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缤纷万花筒

    摘 要:维也纳分离派,是欧美新艺术运动浪潮中涌现的一朵浪花。它挑战传统,挑战伦理;既怀旧又追新,错综矛盾、纠结纠缠、枝枝蔓蔓。它将工业革命即将沦陷的机械和冰冷,重新拉回到人性的体温中,那里刻录了真实的原欲和生死轮回,却充满整个时代的哲学含义。世界如此缤纷和纷乱,好像绚烂的万花筒,那是工业、科技、哲学和思想界的缤纷和混乱。分离派只想在缤纷和混乱中杀出一条路。

    关键词:奢华;精致;多样;性欲;探索;刻录

    “我同疯子的唯一区别,在于我不是疯子”。不可一世的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参观他的加泰罗尼亚老乡建筑鬼才高迪设计的米拉公寓后,依然大洒狗血。达利说,“米拉之家是一座能刺激他性欲的建筑”。远望米拉公寓,好像是诱人的甜美温软的奶油裱花大蛋糕。一层层楼阁相间处,是蛋糕师傅按自己的创意,将鲜奶油装入裱花袋,选择小号圆孔裱花嘴在蛋糕周围挤出的一圈又一圈新鲜奶油。米拉公寓房顶的烟囱们,是挤出来的奶油柱,是可以直接上手挖着吃的。住宅里面的设计,更是别有洞天。推开米拉公寓貌似绵软的门,犹如进入洞穴,这绝非耍噱头。住宅内部犹如蜜穴,更加神秘、温暖、包容、光滑。身处其间,那种感觉绝对震慑人的触感而惹人疯狂。近乎美妙的极致体验,皆因高迪彻底颠覆建筑该有的冰冷语言。那是他在践行“直线属于人类,而曲线属于上帝”。如此滑腻、圆融又温存梦幻的设计,难怪诱惑着达利也不害臊,抛弃道德的“金光大道”,说出如此这般骇人听闻的奇谈怪论。

    米拉公寓是新艺术运动中最杰出的建筑作品之一,高迪则是新艺术运动中的西班牙旗手。流行时间大约从1880年到1910年前后的新艺术运动,浩浩荡荡地掀起了欧洲和美国审美艺术风格变迁的新浪潮。脱胎于19世纪60年代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的新艺术运动,是那个时代大众文化最高格和最时髦的艺术和设计风尚。作为承前启后的流行艺术运动,它像一座桥,沟通了古典设计与现代设计,唱响了20世纪现代主义运动的序曲。新艺术运动的发祥地和中心在法国,1895年法国设计师兼艺术品商人萨穆尔·宾,在巴黎普罗旺斯路22号开设了“新艺术之家”事务所,新艺术运动因此而得名。法国还有另外一个中心在南斯。以巴黎和南斯为中心,前卫艺术家们亲密合作,组成了三个设计团队:新艺术之家、现代之家和六人集团。他们决心改变故有设计现状。这种新风尚流布很广,遍及美术和实用美术领域,影响到了建筑、工业设计、公共设施装饰、室内装潢、雕塑、家具、绘画、书籍装帧、首饰、服装等多个领域。位于巴黎塞纳河畔的艾菲尔铁塔,就是法国新艺术运动的经典力作。罗特列克设计的歌舞演出海报《红磨坊》,是新艺术运动图形作品的代表。2001年戛纳电影节的开幕影片《红磨坊》,再现了那个激情年代里的红磨坊、康康舞和日日歌舞升平的欢腾场面,很多场景就参考了罗特列克画作。法国另一个新艺术运动的杰出典范就是巴黎地铁站入口。100多个入口,全用新艺术风格设计建造。地铁入口的顶棚和栏杆模仿植物,有扭曲的树木枝干和缠绕的藤蔓,青铜铸造,煞是好看。入口、栏杆、标牌、支柱和电灯,好像是一幅完整和谐的三维立体画。

