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近代第一家妇女日报
姚庆
摘要：《北京女报》是北京创办最早的妇女日报，也是北方地区妇女报刊的开山鼻祖。它以“开民智行民风兴女学”为宗旨，积极宣传国内外女性新闻，对于唤醒女性自主意识、男女平权具有思想启蒙的意义。但也不能忽视报刊的局限性，是启发知识与保存礼教共存的体现。
关键词：北京近代妇女报刊《北京女报》思想启蒙
《北京女报》由张筠芗、张展云二人创办于1905年8月20日，停刊于1909年1月15日[1]，报刊地址位于前门外延寿寺街羊肉胡同（今延寿街耀武胡同）中间路北，后迁移至琉璃厂西门内路南，代发行处位于铁老鹳庙（今铁鸟胡同）聚兴报房。该报不仅是北京地区创办最早的妇女日报（中国女报虽有好几种，日报却只有本报一家）[2]，也是北方地区妇女报刊的开山鼻祖，同时还是“京华报界利用白话报进行文化启蒙的代表”[3]。《北京女报》的出现并非偶然，清末中国出现社会危机，并处于社会转型的关键期，新兴资产阶级崛起，晚清社会的启蒙思想以及西方传教士所带来的女权主义也相聚涌现，此时国内出现了“妇女报刊繁荣发展的第一个高潮”[4]，加之北京作为全国重要的政治中心，这也为《北京女报》的创办提供了便利条件。
一、《北京女报》的收藏地点
《北京女报》发行近四年时间，共计印发日报1200多份，有超过半数日报遗失，而当前现存《北京女报》共计507份，分别藏于首都图书馆和北京大学图书馆。
（一）首都图书馆
首都图书馆收藏《北京女报》第107至第126号，对应日期为1905年12月5日至12月24日，共20份，属于报刊发行期的第1年，该份报刊于1969年购得。
（二）北京大学图书馆
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北京女报》数量较多，为原燕京大学图书馆旧藏。该馆藏有《北京女报》第545号、第675-760号、第876-1216号，所对应的日期分别为1907年3月10日、1907年3月14日至5月11日、1908年2月7日至1909年1月15日，共487份，其中报刊发行期的第4年较为完整，而第3年有所缺失。
现存《北京女报》的数量接近半数，但唯独1906年无一份留存至今，而所存报刊95%以上是1907年至1908年之间刊行，这表明《北京女报》在创刊初期（1905—1906年）的社会形势较为艰难，无论是从宣传角度，还是重视程度上都较为薄弱，故发行量也要相对少于1907年至1908年。但是，从目前留存下来的所有近代妇女报刊数量而论，《北京女报》的数额已是十分可观，这与其所持有的“启发知识”与“保存礼教”态势有一定联系，故无论从其出版份数还是发行时间上较之其他女性期刊具有一定优势。
二、《北京女报》的排版与刊行方式
《北京女报》从创刊到终刊在用字、排法、句读、图案、文体上较为一致。正文均使用4号老宋体，栏目及题目用2号老宋体。报刊格式均使用竖排，标题独立占一行。在句读上均采取空一字格，但对于新闻标题、皇上、皇太后表示敬意之词，则使用两或三个圆圈予以区分；对于需标注的文字，如新闻人物评论之语，则使用圆括号重点标示。报刊鲜见有图案分隔，不同内容之间以纵线分隔，偶有在大字号题目及恭贺文字下会使用一些圆圈、手形、花边等简单图案分隔。报刊语言以白话文为主，但也掺杂有文言文、北京方言、土话、俗语等地方色彩的语言。
除上述固定格式外，《北京女报》的不同年份刊期在版式、报头、图画、增刊、篇幅等方面也出现变化。版式上，第一年使用9开纸方版，双面印，每日份6版；第三年改为16开纸长方形版，双面印，每日份8版；第四年为16开纸长方形版，双面印，每日份10版。报头方面（图1），第一年报头版位于第1版右侧，报名楷书，纵写，两侧为中西例日期，报名下为期号、报馆地址、电话、代派地等信息，报头左边有订阅价目；第三年报头位置改为第七页，价目栏与电话、地址栏合并；第四年报头版占该页大部分，使用花枝、花朵等装饰性图案，期号、价格也单独出列。报刊画图偶有使用，在初期的第118号《本馆紧要告白》发现有连环画外，其他刊期则少见。增刊又为附张，类似于公告、广告的位置，如第577号《特别新闻》中《大热心家》有提到“详单见今日附张”字词，但发展至第四年，附张消失。从篇幅字数而论，第一年每日版约有8800余字，第三年每日版约计7300余字，第四年每日版计8300余字，加之推算第二年及第三年的附张等内容，四年总字数保守估计为1067.1万字。
《北京女报》的印刷人仅在第四年第1179至第1216号中提到，名曰王绍堂，发行方式则几经易变，从代理处发行、专人登门送报，再发展为报馆统一发行。该报刊虽未日报，但每逢节日则停刊若干日，诸如春节、端午节、中秋节等，或如皇帝、皇太后的寿辰、丧日停刊。并且该报刊使用按月合订一册的方式，封面书有“女报”、年期、地址内容，而第四年各月合订本仅以每册首页为封面。
三、《北京女报》的主要内容
《北京女报》是综合类日报，所设栏目较多，前后有80多个栏目，内容也较庞杂，题材也较为多样化，以演说、评论报道国内外女界新闻为主要内容。据统计，《北京女报》的主要栏目有《演说》《时评》《短评》《女界新闻》《时事要闻》《中外大事》《京外新闻》《外国新闻》《各国新闻》《特别女界新闻》《女学调查》《家政学》《戏曲》等，信息量大，涉及面广。各栏目文章所用语言通俗易懂，以白话文、俗语为主，所針对的读者以中下层女性为主，是“发扬北京地方特色、注重新闻报道的综合性、通俗性的妇女日报”[6]，这与《北京女报》创刊初期提倡的论说“必正、必大”，新闻“必精、必确、必速、必多”[7]相吻合。
