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重人格结构理论解读《此情可待》
李刘阳
内容摘要:法籍华裔作家程抱一的小说《此情可待》讲述的是一幕爱情悲剧。关于爱情,主人公道生和兰英在不同阶段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因此,本文试图借助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结构理论:“本我”、“自我”、“超我”来分析男女主人公的爱情选择。
关键词:《此情可待》 本我 自我 超我 爱情选择
《此情可待》是被誉为“中国和西方文化间永不疲倦的摆渡人”——法籍华裔作家程抱一所作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以明末清初为时间背景,以男女主人公道生和兰英的爱情经历为主线,讲述了一则凄美的爱情故事。本文借用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结构理论,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来解析男女主人公道生和兰英的心路历程以及他们所做出的爱情选择。
一.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结构理论
弗洛伊德,奥地利精神病医生,著名的心理学家。作为医生,他在临床实践中创立了精神分析疗法,获得很大的成功,并在此基础上创立了精神分析学说。[1]弗洛伊德在20世纪20年代后对他早期的理论进行了修正,提出了三重人格结构学说。这一理论的基本观点是,人格也由三个部分组成:伊德(id,本我)、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伊德完全是无意识的,基本上有性本能组成,按“快乐原则”活动;自我代表理性,它感受外界影响,满足本能需求,按“现实原则”活动;超我代表社会道德准则,压抑本能冲动,按“至善原则”活动。[2]当本我、自我、超我处于一种和谐状态时,人格才会健康发展;反之,人的心理就会失常。弗洛伊德指出,能够使这三者协调具有健康人格的人可谓凤毛麟角。日常生活中,人类的潜意识本能地追求享乐,当“本我”处于支配地位时,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满足本身的需要,往往无视一切道德规范;而在艺术活动或文学创作中及其他精神活动中,“自我”尤其是“超我”便占据了支配地位,人便会用道德来约束本能。[3]因此当这三重人格结构中的一种占据上风时,人的选择就会做出相应的改变,去顺应其原则活动。
二.本我之下——道生不计后果追求爱情
伊德(id,本我)不受理智和逻辑的法则约束,也不具备任何价值、伦理和道德的因素。它只受一种愿望的支配,就是遵循快乐原则,满足本能的需要。任何伊德的活动过程只可能有两种情形。不是在行动和愿望满足中把能量释放出来,就是屈服于自我的影响,这时能量就处于约束状态,而不是被立即释放出来。[4]在《此情可待》中,男主人公道生的最初选择体现出了“本我”人格。
三十年前,卢家老太爷庆祝七十大寿,道生作为乐队班子成员之一参加演出。在演出过程中,道生对卢家小姐兰英一见钟情,从此道生对兰英念念不忘。三十年后,道生本可以在道观里靠着占卜和医术的本领安稳度过此生。但道生心中那颗爱情种子使得他的“本我”人格浮现,并且占据主导地位。道生在“快乐原则”的主导下,抛弃道观的安稳生活,毅然选择去寻找兰英。道生在决定离开道观时:“此次离开,他不知何时能再回来,也不知是否会再回来。”[5]以及道生在赶往县城的路上时:“道生的脑中掠过了这样的念头: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现在仍然活着,他不畏惧再一次游荡,虽然他直觉地感到这将是此生最后一次了。那位他要看望的人儿是否仍然在世?”[6]在“本我”快乐原则的驱动下,他不再理智,甚至不清楚自己能否找到兰英,一切对道生来说都是未知数,但他还是毅然启程,去努力满足自己的愿望。
道生找到兰英后,他的“本我”人格仍在持续。“每天中午,道生都到赵家庄园后门领食。每次他都可以看到他珍爱的面孔,尽管那张面孔经常带有一层忧伤的白霜,在他眼里有时竟显得更加动人。每天其他时辰,他都处于等待此特殊时刻的耐心中。”[7]英娘每日的施食行为给道生提供了短暂的窥视机会。道生在窥视英娘的过程中满足快乐的需求。此时道生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活,他每天都去窥视这位有夫之妇,其余时间则一直处在等待中。“本我”人格占据了主导,道生的生活轴心是兰英。在寻找兰英的过程和每日短暂的窥视中,道生的快乐需求得到了满足。
三.自我之下——道生和兰英的爱情选择
自我不同于本我,按“现实原则”活动,它受外界影响,充当着本我与外在世界的媒介,起调节作用。自我位于人格结构的中间层,其作用是调节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自我的目标就是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在最大程度上满足本我的快乐需求。道生和兰英的“自我”人格在两人近距离接触之后得以浮现。
