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广播剧面面观
路海波
【摘要】每种艺术均有无法替代的独一无二的作用与地位，但它们也需要与时俱进。广播剧不但适时而“微”，还出现了“微广播视频”这样更大胆的变化。但无论怎样变化，尊重艺术规律，强调刻画形象，讲究叙事技巧，以及戏剧性与抒情性兼容，强调以情动人，等等，这些虽是老生常谈，却也自有其令人敬畏的道理。
【关键词】微广播剧 内容为王 以小见大 人物 故事 情感
【中图分类号】G222 【文献标识码】A
2016年11月下旬，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漳州人民广播电台联合主办，台湾胜利之声广播公司、漳浦广播电视台协办的“2016海峡两岸微广播剧大赛”在福建漳州举行。这是两岸广播界同仁首次在媒体生态网络化大背景下举行的探讨广播剧发展的盛会。
大赛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广播人近百位参加，收到参赛作品135件。除进行优秀参赛作品展播收听收看外，还通过颁奖表彰、讲评分析、研讨座谈，对广播剧的微型化、微广播剧（简称“微剧”）的视频化、微剧的网络传播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讨。在某种意义上，这次大赛也是一次关于微剧艺术规律发展的学术研讨会。
会议给我们的重要启示之一，是微剧的发展需要完善理论与学术建构。作为一个新生事物，微剧的理论和学术系统建构几乎处于空白，到底什么是微剧，在媒体生态网络化、台网融合的大环境下，微剧的自我定位如何、它的艺术样式有什么基本特征、创作规律如何，等等，需要我们进一步进行理性思考。
一、回顾：“空中剧院”先声夺人
上世纪的20年代是广播剧的黄金时代。先是美国的广播连续剧因面向家庭主妇和插播肥皂广告而被戏称为“肥皂剧”并以此扬名；英国广播公司（BBC）曾经将莎士比亚的许多经典剧目改编成广播剧，通过空中电波传向世界各地，又让广播剧赢得了“空中剧院”的美名。二战以后，西德的广播剧再次为广播剧在全世界赢得盛名。德国废墟文学的代表沃尔夫冈·博歇尔特（Wolfgang Brochert）的广播剧《大门外边》，讲述了纳粹士兵贝克曼从战场九死一生归国后，四处碰壁，无家可归，始终被关在“大门外边”，表现了战后西德青年一代的困顿状况。该剧于1947年2月13日在德国西北电台首次广播后，立刻引起强烈反响，一时西德各家电台都作为重要节目播放。这个剧本还被改拍成了电影，片名《47年的爱》。与博歇尔特同时的德国诗人君特·艾希（Günter Eich）也是一个广播剧大家。他的创作旺盛期从1940年代末到1950年代末，创作的广播剧、短广播剧和儿童广播剧不下50多种，堪称广播剧的高产作家。我国的外国文学出版社曾于1984年翻译出版了选自艾希的《15个广播剧》的《艾希广播剧选》，收辑了他的8个广播剧本。其中的一个广播剧《梦》與博歇尔特的《大门外边》有异曲同工之妙。全剧由五个不同的梦组成。五个梦都荒诞不经，或是主人公梦见自己一家祖孙三代30多年来都住在一个黑乎乎的运货车厢里；或是表现人的内脏都让白蚁给蛀空了，反映了战败之后百业不振、民不聊生的惨状和当地西德人对当时现实生活的反思。
我国的广播剧也曾延续过很久一段时间的辉煌。直到上世纪末，广播剧一直是我国传媒艺术大家族中一个重要的艺术品种，是广大听众喜闻乐见的艺术样式。广播剧同当时的其他叙事类广播艺术品种如长篇小说连播、电影录音剪辑节目等，都保持着长盛不衰的高收听率。2007年11月到2008年2月，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曾陆续出版过8卷本一套共400万字的《中国广播剧精品选》，“共收入广播剧文学剧本169部（420余集）。入选剧目的起止时间是20世纪50年代至2004年，时间跨度50年”（转引自孙以森《中国广播剧精品选·后记》）。从中可见我国广播剧发展的辉煌轨迹。