    新艺术运动发展到巅峰,是在1900年巴黎举行的世界博览会,此时现代风格在各个领域取得全面胜利。其影响也波及到世界很多国家和地区,如比利时、德国、英国、西班牙、俄罗斯、美国等。中国哈尔滨也有不少建筑是新艺术运动的产物,那是经由俄罗斯刮来的时髦风。坐落在奥地利阿尔卑斯山北麓的维也纳,是昔日奥匈帝国的首都,也是欧洲最古老和最重要的文化、艺术城市之一。维也纳还是美丽的多瑙河第一个流经的大城市,因此有“多瑙河女神”之称。著名的维也纳森林从西、北、南三面环绕着城市,辽阔的东欧平原从东面与其相对,处处葱葱绿意,潺潺小溪,诗情画意,生机勃勃。那里流淌着流动的音乐,给无数音乐家供养着艺术的灵感。维也纳艺术气息非常浓厚,18世纪下半叶就是欧洲音乐的中心。作为风尚之都,古典音乐的丰饶故乡,吸引着诸多音乐家流连伫足。海顿、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勃拉姆斯、施特劳斯等大师,均被维也纳森林、碧波荡漾的多瑙河、如绿色绒毡的草场滋养过艺术的生命。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维也纳是奥匈帝国的首都。堂皇的奥匈帝国领域,曾遍及除德意志帝国以外的中东欧大部分地区。20世纪初以前,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德语城市。美丽可爱的茜茜公主、中世纪的圣斯特凡大教堂和双塔教堂的尖顶耸入云端,或可见证帝国昔日的辉煌。如此历史悠久和文艺资深的地域,自然不会对时代呐喊出的艺术潮流无动于衷。新艺术运动的弦波,自然震动到了敏感的音乐之乡。奥地利的新艺术运动,是由维也纳分离派发起的。1897年,维也纳一群先锋艺术家、建筑师和设计师组成团队,标榜并宣称要与传统、正统艺术分道扬镳,故曰“分离派”。其口号是“为时代的艺术,为艺术的自由”。

    维也纳分离派的代表人物:有建筑界的瓦格纳、霍夫曼、奥尔布里希,美术界的克林姆、席勒、莫塞等。瓦格纳是现代建筑的先驱之一,也是奥地利新艺术运动的倡导者。他提出了建筑设计应为人的现代生活服务,以促进交流和提供方便为目的。维也纳新修道院40号公寓,就体现了他的“功能第一,装饰第二”的设计理念。霍夫曼是瓦格纳的学生,他在新艺术运动中取得了巨大成就,在建筑、平面、家具、金属器皿诸设计领域,均有斩获。他承担设计的布鲁塞尔郊区的斯托克列宫,是向分离派大师致敬的里程碑式建筑。维也纳分离派最烫手的明星,还是闪烁在美术界的一票人。克林姆是领军人物,他的作品奢华、色彩浓烈、极富艺术感染力。他是分离派组织的第一任主席,并担任分离派期刊《圣春》的总裁,被誉为“奥地利最伟大的画家”。维也纳分离派的目标是:要为年轻的非传统的创作者提供舞台,给维也纳带来域外画家们的优秀作品。分离派声明:无任何宣言,不鼓励任何显著风格,自然主义、写实主义、象征主义可以和平共存。这样的艺术理念,开放也叛逆、自由包容卻无法容忍传统、允许多方并存但不积极倡导风格上的典范。作为主席的克林姆就是据此精神释放才华的。他创作了大量壁画,其形式与室内设计高度和谐。他用孔雀羽毛、螺钿、金银箔片、蜗牛壳的花纹等添加物,镶嵌入画中;还吸收进亚述、希腊和拜占庭镶嵌画的装饰趣味;同时融入他对当代生活和人性的主观见解,创造出一种绘画与工艺极致统一的作品。它是画出来的镶嵌工艺,也是含镶嵌物的画。总之,这碗艺术“大锅菜”,食材多样,营养丰富,汤汁浓郁,装饰意味极强,无愧于视觉盛宴。

    分离派的另一位重要画家是席勒。此君更是一位让时代和众人瞠目的画家,是永恒的青春飞扬的艺术家,桀骜不驯。他逝世时,年仅二十八岁。席勒死后尽享哀荣,被艺术界捧为直逼人心灵的伟大艺术家,年轻而不朽。可他在世时却被骂得污秽不堪,皆因他把奥地利哲学家弗洛伊德对人性深层的探究,都拿来作了具体实践。他畫他妹妹的裸体,画流浪少女们的裸体,画自己和妻子做爱后软绵绵瘫倒在一边儿的样子。裸露的生殖器官明目张胆,绘画技巧甚至采用高光打亮来突显性器官和人的性渴望。画面真实,呈现最真实的人性本能,公然挑衅世俗道德和人伦的底线,被时人奉为丑陋和淫秽。席勒的朋友们形容他“少见的英俊,外表一丝不苟,人们甚至不能在他脸上找到一根未刮干净的胡茬”。可这位英俊的席勒最欣赏的一句话却是:“万物都是活着的行尸走肉”。如此沮丧和颓废的价值观,冲击着这位颠覆一切的新锐艺术家,席勒好似业已垮掉的人。蓝色多瑙河畔的艺术之都,堂皇和无尽奢华的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城市“牛皮癣”。席勒画里的少女们,不少是他从公园或大街上捡回来的。20世纪初的维也纳到处是无家可归的游童,他们因家庭贫困而流浪,或陷入即将垮掉的奥匈帝国发达的色情行业中。女孩们被席勒带回,接受席勒豢养,并允许席勒用画笔探索她们的身体。与此同时,维也纳又是那么优雅高贵、气势恢弘。巍峨的皇宫里流淌着华尔兹舞曲,王公贵族和富裕的中产阶级们仙乐飘举、裙袂翩翩,豪华又淫乱。帝国落日的余晖,总是异样的璀璨。自19世纪下半叶,统治奥匈帝国的就是一位英俊的年轻帝王弗朗茨·约瑟夫,他的一生始于辉煌,落于惨淡。

