17日下午，何华章没有出席遂宁市委六届75次常委会，作为全国人大代表，他赴京参加了今年全国“两会”。但“两会”结束后，他未再出现在公开报道中。随后有多家媒体称，何华章就在17日被有关部门带走。

在何华章“被调查”的第四天，股票市场传来与他有密切关系的博瑞传播大跌7名。

3月24日，四川省纪委对媒体正式通报：四川省遂宁市委副书记、市长何华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在四川官场，何华章算得上早年得志、顺风顺水的人物，那料想，他的好运会在他50岁到来之时戛然而止。

操盘奇才

何华章的倒台耐人寻味。

有人称，如果他只是个官员，被打的“大老虎”比他更吸引人眼球。而他之所以如此受关注，因为他曾是川军传媒的领军人物，报业界的操盘奇才，而且还是个身家过亿的富豪。

今年50岁的何华章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1981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大学毕业后分配回到四川人民出版社工作，任政治编辑室编辑，后升为编辑室副主任。

1993年，被同事认为“聪明、能干，有商业头脑”的何华章“下海”。他与出版社同事自筹30万元，办了一份“不能公开发行、不能做广告的报纸”，这就是后来的《成都商报》，何华章担任社长和总编辑之职。

这张报纸因刊号、资金和人员问题，随时濒临关门，最初跟随何华章办报的人纷纷离开报社，回到了原来的单位。

为了能让这张报纸有正式刊号，何华章曾尝试借用四川省旅游局下属的《旅游文化报》和成都市科学技术委员会下属的《成都科技报》等报纸的刊号。

1996年，他终于拿到了全国统一刊号，《成都商报》迅速崛起，第二年实现广告收入1.2亿元，进入全国报纸综合实力前25强。此后一路高歌猛进，成为四川乃至西部地区发行量及广告收入最高的报纸。

1998年，何华章被评为全国报业经营管理先进工作者和成都市十大杰出青年。从此，这位四川报业界大亨开始了他的“操盘奇才”的传奇之路。

坊间传说，上世纪90年代，内地城市的媒体界，靠白手起家、堪称奇迹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湖南卫视的魏文彬，另一个就是《成都商报》的何华章。1997年，依托于《成都商报》，何华章又成立了广告代理公司博瑞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博瑞公司）。

1999年7月，博瑞公司购买了上市公司四川电器27.65%的股份，成为其第一大股东，由何华章担任法人代表的成都博瑞借壳上市，上市更名后的“博瑞传播”，成为中国股市第家传媒概念股，轰动业界。

两年时间里，博瑞公司注册资本由1.23亿元很快飙升到5个多亿。此后，善于资本运作的何华章继续以《成都商报》为核心，打造了包括博瑞传播、博瑞投资、博瑞房地产等企业在内的庞大传媒帝国，身家过亿。

投身政界

2000年，随着国家西部大开发拉开序幕，四川省发起“中国西部论坛”活动。为了拉拢当地的政府资源，何华章拿了一笔数字不菲的资金赞助此会，尽全报社之力为此专门设立了特别筹备小组，租了两层当时成都最豪华的酒店作为西部论坛办公室。活动结束后，何华章受到省委书记公开夸赞。

事实证明，这个交易也是值得的，随着《蜀报》《四川青年报》《商务早报》纷纷关门，以何华章为首的《成都商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获得了越来越大的市场份额。

现在回过头看，何华章的履历在2001年是一个分水岭。

当时，《成都商报》凭借体制优势异军突起，而四川老牌都市报《成都晚报》却每况愈下，但《成都晚报》却仍盲目扩建，修建20层的办公大楼，最终导致资金链断裂。

2001年6月，《成都商报》与《成都晚报》一起并入成都日报报业集团，何华章出任报业集团总经理和《成都日报》总编辑。当时已有媒体报道称，何华章能够入主成都日报报业集团，很大程度上是缘于李春城的赏识。

之后，时任成都市委副书记的李春城积极推动文化产业项目，一手促成成都日报报业集团和成都广播电视台合并，成立成都传媒集团。

从那时起，何华章和李春城接触频繁，开始涉足政界。

博瑞传播在后来的文件中称，其实际控制人成都商报社，是成都市委宣传部主管的全民所有制事业法人。因为国内私人是不允许办报的，随着何华章地位的节节攀升，《成都商报》已情悄脱下了民办的外衣，转变为事业法人。

2002年12月，中共成都市委原宣传部部长侯雄飞调任中共雅安市委书记后，空缺的职位遂由何华章出任。

何华章正式步入官场。

官场江湖

有四川政界人士称，“对于他（何华章）被调查一事，不觉得奇怪。”

