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置时空
孟德鸿 张倩
摘 要：新工笔花鸟画是在新世纪前后出现于我国美术界的，这一称谓是由之前的“新锐工笔”发展而来，主要是为了强调工笔画在新时期呈现的区别于传统工笔画和现代工笔画的新面貌。以陈林、雷苗、高茜等艺术家为代表，并以其作品中体现出的共性为特征进行研究发现，他们的作品基本上都以工笔传统为基础，同时吸纳了一些西方绘画中有别于中国传统绘画的要素，诸如透视、光影、色彩、构图，乃至创作理念等，使自己的画作既具有历久弥新的中国传统艺术气质，又符合当代艺术独特的表现特质。当下审美需求的艺术创作，具体表现为创作思想上的“观念先行”和“非再现”，表达方式上的拼贴手法的运用、对东西方文化符号的挪用、刻意模糊意向的隐喻设置。陈林是新工笔花鸟画的代表画家之一，他的花鸟画在技法、画面形象营造、时空的表现及精神内蕴等方面都展现出现代面貌，给观者提供了一种基于泛图像时代视觉文化的审美观照。
关键词：新工笔花鸟画;技法;画面形象营造;精神内蕴
一、绘画技法的创新探索
从技法上看，陈林的新工笔花鸟画并没有脱离传统的技法，而是在传统技法的基础上，为达到某种画面视觉效果而进行了一些技法创新。如为了降低画面的明度以达到既定的画面效果，画家用白色去一遍一遍渲染，再去用清水笔来轻轻擦洗，从而画出和谐通透的白色，这种洗染法意在将画面色彩处理成含蓄而隐抑的灰色调。而且，洗染所形成的水痕既有一种视觉上的历史沧桑感，又是一种半透明的光斑符号。
即使是画面的细微之处，陈林也惯用洗染法，如鸟的腹部、眼周围的白色、鸟眼的眼白、鸟爪处等，都是如此，所以正如画家的表述，擦染法须用厚一些的纸张。再如禽鸟的羽毛，画家首先会选择用极淡的墨加一点赭石一片一片分染，然后趁颜色未干时用清水笔罩染一遍，使羽毛之间柔和衔接，从而获得一种朦胧的视觉效果。有时画家也尝试以婴儿爽身粉代替传统的颜料进行赋色，这种具有试验性质的做法也是画家创新探索的具体体现。
二、画面形象的主观营造
与传统的工笔画不同，陈林的新工笔花鸟画在图式营造上凸显了主观性特征。他的一部分作品很大程度上融合了拼贴艺术的特质，如《凡·艾克的婚礼》（图1）是对扬·凡·艾克《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的图式转换，《波提切利之舞》是借用了波提切利《圣告图》的图式。两幅画中的背景基本上保持了原貌，人物被转换成禽鸟的形象，而画面形象则完全采用了工笔画的表现语言，看不出丝毫西方绘画的痕迹。这种创作的手法一方面反映出画家中西文化交融的审美态度，另一个方面也反映出中国传统绘画的一些当代性的特质。
陈林的作品如《鱼之乐·澄怀》《瓷之感·出》等体现了他对传统文化的现代解读。《鱼之乐·澄怀》显然源于庄子的哲学思想，但《鱼之乐·澄怀》具体所描绘的是一只禽鸟单腿立于怪石上，另一条腿呈弯曲之势，鸟俯首张望下面水中的游鱼，画面上方是宽阔的水面及依稀可见的水边城市。观者从画面中并不能体会传统花鸟画中的和谐与惬意，反倒会感受到一种并不明确的主题。这种表达方式使作品的内涵更加神秘而富有哲思。《瓷之感·出》等作品是将禽鸟的形象与画谱、瓷器的形象作为画面的主体形象，画谱、瓷器上的形象与禽鸟既形成动与静的对比，又有着内在的某种关联。这些作品基于故事化视角或戏剧化的情节，通过画面时空的措置，以精致的工笔造型手段营造出古典美的氛围。
在构图方面，如“画里画外”系列中飞禽的行走或静立之态，被安放在人文环境而非自然空间，作品《波提切利之舞》（图2）中的禽鸟在画面之中，而禽鸟背后一幅油画作品又将鸟儿置于画面之外，画面主体物化置换。构图区域的分割，使视觉感知融入非自然主义的视觉因素，给观者营造了一个视觉经验以外的空间。
陳林的新工笔花鸟画试图在传统工笔花鸟画中引进当代绘画的空间观念，如写实主义的实体空间、外阴影及观念绘画的物象组合等。他的绘画能使形象在不同的平面、层次里并置。他将中国工笔画中扁平的禽鸟置于西方写实的实体墙下或窗前，然后利用屏风构成画面上的“虚空间”，再与同样平面化的禽鸟形象重叠，消除空间上的纵深感。这样的构图使陈林作品中的诗性与哲思在扩展审美心理场的同时又突破了视觉阈限，从而使其更容易引导观者进入精心预设的情境。
陈林的绘画作品在内容上与传统工笔花鸟画所表达的内容大不相同，对于画面形象的塑造也更加主观化。正如克莱夫·贝尔所说“艺术乃是有意味的形式”，在图像处理上，画家更加注重表现具有现代性特征的视觉美感。
三、作品的风格与意蕴
新工笔花鸟画一方面表现出传统绘画的唯美倾向，另一方面又显现出现代性的观念特征与视觉传达形式，新工笔画家往往将二者有机融合，展现自己的内心世界。作为学院派画家的陈林，敏锐地意识到中国画的现代形态转换，在绘画技法高度发达、视觉信息丰富多维的现代社会，只有在视觉经验以外才可能“营造一种新的视觉样式”。再睿智的思想、再新锐的观念，也必须要有与之相契合的内容来呈现。
