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片初期的诗意化纪录片:《锡兰之歌》
杨会
影片《锡兰之歌》是在约翰·格里尔逊领导下的英国纪录电影运动时期因声音的创造性运用而备受大家推崇的纪录片之一。从构图和光影等美学角度来看,影片也极其优美且富有形式感。“巴西尔·瑞特编导的这部雄心勃勃的影片,记录了锡兰(今斯里兰卡)僧伽罗族人的文化生活和宗教习俗以及先进的工业文明对他们的生活和习俗的影响。”
一、影片的叙事
影片的开篇:佛陀,以民俗化的男低音吟唱营造出富有异国情趣的氛围,在民俗化的音乐中结合优美的风景画面介绍人们生活的自然环境。以鼓击声、乐声中引出人们的仪式化舞动。在诗意化的旁白及同期声的吟唱中展现出人们登山虔诚礼佛的习俗,在清脆的铃声中,人们敲击着铃儿,瞻仰着佛像,鸟儿自由地飞翔,一切都充满了轻松空灵的意味。
在第二篇章:处女地,古老的压杆装置发出的声音开启了人们取水的新篇章,年轻人冲洗着身体,母亲给孩童洗着澡,就连大象母子也欢乐地戏水。僧人来到寻常百姓人家门前获取供奉,旁白应和着富有仪式感的行为。激扬、欢快的乐声中,象队前行着,小船杨帆疾驰着,海浪拍打着礁石,捕鱼人撒下渔网,叫喊声里洋溢着生活情趣。旁白配合环境声解说着人们制陶、锯木、纺纱、洗衣、砌墙等工作场景。音乐在这一篇章则以不同的节奏契合不同的工作场景,当轻松悠扬的乐声响起时,礼线织网的场景别具风情。当浑厚、凝重的音乐响起时,收割庄稼的场景构成了一道风景线。舂米声中,孩童走在乡间的道路上;急速的鼓击声里,女人们舂捣着食物;在孩子的欢笑声里,孩子们欢快地奔跑在小路上。来到屋前的孩子们真诚地跪拜舞者。在嗜杂的交流中,脱衣,准备着舞蹈前的工作。和舞吟唱的师生在镜头前恣意地展示着他们生动的舞姿。男低音的吟唱中,年轻人穿过丛林,走进院廊。欢快的乐声中,人们工作着,孩子翻腾着跳进水中玩耍。
第三篇章:商业之声,开始就以火车的鸣笛打破了未受现代文明浸染的生活环境的宁静,在火车的鸣笛中,以主观镜头表达了火车穿越古老大地的场景。与之相对的是,随后的大象鸣叫声中,大象拔树而起,搬运石材。旁白解说着人们采摘椰子的工作场景,欢快的音乐应和着采椰人攀爬跳跃的节奏,旁白解说人们运送椰子及加工、制作的流程。刺耳的电流声中,人们接起电话。电报声此起彼伏,人们在记录着订购情况。镜头转向天空,树丛,采茶人。旁白解说着采茶人的工作方式,轰隆隆的机器运转声中,茶叶被加工着。伴随着轮船的汽笛声,茶叶包装箱被吊起装入货轮。
第四篇章:神饰,在清脆的鸟鸣声中,象队映入眼帘,民俗化的吟唱中,孩子奔跑着,大人抱起孩子,小船杨帆航行,一群朝圣的队列缓慢前行。民俗化的音乐响起,男子挑着担,拿出食物供奉佛像,并虔诚地祈祷。欢声笑语中,人群奔赴富有民族情调的舞蹈现场,旁白解说着舞者们装饰服饰的过程。敲击乐及鼓声响起,舞者们欢快地舞动起来。最后的镜头以一组棕榈树叶的摇镜头与影片开篇遥相呼应,体现了天、地、人、神的和谐之境。
文章主要就这部影片独特的诗意化表达方式进行论述。
二、诗意化表达方式
(一)声音的创造性运用
