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医皮科名家辨治脱发的经验与学术思想探讨
唐雪纯 杭晓屹
[摘要]本文以《当代中医皮肤科临床家丛书》为主要依据，搜集整理30位当代中医皮科名家治疗脱发的经验及学术思想。当代中医皮科名家在临床治疗脱发中传承经典、开拓创新，从先后天全面论治脱发。重视肝、脾、肾三脏与人体气、血、精等理论研究与应用，治疗中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时时关注病情发展过程中病机的演变情况，并灵活实施具体治疗原则和方法。强调活血化瘀在治疗脱发中的重要性，善于应用治疗专病的特殊药物与升浮藥物;各种药物配伍巧妙，全程重视情志调理，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运用药物内调与外治相结合。当代中医皮科名家辨治脱发取得了良好的疗效，充分验证了他们的临床经验和学术思想，值得学习借鉴。
[关键词]中医皮科名家;脱发;斑秃;脂溢性脱发;学术思想
[中图分类号]R758.71 ? ?[文献标志码]B ? ?[文章编号]1008-6455（2019）07-0134-03
Discussion on Clinical Experience and Academic Thoughts of Contemporary
Distinguished TCM Dermatologists in Treating Lipsotrichia
TANG Xue-chun， HANG Xiao-yi
（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Beijing 100029，China）
Abstract： Based on Contemporary Distinguished TCM Dermatologists Series， the clinical experience and academic thoughts of 30 contemporary Chinese medicine dermatologists in treating lipsotrichia are collected， sorted and analyzed.In clinical practice of treating lipsotrichia， contemporary distinguished TCM dermatologists contribute a lot in inheriting classics and innovating. They comprehensively studied the case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nature and nurture. They pay great attention to the research and application of the TCM Liver， Spleen and Kidney systems as well as the TCM theories of human Qi， Blood and Essence. In process of treatment， the combination of disease and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is made; Great attention is paid to the pathogenesis evolution of the case during the disease progression， during which flexible and specific treatment principles and methods are implemented. The importance of promoting blood circulation and removing blood stasis in treatment of lipsotrichia is stressed. Besides， they are good at applying special medicines or medicines with floating character and functioning in lifting Qi; and all kinds of medicine are ingeniously combined in prescriptions， and emotion conditioning is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throughout the whole process. On the basis of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drugs are used both in internal and external treatment. Contemporary distinguished TCM dermatologists in treating lipsotrichia have achieved satisfying clinical efficacy， which in turn fully verifies their clinical experience and academic thinking and is worth learning.
