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王陵竖琴板绘画的艺术价值探究

    李芸

    

    摘 要：上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由英国著名考古学家列奥纳德·伍利率领的一支考古队，对苏美尔文明时期的古城乌尔进行了考古发掘，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绩。

    艺术是人类在特定历史时期的精神文化创造，都不能独立于其所属的社会政治、经济、哲学、审美、风俗、价值观，以及技术、自然条件等要素而存在。乌尔王陵中牛头竖琴的琴板绘画亦不例外。

    乌尔是《圣经》中所记载的希伯来人的始祖、先知亚伯拉罕的诞生地。牛头竖琴的发现，对于研究当时的神话崇拜和精湛的工艺有着重要的作用。让人们在惊叹其精美绝伦之外能够领略到处于历史鼎盛时期的苏美尔文明曾经达到的辉煌。同时通过西亚与欧洲文化的对比论证了两者之间的文化可能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证明了世界文明发展过程中，地域之间文化的交融有着神秘的关联。

    关键词：乌尔王陵；牛头竖琴；竖琴板绘画；神话

    约于7000年前（公元前5000年前），苏美尔人开始在乌尔建造城市雏形并定居，6000年前这里形成系统的城市体系。

    据历史记载，乌尔城的统治者乌尔纳姆由于战功显赫，在城内大兴土木，修建了庄严宏伟的万神庙、宫殿和寺塔。最早的三级寺塔吉库拉塔，就是这个时期诞生的，它十分近似于古埃及的金字塔。

    已发掘的乌尔王陵包括乌尔第一王朝的16座王陵。该王陵规模庞大，用石或砖砌造，各座墓顶均为穹窿状，附设有侧室。王陵出土物丰富，贵金属制品有镂空金杯、金牛头竖琴、带青金石剑柄和黄金剑鞘的短剑等，豪华富丽，工艺精湛，又有贝壳、黑曜石及红石镶嵌、粘合而成的各种饰物。

    此外，凡宫内享用的生活用品都富有艺术的造型和装饰特点，堪称人类早期艺术的反映。这块“竖琴饰板”，即是出土于乌尔城的一件历史上最古的乐器工艺品——金牛头竖琴上面的一块饰板，饰板上雕刻着美索不达米亚流行的神话传说。这些图案为今后研究苏美尔文明和神话传说及绘画提供了真实的史实元素。

    美索不达米亚文明（Mesopotamia Civilization），又称两河流域文明，是指在两河流域间的新月沃土（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现今伊拉克境内）所发展出来的文明，是西亚最早的文明，主要由苏美尔（Sumerian）、阿卡德（Akkad）、巴比伦（Babylon）、亚述（Assyrain）等文明组成。

    这两条河流发源自土耳其东部的巍峨群山，冬天的积雪融化后成为这两条大河的主要水源。穿过托罗斯山脉，跨过叙利亚和库尔德人居住的高地，在今天巴格达北部平原化为滚滚洪流，在科纳合二为一，汇成阿拉伯河，最终注入波斯湾。两河之间泛滥的冲击平原就是传说中的伊甸园。这一带很早就发展了灌溉网络，形成以许多城市为中心的农业社会。亚述南部为巴比伦尼亚。巴比伦尼亚北部叫阿卡德，南部为苏美尔。

    这里是楔形文字的发源地，也诞生了著名的《汉谟拉比法典》。美索不达米亚与古埃及、赫梯有着紧密的联系，对西方文明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西方考古学家从1 9世纪初开始，在将近200年的时间里对美索不达米亚文明进行了系统的考古发掘，发掘出了大量珍贵的文物。

