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之恋》：文革岁月中的纯爱

    杨文忠

    

    《山楂树之恋》是由张艺谋执导，以艾米的同名小说改编的一部文艺清新范儿电影，是一部纪实故事片。在执导了票房和口碑不成正比的几部商业电影之后，张艺谋重新回到他拿手的文艺片老路。张艺谋在影片中竭力表现一段属于他们那个特殊年代干净、纯粹的爱情，以纪念他们那个年代逝去的时光和情感。尽管《山楂树之恋》自上映以来遭受的吐槽、质疑不断，甚至有人批判“别拿无知当清纯”，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可以从影片中感受到一份许久未曾有过的感动，并被那段清纯、纯粹的精神恋爱所打动。在这个物欲横流、快节奏的时代，静秋与老三之间如此不掺一丝杂质，无关任何物质的干净爱情，如同山间一汪幽凉的清泉，安静地流淌过人们躁动的心间。

    影片中的爱情发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正是中国文革的特殊年代。在那个天天喊着毛主席口号的时代，知识青年纷纷下乡，静秋也响应学校的号召，为编写新教材而加入了下乡大军。在那个有一棵山楂树的小山村，她被勘察队工作的老三的手风琴声所吸引，进而与老三相识、相知、相恋。在那个压抑着少年们激情的年代，他们的恋情也小心翼翼，偶然的一次大胆的街上共骑单车却意外遇到了静秋的母亲，迫于静秋母亲的压力，他们只好约定等一年后再相见。然而当静秋再次听到老三的消息时，老三已经得了白血病住院了，静秋赶去见老三最后一面，他们的爱情最终因老三的死而悲剧收场。

    一、 静秋：清纯可爱如白色山花

    电影的女主角是文革时期“需要被改造教育”的静秋，出生于贫寒家境中的她，因家庭成分不好与母亲过着清贫而小心翼翼的生活。她单纯、腼腆、善良，在那个人人喊着标语口号的时代响应了她的学校——市八中的号召，登上了去往农村的汽车。在背着行李去山村的路上，他们路过了一棵称为“英雄树”的山楂树，老师告诉他们，这棵树曾见证了无数抗日英雄们的英勇牺牲，英雄们的鲜血渗入土壤，染红了山楂树白色的花朵，也使它成为了村里唯一一棵开红花的山楂树。这是静秋第一次见到那棵传说中的山楂树，穿着素简的她一边做着笔记，一边抬头望着那树，眼神中充满崇敬。她身后的山林模糊遥远，正如她自己无法预知的未来。

    他们一行来到山村，静秋被安排住在生产大队队长家。黄澄澄的油麦地里，小女孩欢欢领着静秋去勘察队叫“三爹”吃饭，路上她被悠扬的手风琴声吸引，唱的正是那首《山楂树》。远远的，一个拿着手风琴的高大男人掀开帘幕，踮脚张望的静秋瞬时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绞着衣角。那是静秋第一次见到老三，镜头中的静秋微红了脸，抿着嘴羞涩的笑，小心接过笑容爽朗的老三手里递过来的糖。单纯拘谨的她甚至不敢触到老三宽厚的掌心，只是微翘着手指，将那颗糖小心地夹了出来。这一串细致入微的动作，无不表现出她的清纯羞涩。油花菜地里，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前面的小山村缭绕着袅袅炊烟，一切安静美好，让人不忍心去打破。

    此后，静秋有时会透过窗户看老三逗欢欢，也会被他逗得大笑。老三帮她换了灯泡，她微抿着嘴，黑亮的眼睛里是小小的感动和开心。老三好几天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静秋，静秋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背对着他写字，他问候她时她一下子转过身，眼角眉梢都是惊喜的笑意，一句欲语还休的“你也不告诉……大妈一声”，让她对他关心但又略显羞涩的情感显露无遗。老三以“为革命节约墨水”为由送她新钢笔，这更是体现出老三对静秋的细心关怀与善解人意。一点一滴之间，两人对彼此含蓄不发的情意已萦绕在影片之中。

