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体育的逻辑
张之沧
摘要:体育的异化导致身体意识淡漠、体育内涵蜕变、体育精神消失,使体育在变成一种职业的同时,日益成为人们谋取功名利禄、物质财富、乃至政治资本的工具,结果是愈来愈远离其原有的强身健骨、养生育人、增进人类的健康、美丽、交往和友谊的根本宗旨;愈来愈在各种体育竞技中充满弄虚作假、徇私舞弊、贪污受贿以及狭隘的功利主义、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要想去除日益严重的体育异化,就需要从身体出发,回归体育本质,弘扬体育精神,遵循体育逻辑,以最终实现人性的丰满和人格的完美。
关键词:体育异化;体育内涵;身体意识;体育精神;体育逻辑
中图分类号:G8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90(2009)06-0006-05
究竟何谓体育的目的和宗旨?体育是否拥有自身的规律或逻辑?如何处理好大众体育和业余或职业体育的关系?这些问题当然不是当代体育理论所涉及的前沿问题。因为至少从古希腊时代就沿袭下来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就集中体现了对这些问题的解答和实践。只是随着社会进步、文明发展,人类的体育事业也逐渐发生异化。其原有宗旨:“强身健骨、养生育人、增强体质、增进整个人类的健康、美丽、交往、友谊、团结和凝聚力、促动整个种族的兴旺、繁荣和昌盛”,不仅日益严重地渗透着错综复杂的政治目的和商业动机,而且在各种体育竞技中也愈来愈多地充满着弄虚作假、徇私舞弊、贪污受贿,以及狭隘的功利主义、本位主义、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继而,导致人的身体日益臣服于时代精神和社会意识。反过来,精神理念和意识形态也变本加厉地以牺牲身体的利益、本能、欲望和情感为代价,无视身体的整体性功能、价值和存在,使现实中的体育运动日益远离单纯无暇的体育竞技及其广泛性和群众性,转而成为人们谋取政治资本、商业利益和各种功名利禄的工具。那么,究竟应该怎样来看待这种日益严重的体育异化,真正地从身体出发,弘扬古老而崇高的体育精神,复兴体育运动的原有内涵呢?这就是,一切体育活动都必须遵循自身的逻辑,确立身体第一的意识,回归体育的固有本质,以最终实现丰满的人性和完美的人格。
1确立身体意识
从古至今,许多国家和民族之所以会普遍地关注身体、重视体育,并把健康的身体作为实现完美人格的最高目的,显然是因为他们已经认识到:正是人的身体决定了人的存在和人成为人的根据。人的身体不仅是人类求生存、谋幸福、传宗接代、扩大种族的资本,也是人类从事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科学技术等社会实践和获得事业成功的前提。一个人如果没有健康的身体和结实的体质,就不会有勇敢的体魄、坚强的意志、坚忍的毅力、乐观的心理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也不会充满旺盛的生命活力。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健康的身体更伟大,即便是富裕和权力也不比强壮的身体能够给人带来更多的欢乐和更强的自信。尤其是要想“建成一个理想国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必须开始于人的健康身体”。“身体健康就是最终至上的善。它决不是别种东西的手段。它本身就是一种终极的和内在的价值。”因为一种平静欢愉的气质,快乐地享受非常健全的体格,以及理智清明、生命活泼、洞澈事理、意欲温和、心地善良,这些都不是任何高贵的身份与显赫的地位所能代替的。
