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的社会分裂和国家安全观分析

    范鸿达

    【内容提要】当下以色列社会存在三个明显的社会分裂现象: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分裂;极端正统犹太人和现代犹太人的分裂;欧美裔犹太人和亚非裔犹太人的分裂。以色列的国家安全观也历经了转变,以1979年为分界线,之前主要面临来自阿拉伯国家的威胁,之后則主要面临来自伊朗的威胁。内部分裂会影响到以色列国家的发展高度,对国家实际安全威胁的认知会影响到以色列的周边环境塑造。以色列的内政外交存在相当密切的联动性。

    【关键词】以色列;社会分裂;国家安全;内政外交

    【DOI】10.19422/j.cnki.ddsj.2019.08.008

    2019年4月9日以色列进行了第21届议会选举,结果获得美国大力支持的利库德集团领导人、现任总理内塔尼亚胡虽然再次赢得政府组阁权,[1]但是因为在“极端正统犹太人是否服兵役”问题上各个政党没能达成一致意见,导致其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内组建联合政府,以色列议会不得不重新进行选举,社会分裂带给国家的负面影响再次显现。7月初,因为抗议以色列警察枪杀一名埃塞俄比亚裔犹太人,数千名埃塞俄比亚裔犹太人走上耶路撒冷、特拉维夫等城市街头,高呼“结束杀戮,结束种族主义”等口号,抗议警察过度执法和种族歧视,以色列国内的族群分裂问题又一次浮出水面。事实上,因为族群问题而导致的社会分裂现象在以色列久已存在,它几乎伴随着以色列迄今的整个国家发展历程,并且与以色列的国家安全密切相关。

    以色列社会的多重分裂

    由于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巴勒斯坦人)的历史性冲突、不同犹太人在以色列建国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不同以及犹太教信仰程度的差异,从而造成以色列的犹太人与阿拉伯人、极端正统犹太人和现代犹太人、欧美裔犹太人和亚非裔犹太人之间存在较为明显的分裂现象,这些几乎难以逾越的社会鸿沟对以色列国家的发展已造成负面影响。

    一、犹太人与阿拉伯人的分裂

    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是以色列国内占人口数量最多的两大主要族群,据以色列中央统计局2019年1月的最新数据显示,以色列全国总人口有898.5万,其中犹太人约占74.5%、阿拉伯人约占20.9%。[2]迄今,这两大族群之间的鸿沟仍然清晰可见,深深地影响着以色列的社会和谐。

    现代以色列是在与阿拉伯国家的斗争中建国的,也是在与阿拉伯国家的战争中巩固并发展起来的,这在根本上决定了以色列与阿拉伯世界的关系。再者,现代以色列建立的初衷是为散布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提供一个“民族之家”,以色列官方至今仍然声称自己是所有犹太人的祖国,并且经过多年酝酿在2018年以立法的形式宣告了自己是“犹太国家”。[3]如前所述,以色列还有四分之一左右的非犹太人特别是超过全国人口五分之一的阿拉伯人,以色列对国家犹太属性的强调尤其是立法,不可避免地会给非犹太公民造成负面影响。时至今日,以色列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在大学之前仍然分处各自的教育体系,居住区域泾渭分明,在工作机会获取方面也存在较大差异,而且以色列政府不允许除德鲁兹人[4]以外的阿拉伯族公民服兵役。值得注意的是,在2019年4月9日以色列议会选举中阿拉伯人的政党仅仅获得120席中的10席[5],这与阿拉伯人占以色列总人口数的比例严重失衡。

    二、极端正统犹太人与现代犹太人的分裂

    以色列中央统计局2017年底的数据显示,以色列极端正统犹太人约有103万(约占以色列犹太人人口的12%)。这个群体有自己特有的宗教教育体系,截至2017年底以色列极端正统犹太人在校学生约有30万人,占以色列所有在校生的18%;预计到2030年极端正统犹太人将占到以色列总人口的16%,到2065年将增长到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和犹太人口的40%。[6]以色列官方以法律的形式将国家定义为“犹太国家”,而最能体现犹太教特性的群体恰恰是极端正统犹太人,而且这个群体的人口高增长率也是以色列提升犹太人占国家总人口比例的基本依托之一。怀有严格犹太教信仰的极端正统犹太人在以色列享有“政治正确”地位。在2019年议会选举中,极端正统犹太人的“沙斯党”和“圣经犹太教联盟”各获得8席。近年来,极端正统犹太人政党与内塔尼亚胡领导的利库德集团多有互动,并加入到内塔尼亚胡牵头组建的右翼色彩明显的联合内阁中,进一步放大其在国内的影响力。

    极端正统犹太人在以色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诸多事项上与现代犹太人格格不入。极端正统犹太人的内在特征当然是对犹太教的极端虔诚,其外在表现则是身穿犹太传统服饰、居住的街区呈现非常传统的犹太风格,而现代犹太人及其居住区域则没有这些特征。尽管以色列实行的是义务兵役制,但极端正统犹太人可以选择不服兵役,现代犹太人则没有选择的权利。有近一半的极端正统犹太人男性不出去工作,而且家庭生育率普遍很高,平均每名极端正统犹太人女性生育6.9个孩子,其中国家的鼓励性政策特别是津贴发放是一个重要影响因素,这就使得极端正统犹太人群体花费国家的大量社会保障资源。[7]凡此种种,都让必须服兵役而且又纳税的现代犹太人对极端正统犹太人心生不满。

    此外,极端正统犹太人对国家及其外交的一些看法也让现代犹太人不满。有一部分极端正统犹太人基于信仰原因甚至不承认现代以色列国家的合法性,认为只有神才能拯救犹太人;另一部分极端正统犹太人虽然认可以色列国家的合法性,但是就国土而言他们怀有强烈的“应许之地”观念,认为《圣经》上讲的上帝赋予犹太人先祖的土地才是当今的国家疆域,因此这部分人反对巴勒斯坦人建国,认为非但不应该再让渡给巴勒斯坦人土地,而且还要把“应许之地”的其他部分“拿回来”,这一主张显然不利于以色列与周边国家特别是巴勒斯坦的关系正常化,这与大部分渴望和平的现代犹太人有直接冲突。另外,极端正统犹太人还对很多现代化的东西持反对态度,现代犹太人对极端正统犹太人怀有较为强烈的排斥感。[8]

    三、欧美裔犹太人和亚非裔犹太人的分裂

    19世纪末期兴起的犹太复国主义运动主要是欧洲犹太人倡议并主导的,比如1897年8月29—31日在瑞士巴塞尔召开的第一届犹太复国主义大会的约200名代表中多半来自东欧、近四分之一来自俄罗斯。[9]欧洲犹太人也是1948年以色列建国前向巴勒斯坦移民的主力,1948年底在以色列所有71万余犹太人中欧洲裔有59万、亚非裔有10万。[10]鉴于欧洲裔犹太人在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和建国历程中发挥的突出作用,他们在以色列成立后自然成为国家的领导者和主宰者。但是建国后以色列犹太人的来源结构发生明显变化,激烈的阿以冲突甚至是战争令生活在阿拉伯和其他穆斯林国家的犹太人处境微妙,再加上“以色列是所有犹太人祖国”的建国理念,急需犹太人口的以色列政府加大了对亚非穆斯林国家的所谓东方犹太人的关注力度,这些国家的犹太人也越来越多地移民以色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