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更后期绘画作品的创作风格探析
庄霭晖
摘 要:保罗·高更一生的绘画道路并不顺畅,他不像莫奈那样从小就接触绘画,而是在青年时期受到印象派朋友的影响开始作画,由于对绘画的热爱他毅然辞去工作,全身心投入到绘画中。撇开个人情感,高更后期的创作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具有很强的装饰性,无论是对艺术美的追求还是对自由思想的追求,都反映了当时社会后印象主义绘画及其他画派所带来的影响。试图通过高更所处的历史社会背景,浅析塔希提时期高更创作风格转变的几个因素,重点讲述塔希提对高更绘画生涯的影响及重要性。探究其藝术思想对现今艺术发展所起到的影响。
关键词:高更;创作;艺术追求;风格;艺术思想
要了解一个艺术家或画家的作品,首先要了解他所在的历史时代、生活背景和当地的文化。第一次看高更的油画作品时,尤其是在塔希提所创作的作品,会被那明艳的色彩所吸引,特别是大量使用红色、黄色和橘红色等温暖的色调,将靛蓝当作黑色使用,使人想了解他当时创作的思想和动力,并搜寻有关描写他个人文字的传记或他的自传,笔者试图在他给妻子和友人的信件中和其他关于他的传记中寻找到关于他在塔希提的生活。不了解高更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环境,会觉得高更是个自私又不负责任的男人,无法谅解他为追求艺术离开妻子儿女,导致家庭离散。让人不禁开始疑惑,他所说的塔希提岛是人们一直追寻的心灵净土还是欲望陷阱。
一、高更早期画作所处的时代背景
19世纪中后期,受工业革命的影响,科技突飞猛进,经济快速发展,各种自然科学学科逐渐成形,并影响着社会科学的诞生或重塑。在艺术上,18世纪古典主义逐渐被浪漫主义替代,后来受工业革命的刺激,欧洲又开始朝向写实主义发展,透过绘画、文学、音乐与摄影等方式捕捉现实生活的各种情境与人物,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印象派。印象派的绘画风格,用粗放的笔法,在户外阳光下直接描绘景物,并将瞬间的光感依据自己脑海中的处理作于画布之上,追求以思维来揣摩光与色的变化。高更早期的绘画受印象派的影响,绘画带有实验性,色彩运用比较拘谨。
早年担任过船员的高更,1870年随舰加入普法战争,之后入法国巴黎交易所工作,与同僚一起学绘画。1873年,高更与丹麦籍女子结婚,但是他与妻子的思想和精神上无法达成一致,妻子极其讨厌绘画。面对思想和精神上的不同追求,高更在绘画和妻儿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绘画,妻子的自尊心和敏感心理深深受挫,加上高更放弃工作之后生活变得拮据,金钱的折磨和虚荣心的作祟,致使二人在许多事情发生分歧和争执。高更在给好友的信中诉苦:“对家人来说,自己是不会赚钱的怪物。在那个时代,谁成功就敬重谁。”他给妻子信件中说到他们对金钱的兴趣总是超过对心灵的关注,且心灵在他们看来从来不值得一提。家庭分离、贫穷和疾病使高更的精神和心灵受到莫大的创伤,极力想摆脱这种终日为生计奔波劳苦又无人赏识的现状。1889年,在法国举行的万国博览会中,高更深深着迷于原始文化,被柬埔寨照片原封不动再现的作品深深地吸引,并对爪哇村里印度的舞蹈和印度的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二、高更前往塔希提后画作风格的转变
博览会的转机,使高更决心离开工业文明所腐化的西方,去追寻东方古老的原始艺术。除了对原始文化的追寻外,相关资料讲述他想离开的原因之一可能与梵高的死有关。
1891年,高更第一次前往塔西提岛,后期的绘画风格就此展开。由于殖民者的侵略,首都中心部分事物已被西方殖民者所影响,高更远离欧化的居民中心到乡间寻找有当地气息的土著居民生活,体验当地人的生活方式。他赞叹塔希提的丛林、海滩上的卵石和天空中的太阳,森林与海洋的空气让当地人有强壮的肺叶、宽阔的肩膀和有力的双腿,感叹大自然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自然哺育这一民族,自然环境和风土气息深深吸引了他,在他的画作中大自然的颜色体现得淋漓尽致,如他自己所说的,“为什么还不赶快把代表太阳喜悦的金色倾倒在画布上?”对于这一赞叹,喜爱大自然的人恐怕也是无不赞同的。
高更在塔希提见到当地的自然环境和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后,对印象派明晰的线条、硕大的体积感、生硬的对比色彩开始反思,加上受到美拉美以及大洋洲艺术的影响,他从此与印象派决裂,回到法国时谴责莫奈和毕沙罗特有的自然主义幻觉,提出艺术表现的“综合”,强调作品要抒发艺术家的自我感受和主观感情,将象征主义与平涂色块引入画中,尝试对色彩及形体的表现,拒绝一味摹仿自然。
在高更的自传中提到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他走在前面,身子像动物一般灵敏,各个部位都十分灵敏;从后面看上去,给我以集两性于同体的感觉,似乎包围着我们的植物界的壮美完全地体现在他的身上了。从他身上集中体现出来的这一壮美,挥发、扩散出一种美的芬芳,使我的心灵陶醉。”高更感叹小伙子年轻,而自己像个小老头,心灵无以慰藉,身躯劳累,另外还有疾病缠身。或许对于高更来说,塔希提人健壮的身体与自己身体形成强烈的对比,在他内心深处渴望能像塔希提人一样有健壮的身体,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完成他的艺术创作,实现他的艺术理想。
