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动画《你的名字》：幽玄之境折射审美人生
新海诚是目前日本动画电影领军人物，尤其是《你的名字》更是取得巨大成就，在全世界范围掀起了“新海诚热”。新海诚动画电影以一种崭新的模式推动着电影艺术的发展，本文將以《你的名字》为例，从叙事特点、审美特征以及在电影中所展现的日本文化三个方面分析新海诚动画电影，解释“新海诚式”动画特色。
新海诚，在日本动画界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有“第二宫崎骏”的美誉。虽然在其作品中，我们能看到宫崎骏的影子，但却与宫崎骏动画存在较大不同，其作品节奏更加舒缓，画面唯美，在抒情的音乐中讲述一个故事。从2000年开始，新海诚开始独立动画电影制作。在过去的近20年间，《追逐繁星的孩子》和《秒速五厘米》等作品陆续引起轰动。2016年，新海诚推出其新作《你的名字》，不仅在日本本土引起轰动，在海外上映更是大获成功。
《你的名字》以宫水三叶和立花泷在梦中相遇为主线，由于彼此的灵魂会在双方睡着后相互交换，因此展开了他们寻找彼此的故事。这个作品不同于新海诚以往作品的悲伤结局，而是圆满结束了跨域时空的爱恋，“我已不记得你的名字，却还记得喜欢你！”更是让观众记忆深刻。作为新海诚的巅峰之作，透过这部作品，可对新海诚动画电影的叙事特点、创作特点、审美特征以及日本文化有更好的认识。
一、新海诚动画电影的叙事特点
新海诚动画在表现形式上会更多关注背景，对故事叙述相对弱化，在充满诗意的动画中让观众更好地停留在画面形象的层面，而不仅仅是停留在叙事的层面。在《你的名字》叙事中，将时间和空间巧妙的结合起来，两者相互交错，将人物时空中细致的景物描绘与故事场景中标志性的元素融入到电影叙事中，在叙事与非叙事的双重博弈中讲述了两个空间差异的个体的爱情故事，很好诠释了新海诚的影视艺术概念。《你的名字》在叙事上主要包括了灵魂与梦境的双重线索叙事和陌生与交集的平行隐喻叙事的两个特点[1]。
（一）灵魂与梦境的双重线索叙事
《你的名字》中的故事是围绕空间不同的两个男女主人公展开，而经过精巧的空间叙事安排，使复杂的故事情节脉络清晰，设计了灵魂与梦境两个故事线索，主线与辅线同时并列进行。在影片中利用“梦”让住在乡下的女主人公与住在东京的男主人公灵魂互换，并扮演着对方的生活状态，同一个肉体有着两种不同的人格状态。
在影片的前半部分，讲述了女主人公宫水三叶对城市的向往，对自己日常生活的不满意。在梦中，宫水三叶进入男主人公立花泷的生活，同时立花泷也交换过着宫水三叶在小城镇的生活，他们通过自身灵魂控制着对方的行为，而他们在梦中的行为又作用于他们真实生活中。但他们梦醒之后，当灵魂回归各自身体以后，一切记忆又消失了，开启各自正常生活。为了让两人留存记忆，导演在剧中让两人通过记日记的形式告知对方，这在促进故事发展的同时也促进了双方灵魂上的交流。在影片的后半部分，立花泷凭借着梦中的记忆，拯救了宫水三叶居住的小镇，从宫水三叶的视觉转变到了立花泷视觉，让整个故事的空间交换更加平衡。一切的故事从梦境中开始，通过时空的相互转换，不断穿越，使彼此的灵魂不断交流。
（二）陌生与交集的平行隐喻叙事
新海诚动画电影中常用黄昏这个时刻，《你的名字》同样设置了黄昏这个重要的时间点。黄昏时刻，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是昼夜交替的时刻，绚丽曼妙的同时又带有着神秘色彩。立花泷和宫水三叶的相逢就是在黄昏时刻，而通过三年的时空交换后的相遇也是在黄昏瞬间。同时在日语中，“黄昏”的词根正是“你是谁”，这也为整个文章穿越时空的两个人有无数次交集，两人却总是彼此忘记，不能记住对方的名字，埋下了伏笔。“你的名字”作为电影的主题，使整个叙事统一起来。
两个主人公总是相遇却不能记住对方，“你是谁”成了这个故事中的情感羁绊。而这也是对我们平行世界的模拟描述，在繁华的大都市之间，陌生人之间即使相见，空间上接近，也不会使精神上亲近，灵魂依旧是孤独。新海诚导演设计了将灵魂进入人体，空间却并没有相见的情景强调两人最真切的感受是冲破精神隔阂的最好方法。最后两者的相遇，虽然依旧没有记住对方的名字，但还是记住了陌生的对方，隐喻了现实生活中陌生的都市人，在浩瀚的宇宙空间及时间长河中，没有晚一步也没有早一步的相遇，从而有了更多的交集。
二、新海诚动画电影的审美特征