因此当一些人把人看作是万物之灵,认为人和其他动物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人类大脑拥有其他动物种没有的理性思维的时候,这实际上是犯了一个本末倒置的错误,因为不是大脑,而是人的身体构成人类思维的母体。没有人类特有的身体,就没有人类特有的大脑的结构、功能和思维能力。当然不能否定大脑对于人的聪明才智的决定性作用,但这决不是忽视身体的认知功能和价值的理由,毕竟大脑仅是身体的一个器官。人类“对感觉器官的刺激和针对意识刺激的传递作用的幻觉,主要是来自我们从物理身体、解剖身体甚至生理学的机体中认识到的东西,而这些认识就是我们运动着的身体的抽象和快照”。另一方面,也正是人的身体结构决定人类特有的感官和大脑。正像鸟的身体结构决定其飞行能力和狮子的身体结构决定其强悍本性一样,也正是那“能够直立行走的、无毛的两足动物”,才使得人类有别于其它一切物种。具体地说,正是人的直立行走,为大脑发育提供了广阔空间,使其具有最智慧的认知结构和思维潜质;使人的感官产生能够最大效用;使人的眼睛能够高瞻远瞩;使人的耳朵能够聆听八方;使人的触觉能够感受最细微的刺激、触摸和各种难以表达的情感或爱意。为此,恩格斯才说,在人类演化史上,正是直立行走“完成了从猿转变到人的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不仅如此,就是在人类内部,也常常是身体结构决定人的性格、爱好、兴趣、欲求和品性。典型案例就是男女身体的差异导致男女在思维、性格等诸多方面的差异,以及大量双胞胎因身体结构的雷同所导致的在诸多方面的惊人相似。因此人之“身体绝对没有哪一部分是纯粹的物质或肉体,也没有哪一部分是纯粹的观念或精神”,而是肉体和精神的统一,是整体化的结构和功能的整合,而且是身体决定心灵和精神。
再者,纵观整个人类史,其全部文明也都主要是源自人类身体的需要和欲求、身体的展示和暴露、身体的装饰和打扮、身体的感受和体验、身体的愉悦和痛苦、身体的意象和倾向、身体的行为和实践,以及对身体自身的审视、思考、训练和提升。比如,“对于古雅典人来说,展示自己的身体就是肯定自己身为市民的尊严”;至于“裸体,那是文明的成就”;而“四肢健壮的年轻人所进行的健康活动,刚好可以跟市集中那些苍白、无用、思考复杂、耍聪明而唠叨不绝的人作一个对比。”[2]在人类的全部探索、发现和认知活动中,正是人的强壮体质、坚毅的体魄、有力的肌肉在起着主宰作用。在人类最普遍的日常生活、社会实践以及文化艺术活动中,也正是人的特殊身体结构决定的特殊的生理功能、心理反应、思维形式以及诸如性功能和性行为等一类生命特征,一起形成人类特有的人生观、价值观、性爱观、婚姻观、审美观,以及宗教信仰和伦理道德等诸多的主体意识和观念。为此福柯说,一个人只有通过亲身体验,才可能获得全新的理论和认识;只有“用他的肉体、他的行为、他的感觉和热情以及他的整个存在,才能制成一件艺术品。”[3]在这里,身体的存在以及经由身体所知觉到的对象和现象的存在几乎是完全融为一体,具有“大致雷同的意义”。总之,“是我们的身体的特殊性质构成我们概念化和范畴化的各种可能性。”[5]是我们独特的身体结构使得我们的理性思维充满无意识的热情、激情和想象力。“这是因为身体自身及其器官始终是我的意向的支撑点和载体。”[6]在这里,“只要我不是特意地思考世界,我对我的身体的意识就能直接说明在我周围的某种景象;我对我的手指的意识就能直接说明物体的某种纤维状的或粒状的特征。”当然,也是“我的身体能使我保持与世界的关系。”[7]此外,在社会实践中,不仅是类似器乐演奏、编织刺绣、绘画雕刻、书法打字等一切精湛的人工技艺都是身体反应、身体行为或身体思维的结果,就是人的感知、认识或概念和范畴化的过程也“总是取决于人的感觉器官、他们自身的运动能力和操作、处理客体对象的能力。”[8]因而认知或大脑思维实质上就是人的身体化过程或一种整体性的身体活动。它就像能工巧匠的鬼斧神工一样,完全是脑、眼、手、足及整个躯体的综合性实践。尤其是现代医学进行的诸多换心技术更是证明:控制人类生理功能及其生死存亡的心脏不仅支配和影响着人的情感、性格、情绪、审美、意志力,也影响着人的大脑思维、记忆、理想和抱负。
