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之国里的三百万袍哥

    必须遵守的“红十条”与必须惩罚的“黑十条”县长上任，第一件事就必须是到袍哥码头向舵把子递片子全川估计袍哥总人数在300万人左右，外国人也有参加袍哥的男票称肥猪，女票称“母猪”，绑架孩子则称“抱童子”。

    四川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也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的恶评。

    在旧中国，四川有三百万袍哥会员，“袍哥能结万人缘”，“上齐红顶子，下齐讨口子（四川方言，即乞丐）”。

    随着四川省松潘、茂县、理番、汶川、懋功、靖化等六县沦为第十六专区，成为旧中国鸦片原始产地，不少袍哥会成员便倚仗四川境内崇山峻岭和江河天险，向黑帮土匪转化。据史料统计，旧时代四川黑帮土匪数量已达百万人。

    最初的袍哥以义气连成一体，袍哥到了别的地方，只要拜了码头（拜码头有一定的规矩与隐语），吃住不愁，“千里不要柴和米，万里不要点灯油”。

    黑帮对四川人民影响有多大？现在的四川方言词汇中，留下不少痕迹——这些词汇当年都是黑帮的江湖隐语。比如：出卖同伙叫“点水”、伤了面子叫“臊皮”、无法无天的人叫“天棒”、按规矩办事叫“落教”、共同分摊伙食钱叫“打平伙”，等等。

    哥老会的三大特点，女人也持大棒坐垭口抢劫

    清末民初黑帮土匪仅以一根大棒袭击或威吓过往单身旅客，左宗棠在奏折中说：“近年江楚之间，游勇成群，往往歃血会盟，结拜哥老会，又号江湖会。”

    旧时代四川黑帮由袍哥会蜕变而来，又称“棒老二”，

    袍哥是四川方言，就是哥老会，也称哥老，汉留、汉流等。关于袍哥的称呼，一说取自《诗经·无衣》“与子同袍”之义，表示是同一袍色之哥弟；另—说是袍与胞谐音，表示有如同胞之哥弟。

    哥老会被称为“大棒老二”或“棒客”。其传说在于：清末民初时黑帮土匪无枪支子弹，刀矛之类武器也很缺少，仅以一根大棒袭击或威吓过往单身旅客，劫取钱财。经过几次战争，黑帮川匪武器枪械大有改观，刀、棒早已弃置，连老式毛瑟枪也不屑一顾。但民间对黑帮土匪仍习用前称，或简称“棒老二”。

    哥老会起源于清代中期，是游民团伙“咽噜子”结合天地会的产物。咽噜子，是指清初入川移民的武装团伙，他们携带武器“结党成群，流荡滋事”，水陆通衢、深山老林，都有他们的踪迹，后扩展到湖北、贵州、陕西等地。他们强悍好斗，以抢劫、参与船帮、盐枭、保镖等为生活来源。

    1841B年，咽噜子发展成哥老会后，模仿天地会制订了章程，成员扩大到各行业，有了各自的“公口”，亦称“码头”，也就是活动范围与会务机构。

    哥老会在南方所有省份和北方部分省份都有组织，左宗棠在奏折中说：“近年江楚之间，游勇成群，往往歃血会盟，结拜哥老会，又号江湖会。”

    哥老会有三个特点：1、四川数量最多，力量最大。2、在湘军等军营中发展极陕，左宗棠说：“自顷咽噜变成哥老会匪，军营传染殆遍”。3、哥老会有强烈反清情绪。

    无业游民、贫苦大众，地方势力、军营官兵纷纷参加袍哥，主持码头。无钱无势者为了求得结援互助当袍哥（四川方言中通称为“嗨袍哥”），有钱有势者为了控制地方，培植羽翼当袍哥。不嗨袍哥就很难在社会上立足。袍哥影响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有谚语为证：“袍哥能结万人缘”，“上齐红顶子，下齐讨口子（四川方言，即乞丐）”。

    袍哥从开立山堂开始，要拜关公的圣像、歃血拜把。早期歃血是刺破中指滴血入酒，后来多用杀雄鸡代替。所谓拜把是由“香长”将香捆束成把，共“三把半”，众人在香堂中叩拜立誓。早期开立山堂多在山林寺庙，后则在长街闹市举行。