    穆奎亚（Tel aI-Muqayyar）被称为“加勒底的乌尔”，它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最为著名的城市之一。这个城市非常著名，在《圣经》的记载中，这里是人类始祖亚伯拉罕的故乡。乌尔位于伊拉克南部，紧着那西里耶，座落在现在的幼发拉底河东20公里处。在这一地区所有的考古发现中，“王陵”最负盛名。这是公元前 3000年晚期的一片巨大的墓葬区域，王陵埋葬了乌尔王朝早期的国王和王后，还有大量的财宝和为国王王后殉葬的大臣、侍女。其中最动人的莫过于乌尔王陵里乌尔第一王朝淑巴-阿德女王坟墓出土的木弦乐器“牛头竖琴”（前3100左右，木，青金石，镀金，贝壳镶嵌）。这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杰作，箱状琴身顶部，雕刻着一个长着黑色胡须的金牛头，金牛的眼睛由青金石镶嵌。琴的支架和琴身侧面是用贝壳、蓝白石片嵌出的方格和三角形连续图案。琴身正面是贝壳镶嵌的图画。据淑巴-阿德女王的坟墓显示，她有众多殉葬者。在殉葬者队伍里，有一男乐师临死前紧握着牛头竖琴。有些人推测，他可能甘愿为淑巴-阿德女王殉葬。

    “牛头竖琴”音箱前镶板上（以下简称“牛头竖琴板”），有一幅极为珍贵的贝壳镶嵌的图案。沈爱凤教授在《从青金石之路到丝绸之路》一书中提道：“由于它（牛头竖琴板图案）的写实特点，我们或许可把它看作绘画作品。”上面刻画着由英雄、动物和半人半兽组成的四组神话场景，表现了古代神话中的英雄吉尔伽美什与双头公牛以及一些神化的动物在进行人类活动的情景，具有浓厚的奇异色彩。每幅场景中，除人物、动物外，其余部分都被剜空再填入黑色天然沥青作为背景，以凸显画面中象牙色的神话形象。这些形象后来对其他民族的神话有着很大影响。同时它所采用的线刻手法，也表现得十分概括、风趣，并具有对称性，显示了古代苏美尔艺术家们的丰富想象力与艺术表现力。

    一、吉尔伽美什的神话再现

    牛头琴板绘画的第一层描写了吉尔伽美什与伊斯塔尔派来的两只天牛进行搏斗。图中吉尔伽美什正用两手按住两只天牛的脖颈，显示了这位英雄惊人的臂力。

    据乌尔、玛里等古城内发现的大量泥版文書所记载，苏美尔流行着马尔都克与提阿马特的神话与英雄吉尔伽美什等传说。

    英雄吉尔伽美什原是乌鲁克国王。最初他强迫臣民修筑城墙与神庙，使得黎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于是百姓们向神求助，天神创造了另一个英雄安吉杜，让他与吉尔伽美什决斗。没想到两人势均力敌，并在决斗的过程中感化了吉尔伽美什，两人结为了盟友，一起做了许多有益于人类的事。诸如战胜松怪洪巴巴、解救女神伊什塔尔。女神伊什塔尔仰慕英雄，愿以身相许，但遭到吉尔伽美什的拒绝。伊什塔尔转羞为怒，求神降下天牛为她报仇。英雄吉尔伽美什与安吉杜共同奋战，杀死了天牛。

    这些神话虽然荒诞，却充满着许多哲理，它是早期苏美尔人对世界及对自身奥秘的一种无限探究的思想反映，既是富于审美价值的语言艺术品，又是原始的哲学观。这一件牛头竖琴板第一层所雕刻的内容，基本上是这些神话的局部图解。如果不是这件艺术品，千百年后人们可能很难通过具体形象来认识吉尔伽美什了。

    吉尔伽美什斗牛图案的变化形式也得以流传后世，比如，这一造型出现在许多苏美尔印章上。另外，在英国萨福克郡萨顿·胡（Sutton Hoo，Suffolk），发现有公元7世纪船棺葬，出土了凯尔特人（Celts）或盎格鲁·撒克逊人（Angles—Saxons）的诸多文物。在其中一个钱袋上，有人物和双兽搏斗图案，与吉尔伽美什斗牛图案造型极其相似。

