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信念?生存:电影《荒野猎人》的哲学内核探究

    李秀萍

    电影是现代文明的一门重要艺术门类,它深刻地刺激了当代人类的思维方式,而哲学作为文明的重要意识形态组成部分也同样影响着人类的思想内涵[1]。许多电影学者都在哲学上有着深厚的修养,他们不断从哲学中获得灵感与资源并加入电影的“思维方式”当中,尤其是存在主义哲学在生存困境叙事上的体现让生命哲学从无形走入了现实生活。哲学跨入电影领域在当代对电影创作者的启发也源源不断,所以电影与哲学是一种互相融合、互相促进关系,无论是电影研究还是哲学研究,都应该开拓更广视野关注这两者以共同存在[2]。《荒野猎人》围绕着主人公休·格拉斯的复仇之路展开,影片自上映以来仅内地就收获了37740万的票房佳绩,该片也获得了哲学界和电影界的广泛关注与认可,影片中丰富的哲学内核值得我们深入探究。

    一、困境——因矛盾而衍生,人性磨难的试金石

    人物形象的塑造,不仅是文学作品同时也是电影艺术领域中重要的一环,是艺术工作者表达思想的载体[3],《荒野猎人》这部影片将原著作品中处于生存困境中的格拉斯搬进银幕,通过对格拉斯陷入“困境”中的大量镜头场面的描募,展现了主人公格拉斯的自我迷失状态,格拉斯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使得影片被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悲剧色彩。影片将格拉斯个人困境遭遇的思维价值探讨上升到了对人道困境的力度,从而赋予了困境的价值与尊严感,可以说这部影片也是一部面对困境追问的生命哲学作品。纵观整部影片,格拉斯在不同时间阶段面临着不同的困境,有时是物质上的,有的是精神层面上的。格拉斯来这片森林是作为侵略者的角色来掠夺原始族群的自然资源的,格拉斯本身对大自然的掠夺违背了生态马克思主义的过程哲学,这是人与自然根本矛盾的所在,自然资源的掠夺正是引起商队和原始族群形成对立的根本原因。有矛盾就有冲突,有冲突则会出现困境,影片开始商队就面临了森林中里族部落的攻击。里族部落的首领并不是一位强健的中青年而是一位迟暮的老者,抢夺商队的皮毛大部分原因也是在法国人那里换取马匹来救出失踪的女儿,里族部落遭遇的困境引发了对商队的掠夺致使了格拉斯的第一次困境。商队的动物皮毛被里族部落抢走后格拉斯和商队退出里族部落的强势领地,抛弃船只携带行李补给徒步寻找新的出路,途中要躲避里族的包抄与埋伏,由此引发了格拉斯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生存困境。在与护崽的野熊搏斗中,格拉斯喉咙被咬破全身被咬伤,双腿也无法走动,在没有麻药的缝合的过程中经历的痛苦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他身体遭遇的困厄使得商队想要抛弃他,不仅是格拉斯商队也面临着对死亡困境的追问,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往往是对人生意义的思考。格拉斯在每次要放弃的时候,梦境中妻子在弥留之际鼓励他们父子努力活下去的画面总会闪现格拉斯的脑海当中,这是格拉斯在对自己生命困境的价值追寻。格拉斯在儿子被杀之后面对的不仅是生存上的困境与磨难更是精神上的煎熬,在他被黑熊打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他的儿子从未抛弃过他,可以说儿子是他的精神支柱也是活下去的动力。剧中与格拉斯对立最显著的人物菲茨杰拉德是造成格拉斯影片中后半段困境的主要原因,而就其根源即困境的源头——人性贪婪的欲望。菲茨杰拉德主要是为了金钱假意同意照顾格拉斯,不仅为了躲避上雪山时的凶险也为了拿到不劳而获的200美元,这正是人性贪婪的表现。

