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穿条纹睡衣的男孩》的儿童叙事视角
毛燕
一、 儿童叙事视角与电影《穿条纹睡衣的男孩》
儿童叙事视角这一叙事角度最初应用于小说中。小说借助于儿童的眼光或口吻来讲述故事,故事的呈现过程具有鲜明的儿童思维的特征,小说的叙事调子、姿态、结构及心理意识因素都受制于作者选定的儿童叙事角度。[1]相较于传统小说中的成人全知视角,小说的儿童视角更能够将原本在成人看来复杂的事情简单化,通过儿童眼中看到的无法理解的表象,吸引读者注意原本容易被忽视的现象,从而引起读者内心深处的共鸣。由于电影在故事展开以及情感表达等方面与小说有许多共同之处,尤其是近年来“儿童本位”思想逐渐受到人们重视,儿童叙事视角也得到电影制作者的青睐。
相对于其他叙事视角,它侧重于叙事中感觉过程的心理特征,在特定的叙事文本中凸显更多的是它的叙事学功能。通过从儿童到成人的视角转换策略,以儿童的别样眼光去打量与自己思维世界并不相符的成人世界,打造出一个不同于普遍意义特征的成人世界,透过孩童眼中看到的现象,展现出在成人世界中不易被体察的本原生命情景。
影片《穿条纹睡衣的男孩》上映于2008年,是一部由英美合拍的二战题材电影。不同于美国战争儿童电影中惯有的冒险奇遇,这部电影以出身于纳粹军官家庭的8岁男孩布鲁诺的视角出发,通过儿童天真的视觉与心灵,去感受在那样一个特殊社会时期的独特现象。就像影片第29秒响起的那句名言:“在黑暗的理性到来之前,用以丈量童年的是听觉、视觉以及嗅觉。”在孩童布鲁诺的视线中,没有所谓“该死的犹太人”和“高贵的我们”,他天真的脑海中只想着新家是否会有新的玩伴。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就算是与朋友希姆尔被关在封闭的毒气室中,也还是握紧对方的手,以为这只是避雨的小屋。这样的孩童天真,极大引起了观众的共鸣,引发出人们对于战争的谴责和对战争中的人性探寻,以真挚的情感表现备受观众好评。
二、 影片中儿童叙事视角的应用分析
电影《穿条纹睡衣的男孩》以8岁的男孩为主体,在黑暗的理性还未到来之前,用孩童的视觉、嗅觉、听觉去感受对于他来说未知的世界,在许多问题的处理中虽未明显表现,但仅仅依靠技巧性的故事叙述,便已足够引人深思。
(一)父亲的升职
在这部整体风格清新自然的电影中,为布鲁诺的父亲今生而举办的那场舞会算是为数不多的热闹场面之一。喧闹的环境中,祖父祖母为儿子而骄傲,军官们举起右手,狂热地互相致意:“嘿,希特勒!”大人们急切的交谈。然而这一切在小布鲁诺看来,却着实无法理解,他幼小的心里甚至只能装得下自己到了新家会不会有新的玩伴。
在抵达新家之后,布鲁诺曾不止一次地对生活状态产生怀疑,为什么家门口会有士兵把守不让出门,为什么母亲连家里的后花园也不让他去,为什么只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从窗子里看到了农场和穿条纹睡衣的农民便不再允许他看向窗外?这些成人强加给儿童的做法,或许他并不能真正的理解,但是透过他的眼睛的观众能。父亲在解释那些农民时候的支吾与母亲毫不犹豫的隐瞒,不正是让人们在电影半吐半含的节奏中领悟到那个黑暗时代的黑暗吗?
(二)医生变成了厨房帮佣
“那个人的眼窝下陷,整个人的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的布满皱褶。”柏威尔出场的时候,小说中这样写。电影中,那个颤抖着带着残疾、看起来饱经苦难的犹太人一边削着土豆一边开口说自己曾是个医生的时候,难以想象布鲁诺的不解。就像他后来对希姆尔说的,他不解为什么一个医生却甘愿当一个只能干粗活削土豆的厨房帮佣。但是观众能够从柏威尔那句吞吞吐吐的“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曾是一个实习医生”中找到答案。原本风华正茂前途无限美好的实习医生,一夜之间遭受无数苦难,又或许,他能够离开集中营来到这个断送无数同胞性命的纳粹军官家中做一个帮佣已经是格外开恩?
布鲁诺当然不会理解,原本舒适高尚的医生为什么会变成唯唯诺诺最终却还是因为军官并不因他而起的怒火而丧生。无怪乎在他开口问“柏威尔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纵然母亲对于父亲的做法已有诸多不满,但还是不能够将真正的事实告诉他。那样幼小的孩子,又怎能够让他亲眼看见那些惨无人道的罪行。女仆正“刷刷刷”地清洁着那个不幸的犹太人昨日留下的血迹,或许他已经化成了天边的一抹青烟,又怎么会如年幼的布鲁诺所愿,再回到这个可怖的世界呢?
