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中国第一位藏族院士
美 原
从农奴的儿子到国际知名的地热专家,他以自己的智慧与勤劳在雪域高原上书写出一个又一个传奇;作为中国目前惟一的一位藏族院士,让西藏优势矿产资源得到合理开发并造福于民,是他一生追求的目标。他希望能有更多有志青年参与西藏的科技事业,因为“西藏是个科学研究大有作为之地”。
“多吉,一个农奴的儿子,中国工程院第一位藏族院士。全靠政府资助,多吉才得以完成从小学到大专的学习,走出父辈们从未走出的深山,最后远赴意大利和美国的高等学府深造,成为国内外知名的地热专家,取得了令中国乃至世界同行钦佩不已的辉煌成果。”
2009年3月26日,在新华社为纪念西藏民主改革50年而刊发的长篇报道中,多吉的命运变迁成为西藏百万农奴翻身解放的一个缩影。正如多吉所说,自己的成功人生“是做农奴的父亲当年怎么也无法想象的!”
农奴家庭的幸运儿
1953年9月,多吉出生在西藏加查县一个偏僻的山村,父母都是普通农民。当时,西藏和平解放已经两年多的时间,多吉也像西藏所有贫苦人家的孩子一样,告别了祖祖辈辈的农奴生活,在新中国的怀抱中健康成长。
在政府资助下,多吉和他的3个兄弟先后接受了从小学到大专的教育。1974年,21岁的多吉以优异成绩考入成都地质学院(即现在的成都理工大学),学习区域地质调查与矿产开发专业。“我从小就喜欢了解地质勘探方面的知识,因为我看到很多人到西藏搞地质研究。他们很有兴趣地做工作,我想一定很有意思。”这是当初多吉选择学习地质专业的朴素想法。
四年的大学生活,在多吉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时,除了饮食习惯上的不适应,深奥艰涩的专业学习对多吉这样的初涉者来说也有不小的压力。多吉清楚地记得,当时学校不仅开设了专门针对藏族学生的专业补习课,还特地在食堂给他们开设了“小灶”。“教我矿物学的郭定义老师,经常放弃节假日给我补课在生活上,郭老师也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说起恩师对自己的帮助,多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1978年,多吉大学毕业,被分配到西藏地热地质大队从事地质勘查和科研工作。西藏地热地质大队被国务院命名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高原英雄钻井队”,队里聚集了许多像郑棉平院士这样的来自内地的地质专家。能够加入这支英雄队伍的行列,多吉既兴奋又紧张,“看着这些抛家别子,千里迢迢来到西藏的内地专家为了西藏的发展风餐露宿,忘我工作,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藏人怎能不感动,怎能不受影响?”多吉说。
多吉满腔热情地投入到艰苦的工作当中,并凭着扎实的理论功底和野外勘探实践,很快在地质大队“冒尖”。为了培养这棵好苗子,1983年,西藏自治区地勘局再次派多吉回母校深造。
1986年,多吉被派到北京学习英语,第二年便获得到意大利学习一年的机会。紧接着,他又到美国加州大学劳伦斯国家实验室学习深造。
在美国学习期间,曾有美方专家劝多吉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搞科研,甚至有人主动帮他联系了讲授藏语文课的工作,对此,多吉一一谢绝,他的理由很简单:“青藏高原是从事地质科研最理想的地方。”
羊八井地热大发现
从拉萨通往羊八井的路,多吉走了30年。
多吉所在的西藏地热地质大队主要就是在羊八井从事地质勘查。虽然出国学习了几年时间,但多吉对羊八井地热资源的关注和研究一直没有中断过。
从1974年起,羊八井的地热资源就被开发用于发电,但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这种开发都局限于浅层地热。当时国内外很多专家都认为,羊八井热田深部不会有可供开采的资源。
多吉在对羊八井20年的地热地质资料进行认真研究后果断提出,羊八井不仅有可供开采的浅层地热资源,而且有可供开采的深层资源。不久,多吉的意见被采纳。
1996年,羊八井ZK4001高温深井开掘工作拉开战幕,此后两年,担任深井设计、勘探技术重任的多吉在羊八井度过了他工作生涯中最关键的一段时间。
多吉设想的地热井深度是1500米,可是,井刚刚打到80米,就有温度很高的水和汽喷出地面,而且由于地层很破碎,出现卡钻现象,钻子打着打着就钻不动了。连续几天没有进度,钻井工人满腹牢骚,多吉更是寝食难安,有时半夜起来查找国外资料,“想看看人家是怎么打的,怎么弄的,到底怎么处理”。最终,多吉找到了答案,施工继续进行。