    袍哥内部有一致纪律，必须遵守的“红十条”与必须惩罚的“黑十条”，入会者必须视本人财力大小缴纳一定的“山价钱”（又称“码头钱”）。全川形成五个有高低堂口，即仁、义、礼、智、信五个班辈，仁字号士绅为多，义字号商贾为主，礼字号则较多匪盗、地痞和士兵，智字号多为贫苦农民、手工业者、船夫、车夫，信字号人数不多，是下九流者。

    谚语有“仁字号一绅二粮，义字号买卖客商，礼字号又偷又抢，智字号尽是扯帮，信字号擦背卖唱”的说法。袍哥最初禁止降清残汉者、待诏或理发匠（因为曾助清剃发）、裁缝（因为曾改作旗装）、娼家、艺人、巫婆神汉、小偷等参加，清末突破这些禁区。

    清末开始有女袍哥，还有女舵把子（舵把子即龙头大爷，为一个堂口中的最高首领）。

    袍哥都有江湖黑话，至今还保留在四川方言词汇中，如“点水”（出卖同伙）、“划盘子”（毁人容貌）、“散眼子”（散漫无组织）、“臊皮”（伤了面子）、“乘火”（顶住）、“天棒”（无法无天的人）、“吃通”（到处行得通）、“抽底火”（揭露底细）、“关火”（能起决定作用）、“落教”（按规矩办事）、“操”（在社会上拉帮结派）、“扎起”（大力相助或袒护）、“放黄”（失约）、“打平伙”（共同分摊伙食钱）、“肘起”（帮忙举荐）、“吃欺头”（捡便宜）、“扯地皮风”（散布流言）等等。

    地广人密鸦片泛滥，“哈儿师长”是袍哥，刘文采是黑帮土匪

    邛崃山、岷山、大巴山、沙鲁里山、大雪山、峨眉山山高林密，岷江、沱江、嘉陵江、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是天然屏障，适合黑帮活动生存，希腊人当了40年黑帮

    袍哥会最初是帮会组织，它为何沦落成“棒老二”黑帮？他们为何横行四川重庆？这与旧时代四川地理条件紧密相连。四川素有“天府之国”美称，也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的恶评。

    旧时代四川包括今四川省和重庆市。位于中国西南，地处长江上游，东连贵州，南邻滇、黔，西接西藏，北界青、甘、陕三省。地域面积次于新疆、西藏、内蒙和青海，居全国第五位。

    老四川地貌东西差异大，地形复杂多样。位于我国大陆地势三大阶梯中的第一级和第二级，处于青藏高原和长江中下游平源的过渡带，高差悬殊，西高东低。西部为高原、山地、海拔多在4000米以上；东部为盆地、丘陵，海拔多在1000～3000米之间。

    东部四川盆地是我国四大盆地之一，面积16.5万平方公里。盆地四周有邛崃山、岷山、大巴山等，重峦叠嶂。盆地中部向南倾斜，岷江、沱江、嘉陵江流入长江。气候温暖湿润，冬暖夏热。

    川西高原，海拔3000～5000米，山高谷深，高山峡谷间大江如带。有沙鲁里山、大雪山、峨眉山等和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等。

    上述独特的地理地貌，使旧时代四川天高地远，与当时政治生态联系些微。那时的四川，因为鞭长莫及的地理优势，成为全国鸦片种植王国，毒品流向全国。

    民国年间，四川是我国产烟的主要省份之一。1938年，四川烟土产量为22万担，大竹公库就有12万担。涪陵、丰都、垫江、宣汉四县1937年生产烟土3.84万担。四川军阀刘湘就以“烟”，“盐”，“统”三字起家，即烟土税、盐税、统税。

    川西松潘、茂县、理番、汶川、懋功、靖化等六县，解放前属第十六专区。是四川的大产烟区之一。汉民和彝民，原来不会种烟，1938年内地各县哥老会黑帮蜂拥而来从事鸦片种植，十六专区以盛产鸦片闻名全国。