    从逆境哲学和生活哲学上来看困境对人们来说是不可避免的,关键在于如何处理与面对。困境对人的影响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困境对人类的消极影响体现在人类的意志消沉,难以正视自我而选择逃避,格拉斯在忍受了无边的痛苦,选择放弃自我不拖累自己的儿子;困境对人类积极的影响体现在格拉斯直面死亡时的坚韧不拔以及为儿子复仇时的隐忍。一般来说影响人们对困境的承受能力与认知的条件主要在于自身的意志坚韧程度和现阶段的目标。格拉斯本身是狩猎的好手,自然拥有坚韧的性格和不同于一般人的意志力,在和大黑熊搏斗时可见一斑;在面对死亡的考验时格拉斯毫不畏惧,度过了漫长的疗伤期。在后半部分,遭遇了人生又一大磨难即失去儿子的困境之后,格拉斯有了复仇的目标,这时候困境成为了他必须克服的危机,对困境的承受能力则更加突出,更加的从容淡定,敢于面对挫折。影片中格拉斯对困境的超越和突围的整个叙事和马克思主义生活哲学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处。

    影片通过对格拉斯命运途中遇到的困境这条主线的描写,引发了观影者对人生存在的形而上的思考,也是影片中对人类复杂隐秘的精神世界的展现,对丑恶荒诞的人性的揭露,使得影片带有显著的哲学色彩。

    二、信念——对生存与复仇的执着追寻

    信念是心灵哲学领域的一个核心议题,信念在有的学者看来是一种认知的状态,关系着人类整个心灵的结构和功能[4]。信念是人类行为的一个必要前提,人类如果没有信念就无法正确作出相应的行动。《荒野獵人》这部影片中主要涉及到了对主人公格拉斯的生存、复仇信念的探讨,影片中格拉斯在复仇之路上正是内心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他。影片在格拉斯后半段的转变阶段上给了格拉斯大量的躯干场景特写。在格拉斯个目睹了儿子的生命脆弱后就立刻下定了复仇的信念,杀死菲茨杰拉德成为他行动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的达成,格拉斯依靠自己的顽强的毅力从土坑里爬出来,脱离了队伍的他为了逃过里族的追杀逃进冰冷的湖水,穿着全身湿透的冰冷衣服夜晚独自生火取暖等很多细小的镜头细节彰显了信念的坚定。信念会塑造人的理性行为结构,从而影响甚至改变人的行为习惯,格拉斯是来自现代文明社会里的一个普通人类,有着区别于原始部落的生活习惯,而阻碍到他复仇之路的这些困难险阻统统被他克服——生吃活鱼、躲进马的身体里睡觉、生吃带血的人肉等,可以说复仇路上的格拉斯已经成为了一个“野人”。这部影片被定位成R级别的电影,可见影片镜头下的暴力与血腥。

    影片中生存信念包含有理性认知因素、情感认知因素和意志因素。理性认知因素中又包括西方的哲学思想(广义上的理性)和英国经验主义认识论方法(狭义上的理性)。柏拉图到黑格尔的西方哲学指导思想中信念既是主观的,也是客观的,在《荒野猎人》中指的是格拉斯个人生存的本性,英国经验主义认识论则认为信念的本体对自身生存具有理性的认知,而不是由感觉触发的。通过对上述两点的综合,《荒野猎人》中格拉斯的生存信念不仅强调求生的本能,还有对自身生存信念的清晰认知,这样格拉斯才会在求生的道路上百折不挠。《荒野猎人》中格拉斯的生存信念中还包含着情感的因素,即他对妻子的深情和儿子的留恋,这些感情因子在他的求生欲中发挥着积极驱动的作用,成为信念意义上的情感,使他的内在心理状态避免陷入崩溃状态。其次信念中还包含着意志因素,坚定的意志有利于信念主体的加强生存意念的认知,规范信念主体的情感活动,从而维持长久的内在自制力。从格拉斯的职业和家庭背景中不难看出他在进入这片广阔的森林之前必定遭遇过种种磨难——妻子的去世、野兽的凶猛、商队同伴间的勾心斗角等,这些磨难与之后的生存信念达成了一致的行为即生存的意志追求。

