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攸《翘传》中身与心思想的研究

    丁应才

    摘要:思想的解放已经深深地渗透到中国明清时期的小说思想中,为明清时期很多著名的小说奠定了思想和心理基础,如《红楼梦》《金云翘传》,同时期的越南汉喃文学创作也深受影响。《翘传》的思想文化源头在中国,是由阮攸用越南本民族的喃字与汉字混合的六八体诗写成,让《翘传》成为了越南文学的巅峰之作。阮攸怀着一颗世俗的心创作《翘传》,作品叙述世俗但不仅仅是叙述世俗,而是通过世俗见“真理”。通过研究作品中的身与心去寻找作品的思想,贡献一份思索,让读者们共享这份成果。

    关键词:《翘传》;思想;身;心

    中图分类号:H134文献标识码:A ? 文章编号:1003-2177(2020)08-0046-02

    1背景

    《金云翘传》又名《翘传》(越南语:Truy?n Ki?u)或《断肠新声》(越南语:?o?n Tr??ng T?n Thanh)是越南阮朝诗人阮攸(越南语:Nguy?n Du,1765—1820)1812年出使中国,对中国明代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依据中国明末清初青心才人原著小说《金云翘传》用越南本民族的喃字与汉字混合的六八体诗写成,全书共分12卷,共3254行。长诗控诉了陈旧迂腐的封建制度对人民的践踏,歌颂了争取自由和爱情的行为,寄托了人民的美好理想。《金云翘传》是越南古代文学的巅峰之作,并且被译成中、英、德、法、俄、日、捷克等多种文字,成为世界文学遗产。

    2《翘传》中的“心”

    心字很早就出現在中国哲学中,从古代起人们就知道“人为贵”,身以心为主,人皆有心。孟子曰:“心是仁义礼智之端也”。Th?n Tú在《观心论》中写道:“心是万物的根源,万法都由心生,道之主宰是心”。陆九渊提出“心即理也”。王守仁发展了陆九渊的思想,提出了“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心外无善”。王守仁所说的“心”,指最高的本体,如说“心即道,道即天”;也指小我的道德意识,如说“心一而已,以其全体恻怛而言谓之仁,以其得宜而言谓之义,以其条理而言谓之理”。慧能在《坛经》中写道:“心即道、心即理,即心外无理,理外无心”。心之所达,理随心至;心离开了理,便无法存在;理离开心,理便无所依托。顾炎武在《日知录》中描述明代中期思想领域的变化云 “盖自弘治,正德之际,天下之士,厌常喜新,风会之变,已有其所从来。”王阳明的“心即理”,理在人们心中,人们去实践时,就是在不断呈现自己的本心,也就是致良知。而在致良知的过程中,王阳明则强调要“知行合一”,也就是行为不能隐瞒本心,心理合一,言行合一,真真切切地依循本心去做。之前说到“心即理,心即道”,心依附于真理,这样的思想是非常符合明清时期的儒家思想的。陈乾初认为:“人心本无天理,天理正从人欲中见,人欲恰好处,即天理也。向无人欲,则亦并无天理之可言矣。人欲正当处即是理,无欲又何理乎?”。

    情心即道心,道心亦即情心,不悟情心,难通道理,二者并无相碍。道既存在于万物之中,自也存在于世俗男女之情中。王阳明提出:“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注:《王文成公全书·传习录》下)“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知之所在便是物。”(注:《王文成公全书·传习录》上)把全部集中在身、心、知、意这种没法脱离生理的血肉之躯的主体精神、个人意志上。翠翘是王员外之女,名门出身,才貌出众,与书生金重私订终身。金重父逝,回乡奔丧。不料翠翘之父遭人诬陷,被捕下狱,官府趁机敲诈,翠翘为救遭人陷害的父亲只得卖身。不料被人拐骗,沦落青楼。她决心跳出火坑,不幸再度被骗,仍处青楼,受尽鸨母虐待。后得束生的怜爱,娶她为妾,又受尽元配夫人的折磨,不堪忍受,出逃遁入空门。还是难逃魔掌,再次陷入烟花柳巷。时徐海起义,杀富济贫,救了翠翘,娶她为妻,还为她雪恨,惩罚贪官污吏、奸夫恶妇。徐海威震一方,当朝派兵剿除,设制招安骗局,翠翘在“夫贵妻荣”封建观念的支配下,劝说徐海降归天子,获取忠名。徐海受骗被杀,翠翘遭受胡宗宪侮辱,愤而投江自杀,被老尼姑所救,隐居庵堂。金重会试中榜,补官上任,沿途打听翠翘下落,由老尼姑指引,与金重夫妻团圆。阮攸深刻地剥露了主要人物的内心,心在小说中的地位很重要,它推动事件的发展,挑动着读者的心弦。读者喜欢翠翘不是因为她有才华而是她有一颗贞洁的心。