    鸦片种植、加工与贩运链条，使得旧四川社会秩序恶化，加速了袍哥成员向黑帮的实质性转变。

    旧四川对外交通，旧时只有通宜昌一条水道。宜昌设有特税处，专收四川出境烟税。商人将烟土委托军队和黑帮包运，只需付给应交税款一半。四川的军长、师长们在宜昌均设办事处，实则是黑帮掌握的运烟机关。

    最初的袍哥提倡侠义与互助共济，以“桃园聚义”、“瓦岗威风”、“梁山根本”为榜样，有“有饭大家同吃，有难大家同当”的口号。凡是袍哥，到了别的码头，只要拜了码头（拜码头有一定的规矩与隐语），吃住不愁，故有“千里不要柴和米，万里不要点灯油”的说法。

    但每个码头都有无正当职业，全凭在码头上混饭吃的“职业袍哥”。袍哥有清水与浑水之别。清水袍哥不参与匪盗活动，浑水袍哥以抢劫为生（只是不抢本码头范围，即“兔儿不吃窝边草”），他们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武装。1899年，孙中山派人到湘鄂等地联络哥老会首领；1905年，邀集四川袍哥大爷佘英、张树三、张百祥等人赴日本东京，共商大计。19H年5月，四川同盟会负责人熊克武、杨庶堪、吴玉章等人也都加入了袍哥；12月8日成都兵变，四川军政府都督尹昌衡挂出袍哥山堂“大汉公”招牌，自任大汉公总舵把子，仅仁字旗的公口就有374个，连女袍哥公口都有加多个。在重庆，蜀军政府都督张培爵组织了“重庆袍哥联合会”，四川已成袍哥世界。1912年春，滇军领袖蔡锷宣布“成都系哥老会政府，将荡平匪乱”解散袍哥武装，川南司令黄方竞被滇军在合川剖腹渗死。全川几十万袍哥武装全部被“释兵归农”。不少人浪迹各方，成为军阀混战主要兵员和黑帮。

    四川省政府任命县长上任，第一件事就必须是到袍哥码头向舵把子递片子、拿言语、通关节，求得合作与支持，否则不至半年就得卷铺盖，这在四川是尽人皆知的通例。

    四川到底有多少袍哥？据史料记载，重庆有7万至10万人；什邡县有袍哥8400人；灌县金马乡全乡人口为17793人，袍哥就有近3000人；温江县有3000人；夹江县28462人，占总人口五分之一；宜宾是川南水陆交通枢纽，袍哥特盛，城镇中成年男性的90%、乡村中的70%都参加了袍哥。

    全川估计袍哥总人数在300万人左右，占成年男性的五分之一。其中有约100万人可算作无恶不作的黑帮，外国人也参加袍哥的，大地主刘文采也有袍哥经历。

    袍哥大爷有的进入军界、政界，有的当了黑帮，有的亦军亦匪。

    川军中的将领如石青阳、颜德基、卢师谛、黄复生、范绍增、杨春芳、彭焕章、陈兰亭、邓国璋、李宗煌等，都是袍哥领袖。电视剧《哈儿师长》的原型范绍增就是袍哥，他的部队从上到下清一色的袍哥，军中均以哥子、老弟相称，是全国知名的“袍哥军”，范绍增部在1949年底以国民党的川东挺进军总司令的名义，于12月在渠县以9个纵队的兵力宣布起义，弃暗投明，为四川解放作出了重要贡献。

    大邑县大地主刘文采曾是四川袍哥的总瓢把子，他的兄弟刘文辉曾任西康省主席，24军军长，还有几个姨表兄弟、侄儿，都在川军当师长，团长。刘文采做鸦片、盐、烟草等生意。

    清末民初，还有少许外籍人士与基督教徒参加，这其中重庆的希腊人巴巴达先在奉节参加袍哥，嗨仁字号三排，后在重庆出山嗨大爷40几年，从事商贸、餐饮、电影业，是全川著名的洋袍哥。

    重庆人曾俊臣盐帮学徒出身，经10年黑帮生涯，摇身当上重庆盐帮会长。获得巨额暴利，成为“川帮‘特商中最有名的巨户”。

    劫财分赃：黑帮规矩每月3天不出门，持破枪者分残杯冷炙

    四川黑帮更擅长化零为整、化整为零，计划周密，活动敏捷；他们豢养地痞流氓化装成走卒当差，搜取情报；绑架称作“拉肥猪”，男票称肥猪，女票称“母猪”，绑架孩子则称“抱童子”

