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学视角下新闻图像的视觉修辞分析

     吴文兵

    

    【摘? ? 要】本文以《人民画报》部分涉农封面图像为例,用符号学方法对其进行视觉修辞分析,使得蕴含其中的象征意义能够显露出来,完成一次对新闻图像的“观看”,并通过对封面图像的视觉形式和摄影手法的解析,归纳出一些具体的视觉修辞方法。

    【关键词】人民画报;视觉修辞;符号学;封面图像

    一、理论基础及研究缘起

    罗兰·巴特在《图像修辞》中关心“意义是如何进入到形象之中的”,[1]他认为,图像的象征意义得以表达就是图像修辞功能得以实现,对视觉修辞进行分析,实际上就是研究意义如何进入形象的。通过对图像的视觉元素进行解析,探讨视觉符号所蕴涵的事实叙述和观点表达,我们可以发现视觉符号的象征意义, 从而实现对新闻图像视觉修辞功能的考察。

    《人民画报》是新中国出版的第一本面向世界的综合性摄影画报,连续出版至今近七十年,从未停刊,被誉为“中国国家画报”。这本杂志封面上的新闻图像作为对内对外输出的、在公共空间传播的视觉图像,不仅传播新闻内容,还成为表征社会、建构国家形象的特殊视觉文本。在《符号学原理》一书中,罗兰·巴特认为,在第一个层次中的一个符号,可以成为第二个层次中的一个能指,具有更深层次的所指。根据这种译解程序,我们可以对更为复杂的视觉文本进行符号学分析。

    在摄影器材还不够先进的新中国成立初期,《人民画报》上的新闻图像是国内外读者“观看”中国的重要媒介材料,封面上的人物形象更因为其显著性而被称为“大国脸谱”,承载着“国家记忆”。因此,这些封面图像也是进行视觉修辞分析的经典案例。而借助符号学理论来对其视觉元素进行解析,探究文本的象征意义,也是一个窥探视觉修辞功能的有效手段。本文以《人民画报》部分涉农封面图像为例,用符号学方法分析其象征意义,使得蕴含其中的意义能够显露出来,完成一次对新闻图像的“观看”;同时,在“观看”过程中考察视觉修辞功能实现的方法。

    在罗兰·巴特的符號学视角下,一幅图像可以分解为:语言学信息、直接意指形象和含蓄意指形象,二者“分享着共同的实体”,是无法剥离的,形象的观看者在接受视觉信息的同时也接受着文化信息,不存在对纯粹的直接意指形象的观看。本文中的《人民画报》封面图像可以说是第一层次的符号,也就是直接意指形象,而这一图像成为第二个更大符号系统(神话)的能指,神话的所指则是图像的含蓄意指形象,正是我们探究的图像的象征意义。

    二、视觉修辞的“结构”:传达象征意义

    1951年第9期《人民画报》封面的图片说明是:“工农联盟的标志—润河集分水闸建筑工程的模范人物:铁路工人一等功臣王长恩(左)一等功臣民工李秀英(中)和特等功臣民工谢洪友(右)。”

    我们首先用符号学方法对这幅图像做第一层次的明示义分析。这张封面图像分前景和背景两个层次,采用了仰拍的方法。前景中三位人物身上的大红花和奖章作为能指,意指的是这是三位受表彰的英模,而背景中脚手架、忙碌的劳动者作为能指指的是正在修建中的水利工程。加上图片说明中的语言学信息,我们可以得出这幅图像的第一层次明示义:参与修建润河集分水闸的三位工人和农民因为贡献突出,受到表彰。罗兰·巴特认为符号的意指实践有两个层次,在第一个层次中的一个符号,成为第二个层次中的一个能指,“这个建构在第一条符号学链条基础上的第二秩序的符号学系统就是‘神话。”[2]将以上第一层次的符号系统作为第二层次“神话”的一个能指,我们可以得出这张图片所要表达的第二层次所指涵义:正是新中国成立后,工人和农民的共同努力,才有可能在淮河上建起这样一座大坝,才有可能取得一系列建设成就;农民在新中国翻身当家作主,正和工人阶级共同建设新中国。通过以上阐释,我们得出这幅图像实际上指称的是“工农联盟”神话,这是这幅新闻图像作为视觉符号的象征意义。通过符号学的方法,结合时代背景,我们阐释了视觉文本的象征意义,而视觉形式如何服务意义的传达,则是考察视觉修辞功能的题中之义。从视觉形式上来看,一系列摄影语言的运用,加强了象征意义的呈现。中长焦的压缩效果,使三个人物紧密排列,突出了工农联盟的团结和亲密;仰拍的角度,表达了对先进人物的尊敬,也传达出对工农联盟的正面态度;红色、黄色等明亮颜色的运用,也传达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氛围。这些视觉形式在进行事实叙述中,都有鲜明的观点表达,使视觉修辞功能得以实现。

    1954年第11期封面图像的说明是:河北省张玉璞农业生产合作社第三生产队的打谷场。这是封面图像的语言学信息。俯拍的一个打谷场上,所有人都在忙碌,近处,村民拉着牛车,准备将打包好的粮食运往仓库,稍远处,村民正在整理秸秆,画面左侧,农托所统一照料的孩子们在打谷场上玩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隐约被田埂和树木整齐切割,向远方延伸。高处俯拍的构图方式可以取得一个较大的景别,远处整齐的土地绵延不绝,近处劳作的大人和玩耍的小孩“各司其职”,构成一张生产队的秋收图景,这是这幅图像符号学上的第一层次明示义。

