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逆流成河》中电影语言的诗意流转对主旨的呈现

    贾娟

    《悲伤逆流成河》是由郭敬明小说改编而成的一部聚焦校园霸凌的电影,也是中国第一部以校园霸凌为主题拍摄的青春片。影片揭示了处于青春期的青少年在尚未形成完整的价值观、道德观时,以自我为中心,面对同龄人和身边同学所展示出的一种偏激的行为方式。整部电影以悲伤的基调展开,灰色的天空,雾蒙蒙的大海,都预示着悲剧结局——电影通过一系列电影语言展现了故事情节,使观众在受到情绪感染的同时进行自我反思。本文将电影语言美学定位为诗意的流转,从画面构成、台词、道具与音响三个方面对影片细细咀嚼,层层剖析,解读伤痛青春中的笑与泪,美丽和脆弱。

    每一种艺术形式都有其特定的表现手法,如小说中的文字,绘画中的色彩与线条,音乐中的节奏和旋律等,它们皆是通过一定的形式载体,将创作者赋予其中的寓意或信息传递给欣赏者,以产生美的艺术感染力。而对于“第七艺术”的电影来说,其是以怎样的语言来传递信息的呢?毫无疑问,电影的呈现方式以人物、台词、音乐以及画面的构成为主,这些皆是电影语言,都能传达出电影意欲传递给观众的信息及情绪。而怎样渲染才能将这些表现形式以美的方式展示给观众,是每一位执着于电影的创制者的追求。正因如此,电影创制者往往在选择电影的表现形式时更倾向于诗意的手法,因此诗意的流转便成就了电影独特的美。正如黑格尔所说:“这个因素是一切类型的艺术所共有的,所以诗在一切艺术中都流注着,在每门艺术中独立发展着。”[1]

    一、诗意梦幻与残酷现实的强烈场景对照

    电影中能直接冲击观众视觉的是流动的画面,其一方面具有真实不可推翻的特性,另一方面则融汇着导演的主观意志和对这个世界的观察角度。因而电影畫面不单单是对一个场景的展现,其渗透着创作者的情感表达和审美意识,体现着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和对真实生活的解读[2]。电影画面构成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场景安排,二是光色运用,这两个没有语言的设置,却是衬托叙事的存在。在影片《悲伤逆流成河》中,有几处场景的安排颇具深意,让故事情绪更为饱满。第一处是电影开篇,男女主人公生活在同一条拥挤的弄堂中,邻里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理上狭小的空间给予了女孩喜欢上男孩的便利条件,他们被称为青梅竹马。女主角穿着有别于其他人的校服被夹杂在人群中,不同的校服在此处似乎起到了屏障的作用,将她与同学们隔开,但又被同学们包围着,无声中预示了女主角整个高中时代的命运——无法逃开这一切令她“独特”的境地,也无法让自己融入群体。而此时场景中的天空是灰蒙蒙的,映衬了女主角暗淡的心情,看似平静的场景,藏着她无助又强撑着的倔强。联想到之前女主角与妈妈之间关于校服的对话场景,观众已得知她没有新校服,而当这个场景真正出现时,视觉的冲击强于语言的叙述,此时的场景无疑是电影作为生活的观察者将一切真实铺陈在了银幕上。

    而最值得剖析的是影片中段和结尾的两个场景,女孩在遭遇同学霸凌之后遇到了她的骑士,他们在一个游乐场里,当女孩轻松快乐地躺在盛满了彩色小球的池子里时,被彩色小球覆盖着身体,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呈现在镜头前的是五彩的光晕,对女孩来说,这一切梦幻又真实;在这个充满光晕,各色小球,开怀的笑容,诗意一样柔情又绚烂的画面中,观众重温了各自的青春,电影亦再一次与观众产生了情感共鸣。该场景中彩色的小球亦映射了青春期本该拥有的颜色,美好且五彩缤纷。电影画面构成的诗意流转在此处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女主角一直表现得坚强且冷漠,但在这个场景中,导演想告诉观众,她原本就是一个在青春期里懵懂成长的少女,她值得拥有所有美好。影片女主角享受的短暂的美好时光与其长久的遭受霸凌形成了强烈对照,随后导演用流转的画面冷漠而又决绝地宣告,这个女孩无力享受她的青春。正是导演这样的安排,唤起了观众的无限同情和对女主角遭遇的思考,因而用诗意画面来反衬现实的残忍,更能引起强烈的感情激荡。电影最后一幕,除了女主角之外的所有同学都站在岸边,女孩奔向了广阔的大海,雾蒙蒙的天空再次出现,岸上的同学们看似是青春的幸存者,但其实是青春里杀死别人的“刽子手”。女主角像一个“救世主”,一个救自己“脱离苦海”的“救世主”,她义无反顾地冲向大海,好像将要冲破命运的牢笼。她看着他们、谴责他们,可他们冷漠却又充满恶意的挑衅像死神一样步步向她逼近;好奇又渴望她“死去”的同学们,和奔向大海寻求解脱的女孩,这样的画面带给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虽然该片画面构成处处显出诗意,却也是一首悲壮的诗,怒斥着那些为青春制造苦难的人。

    二、华丽伤痛的青春文学凸显影片主旨

    电影艺术中,除了画面,台词亦是令电影人物完整的构成。影片《悲伤逆流成河》在台词表现力上,兼具力量与诗意。实施霸凌而无所顾忌的同学们,以及忍受霸凌最终反击的女主角,他们都充分展现了电影意图揭露的这一社会现象。故而该片在将语言以台词的方式表达出不同人物的情绪时,展现了口语化和气势如虹的特征。

