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荣:一个人的边境游

    陈小玮

    

    一个患有糖尿病的老人,累计历时近70天,走完了中蒙、中俄、中朝、中越、中老以及中缅边境线上的界碑和国门,更重要的是,所有行程都是他独自一人完成的。

    已经72岁的田荣,还在书房的电脑前“奋笔疾书”。

    “发音不准,用手写板输入快些。”田荣笑着对记者说。他正忙着写一本关于西安建筑文化方面的书。

    说起一个人的边境游,田荣说起因是“2002年的那次新疆霍尔果斯口岸一游”。

    站在霍尔果斯边境界碑旁拍照时,田荣产生了一个想法—遍访祖国边境口岸。不过,这一计划正式实施时,已经是9年之后了。

    中蒙527号界碑

    2012年10月8日,田荣从西安出发,先火车后汽车,两天后,入住额济纳旗一家旅社。

    额济纳旗位于中蒙边境,策克口岸距额济纳旗政府驻地达来呼布镇80公里,这个口岸是中蒙三大商贸通道之一。

    田荣乘坐一辆客运大巴,一路向北驶去,映入眼帘的多是沙漠化的草地,平坦、开阔。等看到远处的楼房时,汽车也驶入了宽敞的水泥路面,策克口岸管理区到了。“管理区铁栅栏门口有武警值守,虽说游客止步,但可以拍照。”田荣回忆说。

    询问武警得知,在售票处花20元购票后,就可以进入国门给界碑拍照,而且老年人免票。武警查看完身份证后,田荣快步向国门走去。

    在出入境管理处大楼的后面,田荣找到了编号为中蒙527号的界碑。经特许进入警示线内,近距离拍照界碑。武警特别提醒,“注意脚下,不要越界,不可以进入蒙古国境内。”

    国界线就在界碑下,画在灰白色石材地面上的一条黑线,东西方向延伸着。

    界碑后面远处有房屋,那是蒙古国的南戈壁省西伯库伦口岸办公处。许多辆蒙古国的大货运汽车在等待入境。

    站在527号界碑旁,田荣请一名武警替他拍照留念。时间是2012年10日11日17时45分31秒。

    疾速走出策克口岸,回到汽车上,比计划上车的时间已超时20分钟,司机就等他一个人了。

    “额济纳旗行,为我的中蒙边境游划上了句号。”田荣说,他的中蒙边境游起于2010年6月,内蒙古呼伦贝尔市新巴尔虎右旗的中蒙0号界碑是他的第一站。

    与界碑和国门留影

    从2010年6月起,累计历时70天,田荣进行了中蒙、中俄、中朝、中越、中老以及中缅边境线之旅。拍界碑、拍国门,是他计划中的一项重要活动。

    2011年6月30日,田荣去云南麻栗坡县天保口岸拍照中越边境第261号界碑。他在天保口岸找到出入境管理处,递交护照与证件,讲明计划要做一个人的边境游,专程到此想拍中越界碑的照片,将来打算写一本《一个人的游记:中国边境旅行见闻》。管理人员对他的计划很是赞许,给他发了胸卡,以方便他去界碑拍照。

    在云南镇康县南伞口岸的拍照经过很有戏剧性。

    南伞是国家二级口岸,田荣进了出入境安检大楼,向值班军官做了申告。那位军官不仅同意拍照,还带他出楼,给他指了路。

    在云南瑞丽市,田荣坐车去弄岛,同行的一位女乘客得知他专程拍界碑时,说她村就有一块,可以带他去。田荣没表态,其实是心里有点怕,不敢去。

    “我是教师,不可以撒谎的。”女乘客对田荣说。

    经过一路的交谈,田荣感觉女乘客是个诚实人,于是便跟着去了她所在的村子。在一片开阔地上,果然有一块界碑。界碑前二、三十米的地方有房屋,主人自是外国人了。田荣还看到一面警示牌:严禁无证人员出入境。

    “拍照时,我不禁想,同样是界碑,只因埋设的地理位置不同,享受到的‘待遇也就不同。”田荣笑着说,“有的界碑四周有台基、护栏,有专人擦洗除尘;有的界碑可供游客拍照并收取门票;而这块中缅边境第58号界碑,就长年竖立在荒天野地,任风吹雨淋。”