在1934年的《锡兰之歌》中,我们可以发现其影像排列产生的节奏已经不再是产生诗意的主导因素,创作者使用独立的音效、旁白及音乐等与画面形成张力,使得声音成为影片的关键剧作元素。赋予影片以新的意义,并贯穿在全部影片的进程中。乔治萨杜尔评价《锡兰之歌》的声音说:“它激起了人们感官的想象,它的结构具有高超的技巧,常是对位的,生活中声音的运用依然产生了强有力的影响。”在影片中,声音对于节奏的创造无疑起了重要的作用,其旁白里使用的诗意化语言,音乐的节奏及模拟的生活声音的音效等要素均为影片的诗意化增添了许多风采。朱光潜在《诗论》中曾提及“诗歌、音乐、舞蹈同源,均起源于酒神祭典,从祭典的歌舞中演出抒情诗。而三者的共通之处为节奏。”在《锡兰之歌》里,我们无疑窥见了三者同谋共创节奏之歌,使得三者在面对神邸的祭祀庆典回归了人类最原初的本源,也共同创造了极富意境的诗意化情境。
1.诗意化的旁白与画面的和谐
本部影片出色地使用了旁白传达出了超越画面的内容,第一二篇章中将1860年罗伯特·纳克斯的游记作为旁白,从而营造出锡兰文化的悠久感与历史感。这些旁白往往配合并置的影像镜头创造出类似诗歌的节奏韵律,如6′13″-6′46″的影像为:中年男子拿着书本虔诚地阅读,近景;老年女子抱着孩子,近景;镜头从母女两头部及胸部特写下移至腹部新生命,近景;摇镜头,从右往左摇,树丛光影,特写;男子及儿子特写。而伴随这一影像段落的旁白为:
who is design for food and land…
And for the light of the shine…
And for the beam for the dark…
who is the pick tater of the dream world…
who is the queen of his thought and the future…
who building for an unheard country…
影片中以极具诗意化风格的语言结合抒情性的画面创造出了节奏与韵律,使得旁白具有了独立于画面塑造诗意的可能性。也正是在戏剧性极弱的并置影像里展现出人们所信仰和追求的精神世界。表达出了人在天、地之中平和、宁静的状态,并在这一状态中触及了海德格尔所言及的诗意的境地。
2.音乐改变节奏,塑造抒情意味
而音乐则改变着影片的节奏;更多与影像段落配合以形成影片的特殊风格等。在渔人理线织网的片段,我们可以窥见音乐以与渔人动作和谐的节奏创造出了富有抒情意味的场景,以音画同步的方式直接感染观众的情绪。“在一部有声片里,听觉印象和视觉印象被同等重要地紧密结合在一起,一种声音的色调会随着发声物的表情或姿势的变化而变化,这正好比在一幅油画上,一种颜色的明暗度会随着临色的变化而变化一样。”而民俗化音乐与造型性画面结合塑造出抒情意味,如以轻松、欢快的音乐及锣、鼓等节奏鲜明的伴奏声,配合仰拍镜头拍摄的男子在天空下伫立整理鱼线的场景及随后的一群错落有致男子在织渔网的场景,塑造出伟岸而富有抒情意味的风中男子的情境。民俗化音乐与舞蹈动作结合表达出节奏,在影片第四部分拜神的舞蹈中,首先以右上逐渐下摇至舞者的特写镜头及由左下向右上摇至舞者的近景镜头拍摄了装饰好神饰的舞者们,接着以多种角度及多种机位的镜头展现了乐者和舞者们激情四射的活力,以一系列的运动镜头镜头交叉剪辑固定镜头展现出舞者们的舞动状态,而在这节奏鲜明的舞动中,民俗化的音乐、富有民族情调的古老语言的吟唱及击鼓等音效均应和着舞蹈节奏塑造出影像富于变化的节奏韵律感。同时在鼓击乐中伴随着微弱的吟唱,镜头间或切向神圣的佛像,在这热烈的舞动中,可以感受人们对于佛陀的强烈的敬意。佛像忽明忽暗,似乎在回应着人们的祈求。