    皇帝陛下血统高贵,是600年历史的哈布斯堡家族的嫡系传人,能熟练运用他的子民的八种语言。他还娶了一位异常美丽的王后,闻名遐迩的茜茜公主。王子公主童话般的,生活在奢华的帝都维也纳。到了世纪之交,年迈的皇帝弗兰茨·约瑟夫还和他的朝臣们沉浸在帝国旧梦中,欧洲年轻一辈的才华之士,却在维也纳的咖啡厅里讨论着即将彻底改革的20世纪理念。繁华帝国的表象背后,是各种尖锐的冲突和矛盾。整个城市正在“异化”。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的《变形记》,主人公由于沉重的肉体和精神上的压迫,使人失去了人的本质,异化为非人。看似荒谬,实则是可悲的事实。另一位该国作家卡尔·克劳斯则更加直接,他说维也纳的建设奠基于伪善。卡尔·克劳斯像他同时代的弗洛依德一样,对维也纳充满爱恨交织的感情。年轻的分离派画家席勒,敏感抓住了这个城市的灵魂,用自己的心去冲撞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可他毕竟只是画家,只能发现问题而无法解决,只好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去做他该做的事。于是他退回到人的自身本能上,用画笔探索性动力和性渴望、诠释性焦虑,也许只有忠实自己的心,才能片刻缓解画家自身的生存焦虑。掀起席勒乃至全欧洲头脑风暴的,是弗洛伊德在1899年发表的《梦的解析》。弗洛伊德是继尼采之后,又一位探究和阐释生命力哲学范畴的哲学家。自尼采对西方哲学进行了一次彻底清算,宣称“上帝已死”;到弗洛伊德提出梦的解析;同时代的法国哲学家柏格森则认为,世界的本体是“生命冲动”、即“意识的绵延”,西方哲学和思想界“炸开了花”。这些天才大脑,给人类重新定义和洗脑。而再早些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更是站在人类的云端,系统地提出他们的哲学框架。

    彻底乱了,信仰了世世代代上帝的人们忽然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和方向。这场头脑风暴,深刻波及到了文艺界。新艺术运动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孕育产生。作为新艺术运动大河里的支流,分离派自然也要接受新思潮的洗礼。克林姆画作“白菜、土豆、粉条”等各种食材炖出的“大锅菜”,就是艺术家的探索和实践。世界是什么,没有了一定之规,唯有打破和推翻传统。席勒的色胆包天,也是用画笔刻录生命力。身处世纪之交,在工业与艺术激情碰撞的大时代里,人类生活正在经历一场巨变。蒸汽机的轰鸣早已打破宁静森林里的虫鸣鸟叫,一拨天才思想家的相继发声也替代了每天唤醒人们灵魂的教堂钟声。波涛汹涌的工业化浪潮,冲击着艺术家的设计思想。谁与争锋?世界好像缤纷万花筒,绚烂而破碎,人们迷失在浓雾中。分离派就在裂变的大时代下脱颖而出,在夹缝中求生存。它恨传统却并未全然摒弃,恨中夹杂着爱。恨吃人的工业怪物冰冷无人情味,却也享受和利用工业文明带来的丰硕成果,好像维也纳精致裘皮大衣里暗藏虱子。文艺精英们,就这样纠结、矛盾、错综、裂变地苟活和探索。作品是他们的心电图和脑电波,唯有探索,然而意义却恰在其间。因为人类在通向文明的一路攀援中,每一步探索都有意义,探索就是全部意义……

    作者简介:

    王彧浓,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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