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电影《三分钟》的审美艺术与叙事策略
郑丹
新媒体的广泛运用催生了微电影的迅速传播,大大降低了微电影制作的参与门槛,增加了人们思维观念和文化表达的传播渠道,也催生了与以往影视作品不同的叙事方式和表达技巧,为人们搭建了新的信息传递空间。不同于以往电影生产方式,微电影的创作来源包括广告主、网络传媒、明星和大众群体等多类传播者,从不同层面推动了微电影的传播速度和传播方式。在这其中,社交媒体的评论和分享点燃了创作者的灵感和激情,尽管微电影形态尚属于行业内的年轻者,但微电影拍摄的低成本投入与广告的短期效果回报仍旧吸引更多的品牌和厂商加入创作阵营。2018年春节之际,一部名为《三分钟》的微电影刷爆朋友圈,引发了广泛关注。这部由陈可辛导演的微电影实为某手机品牌而创作,讲述了一位普通的女性列车员因为春运无法在春节期间陪伴孩子,最终利用火车停站时短暂的三分钟与孩子相聚的故事。
一、 新媒体语境下微电影呈现的审美特点
微电影拍摄的现实即是社会的现实。随着城市数量和人口密度的增加,人们社会交往的影响力增强了,这种经验的汇合提供了向新生活方式突然敞开的途径,也提供了以前未曾有过的地理和社会移动性。在电影创作领域,艺术创作不再是明星的专利或英雄的神话,而是梦想与现实的挣扎、城市生活的喧嚣和因时代变迁而改变的个体命运。这种对时间、空间和变化的回应,为微电影提供了新的创作素材和创作手法。在这一诉求下,微电影的审美特色中无可避免地具有了时代特征,体现在时微、视微、事微、意微上。
(一)时微
微电影视频时间短小,目前常见的微电影时长保持在10分钟以内。微电影创作的时长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创作时长从30秒到60分钟不等。2011年由吴彦祖主演的凯迪拉克微电影广告《一触即发》时长仅90秒,其中不乏飞车追逐、动作潇洒的打斗戏,情节紧张、场面宏大的制作也与院线电影并无二致。从微电影创作过程来看,微电影的时长在短暂的发展阶段中适应了现代人们的观看需求,利用人们在社交媒体上停留的“碎片化时间”获得独特的情感体验,在最短的时间内观赏一部叙事完整的微电影,既满足了观众对于阅读和观赏的需求,也便于观众在社交媒体上的分享和转载。
(二)视微
微电影创作过程中,窄屏传播成为主要态势。据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7年12月,我国手机网民规模达7.53亿,其中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97.5%,与同期相比,使用台式电脑上网的人数比例变化尤为明显,下降7.1个百分点。[1]受众的媒体接触习惯从电脑端转移到手机,受手机屏幕空间的限制,大众信息接收方式的变化促使微电影的创作更适宜用手机观看。微电影的镜头场景、构图等均有所改变,虽仍保有电影拍摄的技术水准,但更适应手机屏幕观看。正如古斯塔沃·卡多佐所言,我们正面对一种新的空间概念。在这种新的空间里,物理实在与虚拟存在相互影响,在此基础上,出现了新型的社会化、新型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组织。[2]
(三)事微
微電影叙述的往往是小人物的故事或者公众人物的小事,从微观视角表现人物精神面貌和情感经历。社交媒体的普及打破了以往受众被动接受的局面,在传统的电影传播渠道中,电影的传播渠道主要借助市场前期宣传、电视媒体、纸媒的整合传播,电影本身只能在院线收看。但借助网络传播渠道,微电影的观看门槛降低,受众群体的兴趣和范围扩大,微电影的创作题材逐渐更具话题性和亲和力。比如《她最后去了相亲角》讲述职业女性遇到的婚恋问题,《世界再大,大不过一碗番茄炒蛋》讲述留学生与父母的亲情,以及《三分钟》讲述一名普通列车员的生活,都从普通老百姓生活的情感和经历出发,具有时代探讨意义。
(四)意微