    二、神兽的拟人化给艺术创作带来丰富的想象力

    （一）土狼与狮子

    牛头竖琴板的第二层描绘了一只土狼和一只狮子，均呈人形站立姿势，正为一场宴会捧送食物。土狼的腰带间插一把匕首，用一个筐状的食物托架为主人进奉一些动物的躯块。狮子一手持一个大罐，一手托着一只杯或瓢，大概正准备为客人们送饮料。

    这一类的拟人形象让人联想到古埃及的壁画，常常出现于金字塔中。也许正是因为美索不达米亚与古埃及有着紧密的联系，彼此才会通过艺术体现出来。

    （二）驴子与熊

    牛头竖琴板的第三层描绘了一只坐着的驴正在弹奏一只同样具有牛头装饰的七弦琴，驴旁边有一只熊，似乎在帮驴稳定这架琴。在画面的下端还有一只小动物正摇着哗郎棒（古埃及人祭祀司繁殖女神爱希丝时使用的一种乐器）为七弦琴伴奏。

    其中驴子弹琴的图案在几千年后仍是欧洲艺术和装饰常见的主题，毫无疑问这个图案最早就是苏美尔艺术家创作出来的。

    三、神话人物的引申与重塑

    （一）英雄吉尔伽美什的形象引申

    牛头竖琴板第一层中所描绘的英雄吉尔伽美什被认为可能是赫拉克勒斯形象的原型。

    赫拉克勒斯（Heracles），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又名海格力斯，是主神宙斯（Zeus）与阿尔克墨涅（Alcmene）之子，他神勇无比、力大无穷、惩恶扬善、敢于斗争，成为了西方大力士的代名词。

    其中赫拉克勒斯勇斗野狮的故事，也与吉尔伽美什与天牛搏斗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处。

    因此，赫拉克勒斯很可能是吉尔伽美什形象的引申。

    （二）神话人物的形象重塑

    牛头竖琴板的第四层描绘了一个蝎人（长着蝎尾的神话人物形象），他举起的双臂上各持有一用途不明的物件。他身后站立着一只瞪羚，双手各持一个大口杯，其形状与从王后蒲阿比墓中出土的一批由金、金银合金及银制作的平底大口杯相似。他们可能正从大酒瓮中弄出一些酒来。

    这个形象令人想起欧洲艺术中常见的象征原始野性的半人半羊萨提尔（Satyri）或潘神（Pan）。萨提尔、潘神与这个形象可能有关，因为他们的一些特点很相似，如半人半兽、长须、长有毛皮和羊或马的尾巴、鼻子上翘、持酒杯等。

    在苏美尔文明早期各王朝的艺术作品中，尽管全身赤裸、长着胡子、作为动物主宰的英雄形象以及相关的神话人物或动物形象非常普遍，但像这样在一组画面中反复出现拟人化色彩强烈的动物，却是十分罕见的。这让我们在寻找其神话及背后意义之时有了新的依据。

    如果饰板上雕刻的是美索不达米亚流行的神话传说，那除了吉尔伽美什的一些英雄事迹能够在《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有所了解之外，对于其他拟人化的动物形象与神话来源还知之甚少。姑且，我们只能将这些动物形象称之为他们的“神兽”。

    纵观西亚神话中的神兽造型，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在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动物；第二类是人类为了满足自身需要而幻想出的动物形态，它们并非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神兽是游弋在各个神话故事中的精灵，它们不单以装饰作用而存在，而是作为神灵丰富了人们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并给人带来了慰藉，同时提高了人类自身的想象空间，为后世的艺术文明奠定了想象力的基础。

    在牛头竖琴板畫上，我们从中看到在苏美尔中将神话绘制于器物上，通过对他们信奉的神与神兽之间的场景描绘，寄托了他们对于许多事物美好的情感和愿望，如力量、正义、勇敢等。

    随着史学家及考古学家不断地探索，这些图案也将为今后研究苏美尔文明和神话传说的演变及绘画提供真实的史实元素。

    参考文献：

    [1]沈爱风.从青金石之路到丝绸之路——西亚、中亚与亚欧草原古代艺术溯源[M].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2009.

    [2]魏庆征.古代两河流域与西亚神话[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9.

    作者单位：

    苏州大学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