《北京女报》的栏目内容可分为三大类，第一类以时政新闻为主，《时事要闻（中外大事）》刊登国内外重要时事新闻，排版位置不固定，每日1至16条，字数不等，例如第578号“彭翼仲并未定案”。《京外新闻》刊载北京及外地社会新闻，排版位置不固定，每日必有，字数不等。《本京新闻》刊载北京社会生活等内容，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各省新闻》刊载外地新闻，排版位置不固定，始于第562号，字数不等。《本省新闻》以河北新闻为主，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外国新闻》刊登非外国大事之外的内容，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特别新闻》刊载国内外大事，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例如第126号“那中堂受惊”。《要件》刊登团体或个人启事等，第3—4年第5版，非常设，字数不等。《最要奏折》刊登各部院官员的上奏内容，第3—4年第5版，非常设，字数不等，例如第557号“学部议覆女学堂章程原奏”。《宫门抄》固有政治新闻，第1—2年报头版，第3年第5版，第4年第8版，非常设，字数不等。《电报》地方呈送中央电报，第1年第1版，非常设，字数不等。《来函》政府机构信息，载于第5版，非常设，字数不等。
第二类以宣扬妇女解放、女学评论为主，《演说》以评论、议论妇女问题为主，第1年载第2版，第3、4年载第1版，每日1篇，偶有1日2篇，每篇百余字至千余字不等，例如第882号“北洋女子师范学堂毕业纪盛”。《时评》对现实的评议，排版位置不固定，为非常设栏目，字数较短。《女界新闻》刊载女界大事要闻或妇女消息，载于第2版，每日2至7条不等，一般200字以下。《女学调查》以女子教育为主，排版位置不固定，自第882号每日1条，字数不等。《中国女界史》中外妇女人物故事，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
第三类以小说、戏曲等世俗化内容为主，《说笑话》刊载讽刺幽默的故事，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寓言》多是翻译外国寓言，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译丛》刊登外国风情，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唱歌》以歌词为主，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例如第1106号“劝妇女戒缠足歌”。《杂俎》刊载趣味性短文，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杂著》多是妇女论文，第4年第7版、8版，非常设，字数不等。《文苑》多文化内容，排版位置不固定，非常设，字数不等。《益智录》为科学知识，第1年第4版，第3年第6版，非常设，字数不等。《家政学》刊载家政、家教读物，第1年载于第5版，第4年载于第6版，非常设，字数不等，例如第940—971号“女子教育家庭教养法”，《小说》刊载女性小说，载于第7版，非常设，连载，字数不等，例如第888号“女丈夫”。《戏曲》以妇女为主题，载于第6版，非常设，以连载较多，字数不等，例如第748号“女杰约安”。
由上述栏目内容可知，无论是时政新闻，还是社会文化，无不与妇女生活密切相关。因此，《北京女报》具有以下五个特色：第一，报刊无论从栏目设置，还是文章篇幅而论，女性题材占据每日份报刊的三分之二之多；第二，报刊注重新闻的时效性，无论当地新闻还是外省新闻，只要与女性内容相关均进行报道，问题性突出；第三，报刊内容更贴近平民女性的生活，真实性强；第四，报刊所设栏目众多，内容也包罗万象，非固定性欄目较多，且同一栏目的名称也常有变化；第五，以北京新闻为主，突出地域性特点。
四、《北京女报》的宗旨
《北京女报》创刊于清末，必定带有鲜明的时代特色。首先，它具有强烈的反帝国主义特点。第1148号《演说·欲强国先正人心》载：“我国自甲午年与日本交仗战没海军庚子大师兄们一忽嗤割地赔款钦派王大臣到各国里去赔不是到而今北京城里立的那座石牌坊还在那儿哪可不知我国上下人民看见了心里是怎么劲儿哎呀这万年不朽的耻辱何时才能洗掉呀”[8]。其次，斥责清政府的腐朽无能。在第1121号《中外大事·日本人私测内地》：“洋人可怕官场可恨中国人呀怎么得了。”[9]再次，揭露社会统治危机。第841号《演说·救亡之策谋及庶民》载道：“民情聩聩士气浮嚣强邻四逼国蠹日盛内外上下党派纷弛。”[10]这就要求妇女有爱国情怀。第682号《演说·救国的责任在我们妇道人家身上了》：“哎呦（哟）诸位姊姊妹妹们睁开眼睛看看时局到甚（什）么分儿上啦。”[11]并宣扬妇女的独立性，第699号《女界新闻·因穷而死》：“看起这个来女同胞赶紧学点本事吧不能生利的有时候就得寻死可怕不可怕。”[12]