早在2012年底，李春城被中纪委调查，作为李春城的宣传“爱将”的何华章被调查的消息就不时传出。何华章曾回应说，“有这些传闻也正常，毕竟我在成都工作过那么久。”去年，何华章也曾多次被带走谈话。

据四川媒体人士称，何华章从政之后，其实“一直夹起尾巴做人”，回避与政府部门及其政府同僚的任何矛盾。但是，他的从政完全依靠李春城的“赏识”，却犯了“官场江湖”的大忌。

2003年7月，成都政坛发生重大人事变化，新上任的市委书记李春城被认为与原来的老书记关系比较紧张。老书记还曾写信给中央，反对李春城接任成都市委书记之职，但意见未被采纳。

而何华章却被迅速调离市委，担任成都市副市长，分管文化、旅游、商贸等“相对边缘”的工作。任副市长期间，何华章的政绩亦被认为“相当出色”。

2006年，国家旅游局和世界旅游组织首次在中国城市中评选“最佳旅游城市”，成都与杭州、大连一起当选。

2006年11月，何华章将成都日报报业集团和成都广播电视台合并组建成都传媒集团。这也是当时国内罕有的新闻出版系统资产跟广电系统资产之间的整合。

对于何华章从政后管理宣传口的行为，传媒界对他有褒有贬。褒者认为其引导舆论手段高明，效果显著；贬者认为其对本地媒体乃至外地媒体，干涉太多，有害“舆论自由”。甚至何华章的传媒旧部也私下感慨，“何部长管我们，实际上管得更死，因为他比别人都要更懂媒体。”

何华章在成都的惟一政绩工程就是“东郊记忆”。李春城主政成都期间，城市大举东扩，对成都东郊工业区内的企业实施搬迁，属于原东郊老工业区一部分的成都国营红光电子管厂，被作为工业遗址完整保留下来，由成都传媒集团投资打造成为国家音乐产业基地，并命名为“东郊记忆”。

涉案原因

目前官方尚未公开对何华章进行调查的具体原因。坊间猜测，或与成都外宣业务有关，因在此之前，有关部门已经对成都外宣系统进行了整顿。

2013年11月14日，成都市纪委对外公布，市委对外宣传办公室媒体服务处副处长贾小兵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组织调查。

不久，成都市对外形象塑造中颇受官方器重的营销界人士樊剑修被警方拘留。2008年汶川地震后，成都市委、市政府成立了成都城市形象提升协调小组，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何华章亲任组长，樊剑修的公司成为协调小组成员之一。此后成都市热衷于外宣活动，以市民、游客和投资者为对象，树立和恢复成都安全而美丽的城市形象。

据四川当地官员称，何华章出事与主政遂宁期间关系不大，应与李春城案有关。

2007年12月，何华章终于成为成都市委常委，并再掌市委宣传部。回归老本行的何华章，在成都市的“城市营销”、“城乡统筹”等“成都市委中心工作”的宣传方面，不遗余力。

随后四川发生汶川地震，一时之间，成都成为中国乃至世界关注的热点城市。2 009年，成都成为第二批“全国文明城市”，完成了前任宣传部部长没有完成的目标。何华章的“宣传经验”，为各方借重。

2010年3月，在何华章的授意之下，国内某知名时政刊物以成都发展变革方式为专题做了一期封面报道，时任成都市委书记李春城被表述成改革先锋人物，他对党政干部放出狠话“不落实，就让你让路”。该期刊物出版正值“两会”期、司，李春城曾要求何华章把刊物送到每位全国人大代表的手中。

2011年9月，李春城出任四川省委副书记，次年4月，时任成都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的何华章调往四川遂宁市候任，随后被选举为遂宁市市长，成为主政一方的官员。

也有消息称，此次何华章被调查，或与博瑞投资旧事有关。在何华章被中央纪检部门调查的同时，博瑞投资也接受了纪检部门的调查。

另一位与何华章关系密切者，原博瑞投资旗下的成都博瑞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现成都优品道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杭亚平，则早在2013年下半年就被调查。

而据博瑞传播董事会办公室工作人员表示，何华章目前既非公司控制人，也非公司股东，与上市公司没有任何关联关系。何华章只是1997年参与过成都商报成立博瑞公司，在2002年从政后跟公司再无联系。

而在2012年12月，李春城落马的消息传出后，博瑞传播曾一度跌停。这次何华章被传调查后，博瑞传播又一次跌停。

何华章落马，令很多四川政界和媒体人感慨不已。更多人表示，何华章定不是四川反腐窝案的最后一个。

（本文综合财新网、新华网、11世纪经济报道、新京报等媒体部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