地热井打到1000多米的时候,意外情况又出现了。“因为井漏得很厉害,深部有很多空隙,很多有经验的专家都认为,这样的井即使有温度,也喷不出来可供开发的流体。”但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多吉仍然坚定地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没有错。他向工人们解释清楚了技术上的问题,大家消除了疑虑,又都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就这样,一个个难题破解之后,地热井也打到了接近1500米。钻机停了下来,喧闹的施工现场也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默默期待着。“当时我就站在一个山坡上,从上午一直到下午,就坐在那儿看它怎么变化。”刚开始,地热井喷出的流体并不高,几个小时以后,井喷流量越来越大,喷得也越来越高。多吉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此时此刻,伴随着那喷涌的热浪,多吉所有的担心和辛苦烟消云散。
羊八井ZK4001高温深井的开采获得成功,结束了我国没有单井产量万千瓦级地热并的历史。直到今天,这口井仍是我国温度最高,流量最大的可采地热井。
在主持羊八井高温深井开采工作的同时,多吉还完成了“羊八井地热田深部高温热储形成机制研究项目”,他通过对羊八井地区地质构造、岩石地层,矿物,水文地质、水热蚀变等进行综合分析研究,提出了全球性喜马拉雅地热带中非火山型构造裂隙式高温热储的新论点,并较为完整地建立了羊八井地热田深部高温地热系统地质模型和水热模型,推翻了早期国外专家论定的羊八井热田属深循环低温地热系统的论点。
一种名为“5100”的水
30多年间,从藏北无人区到藏南高山峡谷,多吉几乎走遍了西藏的山山水水。他与中科院专家一起,完成了西藏主要热田含铯硅华地质调查、铯硅华矿床形成地质条件研究项目等课题,为在西藏首次发现具有巨大资源潜力的新型铯硅华矿床奠定了基础;1998年冬天,多吉来到西藏阿里,在这个世界最高、渺无人烟、寒冷入骨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黄金储量在10吨以上的大金矿,而且是西藏到目前为止发现的规模最大的金矿。
在刚刚结束的博鳌亚洲论坛上,一种名为“5100”的西藏、冰川矿泉水成为与会各国政府首脑的饮用水。这种矿泉水之所以命名“5100”,是因为它来自于念青唐古拉山脉南麓海拔5100米的地方,而多吉正是该水源地的发现者。
早在1986年,在地质大队工作的多吉就发现,在西藏全N80多个水点中,位于念青唐古拉山脉南麓当雄县境内的水源可能是世界上品质最佳的冰川矿泉水源之一。于是,他主持完成了该水源地的评价工作,对其流量、温度进行监测,并对水质做了采样化验。按照国家标准,水中含有一种矿物质,就可称为矿泉水,而当雄水源中则富含三种微量元素,再加上该水源地日产3000吨的允许开采量,当属特大型矿泉水源地。2001年,多吉和他的课题组完成了《青藏铁路沿线(西藏境内)饮用天然矿泉水资源调查报告》,并提交了该矿泉水点的勘察报告。
但是,这样的认定在当时仅仅具有学术层面的意义,直到2005年,随着青藏铁路即将通车,多吉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一家香港公司在当雄县投资组建了西藏冰川矿泉水有限公司,“5100”西藏冰川矿泉水随之问世。
在青藏高原多年的辛勤工作,让多吉收获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他的许多研究成果在国内外公开发表,而且获得了多项奖励。他的身份也不断发生着变化,从普通的地质技术人员到地质大队总工程师,再到西藏自治区地矿局局长。2009年春节刚过,他又得到新的任命,担任了西藏国土资源厅党组书记、副厅长。
不过,对多吉来说,最重要的收获发生在2001年,那一年,48岁的多吉在中国工程院院士增选中脱颖而出,成为中国工程院首位藏族院士。
但在荣誉和成就的背后,多吉的心中也有挥之不去的痛在成功打出我国第一口高产地热井时,多吉的身上留下了永久的烫伤疤痕;1994年,正当多吉向事业的更高领域冲刺的时候,他的妻子由于无法常年独自承担家庭的重担,向他提出了离婚。每当提起这些往事,多吉的眼中总会闪现出盈盈的泪光。
“西藏是个科学研究大有作为之地。”这是多吉在西藏地热资源勘探与开发等领域多年工作的深刻体会。他说,在内地,也许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但是西藏有更好的、甚至是独一无二的研究课题,在这种独特的自然环境中,诞生一些原创性的理论及研究体系是有可能的。他呼吁内地的有志青年应该积极参与到西藏的科技事业中,“现在资金不是问题,政策和研究环境也非常好,就是人才奇缺”。
如今,多吉最大的心愿就是搞好自己的学术研究,为西藏优势矿产资源的合理开发和西藏的经济发展多做贡献,他说,“我到80岁才退休,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做很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