二、现状：融媒体时代 广播仍大有可为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网络时代的广播剧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互联网+”的发展趋势和移动支付的可操作性，让人们的网上文化生活异常丰富。热播电视剧的网台同步播出已不鲜见，成本低廉的网制剧，大行其道，正在挤占电视台自制剧的生存空间。网络电影收费观看的吞金速度在你意识不到的时候已经盆满钵盈。在这个视频领先发展并被称为“读图（视频）时代”的娱乐爆炸年代，广播剧似乎有点岌岌可危。
而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和智能移动客户端提供的各种视听娱乐功能，使得经常处在短途或长途出行状态的当代人，将这种消闲方式变成了生活的常态。于是适应这种生活方式的种种“微”艺术如微电影、微视频、微剧等应运而生。而微剧则成为广播和广播剧应势而变、图存图强的重要战略之一。
“微”是为了适应快节奏生活的需要。当上下班“在路上”成为常态，当旅行成为一种时尚，伴随这两者的就是等车、等人、等电梯、等航班、等交通信号灯，排队就医、超市排队付款，等等。等待的时间或长或短，不可预测。于是，优酷、爱奇艺、喜马拉雅FM等娱乐视频或音频客户端成为了人们最方便的打发等待时间和消磨无聊时光的娱乐工具。
在汽车时代，广播的拥趸主要是驾车者、老龄者以及部分对广播有爱好的听众。即便如此，其数量也不可小觑。据百度大数据提供的数字，首先，我国私家车保有量已经达到1.46亿，驾驶员人数有3.6亿；而且由于技术进步，越来越多的车辆已经或将会配置互联网功能。也就是说，驾车者除了能够收听常规调频广播外，还可以通过互联网，选听更多的包括广播剧在内的广播节目。其次，到2025年，中国60岁以上的老龄人口将达到3亿。其三，截至2016年，中国拥有的网吧数量14万家，累计覆盖人数超1亿。平均每天上座率为1800万人。网民在网吧的消费习惯依次是网络游戏、看电影、听音乐、QQ聊天以及少部分写博客或淘宝购物等。上述三类广播节目消费者的总量无疑意味着一个庞大的微剧市场。
新形势催生新业态。我国广播剧业界根据这种新形势，在若干年前就已经试水摸索出形式多样的广播剧新形式。《中国广播剧精品选》中除收入单本剧、连续剧、儿童剧等常规品种外，短剧及超长连续剧都属于适应市场的尝试。而由浙江广电集团交通之声于2011年首创并在全国不懈推广的微剧更是已从星星之火发展成燎原之势。在浙江交通之声连续策划主办了四届、协办了一届全国微剧大赛后，去年11月两岸广播人迎来了在漳州举办的“2016海峡两岸微广播剧大赛”。在这次活动上，参会者不仅可以听到蔚为大观、佳作迭出的微剧，还能视听兼顾地欣赏到两部由组委会组织主创团队精心制作的具有两岸特色的“微广播视频剧”《今车有约》和《捋直舌头说话》，并通过爱奇艺、你好台湾网、“CNR祖地乡音”微信公众号等网络平台向全国听众推送。这种视听兼顾的新形式可说是一种适应融媒体时代市场需求的试水之作。虽然制作成本有所升高，但这样的作品既可以通过视频平台观看，又可以在驾车时通过听觉欣赏。它较高的市场效应和一定普及程度上的规模效应很有可能以较高的利润来抵消成本的上涨。
从艺术审美来讲，电影、电视剧的活动画面能把演员特别是明星最迷人的魅力加以放大，各种人文景观场面也可以造成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甚至常常被人们称为视觉盛宴（电视的超清超大屏幕已可以达到这种效果）。但是，广播针对前述目标听众所具有的独特优势同样无法被取代也是事实。在保住前述目标听众“基本盘”的同时，通过对微剧的形式创新，包括类型样式的创新、视听手段的结合等，来拓展受众面，无疑尚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在形式、样式、手段的创新之外，传播渠道的拓展同样重要。本次“2016海峡两岸微广播剧大赛”的两部宣传片就是很好的典范。它们不仅被制作成了“微广播视频剧”，可被用来“一剧两播”；而且它们除了在电台播出外，还可在优酷、爱奇艺等门户网站的视频平台播出，这也是“一剧两播”。