动画电影在艺术形式上存在多样性，但是在基本审美中却存在着共性和规律性。首先动画片的幽默性和滑稽性是其表达手段的最大特征，成为动画电影里的时尚元素;其次是夸张性与假定性，在创造视觉过程中，将时空、环境等作出各种假设，使动画电影更具灵活性和广泛性;最后，对于大部分动画电影通过故事情节吸引观众，从时间和空间上安排处理，使其具有叙事性和直白性[2]。对于日本的传统审美，主要从物哀论、寂论和幽玄论三个层次理解其“美”的意识。三个“美”意识可以分别简述为：如实的抒发自然情感，强调文艺作品的审美;不再局限于文字表达和日常生活状态，转而追求简素、淡泊的独特意境;展现出一种无法用文字言说的超越现实具象的审美意境，显示出无中生有的幽玄之境。
新海诚动画电影继承日本传统审美意识，与现代电脑技术相结合，并打破了动画电影的传统审美特征，实现了一般审美上的超越，逐渐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趣味和审美理想——悲情美、自然美、含蓄美。
（一）审美内容的悲情美
悲情美属于悲剧美中的一种，“物哀美”“知物哀”是新海诚电影中的主要基调，也是日本审美文化中的核心，主要描述人物所经受的惆怅之情、无奈之情、失落之情等情感悲剧，通过观众对悲剧形象产生的同情和怜悯审美心理，使其净化心灵，激发对美的向往与追求。《你的名字》的时空之恋中，观众感受到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悲伤、思念、期盼、痛苦之情。时空距离成为爱情的阻隔，立花泷和宫水三叶住在日本不同的地方，三叶曾尝试与泷相遇，但是因为三年的时间距离，使他们置身于不同的维度里，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却不能真正的相见。虽然新海诚这部新作，没有以往作品中给予故事结尾一个悲伤结局，但是在《你的名字》中，开放式的结尾让人们对男女主人公的结局充满了无限的想象。
在《你的名字》中，彗星作为审美意象，从故事开始出现，一直贯穿整个故事。而美丽的彗星却是悲情的象征，彗星坠落的时候会变成破坏力巨大的陨石，造成村民的死亡。电影接近尾声时，男女主人公短暂的黄昏后相遇由于彗星的出現被破坏，美好的爱情被打破，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生活状态，这一切都如同彗星，美好却带有着悲伤，终将要坠落。
（二）审美形式的自然美
新海诚的动画电影主要从逼真自然的画面、舒缓轻柔的音响中表现出日本审美文化自然美的追求。新海诚的动画电影属于写实的美术风格，将实景拍摄作为基础，手绘展现细节部分，动态模型只应用于立体场面的描绘，观众从高度还原的真实场景中，找到生活的影子[3]。《你的名字》中立花泷居住的东京选地为新宿，东京塔、新干线等代表性场景，频繁出现在电影里，而生活在乡下的宫水三叶生活场景选择了岐阜县飞騨市的乡野风光为原型。以宫水神社为原型绘制了宫水三叶所在神社，影片中美轮美奂的系守湖则实际为新海诚故乡的诹访湖。导演的画面构图多采用水平均衡式构图，以合乎自然规律的组合来营造自然美感，如两主人公相遇时的情景，画面近似相同，让人感觉稳定、沉寂。
新海诚动画电影中在声音方面主要通过自然同期声和独白人声来体现“自然美”的倾向。新海诚作品常利用电车和脚步声传递信息和表达情感，在《你的名字》中，在人行天桥上擦肩而过的两人通过改变步幅和速度，用鞋音节奏的改变表达两者感情的不同。日语本身比较简单、轻柔，因此新海诚动画电影中常采用温柔纯净、不加配乐的人声独白，只单纯依靠语言来塑造宁静的氛围。新海诚在配音演员的选择上也是大胆尝试，《你的名字》中神木隆之介为立花泷配音，上白石萌音为宫水三叶配音，这两个配音演员都是新人，且没经过专门的训练，声音听起来更加自然。在配乐上多采用舒缓治愈的轻音乐，《你的名字》中配乐多是悠扬的提琴配合钢琴的声音，曲调忧伤轻柔。
（三）审美意境的含蓄美
含蓄是艺术表达的重要手段，“言有尽而意无穷”，让观众有充足的自己想象的可能性。新海诚的动画电影都非常注重含蓄美的表达，常采用情节的弱化表现效果，许多观众在刚接触新海诚作品的时候会对一些故事情节、情感把握上存在误解，感觉情节不够流畅，实则在细细揣摩后，就能体会出导演的用意。《你的名字》中雪野老师在上课时引入一首短歌——九月露沾身，待卿于黄昏，老师讲解了的黄昏一词，这是为后文身处不同时空的宫水三叶和立花泷将在黄昏时刻相遇做了铺垫。变形是在一定的尺度和逻辑下有意识改变对象的形式，使其具有更大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新海诚的影片中常用变形来表达出一种含蓄美的意境[4]。在《你的名字》这部影片中，对彗星坠落的一瞬间做了很明显的变形处理，长达五秒的无声画面的出现取代了本该有的轰鸣声音，这彗星坠落的紧张感与无声画面形成巨大反差，给人们心灵更大的震撼，更表现出灾难的残酷性。