3,模拟音效结合空镜头营造诗意化情境
影片中模拟的铃声音效加强并增补了场景时空的真实效果,尽管这一尝试备受争议,但这一对于音效的有效使用往往强化了影像的艺术效果。影片的开篇以僧伽罗人敲响的铃声贯穿了交叉剪接的神像、飞鸟与自然景象等一系列的并置镜头序列,营造出诗意化的情境。
敲击铃声的序列为:祈祷的老人敲起了铃儿,特写一孩子敲铃,特写一老人敲铃,特写一老人敲铃,特写,以一组四个特写镜头多角度地展示了祈祷的人们不断加入至敲响祈福铃声的队列中,而将镜头对准佛像时,则使用从远景到全景及至中景的连续蒙太奇方式展现出了逐渐接近佛像的过程。及至鸟儿站立于枝头起飞,则以不同的机位拍摄了两个并置镜头。当鸟儿飞翔时,镜头跟随鸟儿飞翔的态势由左向右展示出睡佛;鸟儿低行于湖面后,镜头由下至上展示出站立佛;接着以一组三个鸟儿飞翔的全景镜头展现鸟儿越过群山,掠过湖面,翱翔高空的运动状态,最后则以主观化的运动镜头移动拍摄出岸边的群树、鸟儿、群山、以空灵而又清脆的铃声营造出诗意化的情境,并在声画和谐中表达出海德格尔所言及的天、地、人、神共存的诗意化世界。同样的效果在影片的第三部分亦有所体现,影片以火车鸣笛声与行驶中的火车内所观察到车外风景的一系列主观镜头结合表达出火车穿越了古老文明传承的大地,营造出抒情性的气氛,使得这一系列镜头序列有了一种面对工业化时代带来的新改变喟叹。
(二)镜头语言等技巧与诗意化表达
尽管声音在影片中作为首要的要素主导了诗意化情境的营造,但在影片中,影像序列排列或拍摄角度、运动镜头、特效及剪辑技巧均对影片诗意化的塑造产生了一定的作用。如34′43″开始的舞者与等候观看的人们的影像的交叉剪辑,以交叉蒙太奇创造出了节奏感。而影片中大量采用的仰拍镜头和运动镜头,在人们登山朝拜的场景中,反复以仰拍镜头纪录下走过索桥的人们,敲击大钟的人们,虔诚祈祷的人们,亦或辛勤劳作的人们,在充满敬仰的仰拍中展现出人们坚韧、执着的状态,也表达出了创作者对于僧伽罗人的欣赏及赞美。而运动镜头在影片中亦是极其常见的拍摄手法,如在21′17″开始纪录舞者的舞动时,固定拍摄舞者一会后镜头移向孩子们,相机环绕舞动的孩子们跟随拍摄,以独特的跟拍展现出了连续视觉空间的美学魅力。而在面对采摘椰子场景时,为了捕捉下落的椰子掉落的过程,不惜以运动速度极快的摇镜头跟拍从树上落下的椰子,创造了视觉效果极为新奇的类似于人们从上至下快速摇头观看物体的视觉效果。叠印及淡入、淡出等在影片中使用也极为广泛,从舞动的舞者到叠印的佛像,从僧伽罗入朝拜的场景所使用的叠印,以及从佛像到魔鬼之舞的淡入剪辑,均以艺术化的手法展现出前后镜头之间的内在关联,从而拓展出我们的想象空间,表达出入们的现实生活与丰富的精神生活之间的联系,也有效地传达出了僧伽罗人的诗意化生活空间。
这部影片最为突出的不仅是弗拉哈迪独特的构图及瑞特后期剪辑制作所营造出的诗意,其诗意更多来自于卡瓦尔康蒂在影片中创造性地使用了音效、旁白和音乐后所建立的新的声画关联创造出的诗意化的情境。可以说多个创作者的共同合作使得影片中蕴含了丰富且富有内涵的人性化的表达,从而使这部影片在诗意化的生活画面与神圣的朝拜画面之间架构了天、地、人、神共存的诗意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