(三)“农场”的生活热闹欢快
小小的探险者布鲁诺在窗子里看到了远远地“农场”里有好多穿着条纹睡衣的孩子作伴,便向母亲与姐姐抱怨自己没有玩伴是多么的不公平,这看起来可笑,但是又怎能要求一个8岁的孩子去理解这世上的种种无奈。带着对那个“农场”的好奇,终于避过父母和守卫的眼睛来到这里,认识了那个穿着条纹睡衣坐在铁丝网内的小男孩。欢喜的结识了这个新的朋友,羡慕他有那么多的同伴可以一起玩各自都有着编号的庞大游戏,只是不能理解那个原本应当是防止野兽出入的铁丝网为什么又变成了不让“农场”中的人出来的禁锢。
孩童的内心是如此善良柔软,即使因为布鲁诺的缘故,希姆尔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但是当他请求自己原谅的时候还是伸出了友好而善意的手,然后彼此还会是好朋友。然后两个孩童开展了一次前所未有过的探险,善良如他们,即使最后跟随大多数“穿条纹睡衣的人”走进了那个巨大而拥挤的地方,也还是没有想到这会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探险。
纳粹军官的儿子,却丧命于纳粹政府设立的集中营。结局虽然残忍,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或许只是一次没有结局的冒险,只是反射到了观众眼中,便充满了浓烈的讽刺。命运的安排,让布鲁诺与犹太男孩希姆尔成为好友,让两个人一起去冒险,不知是他的幸或不幸?孩童的目光中,只有令人振奋的游戏与刺激的冒险,只是看着他的观众,又会了解多少这其中的心酸与苦痛。
三、 儿童视角在影片情感表达中的作用
(一)为观众带来强烈的情感共鸣
布鲁诺用一双纯洁的眼睛好奇的看待未知世界,将自己所看到的奇怪的事情告诉观众,但是对于了解那段历史的人来说,天真与好奇,就像是一把直指人内心的利剑,能够在顷刻之间瓦解成年人对这着社会设立起的种种坚固的堡垒。
“农场”的铁丝网内那些营养不良的男孩,看着便饱经苦难的厨房佣人却说自己曾是医生,高高耸立的四个大烟囱中时常传过来刺鼻的气味,男孩的种种无法理解,一旦到了成人已经遍经世事的眼睛中,都会变成别样的感受。就算导演没有借谁的口说出,那里是曾经残忍断送无数犹太人生命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医生也没有说出自己是怎样来到那里,烟囱中的气味是什么在焚烧,但是观众会知道,全世界的集中营只有那里会有四个烟囱。通过孩童天真视角转化到了观众心中的,便已经在影片的引导下促动观众的强烈共鸣,让人们感觉自己如同布鲁诺一样,亲眼见证了那个时代荒谬的黑暗与屠杀,给自己的心灵极大的震颤。
孩童的眼睛永远清澈,就算步入了死神的阴影之下也会握紧朋友的手,安慰朋友也是安慰自己,这只是避雨的场所,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父亲,这样天真的话语传到观众耳中,使人仿佛置身于那种罪恶的社会中,看着孩子们之间没有种族仇恨的情意,心里柔肠百转,默默地为那个毁灭了无数无辜者的时代忏悔祷告,泣不成声。
(二)加强对影片主体的表现力
在电影《穿条纹睡衣的男孩》中,通过儿童叙事视角的运用,将不同于成人的观感带给观众,更能够突出本片的主体——对人类残酷而荒谬的战争的强烈谴责,以及隐藏在孩童天真之下的对于人性的探究。无论是布鲁诺所看到的“嘿,希特勒”的问候方式,还是家中永远不能踏足的后花园,或者是希姆尔的那些永远不能够走出那道铁丝网的“农场里的玩伴”,布鲁诺将这些问题轻轻抖下,然而这之后却使了解那段历史的成年人无尽的深思。
年幼的布鲁诺并不具备将一切的不理解都参透的早慧,但是这却不能够阻挡他看向未知世界的探究目光。透过他的目光,我们看到那个坐在铁丝网内穿着条纹睡衣的男孩是那样的忧郁苦闷,看到姐姐房中多起来的战争海报,看到母亲一日日走向疯狂,看到坡脚的医生兼厨房佣人被愤怒的军官殴打,看到宣传片中的“农场”与现实中的不同,孩童视角中看到的只是反差,然而到了我们的视线中便能够从中看出些许不同。看到种族歧视毁了一个男孩原本应当无忧无虑的童年,看到战争狂热思想的毒害,连12岁的少女都没有放过,看到善良的人们对黑暗的到来发出无奈叹息,看到那个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黑色恐怖的时代下生活的人们。
影片并没有真正的战争场面,但是战争的恐怖与灾难却从未在人们脑海中淡出,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烟囱高高耸立,时而传出浓烟与味道,铁丝网内不停劳作却永远紧张的人们,这些都只是二战的一角,甚至在大后方,但是我们却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整部影片对于战争的谴责,发人深省。
在儿童视角的电影作品中,我们能够更多的感触到平时往往忽略了的感受,通过孩子童真的内心的表述,更能让观众体会到社会的人情冷暖,达到全知视角所不能实现的表达效果。影片的最后,当父亲冒着大雨来到集中营里,但孩儿已经随着千万犹太人一道,化作天边的一缕烟,径直向天堂飞去。这是一个悲剧却讽刺的结局,自己种下的恶果,总要自己亲口尝过。或许这对于一个8岁的男孩来说过于残忍,但对于纯洁的布鲁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孩子们的眼眸是纯净的,所以即使是在成人想要隐瞒的残忍与杀戮面前,他们也会用干净的心灵去感受这个世界原本应该带来的善意。就像影片中的布鲁诺和希努尔,就算世界有诸多不公,还是要真诚的对待这个世界。
参考文献:
[1]吴晓东,倪文尖,罗岗.现代小说研究的诗学视域[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9(1):67-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