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中的３８度线和柏林墙

    徐正龙

    [摘要]橫亘在韩朝之间的38度线，以及曾经将东德、西德分隔开的柏林墙，都是特定时期的历史产物。如今墙倒了，而线依然存在，韩德两国的电影业者开始将触角伸向了它们。本文试评述两国这类题材影片的特点及其异同。[关键词]38度线柏林墙悲剧轻喜剧

    政治作为社会生活的集中表现形式，其实一直没有退出过艺术表现的视野。如果处理得好，还会是艺术表现的极好资源。本文以韩、德两国的电影为例，略作评述。

    南韩、北韩(亦作北朝鲜)：东德、西德一直是20世纪比较敏感的地区，社会的关注程度也一直比较高。因为历史的原因，朝鲜半岛自1953年起随着38度军事分界线的划定而进入分离状态：1961年柏林墙在东德人和苏联人的共同协作下树立起来，自此东德、西德进入隔绝状态。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因政治体制及意识形态的差异加之冷战思想的形成而成尖锐对立之势。东西德国方面亦复如此。

    1989年柏林墙的推倒。继之1990年10月3日两德的统一，无疑是德国人生活中的重大事件。统一后的德国人的精神面貌开始变得更为自信和坦然。当然这其中还有更为广阔的社会背景，尤其是德国几代人的共同努力，重新树立起在世人中的良好形象。这也给韩国以新鲜的刺激。1998年韩国时任总统金大中开始施行阳光政策，加之冷战意识在全球范围的淡化，全球化越来越成为时代潮流，打破南北隔绝状态成了时代的最强音。韩国人的南北情结或日38度线情结，德国人的东西情结或日柏林墙情结由此开始进入电影的表现领域。

    这方面杰出的电影有韩国的《SHIRI》(中文译名《生死谍变》，1999)、《JSA》(中文译名《共同警备区》，2000)等，这些电影相继轰动韩国以至世界。德国方面杰出的有沃尔夫冈·贝克的《再见列宁》(2003)、艾德加·莱茨执导的鸿篇巨制《故乡3》(2004)等，这些电影也同样感动了世界。下面分而述之。

    表现南北的隔离，以及隔离对人带来的影响。从大的角度说，主要是政治、意识形态的对立。而《生死谍变》、《共同警备区》等影片的成功之处，我觉得更在于导演对南北隔离的处理。影片中，表面上南北冲突处于进行时，都将矛盾冲突贯穿全剧始终。而导演着意要凸显的却是在冲突背后南北之间，具体说是南北军人进而是个人之间的人性的碰撞。进而表达出对于分离状态的控诉，对于民族统一的渴望。虽然这控诉这吁求是潜隐的，需要观者去体味。于是，南北对立或者说冲突，虽然占据着前台，但是随着情节的进展，随着人物命运的演进，这前台又似乎成了背景。而这背景又不像一般故事中的背景模样，只是规定了影片的情境，这三部影片中的背景时时提醒我们它们将随时成为前景。可以这样说，没有南北情结的介入，创造票房奇迹的《生死谍变》，充其量也只能是好莱坞特工类型片的翻版《生死谍变》走的虽然是好莱坞的叙事模式，却因为有了38度线的存在，无形中将该片提升到史诗片的高度。其触人灵魂之深也就可以想见了。

    两部影片虽然都是以南北情结作为诉求对象，但是剧情和结构都有很大的差异。这也同样反应出韩国从业者编剧、制作之能事。

    《生死谍变》以特工为表现对象。剧情设定为南北双方首脑将出席在汉城举行的为2002年世界杯而准备的南北足球热身赛。正像片中电视播音员画外音所揭示的“这场赛事将加速南北统一”。而电影中作为反派角色的朴万坤，其执行计划的残酷通常应引起否定性接受取向，却在全片中塑造的极其成功，发人深思，他发出的“南方人喝酒作乐，北方人却饿死在街头。一场足球赛就能带来统一简直是荒谬，统一需要战争”等的言论是直击人心的。而特工之间的爱情是全片的主体，林美玉(真名金明姬)之前的绝望告白“我以为我可以做成林美玉，其实我还是金明姬”，这一句话后凝聚的莫大的悲剧性力量都是冲击人灵魂的。爱情是《生死谍变》的立意取向，正如宣传语中显示的“51％动作+49％爱情”。金明姬和崔相焕南北特工之间的爱情被演绎的荡气回肠。动作是标准好莱坞式的，而爱情的演绎则要超越好莱坞好多，充满东方的细腻与神韵，另人对韩国影片另眼相看。最有意思的是，该片经过统一部认可，成为获得在北韩(朝鲜)上映的最早的韩国电影。[1]

