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补》的思想意蕴和艺术风格探析
吴晓霞
◆摘? 要:作为《西游记》的续书之一,《西游补》以其对原著思想主旨的承袭和超越,精妙独特的叙事技巧,怪诞奇幻的文风,向来为读者称颂。本文就它在思想意蕴上的對心性观的诠释和对现实的讽喻以及艺术风格上的怪诞奇幻与悲郁沉痛兼备这两方面予以探讨解析。
◆关键词:《西游补》;思想意蕴;艺术风格
作为《西游记》的续书之一,《西游补》以其对原著思想主旨的承袭和超越,精妙独特的叙事技巧,怪诞奇幻的文风,向来为读者称颂。一代文豪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就予以高度评价“惟其造事遣辞,则丰赡多姿,恍忽善幻,奇突之处,时足惊人,间以俳谐,亦常俊绝,殊非同时作手所敢望也。”的确,《西游补》不论在思想意蕴还是艺术技巧上都为后世的小说续书写作提供了借鉴,堪称典范之作。
一、思想意蕴:心性观的诠释和对现实的讽喻
《西游补》全书仅16回,作者采用了插补的手法,将其巧妙地安排在三调芭蕉扇之后,洗心扫塔之先。小说叙述了孙悟空化斋,被鲭鱼精所迷,进入幻境。他为了找寻秦始皇借驱山铎,往返奔走,通过万镜楼台的镜子,进入“古人世界”,后来又入了“未来世界”。接着,又在小月王的王宫和“青青世界”有了许多经历。最后,因得到虚空主人的呼唤,悟空才醒悟,回到现实。原来,鲭鱼精和悟空同时出世,一邪一正。悟空经历的所有皆为其所造。
和《西游记》一样,《西游补》中蕴含了心性观的思想。心性思想在佛教禅宗和儒家心学中均有涉及。二者都十分注重自我本心的作用,反对脱离本心而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向往追求圣贤无欲无求的精神境界。“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相似的,《西游补》中悟空化斋,被鲭鱼精所迷,在虚幻之境中经历了种种奇特之事,最终因虚空主人的呼唤才得以回归现实,这实际上也隐喻了悟空历经的放心和收心的过程。在《西游补答问》中,作者提到“四万八千年俱是情根团结。悟通大道,必先空破情根;空破情根,必先走人情内;走入情内,见得世界情根之虚,然后走出情外,认得道根之实。”这里的情不仅仅指男女之情,还指喜怒哀乐等七情六欲。入情的最终指向是为了破情根,走向“道”的至境。
除了对心性观的诠释外,《西游补》的作者董说身为明末清初人,出于对明末现实的不满和思虑,小说中也渗入了对现实生活的诸多批判。游国恩认为“作者的意图,并非为补《西游记》而作,实际上是借孙悟空等几个人物形象和虚幻的情节,对明末的朝廷权奸和追求富贵功名的文人等进行嘲讽。”小说第四回写在万镜楼中,借悟空之眼,观“天字第一号”,形象地描摹出放榜之时士人的千奇百态:落榜之人有的呆坐石上,有的被父母师长打赶,有的拔床头剑欲自尽,有垂头吐红血……上榜之人则或换新衣新履,或强他人看刊榜,或高谈阔论……嬉笑怒骂参杂一处,世情万象都被极生动地刻画出来。
另外,作者对叛国求荣的朝廷奸臣更是深恶痛绝。第九回细写孙悟空在阎王殿上审宋朝奸臣秦桧,历数秦桧的种种罪行,使他遭受了残酷的刑罚,表现了作者鲜明的立场态度,可谓大快人心。董说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文士,面对国家的危难、动荡,虽有忠君报国之心,但也无能为力,只能诉诸文字以泄心里之愤懑。孙行者拜忠臣武将岳飞为第三个师父,极力歌颂他的英勇正义,“有君尽忠,为臣报国;个个天王,人人是佛”。孙行者对岳飞的崇敬与对秦桧的责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褒一贬,爱恨分明,实际上体现了董说的情感和价值取向。鲁迅认为“全书实于讥弹明季世风之意多”董说把对明末现实的认识和评判融于《西游补》的写作中,使全书刻上了鲜明的时代烙印。孙悟空出入的光怪陆离的鲭鱼世界实际上正是人间世界的变形,人情世态都能从中窥见。
二、艺术风格:怪诞奇幻兼有悲郁沉痛
《西游补》承袭了原著《西游记》作为神魔小说特有的怪诞奇幻的特点,但在情节安排、人物塑造等方面又有所改造,别开生面。从小说整体的行文结构来看,以行者寻找秦始皇借驱山铎及探听师父唐僧的下落为线索,出入于古、今、未来世界,来去自如,时空穿梭交错,想象丰富奇特。作者在小说情节安排上别具匠心,随其思维的跳跃,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文本世界亦在不断变换。此外,在细节设置上,作者也极尽虚构之能事,为读者叹为观止。比如,第八回中阎王殿中行者翻看历本,发现未来世界的历日都是逆的,这是对时间秩序的逆转,也是对读者惯常思维的挑战和突破。
与原著的风趣诙谐不同,《西游补》因其作者及时代赋予的鲜明特性,杂有沉痛悲郁的情感色彩。在人物塑造上,孙悟空形象的演变即其明显标志之一。原著中孙悟空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乐观坦率机智。《西游补》中的悟空为七情六欲所困,急躁不安,心神不定。在鲭鱼世界中经历的幻境将其心里剖析得很透彻。孙行者打杀春男女后的自责,对唐僧娶妻还俗、放弃取经贩人的担心,被鲭鱼精所设的种种机关困住不得逃脱的慌乱恐惧等等都折射了悟空内心世界的焦虑不安。作者故意将悟空的武功弱化来加剧这种悲郁之感。悟空被功力为其十倍的鲭鱼精操控,辨不出新唐的真假,分不清小月王是人是妖。被踏空儿群骂虽生气也无可奈何,上宫求见玉帝也被天王里的人讥讽。主人公孙悟空表现出的无奈和懊恼都让作品蒙上了阴郁的色调。
综上所述,产生于明清之际的《西游补》刻上了鲜明的时代烙印。明末官僚腐败,变节投降,民不聊生,内忧外患,国家陷于危难之中。董说对社会众生万相深有所感,在小说中借神魔世界影射揭露黑暗的现实。孙悟空进入新唐后首先看到的是吹嘘浮夸的群臣,沉迷声色的昏庸皇帝,“天子庶人,同归无有;皇妃村女,共化青尘”,繁华终归虚无。在阎王殿中严惩秦桧,实际上也是对明朝魏忠贤等败坏朝纲的奸臣的抨击。虽有用世之心却无出路的董说怀着亡国的凄苦和悲愤,避世求隐。一切皆为虚空的人生感慨深深地渗入了《西游补》的创作中,形成了怪诞奇幻兼有悲郁沉痛的独特的艺术风格。
参考文献
[1]鲁迅著,周锡山释评.中国小说史略:释评本[M].上海文化出版社,2004:149.
⑵吴承恩.西游记[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142.
(3)董说.西游补[M].华夏出版社,2002:5,23.
(4)游国恩.中国文学史(四)[M].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13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