Key words： distinguished TCM dermatologists; lipsotrichia; pelada; sebrrheic alopecia; academic thoughts
脱发是皮肤科常见病，亦属于难治疾病之一。中医将其归于“油风”、“鬼剃头”、“发蛀脱发”等范畴[1]。西医主要将其分为斑秃和脂溢性脱发。本文以中华中医药学会皮肤科分会组织编写的《当代中医皮肤科临床家丛书》（共三辑）为主要依据，搜集整理当代中医皮科名家赵炳南、朱仁康、张志礼、陈彤云、禤国维、王玉玺、艾儒棣、管汾、欧阳恒、徐宜厚、边天羽、王莒生、秦万章、马绍尧、喻文球、邓丙戌、杜锡贤、刘复兴、韩世荣、肖定远、李秀敏、冯宪章、鲁贤昌、刘巧、李元文、范瑞强、李斌、段逸群、刘红霞、杨志波等[2-31]30位医家治疗脱发的文献，探索其辨治经验与学术思想，以期为脱发的临床用药、科学研究及学术传承提供参考。
1 ?辨证思路
当代皮科名家十分注重先后天因素在脱发发病中的不同作用，并善于整体辨治。脱发常见证型可总结为以下六类：①肝肾阴虚，精血不足证：“发者血之余”，“肝藏血”，肾，“其华在发”，且“乙癸同源”，精血互化。肝肾亏损则发枯毛落;②气血两虚证或心脾两虚证：脾胃受损，气血生化之源不足，或因心血耗伤，毛发失于濡养而脱落;③血虚风燥证或肺经风热证：素体血虚，风热之邪侵袭，皮毛失于濡养而生风化燥，瘙痒脱落;④瘀血阻络证：瘀血停聚，新血不生，毛竅失养;或因情志不畅，气滞血瘀，或因内伤杂病，气虚血瘀;⑤脾虚湿热证：饮食不调，湿热蕴结脾胃，脾失健运，胃失纳降，气血生化不利，毛发不固;⑥肝郁化火证：因七情内伤，肝气郁结日久化火，气火升腾，毛发脱落。在治疗中，遵循“急则治标，缓则治本”的原则，急者选用清热、疏肝、理气、活血、祛瘀等治法以泻实治标;缓者选用补气、养血、滋肝、益肾、健脾、益胃等治法以补虚治本。
2 ?常用方药
皮科名家们常选用经典方化裁治疗脱发，如补益肝肾，养血填精的神应养真汤、二至丸、七宝美髯丹、斑秃丸、六味地黄汤、右归丸;补益气血的四君子汤、八珍汤、黄芪建中汤、圣愈汤;清热祛湿的平胃散、黄连解毒汤、龙胆泻肝汤、枇杷清肺饮、祛湿健发汤;解郁安神的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养血润燥的当归饮子、苣胜子汤;活血通络的桃红四物汤、通窍活血汤、补阳还五汤等，并在其基础上形成了脱发治疗的经验方。如喻文球创制的神应生发汤[32]、刘巧的改良圣愈汤和柴芍龙牡汤[33]、李元文的健脾消脂汤[34]等，在临床中辨证应用，取得了良好疗效。通过数据挖掘发现，当代中医皮科名家治疗斑秃处方的核心中药组成为当归、甘草、茯苓、川芎、何首乌、女贞子、白术、黄芪、白芍、熟地黄、墨旱莲、酸枣仁、地黄、牡丹皮、柴胡及菟丝子。此核心处方为八珍汤合二至丸去人参加何首乌、酸枣仁、牡丹皮、柴胡及菟丝子，且方中生、熟地并用;当代中医皮科名家治疗脂溢性脱发处方的核心中药组成为甘草、白术、当归、净山楂、侧柏叶、茯苓、何首乌、地黄、女贞子、墨旱莲、牡丹皮、泽泻、白芍、首乌藤，核心处方为八珍汤合二至丸及六味地黄丸之“三泻”去人参、川芎，加净山楂、侧柏叶、何首乌和首乌藤。
3 ?辨病论治的侧重点
斑秃和脂溢性脱发治疗中具有不同的侧重点：①斑秃：以肝肾阴虚，精血不足为根本，滋补肝肾、养血填精须贯穿始终。其临床表现又分虚实两端。斑秃有实有虚，有虚实夹杂，或本虚标实，而以虚证为多。具体而言，因生产、劳累、脾胃虚弱等导致的气血不足为虚，发病缓慢，病程较长;实则多因情志化火，风热血燥，气滞血瘀，痰湿化热而致斑秃。斑秃并非全责之肾虚，当虚实异治，驱邪扶正，使气血通和，斑秃得愈，较之一味补肾生发，更符合临床实际;②脂溢性脱发：多与患者后天嗜食肥甘辛辣的不良饮食习惯有关，因此，在肝肾阴虚的基础上又有脾虚湿热的症候，治疗应首先辨明虚实干湿。临床多表现为头发多脂发亮，皮肤潮红、油腻、瘙痒，伴有黄色结痂，湿邪贯穿疾病始终，当以祛湿为治疗原则，健脾化湿、利水渗湿、苦寒燥湿、行气利湿等各法相结合;临床所见以实证为多，反复发作，病程缠绵者可由血热风燥，脾虚湿热等实证转为肝肾不足甚至阴虚火旺之证，治疗则当以补益肝肾、滋阴清热为主。其中，湿性脂溢性脱发治宜清热化湿，“先去油后生发”;干性脂溢性脱发多因血燥生风、肌肤失养，治宜祛风清热、养血润燥。
4 ?独特的用药经验