上世纪30年代，当电影兴盛时，人们曾担心戏剧将寿终正寝，结果没有。其后五六十年代当电视蓬勃发展时，好莱坞曾担心电影走上穷途末路，结果也没有。如今广播剧自然也不会因为网络媒体的兴盛而一蹶不振。广播剧从业者可以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变革创新，引导广播剧走一条与电影电视网络视频作品并行不悖的共存共荣之路。
三、趋势：厘清本体 内容为王
1.“微剧”定义
这里的“本体”是指微剧艺术样式的本质特征究竟是什么。包括它的表现形式、结构特点、传播与接受规律等。
微剧的篇幅或时长到底应该如何界定？目前关于微电影的时长也是众说纷纭。个人以为微剧的时长一般不超过五分钟。
微剧的题材故事和样式类型应该是多样化的，大致上可以分为两大类：即文艺剧和商业类型剧。前者较好理解，后者则又有很多细分类型，诸如喜剧、爱情喜剧、现代都市情感剧、家庭伦理剧、古装剧、惊悚剧、侦探悬疑剧、战争剧、玄幻剧、魔幻剧、荒诞剧、神话剧、科幻剧，等等。
广播剧的本体或本体属性是形式与内容的矛盾统一体。形式方面，指它是以现代数字技术转换为听觉信号，以其丰富的听觉元素演绎人物故事的一種听觉艺术，它可以抒发人物情感、表达人物思想，进而引发听众想象，愉悦听众身心。当然这是对广播剧本体属性之形式特质的传统解释。但是在当下融媒体时代，创新使一切皆有可能，而“微广播视频剧”即此谓也。
2.内容为王：故事、人物、情感三要素缺一不可
微剧强调的内容为王，可归结为三要素：故事、人物、情感，三者缺一不可，又良性互动。为什么排序时把故事放在第一位呢？美国学者哈迪森（Hardison）在《走入迷宫》一书中说：“电影那种吸引大部分观众进入影院的主要因素，即电影的故事性。很清楚，活动图像对于电影是必要的，是电影最使人着迷的特性。然而，同样真实的是，如果活动图像不构成一个故事，它就不能抓住观众”（华岳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190页）。这里套用一个比方，电影故事像一根丝线，它起到把单个珍珠（活动画面）串起来的作用。使电影成为一个有头有尾、情节生动、引人入胜的叙事整体。
微剧也一样，故事是一个容器或载体，它里面包含了人物关系、戏剧情境、人物动作及情绪情感等，为剧中人提供了具体存活、行动、表达情感的空间和生活土壤，让人物和其他人与事发生关系，从而使他的性格与情感得以被激发和表现出来。哪怕故事中只有一个人，如电影《火星救援》中讲述的因飞船失事而孤身一人滞留火星设法自救的故事，仍然充满了尖锐的戏剧冲突包括自我矛盾，并由此得以展示人物丰富的个性和强烈的情感。
微剧篇幅短小，在故事铺陈上自然有特殊要求。常规广播剧由于时空容量较大，所以往往叙事从容，故事完整。微剧叙事简约，但功力到位的作品是化繁为简，并以简见繁，以小见大，更见功夫。微剧《旁听生》讲述放牛老伯在教室外旁听，却因牛叫惊扰了课堂引起乡村女教师的诘问。事后年轻女老师得知事情原委大受触动，并请老伯进教室和其他孩子一起听课。这个翻转出人意料，又让人备感温馨。但若深究却让人叹服编导立意深邃，简中见繁。三农问题、空巢老人问题、留守儿童问题、农民工子女受教育问题，让人浮想联翩。另一部微剧《打酱油》，以一个去台湾旅游的女孩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台湾老兵当年上街打酱油被抓壮丁，直到两岸互通，他在垂老之年才得以返家再见老母的故事。当主人公伏泣拜母，一句“妈妈，我酱油打回来了”在听众耳畔响起，可以想象，没人能够忍住夺眶的泪水。这两部微剧在内容、内涵上达到了以小见大的艺术效果。其他如《向后转》《多说了一句话》等微剧，前者描写当年350万川军抗战，过家门而不入，60万人牺牲在抗日战场上，是一部气壮山河的宏大叙事；而《多说了一句话》以一个北京老爷们儿的第一人称讲述公交车上的各色人等因多说了一句话，结果把好事变成了坏事，用北京特色的幽默，让每个人欣然领悟文明交往才会营造和谐社会，是另一种韵味的以小见大。
凡此种种，证明了微剧虽小天地大，微剧照样能出精品。但是，精品得来并不易，它需要广播人深入生活，挖掘精彩的生活原矿，才能提炼出故事精彩、人物鲜活、思想深邃、悦耳赏心、让受众回味无穷的好作品。
（本文编辑：林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