塔希提的土著居民按照古老的方式生活,无忧无虑,性情平和,喜爱幻想,喜好唱歌,经常祈祷,对待宾客热情好客。高更在当地结识了土著居民并与他们同吃同住,彼此交换着文化上的差异,也因此在塔希提妇女身上了解了一些当地远古的宗教传说,在其书中也提到原始民族略带迷信色彩的宗教仪式和祭典,借此创作了几幅作品,如《她的名字叫维拉欧马蒂》《马里奥人的古老宗教》(这些远古宗教传说依稀看到中国传说、婆罗门教和印度佛教的影子)。跟随塔希提人的欢乐,他找到了安稳,还有准确的明暗对比。《海滩上的两个塔希提女人》《海边的塔希提女人》《拿花的女人》等画作展现了塔希提妇女粗犷但却健康而强烈的美,采用类似古埃及壁画的平涂手法,褐黄色的皮肤、蓝黑色的头发、青紫色的衣服,橙黄色、红色、绿色等大面积色块的装饰画法,使当地土著民的皮肤与着装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
也许高更在塔希提找到了心灵的慰藉,在这里可以避开评论家对于他艺术作品的评判,可以在此肆意地作画,也在这片土地上受到了重视和关心,重新找回信心,拾回了男人所谓的尊严和权威(笔者推测因为他的妻子无法给予他这种自信和尊严,在他所记录的文字里提及“以柔顺克服暴烈,以善制服恶,以真实战胜谎言”。也许在这里他找到了他的存在感)。高更曾多次表示他来塔希提就是为了寻找精神财富,塔西提是他心灵的向往。
三、高更重返塔希提后的创作风格
几年后,当他再次回到塔西提,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即使他支持土著,但是他的行为却也不比其他殖民者高尚许多。据资料记载,高更生命里出现许多女人,有些是模特儿,有些只是他排遣寂寞孤独的临时伴侣,有人为他生儿育女,甚至于染上梅毒后他依然乐此不疲,而且这些情人的年纪仅十三四岁,这种狎邪的行为,不止在欧洲不容,纵然是在塔希提也造成了人们的不安和非议。高更认为自己在塔希提岛上像个“野蛮人”, 一个“高贵的野蛮人”,在他内心深处,法国人根深蒂固的优越性在他临终前表现的淋漓尽致。在有些人欧洲人眼中,土著居民给他们的第一印象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但实际上他们却远比欧洲人幸福得多,他们贴近自然、没有文明的压力和束缚。随着欧洲文明的入侵,塔希提岛上新疾病的出现,如结核病、天花、痢疾和性病,战争和疾病使土著居民人口数逐渐减少,很快这几千人被来自所有国家的移民征服了。
重返塔希提后不久,高更的生活愈加困难,疾病更是压迫他达到了顶点,困境中他画下《自画像(在哥尔哥塔)》,画面孤独悲怆。此后的一些作品如《贫苦的渔夫》《芳香的日子》《白马》《祭典的准备》,除了对自己生活的写照,有孤独的痛苦、有悲观阴郁的情绪,也有对生命的重新展望。经济窘迫、疾病缠身、女儿的死讯、朋友去世等一连串的打击曾让高更萌发轻生念头。《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表达了对生命的意义和存在产生质疑,是高更临终前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这幅画中,画中的婴儿意指人类诞生,中间摘果是暗示亚当采摘智慧果寓意人类生存发展,整幅画就犹如在述说人生的三部曲,其他形象亦有宗教色彩的思想和梦幻飘渺的东西。正如高更自己所言,他的梦幻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艺术作品所具有的本质是无形的、超越的存在于无法表达的深处。这幅画综合了高更全部生命思想及对塔希提生活的印象,背景的颜色以蓝色、绿色和暗褐色为主,所有的裸体人物形象都以鲜艳的橙黄色等暖色,凸显在风景前。在恶劣的环境中,以痛苦的热情和清晰的幻觉来刻画,没有绘画技巧,没有一般所谓的绘画规则。画面充满着原始的气息,色彩单纯,平涂的手法富有东方的装饰性,宗教式的形象极富神秘气息。在斑驳绚丽、如梦如幻的画面中,感受他渴望逃离现代文明以及对生命意义的追问。
综览高更的一生,徘徊在逃离现代文明和追寻自然与人性的结合。撇开个人情感因素,对于他的画作在那个时代所受的遭遇,让人有些许同情,他将艺术视为心灵的追求,比其他任何事物都重要很多,哪怕是疾病缠身、生活窘迫他也不愿放弃绘画。从他所画的简单的線条,纯色、简洁的画风,许多赤裸的、男子化的女人,可以看出他热爱粗犷的美,他的画来源于生活,直接反映人的生活状态或者本能。他后期的创作运用明丽的色彩,所描绘的大自然景象和悠闲自在的生活方式,及其对绘画艺术创作的执着,都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艺术财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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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广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