4.1 活血化瘀：在斑秃的治疗中，多位当代皮科名家强调活血化瘀的重要性。血瘀导致脱发的理论出自清代王清任《医林改错》通窍活血汤。艾儒棣认为各种原因可引起血行不畅，毛窍瘀阻，经气不宣，新血难以灌注，使发根失其濡养而致脱发[35]。治疗斑秃善用夜交藤、石菖蒲、鸡血藤。夜交藤又名“首乌藤”，一则养心安神，二则取其藤类药物藤蔓伸展之性，条达气血之功。藤主通，能通脉络，使气行血活，阴阳调和[36];刘复兴善用化裁补阳还五汤治疗斑秃[37]，治疗中、青年各种脱发常常显效。刘老认为该方益气活血、化瘀通络，符合《内经》“气血互根”“疏其血气，令其和平”之经旨，以水蛭代原方之地龙，加强祛瘀通络之功不伤正[38]。久病入络，对于严重脱发以及病程长的脱发，宜加用通络之品，如地龙、僵蚕、全蝎、蜈蚣等。
4.2 专病用药：何首乌为乌发生发之要药，《本草纲目》谓其“能养血益肝，固精益肾，乌髭发，为滋补良药，不寒不燥”，为当代中医皮科名家治疗脱发的核心用药。禤国维治疗斑禿常用松针[39]，《本草纲目》记载“松针......生毛发，安五脏，守中，不饥延年。”韩世荣治疗脱发常伍以松针、侧柏叶，是借其“冬夏长青，四时不凋”之性而为治，取其旺盛的生发之机，从而治疗头发的非时而落、非时而白[20]。侧柏叶，具有凉血止血、化痰止咳、生发乌发之功效，本品寒凉入血而祛风，《本草衍义补遗》谓侧柏叶能“补阴”，《日华子本草》谓其“黑润髭发”，除煎服外亦可外用，《千金方》中以生侧柏叶、附子为末，猪脂为丸，入汤中洗头以治脱发。
4.3 升浮药物的应用：在脂溢性脱发的治疗中，轻清上浮药物与引经上行药物发挥着特殊的作用。应用升浮药物以疏散解毒、行气开郁、活血通络，且引药上行头面，从而因势利导，驱邪外出。尤其对于油性脂溢性脱发者，韩世荣认为应先以“祛油”为主，避免应用熟地、枸杞滋腻碍胃之属，以免助长湿热而使油出更多，宜多用轻清上达之药如荷叶，侧柏叶、白茅根、蛇舌草类[40]。李元文提出[41]，因脂溢性脱发病位在头，在治疗中采用药性轻清上浮之花草类药物，再适当加以引经药如升麻、细辛，使药达病所。
4.4 善调情志：现代医学正向“生物-社会-心理”医学模式转变[42]，而中医素有五志过极、情志内伤引起脱发的理论。清代唐笠山所著《吴医汇讲》云：“盖脾处中州而属土，喜健运而恶郁结，思则气结，故曰伤也。况思虽为脾志，而实本乎心，心者，脾之母也。今以多思而心营暗耗，母气既虚，则所以助脾者亦寡矣。肝为木脏，欲散而苦急。《经》曰：肝气虚则恐，实则怒。”所思不遂，损及心脾，脾伤运化失职，气血生化无源，故形伤在外多发白发落;由情志因素引发本病，亦责之于肝。若肝郁气滞，疏泄失调，血行不畅，则毛发失养;或肝血不足，因精血同源，则血少精亏，亦致毛发失荣而脱落。数位医家皆强调情志抑郁是斑秃形成的重要诱因。在临床实践中，善于调畅情志，在辨证的基础上酌情选用补益心脾，除烦安神、疏肝柔肝，理气解郁之品。此外，刘巧认为应加强对患者的心理疏导，增强患者信心[33]。
5 ?中医药外治
脱发的中医药外治方法优势突出，是皮科名家们治疗脱发必不可少的重要手段。我们对以邓丙戌教授经验为主的外治方法进行梳理，总结以下几个方面。
具体操作方法主要有涂搽、戳药、熏洗、湿敷、针灸、按摩、中药沐足等，常用剂型包括水剂、酊剂、油剂、醋剂，生姜多用鲜药，肉桂多制散入醋，涩敛祛脂止痒药多煎水外洗或配成酊剂，川椒、斑蝥及补益生发药多制成酊剂外擦，干性皮肤则制成油剂，涩敛生发药则多煎水外洗，亦有配成酊剂者[17];针对脱发本病、证型与症状，具体选用以下药物：①刺激生发药：多有辛热之性，通过刺激患处，温通血脉，促进毛发生长。常用生姜、干姜、斑蝥、肉桂、桂枝、川椒、细辛、附子、藤黄、皂角刺、闹羊花、皂荚等;②补益药：如党参、黄芪、当归、生地、墨旱莲、冬虫夏草、丹参、何首乌、骨碎补、芝麻叶等;③散风药：荆芥、防风、白芷、藁本、苍耳子、薄荷、牛蒡子、蝉蜕、桑叶、菊花、蔓荆子、路路通等，可用艾叶、蛇床子、苦参止痒;④清热药：清热药可用金银花、黄连、黄柏、白鲜皮、龙胆草、土茯苓、大黄、桑白皮，冰片;⑤敛涩药：敛涩药多性涩或燥敛，可脱脂而助生发，可用诃子肉、侧柏叶、透骨草、松叶、榧子、明矾、五倍子、厚朴等;⑥凉血药：凉血药可用丹皮、赤芍、紫草;⑦行气活血药：如芳香行气药藿香、丁香、甘松、零陵香等可与活血药如红花、川芎、香附、王不留行等配合使用，疏其血气以生发。诸药相合，直接作用在病变局部，与中医的内调相结合，大大提高了脱发的疗效。
6 ?结语
当代中医皮科名家治疗脱发的经验与学术思想主要包括：注重先、后天作用，重视肝、脾、肾三脏功能的调节和人体气、血、精理论的研究应用;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善于化裁经典方剂，对于斑秃和脂溢性脱发的治疗各有侧重;关注病情发展过程中的病机演变，尤其强调活血化瘀在治疗脱发中的重要性，善于应用治疗专病的特殊药物与升浮药物，重视情志调理以及在辨证辨病基础上内调与外治相结合等。上述几方面密切配合，使中医治疗脱发能够治病求本、配伍巧妙，且方法灵活。当代皮科名家长期的临床实践和宝贵的学术思想，为当前的临床治疗与理论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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