从创作意义上来说,微电影创作更加注重大众的反馈和互动参与,在互动形式上是一个单向度接受再反馈的过程。微电影的传播借助社交媒体有了更广阔的自由空间,受众通过社交媒体将自身变为了传者角色,每一个受众都可以成为微电影传播渠道上的一个连接点,进而形成扩散式的传播。微电影传递的主题思想往往简洁而明确,着重表达某一类情感和思考,引发观众自身的情感代入和思考。
二、 微电影《三分钟》的人物塑造与叙事策略
微电影在传播的过程中,往往在片头即抛出紧张的悬念。悬念能够引发受众对于微电影人物身份的猜测,对微电影剧情的“未知”和对人物命运的“未知”产生好奇心。微电影《三分钟》对于人物困境或心理产生同情和代入感,人物角色的塑造、叙事悬念的营造和微电影剧情前后的反差往往成为人们自发传播的情感原因。
(一)矛盾的普通人物
人物是微电影剧情发生和发展的关键因素,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并导致了最终的结果。
微电影《三分钟》选择了一位普通的女性列车员作为主要人物,也是一位普通的母亲。春运与人物本身是充满着矛盾和冲突的,从以前“铁老大”所形成的刻板印象,到现在依然存在一票难求的新闻热点,春运与人物之间存在矛盾关系的引爆点。微电影主人公角色出现的时候,就暗示了这个人物身份的矛盾之处。一方面,她是从事铁路运输一线的普通员工,不普通之处则在于其所工作的是从南宁到哈尔滨、全国里程最长的铁路线,一趟跑六天。另一方面,她也是一位普通的母亲,在渴望亲情、共享天伦的团圆时刻,她也有无法与家人团聚的困扰和隐忧。因此,人物在微电影叙事中承担着叙事的功能,主人公身上被赋予了故事情节,其价值观和状态会带来一系列新的矛盾冲突和困境,主人公心理的变化也会引发受众的持续关注,进而增加微电影的悬念。
(二)简明的叙事冲突
微电影小而微的特点,要求微电影必须在短时间内呈现更为激烈和紧张的冲突。在戏剧冲突的铺垫上,微电影将主人公的情绪状态、主人公面临的困难以及对抗势力构成的关系状态作为未知的因素,在外界环境的期待和主人公自身的愿望、行动造成一种反差。
希区柯克曾经说过:伟大的故事就是活生生的人生,只是把庸庸碌碌的部分给剔除掉了而已。[3] 列车员的故事有多重视角可以去展示,尤其在春运期间,从回家的漫漫长路到工作的身不由己、遭遇乘客的不理解、一票难求与乘客的情绪冲突等都是创作的题材来源。微电影在一开始就借助混乱的春运场景预示了人物面临的麻烦,在抛出母子相聚时间过短的问题展示微电影主要的对抗,设定了倒计时的叙事节奏。随着剧情的推进,冲突的程度如何逐步升级,最后一幕则随着冲突的节奏展开,在结束冲突之前,母子相聚的对抗程度逐渐加强,维系着观众的悬念。在这个场面中,时间是一个关键因素,三分钟的时间限定增加了微电影的悬念,甚至不用大费周章就能让母子相聚的场面变得异常紧张,因为主人公必须克服人群和时间障碍才能走到下一步。假如没有克服障碍,那么前方就有更大的麻烦会等着她。这些障碍强化了微电影观看体验的快乐,前提是观众已经开始关心人物的命运了。
(三)紧张的悬念更迭
微电影的悬念营造在叙事时间上不同于电视剧和电影,由于微电影的时长限制,微电影的叙事情节上虽然也有明显的起始、发展、高潮、结尾的完整走向,但在因果关系的安排中,微电影更注重紧张局面的制造。悬念是微电影重要的结构因素,尤其在网络信息太过丰富的当下,只有依靠悬念的不断出现,微电影的情节才能扑朔迷离、引人入胜。如《她最后去了相亲角》微电影广告中首先对于“剩女”问题提出了社会的总体评价,家人对这些女性婚姻状态的评判延续了悬念,包括最后这些职业女性采取的选择,都与微电影戏剧冲突的提出、发展、高潮和解决一脉相承,完成了微电影叙事结构的起、承、转、合。
希区柯克曾对悬念做过一个形象的比喻,悬念像是观众听到了桌子下面定时炸弹的计时器在滴答作响,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4]微电影首先要建立一个核心的冲突,当列车员因为工作的原因无法与孩子常常相聚的时候,列车员的职业身份和家庭角色之间产生了冲突,如何平衡这两种角色也成为了观众关注的对象。而列车员妹妹的建议则为微电影剧情的发展设置了悬念,利用火车停靠站台的三分钟可以达成解决方案,但主人公同时必须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们能如约相见吗?这一悬念为微电影的剧情发展提供了动力,迫使观众能够继续观看直至结尾。
