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情结的再现
陈 达
[摘要]西格蒙德·弗洛伊德(Freud sigmund)(1856--1939)是二十世纪西方最著名的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说的创始人。威廉·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最伟大的剧作家和卓越的人文主义思想的代表。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分析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对我们进一步阅读和理解《哈姆雷特》大有帮助。本文将这两位巨人的思想通过分析有机地结合起来。[关键词]潜意识心理结构俄狄浦斯情结哈姆雷特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FreudSigmund)(1856——1939)是二十世纪西方最著名的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说的创始人。他创立的精神分析学说对心理学、哲学、历史学、人类学、社会学、伦理学、政治学、文学、美学等几乎所有的人文学科和精神领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虽然弗洛伊德最初只是一位精神病学家和心理学家,但他创立的精神分析学说,使他的影响远远超出了专业学术领域,由此成为了20世纪为数不多的具有世界性知名度的人物之一,有人将弗洛伊德与爱因斯坦、哥白尼并列为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人物。的确,弗洛伊德对人类精神和行为所做出的惊世骇俗的发现,也为我们研究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提供进一步研究分析的基础。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涉及意识、前意识、潜意识:本我、自我、超我的人格结构和防御机制:性里比多和死里比多。这些构成了精神分析学派发展的基本框架。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理论具有丰富的内容,而这些内容在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中表现的淋漓尽致。我们主要可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潜意识和心理结构学说与哈姆雷特
弗洛伊德把人的心理结构划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或称无意识、下意识)三个层面。他认为心理或精神过程主要是潜意识的,至于意识的心理过程则仅仅是整个心灵的分离的部分和动作。他认为潜意识乃是真正的精神现实。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意识即个人在任何时刻觉察到的感觉和体验:前意识即使用适当的努力或注意就可以提取的关于事件和体验的记忆等:潜意识即对意识构成威胁而必须推开的记忆和情绪等内容,是不能简单注意就能意觉察到的。当我们在阅读《哈姆雷特》时,我们既是哈姆雷特,又是哈姆雷特的观察者。我们通过哈姆雷特的眼睛查看戏剧中一切:另一方面,我们又用自己的眼睛查看哈姆雷特。我们从戏剧的开始就可以观察到哈姆雷特的整个心理,他的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
“…哈姆雷特:超乎寻常的亲族,漠不相干的路人。…好妈妈,我的墨黑的外套、礼俗上规定的丧服、难以吐出来的叹气、像滚滚江流一样的眼泪、悲苦沮丧的脸色,以及一切仪式、外表和忧伤的流露,都不能表示出我的真实的情绪。这些才真是给人瞧的,因为谁都可以做作成这种样子。它们不过是悲哀的装饰和衣服:可是我的郁结的心事却是无法表现出来的…”(《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二场)哈姆雷特的意识:在他父亲去世后,他就觉察到和感觉到城堡中有一种异常的味道:哈姆雷特的前意识:他用他那似乎智慧的眼睛尽力地提取周围所有的信息,父亲死后,叔父的言谈举止:哈姆雷特的潜意识:他言语中的独白将他的潜意识表现的十分充分。哈姆雷特虽然生活在王宫贵族的家庭里,但在他的所有意识中他并不感到幸福,反而十分痛苦,他痛恨他所处的环境。“…啊,但愿这一个太坚实的肉体会融解、消散,化成一堆露水!或者那永生的真神未曾制定禁止自杀的法律!上帝啊!上帝啊!人世间的一切在我看来是多么可厌、陈腐、乏味而无聊!哼!哼!那是一个荒芜不治的花园,长满了恶毒的莠草。”(《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二场)“…可是我虽然从小就熟悉这种风俗,我却以为把他破坏了倒比遵守它还体面些。…在个人方面常常是这样,有些人因为身体上长了丑陋的黑痣——这本来是天生的缺陷,不是他们的过失——或者生就一种令人侧目的怪癖,虽然他们此处还有许多纯洁优美的品性,可是为了这一个缺点,往往会受到世人的歧视。一点丑恶就毁坏了高贵的品质,使人声名狼藉。”(《哈姆雷特》第一幕第四场)哈姆雷特厌恶他周围的一切,他认为他生活在一所牢狱里。