也正是身体的结构和功能决定并证明,为什么自古以来人们都更喜欢利用身体、舞蹈、歌喉和各种古老的仪式来表达他们的认知、习俗和世界;为什么迄今人类还是日盛一日地喜欢创作以人物为原型、以身体为摹本的文学艺术、绘画雕像、电影电视以及各种戏剧和舞剧,包括以声情并茂、多姿多彩的身体表现为特征的芭蕾舞剧、现代舞剧、哑剧、歌剧和话剧等名目繁多的戏目形式。这不只因为身体本身就是一种艺术的形式、语言和表演,还因为世界上,“只有人的身体才最美”;其中“最优秀的公众性的身体乃是世界的尺度”;而且只有健康、完美而又正方的身体,思维才更敏捷,生存才更富有活力。坚实的身体中包含的肯定力量不仅能使身体变得更强壮、更具青春感,还能将创造物与创造者统一起来。因为人的认识不只要通过自我的生活经历、亲身感受进行思考,关键是认识直接就是源自身体的需要、欲求、意向、表现、暴露、行为、梦境、幻觉、陈述以及身体活动中发生的各种关系、作用、反应、环节与链条。比如人的认知欲望、认知冲动、认知兴趣、观察的好奇心、把真理之神化身为女性、把正义之神化身为男性、直至小孩对自己身体的自慰式探究、两性之间解剖学差异的感知、为数众多的艺术形式的产生、以及由性而生的法律、社会结构与社会规则等,从根本上说都与人的身体直接相关。身体不仅必然包含性和生殖功能,包含极为复杂的意识和无意识的欲望与禁忌,还直接制约着人们作为有欲望的造物主的全部观念、文化和语言。正是这形形色色的身体成为一切意义的凝结点,成为刻录人类社会所发生的那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的地方,成为一个能指、一种力图认识周围事物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的最主要动因;并最终创造了人类无限丰富多彩的文明史。也正是由于身体和认知密不可分,即智能所包含的人的生理和心理功能、反应和感知能力、求知欲望和发明创造的冲动都与身体紧密相关,以致在认知史上,人们一直都坚持只有首先施以身体教育,才可能培养出社会所需要的人才。
正是基于对人体结构的研究,使得当代的一些后现代主义者也立足“身体学”和“社会结构理论”,坚持认为人类的起源和文明进步并非主要得益于理性思维,而是其“直立的姿态、发情期的抑制、性欲的连续性、父权制家庭的建立,以及作为主要才能的视觉的出现和相互联系,才共同构成人类文明的开端。”[9]身体不仅从来都是全人类密切关注、议论、表达、描述、塑造、展示、刻画、揭露、谣传、赞美、喜爱、亲近、占有、寻欢作乐、蹂躏摧残和奴役压迫的对象,而且今天几乎全人类都试图通过各种努力以更深入、更全面地认识、改造、维护和完善身体,将人的生命视为最基本和最伟大的存在。
2回归体育本质
体育作为一项运动和教育事业,理所当然要与时俱进;要受到一定的政治经济情势和社会发展的总体要求的制约和规定。它不能离开社会而单独存在,尤其是大型的体育竞技决不可能离开社会各界乃至整个国家在人力、物力、财力、权力和各个方面的直接领导、组织和参与。因此,眼下的体育运动愈来愈向职业化、商品化、政治化和全球化发展,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但是,所有这些都不能构成“体育异化”的理由。就像科学技术,并不能因为它日益成为人类获取经济利益和政治资本的工具,而就远离科学的原有本质,否定自身是发现真理和承载真理的主要形式。体育也一样,若离开其固有的性质、价值和功能,就务必走向反面,转化为对身体自身的伤害。事实上,今天的运动员很少不是以身体受到无法承受的巨大伤害而终结其运动生涯的。这种现象无疑证明体育的性质和功能已经异化到成为一种破坏人类健康、污染人类精神的异己力量。今天许多人从事体育运动已经不是旨在“增强人的体质,维护人的健康”,而是旨在获取健康之外的非本质存在。由此将体育变成“毁其筋骨、损其体肤”;导致眼下许多竞技运动带来的严重结果,常常是伤害了运动员的身体和心理。即便是那些金牌获得者,不只是需要历尽磨难才能获得那一时的、以牺牲其他参与者的尊严为代价而相对提升或映衬起来的荣耀,而且一旦时过境迁,绝大多数人剩下的也只是由“疾病缠身、生存压力和心境空虚”引发的无限惆怅和伤感。因此,今天的体育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沦为意识形态或某些社会观念的奴隶,日益失去体育的本质,包括身体所具有的主动性、能动性、创造性、选择性和适应性。在这种异化状态下,人的日常行为不是服从身体的兴趣和需求,而是服从精神编造的各种人生观、价值观和对权力与财富的追求。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身体教育割裂了人的精神与身体的统一,一味地以牺牲身体、本能、欲望和情感为代价,无视身体的价值和存在,那么就务必导致体育违背其初衷,走向其反面。所以,眼下回归体育的固有本质,已经势在必行。那么,我们究竟应怎样来辩证地理解体育的本质和意义呢?
