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外之意
摘 要:水墨人物写生中,在研究造型、锤炼笔墨、以形写神的基础上,对其“意”的探寻尤为重要,要发挥意象思维,从眼中之象到笔底之象形成笔墨转换,表现出意中之象,追求象外之意。
关键词:探寻;水墨人物写生;“意”;象外之意
中华民族是一个尚意的民族,从其文明肇始,尚意的精神即漫散于哲学、艺术、医学、文学以及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这在文学艺术领域尤为显见:文字创造有“会意”之法;诗文创作品鉴有“意蕴”之境;绘画书法更是要求“传神写意”“意在笔先”。
相较于“实”与“象”的客观,中国哲学观、艺术观似乎更崇意尚虚。在这样一个流淌着“意”思维特征的文化长河中,中国绘画的每个发展阶段,都充盈着丰沛的写意精神,“写意”甚至成为中国绘画一脉相承的传统内核与灵魂标杆。
对于诗化精神和意象哲学浓郁的中国人,确实在文人画中山水的“意境”与花鸟的“意趣”中找到了意与象、意与景、意与形、意与物之间的平衡,行履至情景交融、意境深远、不似之似的艺术高峰。而在人物画领域却渐入尴尬之境,因过分重意忘形,传神遗象,尚虚恶实,重笔墨而轻造型,人物画于清末民初之时已是萎蔽僵化之至:人物形象空洞概念,画面题材陈旧雷同,笔墨形式单一老套,表现内容远离生活。有些文人雅士,并无系统的造型训练,作画崇尚意笔草草,不求形似,玄论遗形写神,忘形得意而形之不存,神何附焉,形不达意,意从何来?或有些画者习画以临摹先入为主,通过画谱或粉本理解人物造型和用笔用墨,且代代相传,形成了陈陈相因、程式化的造型特征和笔墨语言,作品唯有古人、唯有书本,既无自己,又无生活,如此追求虚玄概念,笔下何来真意?
直至20世纪初,中国现代美术教育出现,引进了西方以写生先入为主的学习方法,中国人物画家对写生训练有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无论速写、素描还是水墨写生的实践,在直面生活、注重造型、深入刻画方面对人物画均大有补益,近几十年成就尤其突出,出现了徐悲鸿、蒋兆和、黄胄等注重写生的人物画大师,也相继涌现了一批优秀的写意人物画家。
对照模特现场写生,从美术院校到社会各类美术教育机构,已成为人物画必不可少的训练形式和创作途径。
但在引进吸收学习西方绘画方式,融于水墨人物画的过程中,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有些画家被严谨深入的素描训练缚住手脚,水墨写生成了拿着毛笔画素描;有些为追求写实,而被模特束缚,拘泥于面貌相似;或醉心于刻画,追求真实的立体感而牺牲中国画笔墨传情达意的优势;或无视写生对象,一味抽象变形等问题,使水墨人物写生失去了意象造型的特征和意趣。
故而,当下水墨人物写生中,在研究造型、锤炼笔墨、以形写神的基础上,对其“意”的探寻尤为重要。
首先,下笔之始,立意为先,而意之萌生受“眼中之象”启发,将其因年龄、性别、形象、性格、装束等形成的独特性和典型性,灵敏捕捉,而与画家自己的知识结构,生活经验及情绪心境结合,形成“意中之象”,将这一先入为主的意象感受在写生活动中贯彻始终。对“意中之象”形成的深刻度、敏锐度、饱满度是写生最后“笔底之象”有“意”无“意”、意趣深远与否的关键。
其次,在起稿落墨时,亦要充分考虑画面的位置经营,观察角度,人物布局,欹正开合,都要为形成第一印象的“意象”服务,构图当有形式意味。
进而在观察和表现人物形象时,要有取舍,会意处要入木三分,着意刻画,不合意处,一带而过,对于因光线而产生的明暗变化,要大胆取舍,以中国画会意之精神,抓其本真,去光遗影。将眼中之象提炼概括,抽丝剥茧,转换为笔墨语言,将形象特征与笔墨手法有机融合,刻画出富有意趣的“笔底之象”。度的把握很重要,所有形象、特征的提炼整合不能超越人写生对象提供的临界,即不能逐影追光,观其表象,使笔下人物了无生机,那样笔墨也会呆板无韵;同时又不能熟视无睹眼前形象而刻意变形,远离不似之似的意象造型精神特质,空玩臆造之象,如此笔墨将流于油滑无拘的率意墨戏。
在深入观察和刻画中,应敏锐地感受细节带来的启发,调动自我情绪,展开丰富的意象思维,使胸中“意象”更加充实丰富,更能衍生出适合眼中之象独特、典型的笔墨符号。不同的人物因形象及精神状态,会产生不一样的联想感受,如我们深入农村写生,当骨相嶙峋的老人静手端坐时,黄土沁养的肤色发出铜光,山风镂刻的皱纹穿插起伏,秋霜染白的须发微微颤动,劳作锻就的宽手大脚随意歇缓……眼前的形象将幻化出一个个场景,一段段故事,还有共同生息的黄土。一念间,线似心弦,墨如思绪,瞬间激活了记忆中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墨和线一同鲜活起来。
画家“笔下之象”是否有意味,首先要做到形神兼备。而神形兼备,仅仅是对形象本身的刻画,在此基础上还应有对画面形式的意趣追求,对笔墨意境的追求,以及具有东方审美特质的诗意幻化。所以在写生过程中,形象大定之时,有些部分需遗形、略形、忘形,甚至是变形,这种处理,既是为了个人感受和水墨语言的充分发挥和极致体现,更是为整体写生作品“意象”的充实丰富提供空间和可能。笔墨节奏生成气韵,是虚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是言外之意。随着眼中之象的感觉及笔墨在宣纸上产生的干湿浓淡之效果,要笔从象生,象由心生,笔笔生发,节节贯通,形成笔势笔序的“自然之意”,使笔墨自身产生有意味的魅力。
毕竟笔墨是中国精神载体之收获,既有笔墨之间的抒发意味,又借所表现的内容而得以升华、张扬,产生一种更丰富的内涵世界,同时要倾注当代生活和当代人物的观察、体验和思考,这便是人文关怀,这种透着人文关怀和文化精神的“其中真意”仅仅靠造型能力和笔墨技法是不能舒展开的。必须与自我、情境有机融溶,笔下之象,方是一人一象,一时一象,一境一象。
这样的写生既是训练过程,更是创作过程,是客观物象通过意象思维和水墨语言结合,转化为艺术形象的过程。需要积聚许多知识储备和情感思维,如造型能力、笔墨功夫、审美情趣、生活经验、文化修养等方面的综合能力,所以只有将笔墨立足于造型之上,同时又在人物写生过程中,着意把握“尚意”的意识,才能恰当地找到造型与笔墨、内容与形式、客观与主观等对立矛盾的契入点;才能在看似西方造型的训练方式中融入那躲避不掉、排遣不开的自由诗意之东方情怀和中国人文精神;才能发挥水墨人物的表现性、抒发性与书写性;才能在写生中传情达意,物我合一,创作出意蕴深远的意外之象,观者才能会心其中象外之意。
参考文献:
[1]周积寅.中国画论辑要[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1985.
作者简介:
郭峰,甘肃陇西县美术馆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