    三、生存——向死而生的庄严与生命的厚重

    莎士比亚的作品《哈姆雷特》中有一句人物经典的独白:“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5]”《荒野猎人》中格拉斯在虚幻的梦境中应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还是不成为儿子的累赘。儿子曾在他的身边耳语:风吹不倒根深的大树,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战斗下去。这也是格拉斯梦境中妻子曾说过的话,成为了格拉斯生存的支柱。其实,对人类来说生存本就是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毕竟哲学是的本质就是围绕着人类为中心,探讨人类生命中生存与存在的话题,可以说哲学是对人类生存的终极关怀,其中哲学尤其关注更多是生命个体的问题[6]。

    《荒野猎人》中格拉斯一直都在时代和命运的推搡中活着,在困境和信念中喘息,他的经历是一部困难中探寻生命意义的苦难史,这部影片向我们展示了格拉斯身上不屈不挠、坚韧不拔的意志力和顽强的生活态度,这就是生存的意义。和影片《活着》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是《荒野猎人》也将“血腥和死亡表达为生命存在的极限”这一思维贯彻在影片当中,无论是妻子死于纷乱的战火当中还是儿子被残忍的杀害,这些苦难对于格拉斯来说都是毁灭性的。影片没有将格拉斯的情感状态过多的聚焦在癫狂的呐喊、歇斯底里的自我放弃中反而保留了一份低沉、残酷的真实,影片用了大量的镜头来为观众展示困境的不可克服性却又让观众觉得在困境面前,影片把主人公放在及其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而只有在死亡离得如此之近的时候,人类生存意识这种自然的本能才会体现出来,而生命是如此可贵。影片中格拉斯的生存意识体现在以坚韧的意志克服身体上的伤痛,不惜一切追杀菲茨杰拉德,终极目标就是复仇。

    《荒野猎人》影片的英文名称是The Revenant,英语直译为“归来的亡魂”,寓意着哲学中向死而生的寓意。生存和死亡本身是一个对立矛盾的字眼,但两者在哲学意义上是相互依存,相互转化,影片中生与死的轮回恰恰体现了生命的厚重。格拉斯在被野熊袭击后伤势过于严重,身体几乎已经无法支撑下去,是儿子的耳语和梦中妻子的呼唤,格拉斯逃过了死神的召唤。随后,菲茨杰拉德想要杀死格拉斯是儿子的到来打断了他的预谋,原以为躲过了死神降临,霍克却被带走了生命,这是生与死的轮换,格拉斯本想用死来换取儿子以后的生活,儿子却用他自己的死换来了自己的生存。在儿子去世后被同伴抛弃的格拉斯本来已没有生还的希望,是吉姆留下的水壶又给了他生存的希望。剧中格拉斯在生存和死亡的边缘无数次的轮换,在每次惊心动魄的轮换后生命的厚重更加容易被观众理解与感悟。死亡和生存是自然界的法则,也是人类存在的辩证法,影片中格拉斯生存的意义正是在一次次与死亡的交锋中获得。

    结语

    人生中困境虽多虽苦,但人类需要用理想、情感和意志领悟困境的形而上学意蕴,消解困境中苦难,超越生命中的困境。影片虽然节奏叙事缓慢,但却为我们展现了生活的苦难与生命的可贵,正如华兹华斯的一句名言:苦難悠悠,朦胧中,暗地里,原是无穷无尽。[7]信念就如同茫茫人生道路中的指明灯,道路虽然困苦且长,生存却是生活的根本,只要一息尚存,人生就值得奋斗,值得活下去。

    参考文献:

    [1]宋传增.逆境哲学与主动人生[ J ].商业文化,2000(5):24-24.

    [2]罗小布.迷惑中求道, 困境中求知, 逆境中求生——探寻有线生存之道[ J ].广播与电视技术,2016(9):36-39.

    [3]霍侠.生态主义视域下的《荒野猎人》[ J ].电影文学,2016,10:133-135.

    [4]刘艳.伊纳里多电影的独特创作手法[ J ].电影文学,2017(01):78-80.

    [5]段承颖.论电影《荒野猎人》中的文学地理学批判思想[ J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7,33(4): 54-55.

    [6]魏丽娟.生命的执着, 生活的希望, 信念的坚定——从《阿甘正传》英文台词透析阿甘形像特点[ D ].2008.

    [7]杨大春.身体经验与自我关怀——米歇尔. 福柯的生存哲学研究[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30(4):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