因为兰英病重,在大和尚的帮助下,道生被举荐到赵家为兰英问诊。这一次道生与兰英更近了,但道生并没有在“本我”的刺激下失去理智,做出丧失伦理道德的举动。此时道生的“自我”人格意识浮现。当道生第一次帮兰英诊脉时:“他不发一言的品尝着触觉的清凉的感受,不发一言,也不间断。此时此刻,他是主宰者。所有的一切均出自他的意愿,虽然他确切地知道何处是不可超越的界限。”[8]此刻,对道生来说,他美梦成真,终于体会到了“本我”的快乐。他成为了两者之间的主宰者,甚至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但受到“自我”的调节,即使他此刻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道生也沒有借以诊病为由做出逾矩的行为。经过几次诊脉后,兰英和道生这两位在三十年前就一见钟情的有情人终于得以相认。两人并没有因情愫复燃丧失理智,而是在最大程度上利用每次诊脉的机会合理地去体验这来之不易的相聚给他们带来的快乐。道生和兰英“自我”人格浮现,使两人不能不顾及伦理道德去放纵他们内心的情感。“每次会见,兰英的手从帐中伸出,无克制地与道生的手会合。这是他们所能做的一切。他们所做的确为胆大无边,这是他们知道的。”[9]此时的两人,一方面做出了胆大无边的亲密行为:紧握对方的手;另一方面他们的“自我”人格意识又不断地起调节作用,以至于他们并没有深陷其中,迷失自我。他们的情感仅限于此,这就是他们所能做到的一切。此时在“自我”的调节既满足了他们的快乐需求,也没有让两人完全沦陷其中。
两人相认之后,在“自我”的主导下,道生和兰英学会了如何去把握爱情中的“度”。纵使在热恋期,因为道德规约,他们不得不克制自己。他们在“自我”的调节下,按照“现实原则”,合理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四.超我之下——道生和兰英的爱情升华
“超我”处于人格结构中的最顶层,代表着最理想最完美的部分。“超我”一部分是从“自我”发展起来,常分为良知和理想。“超我”受道德原则的支配,其职能在于指导“自我”、抑制“本我”,努力达到人类最崇高的至善和最终的理想而不是快乐或现实。[10]在道生和兰英为爱情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刻,“超我”的“至善原则”指导他们做出选择,他们的爱情注定是场悲剧,但他们却因此都走向了最理想的“善”。
兰英的丈夫赵二爷发现了道生和兰英的秘密,但此时赵二爷命不久矣,因此他想一同带走兰英。在杀害兰英的过程中,赵二爷死了,兰英却被道生救活了。此时,没了爱情的绊脚石,他们今后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然而在这个转折点,兰英的“超我”人格浮现。在赵二爷死后,兰英并没有选择和道生在一起,而是选择去庵里过活。英娘开口了:“我这就去观音谷的庵里过一段日子。这段日子里,我不见人的。”“我懂的。过一些时,我也回到山里去,我在那里等待。”“是啊,等待。中秋我们发过誓,这一生,以至来生,我们都要重逢。什么时候呢?我还不知道,得耐心等待。当前,什么皆不可能,到时上天会做出安排。”道生感到一阵心酸,低声应道:“是。”“耐心等待。到时候我会捎信给你。那之前。什么也不要做。”“是。千万要保养你自己。”兰英眼圈红了。她沉默了一会,克服了感情,说道:“道生,我这就走了。日出,日落,月缺,月圆,我们一刻也不相忘啊!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啊!”[11]此时道生的“超我”人格也促使他尊重兰英的选择。他们各自在“超我”的影响下,都遵循着“至善原则”行动。在这段感情处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兰英选擇去庵里平心思考。在“超我”的主导下,当唾手可得的爱情变成了无止境的等待,道生做出了最至善的回应——不强求而是耐心等待。
在“超我”的主导下,道生和兰英虽然至死都没有再次见面,但是他们的爱情却达到了最理想的境界:即使不在一起,但是两个人的心却永远在一起,心里最深处永远都留有对方一个位置,生生世世。他们遵循了“至善原则”,两位主人公看似分离,但他们的爱却升华了,这种爱是什么都打不败的。结局看似悲剧,但何尝不是他们爱“永恒”的体现!
在《此情可待》中,由于受到“本我”的刺激,道生依照“快乐原则”不计后果地去寻找三十年前一见钟情的兰英。在道生和兰英从相见到相认的过程中,道生和兰英的“自我”占据主导地位,他们按照“现实原则”选择合理的方式去温存他们的爱情。他们既尝到了爱情的甜头,也不至于全然不顾社会伦理道德。故事结尾时,本可以就此在一起的两位主人公在“超我”的影响下,按“至善原则”做出了最善、最道德化的爱情抉择。他们的情感一波三折,但最终达到了最理想化的境界,他们的爱变成了永恒。
参考文献
[1][2]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3]赵平静,白桦,赵心怡.从弗洛伊德的人格构造理论透视张贤亮的《绿化树》[J].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04)
[4](美)C.S.霍尔(著),陈维正(译). 弗洛伊德心理学入门[M].商务印书馆出版,1990
[5][6][7][8][9][11](法)程抱一(著),刘自强(译).此情可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
[10]张小芳.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解读《妻妾成群》[J].名作欣赏,2019(2)
(作者单位:西安外国语大学欧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