    首先就电影中的台词进行鉴赏,领略郭敬明电影中华丽且伤痛的青春文学。“每一个生命都像是一颗饱满而甜美的果实。只是有些生命被太早的耗损,露出里面皱而坚强的果核。”这是整部电影总括性的一句话,揭示了该片的主旨。青春期少男少女的生命力像果实一样饱满、甜美,但总有人在年少无知的岁月里承受着不该有的痛苦,结果只能练就自己全身的刺。女孩生病了,喜欢的男生送她来医院,她突然说:“齐铭,你就是对我太好了,好得有时候,我觉得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很有可能有一天,你把心掏出来放在我面前,我也觉得没什么,没准还会在上面踩上几脚。”而男孩听到这些话的反应是平淡且不知所云,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他将女孩当作好友一样看待,已经习惯了对她好,照顾她,但他从来没想过会喜欢她,只是生活在一起太久,习惯使然。可是女孩却默默喜欢着他,认为自己会越来越贪恋男孩的好,最后变得不再珍惜;便有了以上所谓“及时止损”的语言,这样不免让观者更加心疼。

    “上一次觉得阳光这么温暖,是什么时候?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上辈子那么远,不要拒绝悲伤,只管去难过,去愤怒好了,忍不住眼泪,那么就尽情的哭吧,而悲伤就像一条大河,或许会吞没你,但也能带你去梦想的远方。”这是一句点题的台词,优美又温暖。青春期的孩子的倔强不是柔性的,是刚性的,给人一种“宁折不弯”之感。而这句台词的力量就在于主人公小小年纪却能够在糟糕的环境中自我释然,使得电影在生活的基础上超越生活,造就电影独特的美。当人们将深埋在阴影中的心撬开一条缝,让阳光照进来,连眼泪都变成了珍珠——这是影片对社会的态度和想要传递给大众的观点。

    “你们骂过我最难听的词,编过最下流的绰号,你们动手的,没动手的都一样,你们比石头还冷漠,你们又恶魔又愚蠢,你们胆小怕事,别人做什么你们就跟着做什么,你们巴不得世界上多死一个人,因为你们的日子真的无聊,因为你们觉得自己不会承担任何后果,杀死顾森湘的凶手,我不知道是谁,但杀死我的凶手,你们知道是谁。”这是女主角在奔向大海之前对岸上同学们的控诉与谴责。这些台词道出了观众一直想表达的心声,这样的语言在整部电影的氛围中像刀锋一样凌厉。然而镜头一转,同学们依旧默然,更有甚者会说“你去跳啊”“你快去死啊”,在导演冷静的镜头下,此时观众的情绪已被点燃;而这一幕和这些台词正是导演以及影片对于校园霸凌的态度,呈现出电影对社会现实的镜鉴作用。

    三、音响与道具对剧情的深化使命

    音响在电影中渲染情绪的功能不可忽视,其进入电影画面的空間是带有艺术造型、选择、加工的使命的。1928年爱森斯坦等人在设想音响的功能时这样说到:“音响的最初的实验工作应当放在同视觉形象尖锐相对的方面。只有这种‘冲击才能提供我们所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后将会创造出视觉和听觉形象,及新的管弦乐般的对位法。”[3]这里的“管弦乐般的对位法”认为音乐并不仅仅是画面或者剧情对等的解释物、从属者,而要让音乐成为能创造艺术的美的手段。一般说到电影配乐,其往往能够深化剧情所要表达的感情,配合着剧情的氛围,音乐能使悲伤更悲伤,使欢快更欢快。该片中,当妈妈得知女儿的病是因为自己生意的缘故,拉着女儿义无反顾地走出弄堂,走向医院的时候,背景音乐是房东的猫唱的《给妈妈》。画面中一向对女儿苛责的母亲,在此时,拉着女孩的背影变得高大起来,充满温度。

    道具的合理运用亦有助于剧情的深化,起到辅助完整叙事,以及饱满情绪的作用。该片中出现了一个揭示女主角命运的道具,同时在整个叙事过程中都起到了预示女孩未来的意义,那就是全片唯一出现的一束花。电影寓意的表现手法中少不了道具的参与,借助道具自身所蕴含的意义来完成无声的表演,正是“此处无声胜有声”表现手法。正如电影中那束别人因为它而过敏,弃之如敝屐,却被女孩珍视的花。女孩喜欢的男生将那束花随手送给她,她看着娇艳欲滴的花脸上洋溢着笑容;可是当女孩检查出性病的时候,花在枯萎,预示了她的生命变得暗淡。最后,女孩丢掉了那束枯萎的花,也丢掉了她对所有美好事物的期待;剧中镜头停留在那被抛弃的即将完全枯萎的花片上,孤零零却依然美丽的一抹色彩。导演对场景的构建和对道具的使用,传达出想要传递给观众的情绪和未知剧情中埋藏的已知。

    影片《悲伤逆流成河》用诗意的表达手法展现出社会中存在的真实与恶,这是电影艺术对现实生活的揭露。虽然电影的结局是沉痛的,但呈现一颗正芳华时的生命陨落正是该片留给观众的反思,而社会大众对影片的结局能做到的绝不仅仅是惋惜,而是为每一个孩子创造一个轻松、安全成长环境的担当;亦绝不能让年少无知的恶酿造不可挽回的悲伤,这亦是该片对观众的警醒。

    参考文献:

    [1]黑格尔.美学:第一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113.

    [2]李一平.光色声画里的诗意流动——对电影语言美学问题的分析[J].山东社会科学(文学·艺术·美学),1989(3).

    [3]爱森斯坦,普多夫金,亚历山大洛夫.有声电影的未来[ M ]//王心语.影视导演基础知识.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