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医改走向何方？

    拥　军　宋海龙

    25年前，当一支来自西安的勘探队在神木发现中国最大的煤田时，当地人或许不会想到，他们告别贫困的步伐会如此之快。

    2008年初，神木县在全县范围内实行12年免费教育，义务教育阶段所有在册中小学生和高中阶段(除高三补习生外)的所有神木籍在册学生全部免费上学，学校不再收取任何费用，并且还给所有寄宿生每人每天补助生活费3.5元。

    一年之后，又一个振奋人心的举措开始在神木县全面推开——实施全民免费医疗，建立城乡一体化基本医疗保障体系，彻底解决全县人民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

    一石激起千层浪。神木实施全民免费医疗，不仅在陕西是第一家，而且在全国也是头一份。一夜之间，神木成了全国公众和各界舆论关注的焦点。

    医院患者挤破头

    求医14年，农民王怀杰的心情从来没有现在这么轻松过。

    王怀杰家住神木县贺家川镇下王家坪村，14年前得了糖尿病，后来不断恶化，最终发展成糖尿病肾病(尿毒症)。为了治病，王怀杰一家几乎把神木县周边的医院都跑遍了。作为重大疾病，尿毒症的治疗费用极其高昂，几年下来，王怀杰家花在治病上的费用差不多已有80万，欠亲戚朋友的债就有30万元。

    今年3月，王怀杰前往神木县第二人民医院住院治疗，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治病在费用上没有太大的压力。“住院花了5200元，报了4400元，等于说这次治疗才花了800来块钱。”王怀杰兴奋地说。

    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推出后，很多拖了多年看不起病的群众，终于敢进医院了。神木县第二人民医院院长王宗学告诉记者：“我们医院最近住了一个老太太，80岁了，肚子上有一个近4公斤的肿瘤，十几年来就在肚子上长着，但她经济条件不好，不敢来医院，这次住院摘除了肿瘤，花了几百块钱，基本都能报销。”

    5月19日，61岁的曹忠平老人静静地躺在神东公司电力医院的病床上输液，他已经住院12天，再有两、三天就可出院。老人患的是胃溃疡，是老毛病了，“我这病经常反复，以前每次都是配点药拿回家吃，家里经济紧张，没想过彻底治疗。现在实行了免费医疗，我只花了400元，其它的都能报销，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据神木县财政局提供的数据，3月份，县内7家定点医院共接收患者2036人次，其中农村人口占90％；县外定点医院共接收患者243人次，农村人口占74％。

    由于患者蜂拥而至，神木境内的定点医院一下子人满为患，病床成了稀缺品，许多就医者不得不在医院排队等候。

    更让医院始料不及的是，有些人其实是小病，却非要住院治疗；还有人通过住院治疗后完全可以出院了，却还想再住几天。“治好病的不想出院，后面的病人又等着入院，医护人员不得不与患者进行沟通。”一位医院领导说。

    神木县卫生局局长白枝堂告诉记者，“实行免费医疗之初，病人多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特别是3月份，家家医院病床爆满，还有的病人住不了院。其实这是在还历史欠账，以前老百姓有病看不起，在家硬扛着，现在有了好政策，就都来了。”他同时指出，三，四月份是农闲季节，即使是在往年，看病的人也比较多。

    新医改一步到位

    2008年初，神木县在全县范围内实施了12年免费教育工程；年底之前，在全国民众对新医改方案争论不休之时，神木县委，县政府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县域内推行全民免费医疗制度。

    这一年，神木县财政总收入达到71亿元，比1978年增长4700倍，综合实力位居陕西省第1位，西部第5位，全国第92位。“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更有能力、也有这个意愿，拿出更多的钱来保障我们的民生。”神木县县委书记郭宝成说。

    按照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实施办法(试行)》规定，全民免费医疗对象为县属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县属国有企业，社会团体，民营企业、私营企业中神木籍户口的职工，神木籍户口的城乡居民。未参加城乡居民合作医疗和职工基本医疗保险的人员不予享受免费医疗。

    门诊医疗：凡缴纳合作医疗基金的城乡居民均可享受每人每年100元门诊医疗卡待遇；干部职工医疗卡资金按《神木县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制度实施办法》规定从收缴的基金中直接划入。门诊医疗卡结余资金可以结转使用和继承。老红军、离休人员，二等6级以上伤残军人门诊医疗费用(定点医院)全额报销。

    慢性病患者长期在门诊治疗的医药费用，实行全年限额报销制度。

    住院医疗：起付线以下(含起付线)住院医疗费用由本人自付，起付线以上费用予以报销，但每人每年累计报销医药费不超过30万元。起付线标准为：乡镇医院为每人次200元；县级医院为每人次400元；县境外医院为每人次3000元。