《北京女报》的宗旨是“开民智、行民风、兴女学”，在《演说·跟老圣人抬抬杠》中载：“我请问你：一阴一阳之谓道，有男无女，就成不了世界。古语说‘唯圣希天，意思惟（唯）有圣人能够为天。你是圣人，要这么看不起女人，为什么上天降生女子，不跟老天爷做反对呢？固然是十个手指不能一般整齐，女人里头不争气的太多，那是怨你老人家。从我说起，我就不能跟你善罢甘休。”[13]《北京女报》的发行改变了长期以来女性言论被禁锢的历史，推动了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为近代女性立言、发声提供了优良的平台。倡导女学教育是《北京女报》的根本目标，其希冀通过教育的方式改变女性群体自主意识薄弱的局面，在《缘起》载：“中国女学不昌，数千年矣。‘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语，实误尽苍生，幽囚我二万妇女于黑暗世界。痛哉！地球文明各国，竟言女权，而女权发达之始基，由于女学。惟（唯）我中国，开办学堂甚非易事。盖大厦非一木所能支，陋习又非一朝所能改，苟或办理不善，必致物议丛生。然则，舍女学堂之外，而求所以进我妇女于文明之域者，其女报乎？……近来，北京风气渐开，报界增涨力甚猛。兹拟别开生面，创设女报，一切内容，悉仿日报体裁。”[14]只有兴办女学教育，才能提高女性的平权意识，才能进一步推进与女性密切相关的移风易俗，诸如反对缠足、反对吸食鸦片、提倡婚姻改革等陋俗。
五、《北京女报》的历史评价
《北京女报》创刊近四年，共发行1200多份，在清末妇女报刊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首先，报刊具有思想启蒙的性质，所倡导的“兴女学、开女智、讲女权”，对于唤醒女性的独立自主意识及自我解放起到催化剂的作用；其次，沉重打击了封建传统的礼制观念，对“男尊女卑”的伦理观念发起挑战，使女性能够重新认识男女之间的平权关系；再次，大量宣传国内外女性新闻，使得女性的眼界更加开阔，起到开眼看世界的效果。
但是《北京女报》也有自身局限性，保守中带有激进，启发知识与保存礼教共存，这是由其所诞生的时代造成的，诸如歧视劳动人民、指责大丧期间未尊国服成例等。尽管在《北京女报·演说》中有提到“为报刊之正式言论，最能体现报纸之宗旨、倾向及水平”[15]，但事实上报刊内容较为空泛，仅停留在口号的阶段。《北京女报》是社会改良主义报刊，“表现出对社会风尚与旧道德的妥协，因此想来被定性为改良主义保守的妇女刊物”[16]，多是单纯提倡女学，而目标是要塑造贤妻良母型的妇女，在男女界限上也有严格规定，大力推崇贞节烈女。《北京女报》主张开女智，但报道内容涉及大量女子寻死、没教养的妇女，具有对女性劣根性的批判色彩，而对女性的苦难却极少提及，流于形式。“说到保守主义，人们总不免把落后、守旧的贬义与之联系在一起。这种看法，固然有一定的依据，但是决不全面。因为它还常常用来指社会事务的变迁，更倾向于保持其延续性和渐进性，以力求稳健的某种观念或意识。”[17]这应是对《北京女报》既保守又激進态度的合理解释，当然这也是女报能够在清末如此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存在四年之久的原因所在吧。
注释及参考文献：
[1]官方上，未见有明显标识的《北京女报》创刊日期，但通过其在《华字汇报》及《大公报》上的广告推断其创刊日期；然《北京女报》的停刊日期是依据现存藏本的最末时间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断定。
[2]组织女学日报[N].北京女报，1059号.
[3]赵继红.清末京华报界对北京下层社会的文化启蒙[J].文史月刊，2004（8）：53.
[4]方卿.图书营销管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251-252.
[5][6][16]北京市妇女联合会.北京妇女报刊考：1905—1949[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0：37，52，71.
[7]湛晓白.从舆论到行动：清末《北京女报》及其社会姿态[J].史林，2008（4）：37.
[8]欲强国先正人心[N].北京女报，1148号.
[9]日本人私测内地[N].北京女报，1121号.
[10]救亡之策谋及庶民[N].北京女报，841号.
[11]救国的责任在我们妇道人家身上了[N].北京女报，682号.
[12]因穷而死[N].北京女报，699号.
[13]跟老圣人抬抬杠[N].北京女报，1213号.
[14]创设北京女报缘起[N].大公报，1905-6-28（3）.
[15]阮经伯.报界创业大家彭翼仲[J].新闻春秋，2004（3）：36-37.
[17]胡逢祥.社会变革与文化传统[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1.
作者单位：河北师范大学中国史博士后科研流动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