陈林新工笔花鸟画的主要特征便是语境的转换。画家用独特的艺术语言表现大自然式的联想，这种转变是人为的再造空间意识，在这个空间里按照画家自己的视觉需求进行画面的重组。物体的位置、块面的切割、色块的组织，在主观化的处理中获得一种对形式美感的创造。这使得他的作品构图新颖、笔法细腻、格调清雅、意象别致，既具有古典意味的美学意蕴，又体现出明确的视觉现代特性，鲜明的“形式语言”特质赋予了视觉图像哲理内涵。
陈林新工笔花鸟画在陈林作品系列中的重要特征是以不同元素构建神秘甚至有些诡异的画面空间，以矛盾或者“错误”的方式将花鸟置于其中，这种画面冲突打破以往的工笔画面形式，从而显示出某种颇具戏剧感的倾诉和叙事的意味。陈林以他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对传统和当下审美取向的理解，将绘画的解构从“形式语言”认知角度展开，于情境想象中分析。从艺术原理的角度来说，艺术作品是创作主体的精神投射、灵感结晶和意识升华，对画家而言，形式语言是内在精神的言说方式，也是图像程式与造型符号综合体。陈林的作品显然是运用独特的形式语言，巧妙融入现代构成意识来表达具有神秘甚至诡异特质的形象空间。从他最初的“误入”系列作品到后来的“画里画外”系列，我们可以发现他通过对特定的禽鸟组合，让一只或者一群各异的禽鸟从空间走向平面，将画面置于一种颇具超现实意味的场景中，使画面具有鲜明的当下时代特征。这让他笔下的工笔花鸟画与传统工笔花鸟画拉开了距离。
陈林的花鸟画作品还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即书卷气的自然流露。“画者，文之极也”，陈林作品的书卷气是一种自然的流露，他深入的体察既有宋人的精微，也有元人的雅逸。他能敏锐地捕捉到禽鸟精微的生命律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同时又不仅仅满足于从自然主义的角度去观照画面。他将禽鸟的形象纳入思维的有机整体，从而透过自然属性去探索绘画可承载的人文性。禽鸟是陈林作品中一以贯之的隐线，缝合着传统与当代的文化语境、历史记忆与当下生活、世界与自我的距离。通过赏析作品可以发现画家作品中隐匿的“梦游”性质：古法之鸟或游走于虚幻空间的窗前、屋角，或翱翔于徽派建筑的上方，或出入于极具构成感、暗示多维空间的线性结构之中，从而带给观者意想不到的心理体验。
四、结语
与传统工笔花鸟画相比，新工笔花鸟画更多地表现为一种对传统的突破，包括题材选择、技法运用、精神意蕴等诸多方面，尤为突出的是突破传统绘画演绎出当代新风采。陈林的新工笔花鸟画以崭新的画境、语境和心境，重新解构和构建视觉图像，使花鸟画展现出时代性的审美格调。新工笔试图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融入对当下城市文化及视觉经验的探索。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契合当代人的视觉需要与审美经验的。研究新工笔绘画艺术风格，可以从一定意义上更好地了解新工笔，归纳出笔、墨、色所构成的外在视觉形态以及其所呈现的艺术风格，为我国当代工笔画艺术绘画的多元化发展提供一种探索途径，以探寻工笔绘画的发展趋势，使新工笔更好地适应时代的发展。传统工笔花鸟画在选材、技法上更多延续的是一种传承，新工笔花鸟画的概念表達的更多的是一种突破传统的理念，包括题材选择、技法运用等。
参考文献：
[1]陈林.新工笔文献丛书·陈林卷[M].合肥：安徽美术出版社.2010.
[2]张见.新工笔文献丛书·张见卷[M].合肥：安徽美术出版社.2010.
[3]高茜.新工笔文献丛书·高茜卷[M].合肥：安徽美术出版社.2010.
[4]杭春晓.幻象·本质：“当代”工笔画之新方向[M].合肥：安徽美术出版社，2010.
[5]尚良娟.高茜新工笔经典作品研究[J].美与时代（中），2019（5）：64-65.
[6]陈祥云.当代黑龙江地区国画艺术的地域性[J].作家，2011（12）：247-248.
作者简介：
孟德鸿，齐齐哈尔大学美术与艺术设计学院副院长、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画理论及创作、中国传统纹饰、少数民族艺术等。
张倩，齐齐哈尔大学美术与艺术设计学院2018级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