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悲歌河北人
徐日辉
《史记》问世两千多年来,根据不完全的统计,有关研究《史记》的论著大约在4000(部)篇左右,超过《史记》本身篇数和字数的数百倍。面对如此丰富的研究成果,是不是已经没有了研究的空间,答案是否定的,刘玲娣教授的新著《“史记”中的河北人物研究》就是新的突破和对《史记》研究的新提升,令人耳目一新。拜读再三,受益匪浅,心得如下。
开拓创新研究角度
《“史记”中的河北人物研究》全书共分为六篇,第一篇:君王之尊,主要论述赵氏的起源、赵武灵王、燕昭王以及南越王;第二篇:名卿贤相,代表性地论述田少卿、蔺相如、平原君;第三篇:沙场枭雄,以中国古代著名的军事家廉颇、李牧、乐毅为代表,介绍了脍炙人口的著名战役;第四篇:鸿儒高士,突出了荀子、董仲舒、伯夷叔齐、秦越人等对中华传统文化的影响与贡献;第五篇:汉宫巾帼,介绍了燕赵才女的光鲜亮点;第六篇:商业名流,介绍了富甲一方的卓王孙。凡81节,24万字,内涵丰富,观点新颖,亮点迭出。该书是研究司马迁笔下河北人的重要论著,资料翔实、内容丰富广博、涉及面广,观点新颖高论迭出,填补了研究的空白,为进一步研究《史记》提供了难得的新成果。
燕赵北面临狄,与游牧民族交壤,长期的战乱,形成了擅长骑射,惯见刀兵的风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流传千古的《易水歌》唱出了慷慨悲歌的燕赵风骨,好气任侠嫉恶如仇的气质。在抗日战争时期,又一次得到了彰显,冀中平原上男女老少齐参战,创造了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等,成为日本鬼子的葬身之地。我在课堂上与学生交流《史记》中的各色人物时,每每讲起河北人,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今读刘玲娣教授的新著《“史记”中的河北人物研究》,使我更有了新的认识。
燕赵历史悠久,文化绵长,包容创新。从渊源上讲,燕是中原文化,来自于关中地区,《史记·燕召公世家》记载“召公奭与周同姓,姓姬氏。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北燕”。原河北省平山县(今北京房山区)琉璃河出土的青铜礼器的克盉、克罍、堇鼎、圉方鼎中就有“燕侯”的铭文,可以为证。
赵与燕有所不同,赵国赵文化与秦文化同源,是女修的后裔,秦赵同祖,共祀一祖起东方发展于西方,是一家人,即我所说的“东源西成”。《史记·赵世家》记载:“赵氏之先,与秦共祖……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幸于周缪王……缪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而徐偃王反,缪王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赐造父以赵城,由此为赵氏。”周穆王出行过程中为他赶马车的就是造父。造父为周穆王赶车有功,特别是在周穆王平息徐偃王的过程中表现突出,因此,周穆王封造父于赵城(今山西省洪洞县西北)。《史记索隐》引韦昭曰:“秦伯益后,与赵同出非廉,至造父,有功于穆王,封之赵城,由此一姓赵氏”。并且“始建赵氏于晋国”,最终发展为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
秦赵一家,是历史造就。赵发达于周穆王时期的造父,造父,一位周穆王的御车手,就是今天的驾驶员。不同的是他为周穆王驾车,是周王的亲信,是功臣。如同今天为总统驾车一样,是绝对忠诚可靠的,与开出租车不能同日而语。西汉开国大臣滕公夏侯婴,就是替刘邦赶马车的,因深受刘邦的信任而被封为汝阴侯。
正因为赵人善于驾驭马,所以才会有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正如书中指出的那样,赵武灵王是一位锐意进取、势吞八荒的伟大人物。在我看来,应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改革先锋。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本来是为了便于战斗而改进服装的好事,却因为服饰问题涉及礼制,因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这大概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次关于服饰与礼制的辩论,绝不亚于一次重大的政治改革,因为它要冲破传统的礼制,所以成为流传千古的一段改革佳话。今天,当我们站立在赵武灵王灵台遗址的时候,遥想当年赵武灵王勇于改革的勃发英姿,令人感慨万分。
拾遗补缺的贡献
司马迁写《史记》的基础,一是国家提供的资料,这是最基础的;二是他本人的学术考察,包括当时对整个国家地理环境的认识。正因为如此,我们看到司马迁在《史记》中的表述不是平均的,而是有所偏重。