1923年,弗洛伊德发表了《自我与本我》一书,他又将潜意识理论的“意识”、“前意识”、“潜意识”心理结构表述为“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ego)所组成的人格结构。本我是个体原始的意识状态,它遵循简单快乐原则。也就是说它需要满足时就马上希望得到满足。自我是指个体为了调和周围世界和内部驱力通过暂停或停止快乐原则,追随客观环境的现实原则而发展出来的意识状态。它需要满足时会愿意有一个等待的过程。它遵循现实主义原则。自我一般是延迟本我的即时需要而产生出来的意识水平。认为自我的范式与本我同时存在,然后发展强大。或认为自我是从本我中分化出来的。超我是来自外在环境的道德等影响而产生的意识状态,它遵循理想原则和完美主义原则。超我是社会性的,它会以良心等形式表现。哈姆雷特对生与死的思考中,我们感受到了人类文明都是本我冲动与超我压抑经过惊心动魄的较量之后的一种共谋。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间的无涯的苦难,在奋斗中扫除这一切,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死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嗯,阻碍就在这儿: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那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人们甘心久困于患难之中,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谁愿意忍受人世间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和天才的汗水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谁愿意负担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留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折磨,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这样,这种理智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一场)
在这段十分著名的独白中充分体现了哈姆雷特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哈姆雷特极力控制着复仇的冲动,产生了进行“自我批判”和“道德控制”的理想化了的自我,达到了超我的境界。哈姆雷特力求成为一个完善的维护者,根据自己周围环境的实际条件来调节“本我”和“超我”的矛盾、决定自己行
为方式的意识,做出理性或正确的判断。他力求按照“现实原则”行动,既要获得满足,又要避免痛苦。他的本我诱使他自我满足本我的欲望,而他的超我又约束他自我压抑本我的欲望。因此,他的自我要调节本我,知觉现实,寻找一种能够满足需要的适当客体。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本我、自我与超我三者经常互相矛盾、斗争,特别是“超我”和“本我”经常处于不可调和的对抗状态,因为超我与自我不同,超我不仅延迟本我的满足,而且根本使它不能得到满足。因为本我有“生存本能”(1ife instinct)和“死亡本能”(death instinct)。前者是同维持个体生存及绵延种族有关的最广义的性本能,它是人类作为生命存在的创造力的基础。后者是一种回归无机状态的倾向,常常表现为破坏和毁灭的冲动、表现为自虐或攻击的冲动。生本能和死本能都是人类本能的表现,两者之间处于不停的搏斗中,一同构成人类行为的内驱力。所以,哈姆雷特理性地思考了生与死的问题。其中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不能自拔的情节——俄狄浦斯情结。