    住院免费范围：一般检查费，治疗费，药费、手术费，普通床位费、护理费：安装人工器官，器官移植等特殊检查，治疗费和材料费。

    对在本县住院的患者因特殊病情需要营养药品的，按以下规定报销：癌症，肝硬化、肾病和严重消耗性疾病等不能进食，需要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或者某些特殊疾病必须用生物制剂治疗的，使用营养药品费用报销80％。血液系统疾病、其它疾病引发严重贫血或者各种手术中大出血的，必须使用血液制品的费用报销90％。

    在规定实施办法的同时，神木县还将神木县医院等7所医院定为县级定点医院，西安交大一附院等5所医院为省级定点医院，此外，北京的6所知名医院也被列入定点医院的名单。

    有专家指出，神木县推行免费医疗政策，的确走在了全国的前列，有着积极的示范作用。

    “免费午餐”引争议

    既然是全国第一个吃螃蟹者，神木县的新医改措施自然会受到各方高度关注。

    有赞同者指出，神木模式让医疗公益本质回归，它的目的是建立一个更好的，更注重民生关怀的，公平的社会经济体制，符合我国医改大方向。有网友甚至惊呼，神木是“中国离共产主义最近的城市”。但是，随着病床爆满现象的出现，社会上很快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人站在历史的角度说，神木医改就像50年前的公社食堂一样，只能是一个“乌托邦”，难以长久坚持下去。

    也有人对神木县财政状况能否支撑这一政策提出了质疑。有网友按照医疗公益保障标准替神木算了一笔账，得出结论说，神木县要建立医疗公益保障，需要县财政拿出13亿元，相当于神木地方财政收入的78％以上，“很显然。神木不可能拿出这么多财政收入来承担百姓免费医疗”。

    不过，这样的质疑声也立即遭到反击。有人认为，世界上不仅那些富裕的国家，即使是印度，巴西，智利这样的并不富裕的国家也都实行全民免费医疗。人家如何做到的?难道我们社会主义国家

    比不过他们?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观念。

    有人打比方说，神木县医院人满为患，其实就像饿了很久的一群人，突然有饭吃了，谁不会拼命吃?如果每天每顿都有大餐吃，谁还会争着吃?病床爆满，应当反思的是医疗资源长期短缺的现状。多年来，老百姓是“小病拖，大病扛，躺倒了以后再往医院扛”，无钱就医才是症结所在。一旦公共服务普及化了，常态化了，制度化了，公民对公共产品理性索取的道德意识自然会增强的。

    就在坊间对神木医改的争论达到白热化的时候，神木县各医院病床爆满的状况开始出现变化。从4月下旬开始，当地住院人数开始下降，5月20日当天，7所定点医院的1243张病床，已有125张空出。

    据神木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雷江声介绍，从报销医药费统计情况分析，3月份全县报销医疗费960万元，4月份达到1270万元，5月份的日报表显示，应该比4月份有所下降。三，四月份医疗费等基本情况并没有超过去年县上调研时的预测分析。

    雷江声说，神木县将尽快完善全民免费医疗信息网络管理中心，重点抓好各定点医院的管理工作和稽查工作，鼓励慢性病、小病患者门诊治疗，确保大病，重病患者住院治疗，降低医疗费用，执行好新医改的各项政策。将医改进行到底

    5月22日，雷江声在神木县政府召开的全民免费医疗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一切问题均在预料之中，“目前从实施情况来看，没有超出预想的范围。如果出现问题，将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神木县委书记郭宝成指出，“任何一项新制度的出台，无论在调研阶段设想得如何周全，都不可能实现最后的尽善尽美，必须要经过实践的检验。”

    相关资料显示，近年来，作为陕西省惟一的全国百强县，神木县政府在推动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的同时，牢固树立富民优先理念，加大公共财政向贫困地区和弱势群体的投入，让发展成果惠及更多百姓。

    郭宝成认为，实施免费医疗体现了科学发展观的要求，也体现了绝大多数人民群众的利益。“免费医疗，12年免费教育，孤寡和残疾人集中供养等政策是我县以人为本，构建和谐社会，关注民生的最好体现，解决好这三件事，我县就基本上消灭了绝对贫困。现在神木经济飞速增长，社会事业的发展也要同经济发展同步跟进，当前我县贫富差距还有继续拉大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方面要继续支持企业发展，富人致富，要支持富人、有能力的人担任村支书或村长，带领群众共同致富。另一方面，政府要利用富人创造的财富关注民生，使富人更富，穷人不穷，让穷人过上安定生活，实现社会和谐稳定。”

    郭宝成说，不管遇到何种困难，神木县的全民免费医疗政策都将持续推行下去，不会因为负责人的更换而终止，“我们有这个决心，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