三、新海诚动画电影中的日本文化
新海诚导演是日本文学专业出身，作品内容上充满日本文化，且语言优美。《你的名字》灵感来源于日本古典文学，在故事中多处融合了日本的传统文化元素，将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与动画电影融会贯通。电影中出现大量日本传统神道文化的元素——结绳、神社、口嚼酒等。
（一）日本“产灵”文化外延
日本“产灵”文化是指万物产生、发展的灵力，在《你的名字》中，“产灵”一直贯穿整个故事。在日语中，“产灵”与“结”为同音字，结绳是日本文化符号，是古代日本人对万物原始认识的外在表现，在电影中，被三叶绑过头发的结绳后来又送给了男主角泷，是两人灵魂互换的载体以及情感的连接。宫水三叶的外婆在影片中说：“系绳结叫做结，人与人之间的牵绊也是结，时间的流逝也是结，全部都可以用同一个词来表达。这既是神明的称谓，也是神明的力量。我们所编的绳带也是神明的神技与时间流逝的显现。”结绳自然而然的插入到整个故事叙述中，连着两个人的命运，正是这条红色的绳结，让男主人公一直记着女主人公。同时，与“结”出现的还有口嚼酒，正是立花泷喝下口嚼酒之后，才意识到他和宫水三叶有着三年的时间间隔，并借着绳结的神力，扭转时间回到三年前，回到彗星坠落的那一刻挽救了系守镇[5]。这是日本“产灵”传统文化内涵的外延，让人们感受到结绳的神奇力量。
在日本文化中，名字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蕴含着万物有灵的思想，在名字中有着神灵的力量，可以通过名字来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你的名字》的核心正是“名字”，既是片名也是故事主线，宫水三叶和立花泷的牵绊、思念都是由名字引出，寻找对方的灵魂，记起对方的名字，这都与日本的文化相关，赋予了语言的灵性。
（二）日本女巫文化刻画
在日本传统文化中，女巫是天、地、神之间的媒介，有着超强的通灵能力，具有行使祭祀神明的权力。在《三国志·魏志·倭人传》中就有关于日本女巫的记载，从日本神话传说中也可看到原始时代的日本女巫形象[6]。宫水三叶正是负责系守镇的宫水神社祭典的继承人，也就是一名未婚的女巫形象，她拥有常人所不能的通灵能力，与住在东京的少年立花泷交换灵魂，而正是这种能力的存在，才有了后面故事的发展。《你的名字》与新海诚之前的作品相比，不在局限于男女之间“小清新”恋爱，利用传统文化中女巫的灵力，演绎了一段跨域时空，穿越灵魂的爱恋，使男女主人公的爱变得更加震撼。
（三）传统与现代文化的碰撞
《你的名字》探讨了日本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的冲突，立花泷所居住的东京代表了日本的现代文化，与之相对应的女主宫水三叶居住的小城镇则代表传统文化，宫水三叶一直向往着东京的生活，当她互换灵魂去了东京之后却疑惑于现代都市的忙碌、无理。而三叶所带去的传统文化中的温存、善良也在改变着现代社会。在故事最后，立花泷喝下传统的口嚼酒，拯救了小镇。
结语
《你的名字》大获成功，是对新海诚导演在动画电影的叙事特点以及追求悲情美、自然美、含蓄美的审美形式改进及独树一帜的肯定，让人们对新海诚动画电影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同时在影片中加入日本文化的元素，使其与其他国家的动漫作品区别开来，以新颖的视角讲述一段唯美的爱情故事，对整个日本动画电影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李佳瑶.日本文化审美下的新海诚动画电影——以《你的名字。》为例[ J ].当代电影，2017（7）：194-196.
[2]马聪丽.《你的名字》：“新海诚式”动漫的里程碑[ J ].电影评介，2016（20）：92-94.
[3]史爽.电影《你的名字。》之美学解读[ J ].电影文学，2017（20）：123-124.
[4]元天庆.新海诚及其动画作品研究[D].华东师范大学，2011.
[5]陶朋.新海诚动画作品风格浅析[ J ].艺海，2013（8）：106-107.
[6]倪莉.立足传统，着眼当下——浅析新海诚《你的名字》中日本传统文化的表达[ J ].艺术教育，2018，327（11）：106-107.
【作者简介】? 杨朝政，男，山东巨野人，常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