    图像符号第二层次涵义的获得,需要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进行考察。1953年,土地改革基本完成,国家马上开始了对农村的社会主义改造,将土地收归集体经营。1953年12月起,初级社迅速发展,农户的土地以入股的形式交由社里统一经营。近处的集体劳动场面,远处绵延的集体土地,正是对农村逐步实现集体化的视觉表征,这是这一图像的第二层次所指涵义。从摄影语言来看,广角的运用,可以展现开阔的场景,让合作社集体劳动和生活场面得到全景呈现;俯拍的角度,让集体的土地不断向外绵延,展现出这一生产形式的可复制性;金灿灿的稻谷和明亮的阳光也营造出一种昂扬喜悦的状态。这些视觉手法的运用,吁请读者对这种集体生产形式的认同。特别是,在1954年的国家画报上展现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秋收图景,其实是制造了农业集体化的一个象征符号,是将农村土地集体经营这个概念的具体化。在集体土地上劳动这种“观念化的风景”,后来不断出现在《人民画报》的封面上,作为符号在公共领域广泛传播,实现着对更多农民群众的入社动员。

    通过以上两个案例的分析,我们发现这些图像不仅传播新闻事实,还具有象征意义。图像对意义的视觉表征利用的就是符号的象征意义,这是这些图像最基本的视觉修辞“结构”。《人民画报》封面图像上许多视觉符号都能激发观者的联想,它们通过转喻、隐喻等方式传递象征意义。新闻图像因视觉形象的真实感,当用于传播时,通过将具体形象引向一个抽象的概念,传达出象征意义,从而将观点传达给读者,实现修辞功能。

    三、视觉修辞的方法:“有意味”的形式

    封面图像的形式对意义的传达具有重要作用,对其进行修辞分析,可以从封面图像的构图景别、观看角度、光影色调等“有意味”的形式入手。

    从景别和焦段来考虑,我们发现,广角镜头拍摄的大全景,引导着观者做更辽阔深远的遐想,而长焦镜头拍摄的中近景,则让画面中的元素变得更紧密,有利于展现画面中人物的团结和亲密关系。还是以图2为例,采用的是广角镜头,拍摄了合作社打谷场及周边农田的全景,前景中农民忙碌而有序,背景中的农田整齐绵延向远方。这样一幅全景图片让我们获得丰富的信息,也引导着我们做出更辽阔的遐想:这是一种理想的生产场景,从而增加对农业合作化運动的认同。和这期封面不同的是,图1封面图像是采用长焦拍摄的中近景。通过长焦的压缩,画面中几位先进模范紧密相连,展现出工农联盟的团结、亲密。《人民画报》封面上的典型人物的图像都是中近景景别,让读者以近距离的角度“观看”先进典型,拉近和典型的心理距离,激励向典型学习的行动,实现图像的修辞效果。

    从镜头的方向和角度来考虑,我们也可以发现不同角度暗含着拍摄者不同的叙事意图,而这些意图都是服务于意义的有效传达。在拍摄人物时,多用仰拍,让人物显得高大、强壮、伟岸,如1950年第8期、1950年第12期,拍摄农机手和民兵时采用的就是仰拍视角。同样,在对先进典型的拍摄中,都是采用微仰的角度,传达出对图像中人物的尊敬。在拍摄生产场面时,则用俯瞰角度,突出土地广袤,如1974年第21期拍摄秋收场面时,就是从高处俯瞰千里麦浪。水平角度的拍摄,传达的是一种平和、客观的观看体验,而倾斜角度的拍摄,则又体现出一种紧张气氛。1950年第12期拍摄民兵英雄黄小旦时,手持枪和手榴弹的黄小旦在画面中是倾斜的状态,将战斗状态的紧张感传达了出来。正是由于镜头方向和拍摄角度的选择,才使影像的呈现得以超越机械记录而成为“有策略”的传达意义的方法。

    从光影和色调角度来考虑,我们发现封面图像多采用鲜亮的色彩,明亮的影调,传达出一种积极的意味。1960年第22期展示的是堆积如山的雪白的棉垛,1974年第2期封面图像是金灿灿的麦浪,2005年第3期的封面图像展现的是绿油油的秧田,这些鲜明的色彩造型让观者产生明快、愉悦的观看体验,传达出丰收的喜悦和希望。

    视觉修辞不是视觉元素的一种孤立的、静止的功能,而是一种积极的视觉传播行为,具有强烈的目的性,注重意义的传达和传播效果的实现。具体到《人民画报》封面的涉农题材图像,它们作为一种视觉修辞实践,要实现的效果就是对党和国家方针政策的传达,对农民群众进行有效的社会动员。

    注释:

    [1]罗兰·巴特,让—鲍德里亚等著.吴琼,杜予编.形象的修辞:广告与当代社会理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36.

    [2]罗兰·巴特.神话修辞术[M].屠友详译.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145.

    (作者单位:安徽日报视觉新闻中心)

    责编:姚少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