广义的“体育”无疑包括对身体和心理的教育与养育。当康德说,“教育就是使人成为人的过程”的时候,这当然也包括,甚至主要是指谓对身体的培养和教育。这是人类智慧的能动性的表现,也是人作为人而存在的特殊本性。没有身体的培育,人就不能称其为人;没有经常性的体育锻炼,人也不能维持其健康的体能、体魄和体力。所以,体育是一种培育身体、促进个体日渐成熟的事业与活动。其最高目的就是要使“人”长大成人和拥有一个健康、美丽、活泼、充满生命活力的身体。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之一,就是许多动物几乎生下来就能够独立行动,只有人之幼子,需要成年人的教育方可学会爬、坐、直立和行走,否则将像曾经出现过的“狼孩或猪孩”那样,只会爬行,不能直行,既不会长成人的身体、人的形象,更不会拥有正常人的语言和思维。因为人的智力与其身体紧密相关,没有正常人的身体,就没有正常人的智力。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中的智障者,总是具有极为类似的形象,其动作总是极端地生硬和机械,而且决不会具有正常人的面貌、形体,以及与敏捷的身体相匹配的灵活、机敏的大脑。所以,体育直接关系到人的存在和性质、人的能力和智慧。
除此之外,体育还能够给人以美的容貌和身姿,使人变成一种最具魅力的审美对象和审美主体。因为人之美本质上就是人的身体美。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尼采才指出:“世界上只有人的身体才是最美的”;其中“最优秀的公众性的身体,乃是世界的尺度。”[10]蔑视或摧残身体者终将导致自我毁灭。因为“正是在人身上,创造物与创造者统一起来”,“使自我塑造成为人类最高的可能性之所在。”[11]也正是基于对身体的这种一元论理解,那些身体论者才一直主张:要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强化具有内在意志、情感和审美能力的美育。它包括音乐、戏剧、神话、诗歌、绘画、舞蹈、雕塑、建筑等艺术形式。这些形式不仅能培养和展示人的形体美、语言美、声音美、情感美、形象美,还能塑造各种美好的德行和人格。比如音乐可以教人以高雅的气质,陶冶人的温和性情;绘画能教人以美感,培养人的高尚情操;而舞蹈则能赋予人以优美的形体、美丽的身姿、青春的活力和生命的激情。另外,人也只有懂得美丑,才懂得善恶;才能通过美育去除邪恶,净化心灵,提升精神,美化境界,使人变得高贵文明,继而激起人的理想、希望、热情和自我牺牲的精神;控制人的情欲、贪欲;树立不朽的信仰;增强人的勇气和胆量;将人的各种欲望都归于秩序,使人类变成一个和谐完美的整体。
这就是体育的固有本性。它是使人成为人的手段,也是使人健康生活的途径。为此,体育的目标就是旨在引导和推动人类加强体育锻炼,开展全民性体育运动;为身体活动提供充分的时间、空间、设备和条件;从生活、生理、婚姻家庭、生儿育女、优生优育、工作强度、劳动环境、医疗卫生等诸多方面,关注身体的生长和发育,加强身体的呵护和保养,提升身体的质量和素养,保障身心的宁静与和谐;注重那“发动性的、有精力的和有生气的性行,特别是那身体上的动作和精神上的活跃”。由此,杜威论述了三种身体训练形式:一是进行各种娱乐性、生存性和智能性的游戏运动,以刺激人的身体,磨练人的意志,提升人的脑智;二是从事各类手工制作、生产劳动与工艺性的造作,以锻炼人的筋骨,培养人的技艺;三是注重人对天然物象的观察和实验,以培养和维持人类天生的好奇心、求知欲、勇取心、自信心、意志力,以及发明创造的精神。他说:上述方法是造就人之主动品格所必须奉行的;“如果人们能够切实地奉行这几种方法,变化社会、改造社会都将易如反掌”。[12]