    影片里，静秋与老三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深厚。寄宿在贫下中农家中时两人在烛光下相对独坐，老三轻轻为她夹了一口肉，静秋犹豫了一会儿，便轻轻张嘴吃掉，稚嫩的脸上羞涩尽显；二人过河时，老三欲拉她的手牵她过河，无奈静秋却是一躲再躲，只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老三便拾了一枝树枝，自己握一端，她握一端，二人握着树枝过河的一幕堪称影片中的经典场景，蕴含着那个年代的多少的纯真干净啊！

    在老三与静秋的爱情里，静秋一贯的形象是充满羞涩、清纯可爱的，但如果细细观察，影片中不少细节其实都展现了静秋的另外一面：静秋是善良乖巧的，更是勇敢坚强的。影片里有一个细节，是静秋为排节目而回到市里，走廊里，当她亲眼看着母亲被领导训斥时，她的眼眶红了，她知道，她除了为母亲的病找药，帮助母亲料理家务，在学校里好好表现不让母亲担心，她也无法再为母亲做些什么。静秋是懂事的，她明白自己必须要为母亲“好好表现”，不辜负母亲对她的期望。因此当母亲发现静秋与老三的事情时，静秋是忐忑不安的，更是有些羞愧的，所以对于母亲的要求，她并没有反抗。为让母亲放心，静秋努力在学校为学校的翻新工作积极进行劳动“改造”，连脚底被水泥和石灰烧磨出了水泡也一直坚持着完成。当单薄的她面对领导的质疑，坚决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一不怕吃苦，二不怕死”的时候，一直给观众秀弱乖巧印象的静秋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坚强。静秋如同白色的山楂花，清秀，但绝不软弱。

    二、 老三：真挚朴实如清冽山风

    老三在影片中是一个高干子弟，父亲是省城高干，自己在勘察队工作有不少的工资，也因此有钱为静秋买运动衣、泳衣，并托人给她送去核桃与冰糖。即使三番五次地被静秋误会也不因此放弃对她的关心，依旧会偷看她打球、托人给她送钱，从不计较回报，可谓用心之至。在影片里，他帮助静秋推车，面对静秋母亲的严厉责问时坚持维护静秋。在看到静秋的脚被水泥和石灰烧伤时，老三眼眶微红，眼里的心疼表露无遗。静秋坚持不肯去医院包扎，老三甚至不惜划伤自己的手臂让她去医院。在静秋家中，静秋母亲告诉他们让他们一年后再见面，老三无奈应允，最后一次为静秋包扎脚时，他还是没能忍住他的泪水。对老三而言，一年不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是多么令人心酸悲伤的事情！但他，宁愿自己备受相思之苦，也不愿让静秋在转正的关键时期受到连累，犯下错误，影响到她的前途。老三给静秋的爱，是何等无私！静秋听说他住院的消息后不管不顾冲去医院时，他已经对自己白血病的病情有所察觉，也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但为了不让静秋担心，老三只好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悲痛无奈，尽力让静秋在陪他住院的短暂日子里过得开心。在洗手间里，他无意间看到旁边人拿着底部有山楂树的脸盆，便立刻也去买了一个，只因为静秋喜欢。然而当静秋十分开心地跟他说以后要穿着他最喜欢的红衣裳和他一起去看山楂树时，老三还是没有掩饰得住黯然低头时他眼中的悲切伤感。老三太爱静秋，因此即便是自己很有可能无法再陪她一起走下去，也不愿让静秋看到他的悲伤和痛苦。

    老三对静秋的好，是有目共睹、不计回报的。在影片中可以看到，他十分尊重静秋，两人同睡一张床时，老三本有机会可以与她亲近，甚至连静秋都默然答应，可他在最后一刻还是放弃了。也许他是想到自己的病，不想因自己一时的自私而让她也变得和自己一样没有未来，也许他只是爱静秋爱的太浓烈，以至于不忍心让她受伤。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老三感伤地对静秋说：“你活着，我也活着，你死了，我就真的死了。”剧情到这里，已经可以预知到老三最终的结局，只是这结局对他们而言，都太过残忍。暗黑的夜里，静秋的哭泣声微弱却令人心疼。老三则忍着即将决堤的泪，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一刻，也许只有夜里的相拥，才能让他们获得一丝希冀与满足。