    旧四川黑帮与其它地方的区别是，他们更擅长化零为整、化整为零，在干绑架、抢劫等犯罪活动时，计划比国内其它黑帮更周密，活动更敏捷。

    黑帮川匪分两档。第一档是零散土匪，时聚时散，称“斗板凳脚”，犹如夏日纳凉摆龙门阵时，每人端一张小板凳围坐一道，话毕又各自拎板凳回家，消失在崇山峻岭；第二档是成群结队的股匪，称为“拉大棚子”，土匪往往在山中、荒野搭棚子聚宿，有的黑帮武装在千人以上，拥有机枪、小炮等，可与军警正式交火。

    四川黑帮土匪抢劫、绑架行动周全。首先，他们豢养一批地痞流氓，在沿江码头、繁华市镇、客栈当差，搜取情报，如谁家有钱、有鸦片，客商携带、托运什么货物，何时出发，等等。

    其次，想方设法收买熟悉被抢劫人家情况的人，如银子埋在何处，衣物藏在哪里，家中几口人、几间屋，前后门如何开，等等。作案时，点手要到场，随时指点。

    第三，找带路的向导、称为“长二”或“带线子的”。这种人了解哪条路近便，有无民团防守，周围地势如何。点手和长二不属土匪团伙，在抢劫后都可分润油水，但如有虚报或失误，则要处死，通常用布袋装尸沉入河底。

    最后，黑帮土匪还要雇一批强壮汉子，带上箩筐、滑杆，装抬物品和被绑架的人。这批搞运输的被称为“驮牛”。

    黑帮川匪有历代传下的规矩：“初五十四二十三，老君骑牛不炼丹”，阴历这几个日子，不能外出行动。一般作案都选在阴历二十几没有月亮的夜晚。白天，匪徒都离开巢穴，到市镇街上游荡，黄昏时分，便到野外或破庙中集中，由舵把子统一提调指挥。

    众黑帮匪徒各有分工：尖兵、排扇子、护货、堵后门等。出发后，沿途不得喊名字、喧哗，靠拍手或口中发出“咋咋”声联系。接近目的地时，还要“嫖签张子”敬神。

    到被抢架的人家后，分配排扇子的便撞门而入；如果是大户人家，门又大又紧，便搭人梯翻墙进去，这叫“冲围子”；进去后，再排房门。有的事主“马子魁”（即力量大、有武器），匪徒则事先准备好人手对付。—般事主闻得狗咬或动静，往往挟带细软从后门逃走，故排扇子时即有匪徒警戒后门。

    土匪进房后，看守事主、检渣渣、挖掘金银等，均专人负责，毫不紊乱，约莫半小时左右，便有人招呼“下了”，随即结束。在抢劫过程中；事主或左邻右舍会呼喊：“打抢人啦！”匪徒则不言语，一面警戒，一面继续搜抢。当地民团闻讯后，一般只是跟着咋呼几声或朝天放几枪，并不真的行动。如果有真行动的，那么就有—场接触战了。

    抢到的东西，要“斗板凳脚”。所谓“斗板凳脚”，就是大家到一约定地点，当场分赃。大棚子则要回山后才分。分赃原则是，有枪、有子弹者多提；枪还要分好、坏枪；徒手者分些不值钱的。这种抢劫称为“捶窑壳”。

    另有勒索和绑架。勒索时，土匪将一张帖子贴在事主门上，叫“巴帖子”。帖子上写道：眼下无法维持军饷伙食，向你暂借若干数，限期内交至某处，否则烧房子惩诫。

    绑架在川匪称作“拉肥猪”，男票称肥猪，女票称“母猪”，绑架孩子则称“抱童子”。

    川匪对肉票看管很严，赎票前始终捆绑着，有的还蒙上眼睛、塞住耳朵，有的藏在盐洞里，因此放出来时，往往都成残废。有的孩子被关死了，埋掉后插个牌子做记号，待家属送来赎金后，便将埋葬地通知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