    但是,田荣也有很多次拍照要求是被拒绝的。

    在内蒙古满洲里市的新巴尔虎右旗(西旗)阿日哈拉特国门(口岸)前,田荣对值勤士兵讲明来意,士兵一口回绝,不做任何解释。他沮丧地回到车上,司机给他出主意:“你别在执勤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拍呀,离远点拍,最多是让删掉嘛。”

    田荣又下车,远远地对着口岸国门拍了一张照片。

    出发之前,田荣查过资料,这儿有一块矗立在中蒙俄三国交界处的界碑。他心想,国门都不让拍,界碑就更别想拍到了。好在西旗博物馆内有这块界碑的照片,他就翻拍了一张。

    “这块界碑位于中蒙俄交界处,立在塔尔巴干达呼敖(马亚克)中心上方,呈三棱柱状,每一面对着不同的国家。这块界碑三国共立,三方共同维护。也是中蒙边境的0号界碑。”

    在中朝边境的第一站防川村的圈河口岸,拍照计划同样被拒绝,只好在车上趁着司机倒车,隔着车窗玻璃,拍了一张口岸的大门。

    在珲春市敬信镇川村,有一块中俄签约勘界立的界碑,游客说在正前方小白楼房(哨所)左侧叉路口旁。这块界碑是中俄边界东段的起点,未经同意也是不能走近拍照的。田荣用望远镜看到了草丛中的小路,界碑则看不清楚。

    铁丝网外面的界碑

    云南省江城县位于中国、越南、老挝三国交界处,号称一县连三国,地理位置很重要。

    田荣事前了解到,江城有三处地方立有界碑:曲水乡山中,有一个三国交界的界碑;八卡口岸有中老7号界碑;富龙口岸有中越3号界碑。这三个地方都很远,去富龙,要等到每月逢三赶集时才有车。田荣权衡了一番,决定去曲水。

    到曲水乡后,田荣向当地人询问界碑的方位,得到的回答竟是在来时的半山上,距边防站不远。天下着雨,路很烂,10多公里山路,人是上不去的。

    回到县城,田荣又打听去八卡的车。他花了15元,坐摩的去了勐康口岸。摩的司机很健谈,从他那里得知,八卡是个地名,那里的边防口岸叫勐康口岸。

    幸运的是,这一次,值勤武警战士没有拒绝田荣的拍照请求,只是叮嘱“不许出境”。

    在返回的路上,摩的司机邀请田荣去他家中喝水休息,他家就在路边的村里。田荣听他说有个6号界碑在距村15公里外的山中,就又坐摩的去拍照。虽然没拍到三国交界碑,但拍到中老边境第7号界碑,也算是个补偿吧。

    打洛口岸在云南勐海县打洛镇两公里外。联系拍照时,田荣只是被告知,中缅边界218号界碑,不可以拍照。219号界碑,也不要去拍照。

    田荣坐出租车去看独树成林,景点已关闭,只能在墙外看墙内的大树。司机掉头时,田荣看到了一块219号界碑公园的指示牌,就要求司机带他去。

    “走着走着,我看到境外远处的佛塔与房屋了,看到有人骑摩托车由近向远去了。再往前走,就有一道铁丝网。隔着铁丝网,能看到界河与界河对岸的缅甸国门,路上停放的汽车,还有行走的缅人。”田荣回忆说。

    铁丝网有一道裂开的大口子,虽然能进出,但“出去就是越境”,田荣只好返回。司机说,界碑就在铁丝网外面。照不照呢?来了不照,又心不甘。

    田荣第二次走过去,在铁丝网前犹豫着。这时,他后面的一个人一低头就走过去了,田荣心里挣扎了一阵,也越过了铁丝网。

    下坡,前行,左转,十多米远就看到界碑了。界碑就埋置在路边,界碑后面是铁丝网。匆匆拍照后,田荣经原路返回,走出了公园。他心里出现一个疑问:中方界碑,为何会在铁丝网外面?

