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婴戏题材绘画的一些思考
尹忠慧
摘 要:以婴戏题材为切入点,从古代、当代,东西方绘画的不同审美形式、构图方式,做了一些分析和阐述。在构图方面,选择了宋代苏汉臣的作品《长春百子图》为研究对象,探讨此构图对于当代绘画创作的启示。虚实相生的意蕴、群体式形象的出现,以及诗意的追求,这些鲜明的绘画特点,与其全景式构图和意境营造也很好地契合了散点式透视的原理,即为大场景的叙事形式做了充分的铺垫。通过对现当代孩童题材绘画和自身创作的研究,探讨古代绘画手法的继承与发展。
关键词:古代婴戏题材;构图;绘画的审美形式;当代绘画
最近看了许多古代婴戏题材的绘画作品,除了感叹中国古代美术中画家高超的绘画功力外,也引发了笔者对于这类题材绘画的一些思考。浩瀚的华夏美术史中,把专门描绘孩童活动的作品称之为婴戏图。古代婴戏绘画题材的广泛应用,受到了各个阶层的喜爱,除了绘画作品之外,我们还可以在中国的瓷器、丝织品,还有一些实用美术中看到婴戏题材的绘画。对这类题材的绘画,中国古来有之,魏晋时期就出现了刻画孩童类的作品,到宋代发展到了一个高峰,不仅涌现出诸如苏汉臣等优秀的婴戏图画家,而且创作的作品数量也很多,孩童天真又富有生机的形象,从古到今都一直深受画家和民间百姓的喜爱,这类题材的绘画形象是一种表现生命绵延不息的图腾,对于这种婴戏题材的审美,跨越时空、延续至今。
古代婴戏类题材绘画的发展与表现的审美形式。在中国古代绘画中尤其是人物画偏向对真、善、美的表达,当然,这与当时人们崇尚的思想文化有一定的关系,在古代诸多《婴戏图》中常常看到游戏的孩子童真有趣,不论是画家着力刻画的服饰,还是表现动作、绘画的背景因素也都是为这一主题服务的。深度地发现孩童自身天然而稚拙的自然属性,如果从人物画的宣教功能来看,描绘顽皮可爱的孩童可以唤起人们对孩童的怜惜和喜爱之情,从而唤起人们对新生人口的期望和社会责任感。宋代婴戏题材的绘画发展较为迅速,大多数院体画家都曾经涉猎过,这些都与当时的人口政策有一定的关系,元代以来中原人口急剧减少,随着宋代经济、文化的发展,对于人口的社会需求迅速提高,在这期间,婴戏题材的绘画也逐渐受到人们的追捧和统治阶级的重视。
与古代相比较,现当代同一题材的绘画立意与表现手法发生着转变。我们从大多数当代作品中可以看到,有关孩童题材的绘画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艺术家们的审美特征也在发生着变化,这可能是受西方表现主义绘画的影响。刻画出来的小孩不都是那么天真可爱,他们的形象具有了当代的复杂性。其中,非常多的情绪存在着迷茫、失落、孤独等的艺术形象,在古代绘画中都是只单纯表现孩童天真、欢乐和喜庆的一面。而在当代又发生了一些转变,包括在服饰上也随着时代的变迁发生着变化,现当代的服饰趋同化,缺少地域性特征,這对将来考据历史绘画资料中中国服饰美的研究形成了一个断代。相反,在古代绘画中则表现得淋漓尽致,看过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宋代苏汉臣的《秋庭婴戏图》,画中孩童有很强的中国传统装饰感。当代的绘画中衣着单一,服饰的变化较少,刻画的人物也常常以静态之美来刻画对象,普遍由一种模特化、图片化的方式描绘,多以记录形式来表现绘画的对象。绘画创作是挖掘孩子本真的美,还是把孩童放置在当下的一种社会环境或人际关系之中来实现;是先臆造出一个理想的画境,再来搜集素材,还是从现成的景象中截取一个适合的画面,再进行艺术的加工和再创造……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当代涌现出许多杰出的艺术家,我们可以看到诸如罗寒蕾的作品《天天不迟到》,画中妈妈送孩子上学,孩子背着重重的书包,望着妈妈,表情懵懂而专注,画面充分体现出了这一时期孩子的精神状态,这也是一种社会现象的缩影。还有在向京的雕塑作品中也可以看到类似的题材。加入现代式审美特征,也拓展了绘画的表现范围,使绘画语言更富有当代性,为婴戏题材的继承和发展推陈出新助力。
传统绘画的构图形式在当下的失落,与现代美术绘画展览事业的蓬勃发展有关。由于场地、装裱、搬运、纸张趋于统一的需求,大多数的绘画构图出现模式化、趋同化的特征,诸如古代经典的构图样式长卷、扇面、团扇等,越来越少,比较遗憾,传统绘画的构图样式在当下快节奏的绘画大潮中日渐式微。由于传统多子多福观念的影响,古人在创作此类画时会有一些传统的考量,比如宋代苏汉臣的《长春百子图》,画家在创作这幅画的时候,就要考虑到如何把这么多的人物展现在同一幅画面中,传统绘画中的全景式构图就可以产生作用,画家首先要考虑到它的构图合成以及画面的形式,怎么样才能把人物有机地组合起来。画家在组合中加入了故事性,采用了采荷、下棋、踢球、荡秋千等不同的活动场景,以积点成线的方式把人物组合在一起,同时又将四个季节的景色巧妙地运用,季节的变化也产生了服饰的变化,服饰的变化正好是绘画中装饰性的一种体现,一切的变化都指向绘画性。传统的全景式构图再加上特有的时空转换,最终将上百个儿童同时呈现于一个空间,这样的构图更好地承载了这样的主题。