    《共同警备区》触及的是南北双方的神经。纵观影片，与其说它展示的是南北五名守卫士兵之间的故事，毋宁说故事的主角即是JSA本身。因为有了共同警备区的存在，五个人的命运才获得了特别的意义。国界线守卫士兵之间的接触虽不为一般民众知晓，但在世界各国可能都司空见惯。独朝鲜半岛因分离而别具意义。影片中有一细节，美国游客参观JSA时，一女游客的帽子飞到了分界线的北方一边。中立国的领队介绍“在韩国的保护法中，规定禁止与北方接触。因此现在的行为(越线拣帽子)是会判死刑的”。如此严峻的保护法。相信在朝鲜一方也会有类似的规定。但是五个士兵终于因南方的斯肖古踩雷被北方车上尉解救而开始接触，走向了“破冰之旅”。“破冰之旅”后果却是交火与死亡。影片由中立国代表苏菲来调查JSA黑夜中的交火事件来展开，全片由对往事的点点滴滴的追忆来完成叙事的。而在叙事之中，最简单平常的东西都获得了扣人心弦的质感。比如五人玩小孩子最平常不过的“抓石子”游戏，本来是游戏。却因为他们抓的是子弹，则显得别具意味。游戏是游戏。可是子弹毕竟不是石子。

    影片的发展结果出人意料。随着苏菲在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特殊的朝鲜背景将事情真相还原的同时。却也让事件的参与者相继自杀。因为作为人，特别是同一民族的人，他们渴望沟通并获得友谊：而作为士兵，这一切又是被禁止的，正如拣帽子的细节喻示的“会被判处死刑的”，是要作“叛国罪”论处的。虽然他们在接触过程中，都有着对自己所维护的“国家”观念的坚守。

    相对于《SHIRI》的爱情，《JSA》表现的更多是友谊。画面没有《SHIRI》来的流畅、明亮，但是作为对JSA这一特殊领域的表现则是细腻深刻的，影片随着叙事所透露出的压抑足可成千钧之势，斯肖古那一声划破压抑的枪声为全剧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非剧的命运由此展开，这同时也是JSA本身的悲剧性的质的规定性吧。这么沉重的压力没能压倒韩国观众，154天内竟有579万名观众观看此片。

    或许是因为朝鲜半岛依然处于分离的原因吧，《SHIRI》和《JSA》在剧中始终充满着杀机和血腥。相较而言，统一后的德国再反过来反映这段历史则更多的是从容和淡定。洋溢着更多喜剧的成分。

    《再见列宁》，影片讲述的是在丈夫逃往西德后，充满热情的东德共产党员克里斯蒂娜就把全部精力奉献给了她的党和一对儿女，并严格按照社会主义的要求抚养教育他们。1989年秋天，克里斯蒂娜突然心脏病发作，昏迷过去。在她不省人事的这段时间里，德国已经是天翻地覆：柏林墙倒了，她所挚爱的民主德国也解体了。克里斯蒂娜苏醒后。医生叮嘱她的儿子阿历克斯，任何刺激都将是致命的。为了不打击卧病在床的母亲，阿历克斯只好小心翼翼地隐瞒德共下台，德国统一的消息，假装柏林墙还依旧矗立。于是就在他们那间小小公寓里．阿历克斯尽力演出一场民主德国繁荣昌盛的闹剧，从食品到服饰，甚至伪造电视新闻，尽管外面早已换了一番天地，但这方小世界里，历史似乎停滞了，或者说儿子藉着对母亲的爱而改写、创造着历史……应该说，这是一部编剧机智巧妙而又感人至深的电影。通过一个儿子努力为母亲营造假象的视角来切入对柏林墙历史的记载。有着黑色幽默的味道，同时也含有轻喜剧的感觉，因为德国毕竟统一了，且朝着令人满意的方向迈进。艾德加·莱茨执导的鸿篇巨制《故乡》，在2004年推出的《故乡3》的第一集也是通过一对奔忙于世界各地的音乐家情侣的故事，来记载德国这一富有历史意义的时刻，第一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个题目用了故事开始部分，一位老人在柏林墙要推倒前兴奋地说出的话“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里面虽有前东德工人被廉价的雇到前西德这样的场景。但整体上的基调却是昂扬的，充满了融合后的碰撞及由碰撞带来的沟通和新鲜。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德国还会有关于柏林墙的影片出现。因为这就像二战一样是德国人挥之不去的记忆。

    墙倒了，德国人终于可以没有障碍的拥抱在一起了。可是线依然存在，这也将成为韩国影人持续关注的一根神经线。

    关于对隔离的控诉，关于统一的渴望，是这两个国家这一类型电影中共同的元素，不同的是一个统一了，一个依然对峙着，因而韩德的影片似可做互文看待，一个是另一个的前传或者续集。这样下来，我们的观影体验似乎会突然间变得立体而饱满。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