    读《翘传》不能不看儒家思想,上为国,下为家。当翘娘卖身、规劝徐海投降,就像是“存天理灭人欲”。人之初性本善,性本善的思想是心性,善根在心中,因此善根和善心是相互统一。儒家的心和佛家的心是有区别,真谛、博爱、清澈、静止,无差别这是佛性;儒家的心是恻隐、仁爱、知是非对错、知礼仪、知荣辱、知忠勇。《翘传》的心并没有和佛家的心完全统一,因为阮攸没有灭人欲,如果阮攸灭了人欲就写不出作品了,作品叙述的是一颗世俗的心。翘娘改“琴瑟相和”的情意为“跑龙套”的情意只为体现心中的惭愧,当然这种惭愧是对于金重。通过作品中复杂的人物内心和人欲事件的表露,作品不是歌颂牺牲、灭人欲而是诉说人物的痛苦“断肠”。翘娘有才华但不是为了显摆,因为这种才与各种才子佳人的小说不同,翘娘依靠才能战胜逆境,战胜敌人。

    心即理,阮攸在青心才人作品的基础上加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更肯定了作品中人物爱情的世俗性。儒家描述各种约束和各种世俗情景,但没有注意到心从世俗,同时“从权”为世俗心辩护。阮攸本身怀有一颗世俗的心才能写出《翘传》,叙述世俗但不仅仅是叙述世俗,而是通过世俗见真理,作品中叙述很多“真理”,但这些真理相互矛盾,世俗的“真理”是一种人类的心愿。虽然心学中的心包括禅心。心即理,“心”包含世俗人们认为的天地之理。卖身救父的孝心感动天,思念家乡,想念亲人,思念金重,这是心也是天理。翘娘历经困苦依然保持一颗坦然的心,这是儒家的“心”。在整个过程中阮攸通过翘娘凸显禅心认知神妙的佛,但是翘娘修行并没让她解脱,不管是在观音阁还是圆觉寺修行都是为了逃避,把苦难寄托草木,严格来说都不算修行,不削发,不斋戒、不诵经,只想和金重夫唱妇随。

    3《翘传》中的“身”

    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种《翘传》,但是最有趣不是作品本身的思想,而是学者们的新思想。去寻找作品的思想,贡献一份深邃的思索,事实描述的越多、越真实,认定的思想就更有说服力让读者们共享这份成果。思想是作品内在的要素,作品思想的体现主要依靠作品内在的表达方式。文学作品是用语言表达出来,用词语表现看法、概括,在读者的心中烙下印象。但是词语有规律的重复,放置是关键,就像一把钥匙帮助读者很快地找到作者的思想。词语不仅仅表达词语本身而是结合核心人物,各种枝节特征来强力的表达主题。《翘传》不仅有“心”而且也有“身”“命运”。在陶唯英(?ào Duy Anh)主编的《翘传》字典中有63个身字,身的意思是命,其实是身体;有43个运字,份的意思是命运、地位。心体现在“形而上”,是精神生活、是良心、义务、责任、道理,总的来说是理性。身体现在“形而下”是人们唯一的客体,是有限的、渺小的。身体是人的本能同时也是生活本身,身体是人们最私有的,人们可能会自杀或者被杀害也可能被卖身。身体是唯一的,最有价值的,每个人只能活一次。身体是情感、感动。有身体才有人本身、才有喜怒哀乐同时也和心紧密相连,身体不但是个体而且还包括家庭亲人朋友。翠翘一生身份多次变化,在流落的每一天身心都饱受折磨。《翘传》是一部感人肺腑的小说。

    阮攸强调身体是人存在的第一要素,《翘传》塑造了人物身份痛苦、飽受耻辱,多少次身份变化,多少次被毒打、蹂躏、摧残、羞辱。也可以说《翘传》的主题是人物身份。“才命相克”是《翘传》的主题,当然这主题并没有普遍的概括性,因为并不是谁都有才。更准确地说阮攸在开始创作的时候是爱才,但是在作品展开的过程中“才”字的位置没有排在前列,在这里“才”字是狭义的“身”,凸显翘娘的不幸。才子佳人的小说是突出才,特别是佳人的才华,旨在创造一个才情的世界与现实的善恶世界的区分,打破固有小说题材的思想限制。《翘传》不是完全的才子佳人题材的小说,阮攸删除了很多体现人物才华的枝节,淡化才字,整部小说才字只出现了18次,淡化了“才命相克”,更多的是痛心和惋惜。小说中突出身字,是因为身体是人们的表现形式,人人有身体。阮攸使用老子的推论思想即:“有身就有苦”。佛家的推论思想即:身心活动就有孽,孽即造作,造作成因果。人们有身孽、口孽、善孽、恶孽,有孽必有报谁都逃不过孽报,想要解脱孽报就需要超越生活,解脱生死,转化成佛或者无身(忘身),当然《翘传》中的身和古代哲学中的身及宗教中的身没有完全统一。《翘传》中的“身”没有禁欲,它超越了性别、才能、禀赋。尽管《翘传》的思想文化源头在中国,但是阮攸用越南本民族的喃字与汉字混合写成的六八体诗写成,让《翘传》成为了越南文学的巅峰之作。

    4结语

    《翘传》中身与心是紧密相连不可分割,诗作结构完整谨严,各卷联结紧凑,情节进展有张有弛,叙事抒情疏密相间,首尾联贯呼应,形成一个统一的艺术整体。诗人注重性格刻画,人物性格特征异常鲜明,即使着墨不多的次要人物,个性气质也跃然纸上。作品世俗性和高尚性共存,既不是形而上的道德,也不是寻常的庸俗。

    (责编:王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