此外,微电影还通过字幕和时针音效进一步强化了时间在叙事策略中的悬念表现。微电影一开始即通过时间数字字幕强调了三分钟倒计时的计算,在人物运动、剧情推进的镜头切换过程中,时间的提示字幕始终出现在屏幕中的位置,提醒了观众剧情的时间走向,也加剧了微电影叙事的悬念。
(四)戲剧性的微观障碍
在提升悬念的过程中,微观障碍是一个貌似微不足道的事件,有时是事物,有时是人物,当它进场的时候,带着巨大而复杂的旁生枝节的潜力。微电影在展现母子二人相见的过程中,从列车员的视角来看,拥挤的乘客一定程度上变成了微观障碍。而这一障碍同样也成为了孩子的阻碍,在短暂的三分钟里,1/3的时间都用在穿越人流的过程中。
不仅如此,孩子在人群中穿行时被恐龙玩具所吸引,一时把与妈妈见面抛诸脑后的情节让人忍俊不禁,也暗示了孩子的天性,让孩子的角色更具有可信度,在微电影严肃紧张的叙事节奏下增加了调节的喜剧元素。而当母子二人终于相见时,列车员母亲满心期待的是孩子会说一些煽情的感人话语时,孩子脱口而出的九九乘法表带有现实主义的色彩,折射了当下社会教育的弊病,还没有上小学就要背乘法口诀,同时也反映出中国家长们的精神焦虑和孩子教育的现实问题,恰似无意却又借机牵扯出了孩子与母亲的矛盾,延伸了微电影的思考空间。
(五)创新的视听语言
微电影中的人物关系往往以类型和身份进行区分,通过手法不同的视听语言加以区别,让观众随着蒙太奇镜头的变化产生不同的心理情感。微电影《三分钟》中,导演用蒙太奇镜头来突出主人公与乘客的对比,采用不同时间表达的镜头为观众构建一个情节、时空具有对比性的事件。无论是列车上还是在站台等候的乘客,他们都属于群体性的人物,在类型上具有趋同性,微电影对这些人物的拍摄中,用这种记录形式的拍摄手法增加了微电影的真实性和客观性,传递群体统一的价值观念,体现了普通人的普通情感。
微电影的叙事节奏中,蒙太奇和长镜头的使用让观众感受到不一样的对比。在表现列车员母子时,镜头往往使用了准确复现的镜头。拍摄列车员时,中景镜头既可以看到乘客的来来往往,同时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人物面部情绪。而在拍摄孩子时大量使用长镜头,跟拍孩子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更进一步强调了时间的紧迫感,丰富了微电影的叙事。
结语
《三分钟》在商业传播效果上无疑是一部成功的作品,从艺术审美来说也毫不逊色。一部优秀的微电影能将商业性、艺术性融合在一起,在人物角色、冲突、悬念、方面满足观众的期待。在技术手段的创新和市场需求的引导下,任何叙事作品一般包含着一个具有人类趣味又有情节统一性的事件的话语。没有序列就没有叙事;没有具有整体统一性的情节,也就没有叙事,而只有时间顺序,只有毫无条理的事件序列的罗列,最后没有人类趣味,也没有叙事。[5]微电影《三分钟》的成功之处在于能在短时间内将情节、趣味融于影片叙事之中,脉络清晰地呈现给观众。
参考文献:
[1]人民网.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发布[DB/OL].http://media.people.com.cn/n1/2018/0131/c40606-
29798103.html.
[2](英)古斯塔沃·卡多佐,鲍尔.预知社会:群体行为的内在法则[M].暴永宁,译.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299.
[3][4](美)詹姆斯·斯科特·贝尔.冲突与悬念——小说创作的要素[M].王卓定,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284,286.
[5]张寅德.叙述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