除此之外,真正的体育总是要求从审美高度关注那能够享受快感的身体,以及那使人常常具有崇高境界和超凡魅力的身体美学;重视那对常人具有极强说服力的“情感之爱”与热情洋溢的身体语言。因为身体不仅构成人之生活理想的基础和人之灵魂的最好载体,而且肉体的激情也有助于构成富有革新使命的人类灵魂。所以人类需要拯救的往往不是抽象的精神,而是经常痛不欲生的血肉之躯;要将那沉重的身体从过去的长期压抑状态中解救出来;要在日常生活中真正将身体变成人的自由的想象对象、欲望对象、审美对象、视觉对象,以及性爱对象。在人中,除了自身能量的优雅、矫健和美丽之外,就是作为不可化约的整体而应该得到赞美和珍爱的身体。特别是身体中那神圣的性爱和炽热燃烧着的青春生活,不仅能够打破一切禁忌和束缚,载歌载舞,心醉神迷,泯灭小我而与大我融为一体,从而使人们懂得什么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爱和最奇妙的生理与心理体验,而且能让人洞察到宇宙中压倒一切的最深层的奥秘和完全忘我的自弃境界,并由此产生某种充溢之感与巨大无比的力量。
在这里,对健康和美的追求常常高于狭隘的理性、陈旧的观念和传统习俗。因此体育作为一种审美活动,“需要给身体实践的多样性以更重要的关注,通过这种实践,人类可以从事对自我认识和自我创造的追求,从事对美貌、力量和欢乐的追求,从事将直接经验重构为改善生命的追求。”[13]这种追求既能刺激人的勤奋慷慨,带来生活的美好向上和富有生气;还能通过对美的感悟去完善人性、教化文明,推动经济文化繁荣昌盛,促动优雅的民风民俗大放光华;解放人类久被禁锢的身体,释放久被束缚的激情,丰富长期单调的灵魂,让生命尽情享受宇宙赋予的自由;使人类生活日益变得温馨及合乎本性。也正是基于对人类身体的关注,维特根斯坦才结论:身体是人的灵魂的最好图画;现实生活中,表现得最为鲜明的就是英勇的、神圣的、苦难的、悲剧性的、纵情享乐的和世俗的身体。它代表着生命的全部意义,也是人之真实存在和最终所在。“它是威力、力量、控制力,是改变生活的欲望。”[14]它常常能够满足人的灵魂深处所企盼的各种无以名状的需要。身体不在,人的一切都将丧失。
3弘扬体育精神
所谓“体育精神”就是自古希腊以来衍传2000多年的奥林匹克精神;就是一种持之以恒的培养和锻炼身体素质的精神;就是把人类的繁衍兴旺和身体的健康、强壮以及调和身心、养生防病置于首位的精神;就是把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和优生优育的生存原则紧密结合的社会实践;就是在激烈的生存竞争和社会实践中形成的吃苦耐劳、艰苦奋斗、努力拼搏和自强自立的精神。这些精神当然也包括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中培养起来的英勇献身、无私无畏、开拓冒险、勇于创新和发明创造的精神,以及在人生所经历的各种逆境中养成的团结合作、众志成城和共同奋进的精神。这些精神和美德不仅在人类所从事的各种体育活动、体育竞技中,都曾经得到很好的展示、继承和发展,而且许多体育工作者和参与者也一直不忘体育的基本精神就是追求健康、美丽,以及塑造各种具有普遍人性的社会公德。
比如平等、正义、公平与公正的原则和精神,这在人类社会中,从古至今都是很难实践和实现的原则。然而在体育运动中,人类从统一的人性、人道和身体至上的原则出发,通过各种民主形式、法律形式所约定、规定和制订出的为数众多的、极具权威性的游戏规则、运动章程、奖罚条例,逐渐克服了各种个人主义、种族主义、肤色主义、性别歧视、霸权主义和大国沙文主义,日益实现各色人种、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的人类同胞不分高低贵贱同台竞技和整个人类大家庭的和睦相处、共建文明。而且也只有在这种以身体健康为终极目标、以身体美丽为最高审美、以身体经验为最高认知界限的体育活动、体育竞技中,才能使人类日益祛除由不公正、不平等、不民主及至种族主义带来的压抑和痛苦;日益走向一种无限制和自由展示人之本性的快乐主义;获得一种极端的越界行为的非理性冲动;开发一种去中心的主体化作用;取得一种以身体为中心的、神秘的、乃至令人欣喜若狂的边界体验,从而制造出诸多令人震惊和耳晕目眩的效果,以及那些几乎“没有任何确切对象的激动。”[15]