不过,对于《史记》中地方人物的研究确实存在着诸多困难,首先是地域范围的确定。众所周知,几千年来中国政区的架构从西周开始基本定型,虽然大的革命性的模式变化没有出现,更没有颠覆性的创新。但是,随着社会发展的不同时期政治的需要,变化不能说不频繁,尤其是地名与行政区划最为突出。历史地理学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厘清变化的关系,确定具体所在。
刘玲娣教授新著《“史记”中的河北人物研究》的亮点之一,正视到地理环境的确切,很吃功夫,颇为不易。例如田少卿的出生地,《史记》说是在“赵陉城人也”。“赵陉城”,赵是赵国没有问题,而“陉城”,或者可认为就是“陉”,司马迁之所以加上一个“城”字,表明该城的重要,如赵城等。至于“陉城”的具体何在,来历有不同的看法。《“史记”中的河北人物研究》一书通过大量的文献比对,特别是结合地方志的研究成果,结合实地考察,终于得出司马迁所记载的“陉城”并不存在,应该是“苦陉”。“陉城”与“苦陉”虽然是一字之差,却包含着多少研究者的心血和甘苦,尤其是修正司马迁的错误。《“史记”中的河北人物研究》一书类似于这样的考证很多,可圈可点,而这只是其中的一例。
回味无穷的启迪
历史不仅仅是纪录,更重要的是教育世人、启迪后人。司马迁本人即是这样实践的,《史记》之所以脍炙人口,确实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在平凡之中显现道理,里巷之中散发哲理,于书之中寓教之乐。例如,俚语俗谚《赵世家》载:“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刺客列传》载荆轲刺秦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易水悲歌等。《“史记”中的河北人物研究》一书开宗明义,深入浅出,丰富了《史记》当中有关河北人的文学成分,使可读性大大增强。
燕赵多行侠仗义之士,高渐离刺秦王堪称佼佼者。作为《“史记”中的河北人物研究》重要一书的构成,使我们看到了另外一个高渐离。侠客们重承诺轻生死,一诺千金,排难解纷,扶危济困,是社会大动荡大变革时期的产物,有着一定的社会基础,而高渐离刺秦王的做法虽然有些极端,但是在当时却是铲除秦始皇暴政的方法之一。作为荆轲刺秦的延续,同样彰显了侠义的精神,所以为后人一直津津乐道。
在乱象丛生战争频发的时代,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缺少一流的军事家,国家是难以为继的。正因为如此,才涌现出李牧、乐毅以骑战为代表的军事家、指挥员,才有了战国七雄的赵国。有武必有文,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互为补充相得益彰。赵国之文亦是亮点,蔺相如的智慧、胆略、勇气堪称民族的佼佼者。而廉颇与蔺相如的相互理解,“将相和”的大结局,同样是民族的佼佼者。“将相和”脍炙人口,虽然是赵国的事情,事实上已经成为中国人和谐发展共创未来的代名词。不过,今天我们看到在赵王长眠的身边就有邯郸钢铁公司为其做伴,享受着现代文明的气息,同样也是一种“和谐”。
还有,千金买骨的郭隗。郭隗是战国中期的燕国人,燕昭王曾问计于郭隗,郭隗认为人才是关键,并且以个人千金买骨的案例劝说燕昭王礼贤下士招揽人才。于是燕国筑“黄金台”以示诚意。果然,像乐毅、邹衍、剧辛等加盟燕国,燕国因此强大起来。
燕赵文化在今天,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流传在邯郸的成语。邯郸是中国的成语之乡,至少有六、七十条就发生在今天的邯郸市,至于与邯郸相关的成语多达二百多条,这在中国可以说是唯一的。试想,一个城市有如此多的成语,你能说没有深厚的文化积淀吗?今天有不少城市对外宣传文化如何之如何,其实仔细一查,连一条成语都没有。历史就是这样,今天在古代燕赵的大地上虽然有一些地区经济不够发达,但绽放出的文化之花却散发着永不凋谢的光鲜,启迪着后人。
刘玲娣教授是地地道道的河北人,吮吸着河北传统文化精华成长起来的本土女性专家,是河北这块热土上涌现出的佼佼者。一个国家一个地区,无论文化如何深厚、文脉如何绵长,缺乏传播也是深巷老酒。河北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在《史记》中多有记载,但是,在今天如何继承、延续和发展,特别需要有学者为此付出劳动,刘玲娣教授就是其中一位文化的彰显者。她用自己脚踏实地的劳动,努力发掘这块浸润着慷慨悲歌之气的土地上所积淀的厚重文化与人文精神,并通过揭示人物的生平事迹、精神气质、豪迈行为及其历史作用,让更多的读者了解河北,了解作为我们中华民族灿烂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河北历史与文化。在颂扬河北历史人物,传承河北文化的同时,尽可能发掘《史记》这部史学、文学兼美的经典巨著的当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