    老三最后送静秋回家，走了很长的路，老三的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写着不舍。河对岸，静秋向他远远地挥手作别，而老三却没有回以挥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转头离开，又回身张望。他们再也忍不住内心别离的感伤，老三缓缓地向她做了个拥抱的手势，河对岸的静秋抽泣着，也做了同样的拥抱手势。静秋走出好远了，老三还是一直保持着那个拥抱她的姿势，久久未动。那时两岸葱葱，流水潺潺，老三一袭白衫孤寂地立在那里，平添浓浓的感伤。

    几个月后，静秋来到老三的病床前，穿着他最爱的红衣裳，来见他最后一面。穿过门口面露悲痛的人们，看着面前形销骨立的人，静秋忍不住落下泪来。身后的人催她：“你快叫啊，再不叫就来不及了……”而她哽咽着，却不知该如何叫他，良久才哭着唤道：“我是静秋，我是静秋……”却已是泣不成声。许久，老三的眼角，缓缓地滑下一滴清泪。躺在病床上的老三自始至终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天花板，而在他头顶上方，天花板上贴着的，正是他们曾一起照的合影，那时的他们，曾笑容灿烂，无忧无虑。对老三来说，久卧病榻时，这张照片，已是他最大的慰藉了吧。

    老三在影片中，一直是个笑容爽朗阳光、真挚朴实的大男生。也因此，最后他倒在病床上衰弱无力的样子更加让人心疼。他对静秋的爱，纯粹干净，久久感动着彼此。老三正如一股清冽的山风，呼啦啦地刮过每个人的心底，只留下淡淡的感伤。老三的扮演者窦骁很好地诠释了这个角色，与静秋一起，演绎了一段在现代社会已很少见的纯真无瑕的爱情，让人久久感怀、唏嘘。

    三、 纯爱：清新纯粹如林间清泉

    整部影片，都在情景布置、细节处理方面充满了文艺气息，有着浓浓的时代感。山坡上郁郁葱葱的山楂树，遥远蒙眬而葱郁的背景，在山间蜿蜒而过的清澈溪流，简朴的长亭，以及不时响起的简单、透着淡淡忧伤的旋律，无不为整个影片渲染了一种纯净忧伤的氛围。在这种氛围里，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显得格外纯粹动人。

    不论是静秋的一笑一颦，还是老三眼里的心疼，都能透过银幕感受得极为真切，仿佛他们就在眼前，他们对彼此的爱就在眼前，这种爱意点点滴滴地透过他们的眼神、动作渗漏出来。这种纯粹而不含一丝杂质的爱情，如何不让人感动！尤其在这个光怪陆离、物欲横流的世界，人们过多的追求物质上的满足，早已失去了那份面对爱情的纯净与羞涩。当张艺谋将他对他们那个年代的深情回忆搬到银幕上时，想必有不少观众都看到了很多我们这个时代不觉间早已失去的东西。那份真挚、淳朴，无关任何物质的爱恋，是否还深深埋藏在我们多经世事的心底？在我们最遥远的梦中，是否还存在这样一个干净纯美的爱情童话？当那句“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岁了，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闪现在荧幕上时，我们是否会回忆起在久远而模糊的年代，自己也曾经如此深情地爱着一个人？这份纯爱，如同林间清泉，缓缓流淌过我们每个人的心间。

    影片最后一幕，是那棵已成为静秋与老三爱情见证的山楂树，开了一树的白色花朵，在风中沙沙作响，如同那花在风中轻轻地、哀伤地吟唱。

    《山楂树之恋》以一种平和的纪实性叙事方式，缓慢地为我们讲述着那个红色年代里的纯净爱情。也许我们很多人从影院中走出时，都不免会吐槽影片中的失缺之处，然而在内心深处，《山楂树之恋》中的那份唯美纯粹的爱情，在如今这个浮躁、空洞的时代，已成为大多数人心中无法企及的爱情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