受古代传统文化的影响,婴戏图中多见童子、多见男孩形象,如百子图之类。随着当代艺术修养和思想境界的提高,我们刻画形象的范围从单一地描述男孩题材,也转向了以描绘女孩为主题的绘画作品,有的画家则专注描述女性题材,与传统相比,这是绘画中女性意识的提高。这样的画作有很多,关于母子为主题的婴戏题材比如张小琴老师的岩彩画《融》(图1),画面体现出一种生命的壮丽之美。画中一子坐在母亲的怀中,双手摊平,学着母亲的样子,一脸的好奇与懵懂。母亲则内心平静而舒展,仿佛观者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他们的身体也与大地融为一体。大地用岩彩形式表达,让色彩颗粒凸出于纸面,并以暖色为绘画基调,呈现出大自然的厚重感。在这样的绘画背景渲染下,画中的母亲幻化成大地母亲,胸怀宽广,承载万物,双目微合,唇齿微闭,呼吸间吞吐自然、坦荡,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地澄然、畅快,包容万象,这也是中国传统母亲的典型形象。孩童即为大地之子,赤裸的身体,表现出他对这个世界的未知和探索,他的世界需要填补,母亲是他对未来生活的全部想象,学着妈妈的样子来体悟、感受世间的美好。这样的表现极富有绘画的张力,并且能够突出生命的体量感。 母子二人背靠大山,山脉与她的身形相互映衬、宽阔的身躯为孩子遮风挡雨,太阳照耀着他,土壤滋养着他,仿佛大地上的一切都在等待着他的成长、生发。
人是环境之子,需要大自然赋予它一种美感,这种环境或为现实中的亭台楼阁、高楼广厦、街陌巷里,亦或为虚拟世界的一种表达,宇宙天地。用背景的色调或冷或暖地表达,展现出一派生机勃勃或寂廖萧条的景象。总之,要注重绘画的意境表达,从而烘托出孩童的内心世界。初为人母,让艺术标记时间,并且源于生活,看着女儿的一点一滴,我的童年景光仿佛尽显眼前。于是,我画孩子、画童年、画昨日的我,今日的我的女儿(如图2)。
在当下的绘画创作中,我们对构图之美也要有些深入的思考。从南朝谢赫的“六法”中我们看到经营位置的重要性,到近现代吕凤子对“置陈布势”的理解;从古代对绘画的研究到现代对绘画构图的研究,在美术史中对于构图的研究理论已经不胜枚举。但是我们从《长春百子图》的全景式构图看去,这种构图最具有中国精神和中国绘画的艺术特色,我们在学习和创作的过程中,必须学习和继承中国优秀的古构图样式,以便从中发展我们的创作思路,这是一个美学的规律。我们在继承美学规律的,同时,将全景式构图中对绘画中的虚实、开合、疏密、繁简、呼应等处理方法进行巧妙运用,也是营造中国绘画独特之美的必要因素。
自己从事人物画创作,以婴戏为题材,在绘画构图上,主要应用中国画全景式构图的特点,以散点透视的原理让绘画的主角反复出现在不同的场景中,再由背景联系起来。人物是现实的写实的造型,背景的山与云并不是现实场景中能看到的,如同山水画中对于理想之境的描绘,当每张画联系起来的时候就变成一幅全景式的画作。
在西方古典繪画中,孩童多以天使的形象出现。他们天真烂漫、妙趣横生,这样的孩童形象精神状貌与东方的古典主义绘画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东西方之间的表现手法又有着天然的区别。中国画主要以线条来塑造对象,讲究线条的美感,线是中国画艺术表现的灵魂。运用线性的关系来表现绘画背景,这样的处理也符合我对意象的表达。云彩的疏密对比和人物的头发线条的密集处理与身体的留白,凸显出我对中国绘画黑白布局、阴阳变化的理解。对于全景式构图的应用,《长春百子图》呈现出百子嬉戏的场面,它是一种对生命的赞颂,在创作中,我让描绘对象出现在云中、雾中、山中、始终让她跨越时空出现在不同的场景之中,用他的面部表情和生动的肢体语言亦动亦静地展现,并且富于音乐的节奏律动之美。如同马克夏加尔的画依靠非绘画逻辑规则,把来自个人经验诗意的表达,譬如作品《生日》,画家和自己的爱人飘在半空中,这也是一种理想境界的营造;山石是固态的物象,云气是动态的物象,动与静,阴与阳,表现一种对生命的渴望和赞颂。
对于自身来讲,学习绘画,尤其是学习中国画还一直在探索之中,这种探索将是一个长期、长远的命题。在不断的实践中,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提高对传统绘画和当代绘画发展的一种思考认识,我会在色彩和人物造型整体性构图等方面去继续研究,使古代绘画精神与自身的审美趣味逐渐结合,能够从中汲取营养,并且身体力行地去实践。
婴戏题材绘画古来有之,技法、构图和立意等方面都已日臻完善,当代绘画面貌发生了一些变化与社会变革的影响,这与西方各种绘画意识形态的交流密切相关,在我们在创作中,不仅要吸收传统文化的因子,也要把握当下文化的发展趋势以及审美方向,与自身的文化素养结合起来,画出属于这个时代,并有一定审美趣味的婴戏题材作品,以上是我对于古代婴戏题材的思考,相信会对此类创作有所裨益。
作者单位:
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