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京剧《乌龙院》的艺术特质

    摘 要:京剧《乌龙院》题材来自《水浒传》,这部戏曲乃是旧瓶装新酒,该剧人物性格丰满,情节紧凑,戏剧性强,矛盾尖锐激烈,加以“麒派”艺术的加持,虚拟布景的形象化,在众多京剧之中博采众长,堪称经典之作,但人物较少,观看气氛有些压抑。总体而言瑕不掩瑜,堪称精品。

    关键词:《乌龙院》;《坐楼杀惜》;经典改编

    《乌龙院》是京剧表演艺术家、“麒派”艺术创始人周信芳的代表作之一,于1954年被周信芳整理改编,对于人物形象进行了再加工,剧本和表演都有所提升。《乌龙院》是一部京剧传统戏,由《乌龙院》《刘唐下书》《坐楼杀惜》三个片段连演,主要角色有宋江、阎惜娇、刘唐、阎婆、张文远。现有湖北省京剧院演出此剧,主演裴咏杰(饰宋江)是“麒派”艺术的第三代传人,配角谈元(饰张文远)是京剧名家朱世慧的得意弟子。其中《坐楼杀惜》作为最经典的一个桥段,剧情紧扣人心,矛盾冲突尖锐激烈,几个人物的性格特质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展现得十分鲜明,是脍炙人口的一折,角色不多,但胜在结构节奏得当,能紧抓观众。

    1 旧瓶新酒,文本再创作

    《水浒传》的创作时间非常久远,周信芳版本的《坐楼杀惜》改编自《水浒传》第二十一回及《水浒传》传奇,对于文本顺序、时间顺序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同时删去了一些次要角色,将角色精简为主要五人:宋江、阎惜娇、阎婆、张文远、刘唐。周信芳注重继承传统,又不受陈规旧套的束缚,锲而不舍,勇于探索,在舞台表演上有自己独特的表演风格,在与形式主义和噱头主义的京剧的斗争中博采众长、融会贯通、锐意创新,创立了刚健豪迈的麒派艺术,并发扬光大。[1]《乌龙院》整剧讲述宋江小妾阎惜娇与其学生张文远私通,但被宋江发现。梁山好汉刘唐,奉头领晁盖之命,携带黄金和招文书去探望宋江,宋江不慎遗失招文书,被阎惜娇捡去百般要挟,愤怒无奈之下将阎惜娇杀死。该作品是《水浒传》原本上的再创作,历经半个世纪的洗礼,加之“麒派”艺术的唱做并重,得以发扬。

    此外,原先的版本多是单演《坐楼杀惜》或是连演《刘唐下书》和《坐楼杀惜》以增强故事的完整性。在本版本中,三折连演使得人物更多更丰满,以加强了阎惜娇的恶来增加戏曲的矛盾冲突,使得“被杀”的戏剧性更加鲜明,令观众获得更好的戏曲情感。

    2 艺术加持,内容与形式齐飞

    吴小如先生曾撰文说:“用充满浓厚浪漫主义色彩的表演手段和艺术程式以进入角色,为的是达到符合于现实主义精神的艺术目的,这就是麒派表演艺术的精髓。”

    在看京剧《乌龙院》之前,宋江作为水浒传中好汉之一已经广为人知,但是在京剧中所体现的人物性格特征,也是被凸显得淋漓尽致。宋江被刻画为一个既有忠厚侠义又有一些谨慎的一面,在有些时候能屈能伸,戏曲的唱腔、服化道都是为人物的个性性格所服务的。近年,现代戏剧戏曲方面也更加注重“人性”的刻画,为将宋江刻画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生硬刻板的舞台形象,通过三代“麒派”大师的继承与发展,减少了宋江这个人物与观众的距离感。而宋江形象刻画得最明显的是他的怒气、隐忍、急切、能屈能伸。怒在得知张文远真的跟小妾阎惜娇私通之后,宋江并没有提刀去杀死小妾,反而忍了下来。宋江作为一个男子,忍是他的必修课。其次,在阎惜娇逼他各种立下字据,他表现出的是能屈能伸,体现了宋江为了拿回书信的忍气吞声。而戏中的人物内心独白又突出了人物的性格特点。宋江的唱词多是体现宋江重情重义,虽是愤恨阎惜娇有私情却又不忍杀她,而反观阎惜娇并没有感到内疚反而唱:“听谯楼打罢了二更时分,那一旁坐定了有情之人,我这里上前来将他搂抱。”阎惜娇的唱词多是说明阎惜娇恨宋江,心里只有情郎,毫不恋旧,只想与新情人双宿双飞,但又怕连累了娘亲所以没有杀宋。这一段中,主要是要体现人物的内心及性格特征,不需要应用过多的技巧。

    动作肢体语言是人物内心情感的外在表现之一,戏曲舞台上多是生活的夸张,表演身段也不拘泥于生活的日常动作,而是将日常生活中的动作提炼出来,充分发挥艺术想象力,设计成适合京剧舞台的形态,可能还会变为展现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成为体现人物内心的典型细节。