二、泛性欲说与哈姆雷特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另一个重要基石是他的泛性欲说。弗洛伊德把无意识主要归结为性本能。他认为,人的精神过程主要是无意识的,人的一切行为最终都是由性本能所驱使的。力比多(Libido)欲望就像一股潜流,有三条基本渠道可供选择:一是通过正常的性行为得到宣泄。二是倒流或固着,形成病态的情结(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complex)或者说受压抑而引起精神病。三是转移和升华。这是一种调和折中的办法。即把力比多转移到社会道德所容许的有价值的创造活动中去,使之得到解放。弗洛伊德把“性”或“性欲”解释成一个内容极为宽泛的概念,不仅包括人们通常所指的性行为,而且包括一切器官的决意,甚至包括一切欲望冲动。根据弗洛伊德这一观点,我们进一步分析哈姆雷特的心理,俄狄浦斯情结正是哈姆雷特所有行为的原始动机。哈姆雷特可以做任何事情,如放弃爱情、放弃奥菲利娅,惟独不能对杀死他父亲、篡夺王位并娶了他母亲的叔父克劳狄斯进行报复,他复仇的决心常常被自我谴责和良心的顾虑所代替。“…要瞧着我,因为那不过陡然勾起我的哀感,也许反会妨碍我的冷酷的决心:也许我会因此而失去勇气,让挥泪代替了流血。”(《哈姆雷特》第三幕第四场)“…我所见到、听到的一切。都好像在对我谴责,鞭策我赶快进行我的蹉跎未就的复仇大愿…现在我明明有理由、有决心、有力量、有方法,可以动手干我所要干的事,可是我还是在大言不惭地说:‘这件事需要做可是始终不曾在行动上表现出来: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像鹿豕一般的健忘呢,还是因为三分懦怯一分智慧的过于审慎的顾虑…可是我的父亲给人惨杀,我的母亲给人侮辱,我的理智和感情都被这种不共戴天的大仇所激动,我却因循隐忍,一切听其自然…”(《哈姆雷特》第四幕第四场)
哈姆雷特之所以再三延宕为父报仇和放弃爱情,正是出于俄狄浦斯情结。从哈姆雷特对他母亲所说的话,我们感受到哈姆雷特已经深深地陷入了俄狄浦斯情结。“…你的行为可以使贞洁蒙污,使美德得到了伪善的名称:从纯洁的恋情的额上取下娇艳的蔷薇,替它盖上一个烙印:使婚姻的盟约变成赌徒的誓言一样虚伪…羞啊!你不觉得惭愧吗?要是地狱中的孽火可以在一个中年妇人的骨髓里蠢动,那么在青春的烈焰中,让贞操像蜡一样融化了吧。因为情欲的驱动而失身,又有什么羞耻呢?因为霜雪都会自动燃烧,理智都会做情欲的奴隶呢…嘿,生活在汗臭垢腻的眠床上,让淫邪熏没了心窍,在污秽的猪圈里调情弄爱…啊!把那坏的一半丢掉,保留那另外的一半,让您的灵魂清净一些。可是不要上我叔父的床:即使您已经失节,也的勉力学做一个贞洁妇人的样子…我不能禁止您不再让那骄淫的僭王引诱您和他同床,让他拧您的脸,叫您做他的小耗子:我也不能禁止您因为他给了您一两个恶臭的吻,或是用他万恶的手指抚摩您的颈项…”(《哈姆雷特》第三幕第四场)也正是这些尖酸刻薄、冷酷又带爱怜的话语使我们看到了哈姆雷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具有伦理、爱心、仇恨、责任、自怜的人。然而,哈姆雷特无意识中的俄狄浦斯式的欲望,又阻止了他向其叔父复仇的行动。
哈姆雷特的内心极度矛盾,他一直处于搜寻实现自己童年时代被压抑的欲望的境地。“…是的,我要从我的记忆的碑版上,拭去一切琐碎愚蠢的记录、一切书本上的格言、一切陈言套语、一切过去的印象、我的少年的阅历所留下的痕迹…”(《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五场)
俄狄浦斯情结把他束缚得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对叔父的复仇行动的犹疑延宕乃是对自我本能的认识和态度的表征,即他深感自己其实并不比他要惩罚的那个罪犯更好。“…啊,我是一个多么不中用的蠢才!”(《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场)“…我很骄傲,任性,不安分,我的罪恶是那么多,连我的思想也容纳不下,我的想象也不能给它们形象,甚至于我都没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把它们实行出来…”(《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一场)只有哈姆雷特母亲中毒死后,哈姆雷特的俄狄浦斯情结悬在了空中,他感到一切都结束了,他才最终完成了复仇大业,“好,你这败坏伦常、奢杀贪淫、万恶不赦的丹麦奸王!喝干了这杯毒药一你那颗珍珠是在这儿吗?一一跟我的母亲一道去吧!”(《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场)但是,哈姆雷特为此付出了更为沉重的代价一他的生命。
弗洛伊德将本能视为人类的基本心理动力(心理动力的本能论)。本能来自身体的内部刺激,它驱使人通过活动来满足由于内部刺激所产生的心理和生理要求,宣泄和消除由于刺激所引起的紧张、痛苦和焦虑。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戏剧中充分反映了这一点《哈姆雷特》戏剧中的任何偶然性的后面都受到必然性的支配,都是哈姆雷特这个主人翁无意识动机与意识的控制相互冲突的结果,是哈姆雷特无意识的不自觉的暴露。哈姆雷特母亲再次嫁人这个外部刺激使得俄狄浦斯情结的再现,是哈姆雷特无意识欲望的反常表现,复仇成了力比多满足的代替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