再比如,由整个人类所承担、负载和参与的奥林匹克运动会,这是真正的全人类的集会和运动。它不仅体现了人类大家庭的共同兴趣、共同意愿、共同目标,更是显示了一种强烈的、自觉的类的意识、类的意志、一种集体性理念、一种社会性的紧密关系。在迄今为止的人类全部行为实践中,还没有哪一种社会活动能够像奥林匹克运动会那样,超越种族、肤色、性别、阶级、国家、民族和党派之间的矛盾、冲突、禁忌、疏离和隔绝,而自觉自愿地走到一起,会聚一处,共同进行完全属于人类自身的游戏、艺术和运动。在这里,全世界人都在为人类自身所取得的每一项骄人的战绩而欢呼雀跃、欣喜若狂;为每一位参与者所付出的艰辛劳动和所体现的坚苦卓绝的毅力与精神而激动不已和感动万分。正是在这里,每一个人都被融入到整个人类的血肉之中。他们不分彼此,荣辱共勉,协同奋进,体现了最高度的协作和最紧密的团结;而且与科学、真理和实践紧密相关;与社会职责和社会正义密切相连。它倡导为全人类的身心健康服务,提倡忠于职守、兢兢业业,为整个人类的繁衍和强大作出巨大贡献。由此,也使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对身体的信仰应该始终胜于对精神的信仰。”[16]竭力遏止由高超的智慧制造的战争和暴力对无数生命的剥夺,全力弥合偏执的精神所制造的人际间的隔阂,全面结束邪恶的理念对肉体的奴役和折磨;驱除忧伤的感情和消极的情绪,让充满恐怖、罪恶、阴谋、黑暗、悲剧和伤痕累累的历史一去不复返;力求使长期隐蔽、羞涩、怯懦的身体一反常态朝着光明正大的方向勇敢前进,使“活生生的肉体变得更美妙、更动人、更真实”;并由此将人性的阴暗面淹没在体育运动所展现的光辉的人性中。
然而遗憾的是,几千年来,由于理性的强权,导致体育精神的日见衰落及至身体发生严重异化,即在精神理智、政治经济、权力地位、荣誉名声、伦理道德、宗教信仰、风俗习性等外力作用下,强迫身体向其对立方面疏离、转化和堕落,导致人类精神对身体的否定、蔑视、无视和攻击,使身体处于被奴役、压迫、排斥、打击、折磨和被杀戮的地位;进而蜕变为低于动物性肉体的社会工具、及至物的奴隶。为此,当代一些新尼采主义者呼吁人们要摧毁一切使生命衰退和呆滞的东西,打破灵魂的总体性和全部为人所接受的“偶像与价值”;要倾听纯真的语言和健康身体的声音;认为那是更诚实、更纯粹、更完美和更富有生命力的声音;认为只有代表本真存在的身体才真正是胸怀广阔,热爱生命,希求幸福;才可能具有超群的智慧,坚强的意志和高昂的激情;才能够勇猛刚强、超越一切,真正实现本真的生命。因为身体就是强力,就是力和力之间的冲突及关系;只有身体对于生命和人生才具有决定意义;因此眼下只有消灭虚假主体,人类才能过上真人生活。以往是理性蔑视、压制和驱赶身体,今天则是身体蔑视和驱赶理性。身体中永远流动的欲望,常常激发出惊人的力量,推动着积极的生产活动。因此是欲望创造了世界,是力生产了现实。力和欲望正是通过身体达成连接和互动关系,使身体成为一股活跃、升腾的生产力和一部永不停息的机器。解构主义者福柯也身体力行,围绕生死爱欲,进行着“肉身体验”,要亲自在这种充满野性的“无人之乡”,尝试被世人所不齿的行为,以挑战传统的伦理道德,最终迎来身体的全面解放。
而要祛除身体异化,除了要确立身体意识,回归体育本性之外,还需要弘扬上述各种体育精神,将身体和精神、行为和美德、公平和正义、感性和理性紧密结合起来。只有如此,人的身体,包括肉体、感性、欲望、迷狂、外溢的莽撞才可能得以释放;并由此开始强烈地遏制那由物质至上主义导致的人性的堕落,使人不再沦为一种彻头彻尾的消费机器、专制机器、生产机器、理性机器,从而逃脱那种“不在家的异化状态”,以及一种精神奴役肉体、主体支配身体的低贱地位;并进而渴求人格的完美、追求个性多样、更加珍爱生命、呵护身体。在这里,人的“爱美之心”和渴求完美的自由意志不仅会关注自己的内心和精神、素质和人品、教育和修养,也会更加关注自己的容貌、形象、体魄、健康、寿命和生存的质量。为此,现代社会已经有愈来愈多的国家和那里的教育家、科学家、技术人员等在不惜代价地根据需要和兴趣来研究、探索和实践对人类身体的维护和保护,对有损身体健康的疾病的预防和根治,对人体基因层面的认识和改造,并试图通过各种运动形式、锻炼方式、训练途径、乃至遗传工程、基因重组、基因治疗、克隆技术、以及各种器官的全面移植,来提升人类的身体素质,完善人类的身体结构、丰富人类的身体功能,延长人类的生存寿命。届时,多元的体育观、审美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一定会推动人类整体往更健康、更长寿、更具生命活力的方向发展,而且一定会通过加强体育实践创造出更多的人间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