    从舞台艺术来说,《乌龙院》对于舞台空间的自由度是极高的。虽然舞台上几乎一直只有两把椅子一个桌子,但是通过演员的表演可以清晰地看到舞台是有纵深的,是有着一个虚拟的布景的。“麒派”在京剧“做”上是下了功夫的,“做”讲究虚实结合,真实又夸张的无实物表演,体现在了阎惜娇缝鞋子上。关于虚拟布景是通过演员的营造来产生观众对于乌龙院大门的想象。而宋江每次进出乌龙院都与这道无形的门做过斗争,无论是敲门、踢门、踹门还是栓门都有一组很清晰的动作,甚至每一次宋江进出乌龙院的门,他的情感都有了转变,剧情都有了新的发展导向。在很多戏曲中,其实不是1∶1完全与戏中景致去复制的,演员会通过自身的表演来让观众相信:空着的地方是有一道真实的布景“存在”的。《乌龙院》就是如此。

    3 联想,时代与老戏的交锋

    在新旧争锋之际,往往新人会难以看懂、看透老戏,更有认为老戏过时的。随着更多更广的传播方式的发展,戏曲艺术从市民之间的大众娱乐文化地位逐渐边缘化。即使是如今的发展,也是在传统艺人和政策扶持之下才得以传承与保护。

    此处不得不提到关于联想的个体差异性问题。人与人之间的知觉生理结构基本类似,但想象活动的主观随意性可能差异较大,知觉客体相对稳定,但意义客体的个体差异性较大。因此,电影联想中的主题差异问题就凸显了出来。[2]此处依旧能体现在乌龙院大门之处。在阎惜娇、宋江多次进乌龙院的大门时,有多次“上拴”的动作。“虚拟场景”中的老式门其实占戏曲舞台中虚拟布景中的很大比例,于看尽古典、研究古典的观众而言,自然是最习惯不过,但当下的年轻人在现实生活中能够亲身体验到老式门的却很少。以及阎惜娇做鞋子一桥段,阎惜娇轻捻一根绣花针蹭蹭头发再绣鞋,还有收针的时候,习惯了缝纫机的年轻观众可能都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舞台上的虚拟布景只能靠着观众的生活经验去想象,想象属于客体化意识,不同的观众对于同一部戏曲的理解程度和认知程度可能不尽相同,“栓门”“绣鞋收针”这个举动是非现实化的、非当下化的,没有见过“木制门栓”的青年很难想象“栓门”是对于屋内空间的保护,将宋江拴在门外是阎惜娇对于自我意识的还有对奸夫张文远的保护和对于宋江的抗拒。

    而戏曲程式化给观众的联想与想象提供了一个具体的、可控的想象模板。例如,向外抖袖子表达了人物的抗拒,向内抖袖子表达的是人物的惶恐不安,走一个圆场就是走了千百里等等,京剧体现的是来源于生活的艺术美。

    此外,周信芳在《乌龙院》中增加了刘唐这一人物的比重。《刘唐下书》这一折一开场就开始展现刘唐身上的功夫,但设计的画面是一言不发,先用几个演员的功夫来体现人物性格,给人感觉是影视作品中人物的开场并不适用于戏曲中刘唐的身上。展现演员功夫来塑造人物是个很常见的手段,但此折的处理中展现功夫的时间过长,太长时间没有唱词,未免给人感觉单调、不合适。加强刘唐的戏份既是为了展现宋江的人物形象与品格,不如调换顺序,在第一段《乌龙院》前就加上一段可以体现宋江义薄云天的场景,既可以更全面地展现宋江的人物性格,又可以减少大段的单人的戏曲功夫给观众带来的单调感。以笔者浅薄的认知认为,将宋江放在张文远之后出场,前面几十分钟观众都看不到宋江出场,都是张文远和阎惜娇的戏份可能喧宾夺主。

    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打磨再创造,看到对于《水浒传》《乌龙院》的“麒派”改编,看到京剧、戏曲对于IP改编的艺术张力和成果,经典的艺术样式和现代人的审美追求其实是可以结合的,其创作出来的作品精致典雅、隽永不朽,唱做之间都流露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包容性,古与今的美美与共。

    参考文献:

    [1] 李兴武.我演《坐楼杀惜》[J].当代戏剧,2007(4).

    [2] 王文斌.电影现象学理论[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

    [3] 罗松.麒派,对当下戏曲的实践意义——写在纪念周信芳诞辰120周年之际[J].中国戏剧年鑒,2016.

    [4] 萧山.薪火相传的麒派精神[J].中国京剧,2009(5).

    作者简介:雷宇恬(1998—),女,湖北武汉人,武汉大学艺术学院2016级本科生,研究方向:戏剧影视文学。

相关文章!
  • 生活命题的表现范式及其艺术意

    杨锋文学艺术中关于生活的主题,似乎无法避开人的基础生存层面。只有物质基础足够充实,才能建构起“生活的主题”;而“生活的主题”往往聚焦

  • 谈声乐教学中的情感体验

    【摘 要】在我国的声乐教学中,教育实践很受重视,而情感体验作为一门实践课程,具有重要作用,可以大大地提高学生们的学习兴趣,对课程产生

  • 18世纪朝鲜后期实景山水与中国

    陆怡佳摘要:文章将研究重点放在18世纪后期,朝鲜后期(1700-1850)相当于中国清代,试图以“真景山水”画风代表人物的郑鄯的山水画为主要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