    在瑞丽拍界碑时,田荣发现同样的一个问题,中缅边境第81号界碑就在国门之外,只能在天涯地角处隔着护栏拍照。

    “唉,中国界碑,中国人却不能走近它,而缅甸人从它身旁走过,来来往往如穿梭,无视它的存在。”田荣叹着气愤愤不平。

    拒绝越境的诱惑

    在边境旅游,如果有机会能出国,当然是好事。田荣去边境游会带着护照,他跟团去过越南,也一日游过俄罗斯布申戈维克市,都是走正规手续去的。但在边境旅游,更多会遇到有人“动员”他私自出境游的。

    在中越边境的田蓬镇,田荣看到有两个山民模样的人走过来,就请他们替自己拍照,背景是新建的尚未交付使用的田蓬口岸大楼。

    交谈中,田荣得知了界碑的具体位置,就跟着两人一路走,那两个人还热情地邀他去家里玩。后来,两个人就往山的另一面走去,原来他们是会讲中国话的越南人,那天田蓬镇逢集,他们是过境来买东西的。田荣立即回返,只拍了一张界碑的远景照。

    在勐阿口岸拍照时,田荣就被“摩的”司机包围了。“去(缅甸联邦)邦康那边玩,车送码头,来往坐船,只要400元。”田荣坚决地说:“不去!”

    在南卡江堤上,田荣拍对岸缅甸邦康口岸的景色时,又有人上前与他套近乎,还一再夸对岸好,他依旧拒绝。那人还想继续纠缠,却突然拔脚就走,原来是边防巡逻队过来了。

    巡逻队要求田荣交出相机,检查一番后交还给他,并叮嘱他“不要出境”。

    在瑞丽,田荣本想参加旅行社的出境一日游,目的地是木姐市、南坎县。在宾馆服务台交纳了240元旅游团费,旅行社说第二天八点半来车接。

    晚上,田荣回到房间后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你是老年人,要对你讲明白,我们明天不从国门出境,车子接送你从另一条路出去,缅方给办正式手续,很安全的。我们一直都这么做……

    听到这里,田荣表示不想去了,对方倒是很爽快,对他说:你到总台就能退钱。

    中缅一日游告吹。

    路遇泥石流

    “比较下来,南方比北方方便。”田荣说。

    他告诉记者,每次出游期间,女儿、外孙会时常给他发短信,保持联络,还给他加油。

    从个旧去绿春县的途中,田荣遇到过一次比较危险的情况。

    晚上,他睡得迷迷瞪瞪的,被邻铺一年轻人推醒了。只听见司机在说:“上午过来时,路还好着呢。人下车,别带行李,我把车开过去,等你们。”

    原来,大水把公路冲毁了。田荣特地看了一下手表,是夜里一点钟。

    路上汪洋一片,后边的人只能紧跟着前边人走,不敢有丝毫偏离。水已经漫淹到小腿肚子,能感受到流水中夹带的砂石在冲击着皮肉。

    大约走了100米,他们走到等候的汽车跟前。大家上了车,继续往前走。快天明时分,乘客们又被叫醒。这次情况更严重,公路被毁,汽车不能往前走了,前边另有车接,所有乘客,都必须拿着行李自己步行到有车的地方。

    车内一阵骚动,骂骂咧咧中,乘客还是提着行李下了车。田荣临铺的年轻人叫周堂树,在高速公路工地上开挖土机,他主动对田荣说,我帮你提包吧。田荣心里一热,说等我拿不动时,再请你帮忙。走了一段,田荣感觉体力不支,这位年轻人接过行李,扛一会儿,提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往前走着。

    走了约有一公里,他们才坐上了来接的车。当时乘坐这种卧铺汽车时,田荣觉得蛮划算,省了住宿费,还节省了时间。但经此一遇后,他再也不坐这种夜行的卧铺大巴了。

    去西藏,去新疆,交通上会有很多不便。田荣告诉记者,他准备暂时中止陆路边境游,启动海疆游。等时机成熟,再继续未走完的陆路边境游。

    “如果能将我的万里边境游正式出版,我的边境游才算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田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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