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东西摇摆的困局与宿命 |
| 范文 | 杨闯 【摘要】乌克兰的流血冲突和政局变化引起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权力斗争从街头转入中央拉达后会给乌克兰带来什么样的命运？短短3个月的时间，乌克兰国内形势发生如此突变，原因究竟何在？回答这些问题，需要从乌克兰地缘政治特点及其国内东西部文化背景和心态差异等因素中寻找线索。本文从历史角度分析独立以来的乌克兰对外政策特点与国内政局变化，阐述乌克兰当前政治动荡的原因，美国、 欧盟与俄罗斯之间的博弈及各方底线，重点分析乌克兰对外政策东西摇摆的原因。 【关键词】乌克兰政局 美国 俄罗斯 欧盟 平衡 【中图分类号】D73/77 【文献标识码】A 乌克兰当前政局突变 2013年11月21日，乌克兰政府宣布暂停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岂料，这一决定引发了乌克兰国内各种矛盾爆发和大规模的抗议，并演变成为流血冲突。2014年2月21日，亚努科维奇总统与反对派的三位领导人（祖国党的亚采纽克、打击党①的克里奇科、乌克兰自由运动的季亚尼博科）签署和解协议，但换来的不是政治危机的暂时缓解，而是政局风云突变。 短短3个月的时间，乌克兰国内形势发生如此突变，原因究竟何在？这场街头运动是由亲西方的祖国党、自由民主运动和打击党主导的，主张加入欧盟，背后有美国和欧盟的暗中支持。希望搭上欧盟经济发展快车的愿望是好的，但内乱进一步打击了乌克兰不景气的经济。欧盟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自顾不暇，许多成员（冰岛、希腊、葡萄牙、西班牙等）发生主权债务危机，放慢了东扩的步伐，对乌克兰的援助和支持口惠而实不至。 加入欧盟的后果，就是失去占乌克兰出口额1/3的俄罗斯市场，失去俄罗斯价格优惠的天然气供给和独联体传统的经济关系。如果在维尔纽斯签署与欧盟的联系国协定，就会失去这一好处，实际对乌克兰不利。而亚努科维奇与普京签署的两国新协定给了乌克兰两大利好：一是俄答应购买150亿美元的乌克兰国债；二是以低于欧盟的价格向乌克兰提供天然气。 2013年11月21日，乌克兰政府宣布暂停签署与欧盟的联系国协定，当晚就在乌克兰议会引起反对派议员的抗议。11月24日，在基辅市中心有大约5～10万亲西方政党组织的群众抗议活动。季莫申科的女儿到现场宣读母亲的亲笔信，号召民众坚持到11月28日欧盟与东欧国家峰会召开。此前，代表亲西方力量的季莫申科联盟，因其领导人季莫申科被亚努科维奇总统打压而不满。季莫申科被检察院指控越权与贪腐，使乌克兰蒙受200亿美元的损失，被法院判处7年监禁。她在狱中患病，得不到有效治疗，引起亲西方力量对执政当局的愤懑。季莫申科被当局打压，非但人气没有受损，其政治资本在欧盟支持下反而得以提升。季莫申科因经营乌克兰天然气生意而成为富翁，有乌克兰“天然气公主”之称，在乌政坛上更是风生水起。她曾任尤先科总统主政时期的首任总理，后来与尤先科因权力分配纷争分手，不但没有淡出政治舞台，而且意欲问鼎总统宝座。 基辅市的克列夏季卡②街的独立广场是乌克兰的政治中心，历来是政治斗争的漩涡地带。面对反对派发起的街头抗议运动，亚努科维奇总统处置失当，坐失化解矛盾良机。独立广场的反对派营垒得到欧盟和美国的支持，规模越来越大。而亲政府的力量没有很好动员起来。2014年2月，亚努科维奇以退让寻求解决这场政治危机，先是解除政治盟友阿扎罗夫的总理职务，让第一副总理担任看守政府总理。但反对派不同意建立联合政府，要求由反对派组阁，组成清一色的反对派内阁。在僵持不下之际，2月16日，德国总理默克尔在柏林接见反对派领导人，他们回来之后就提出修改宪法，要求恢复2004年的宪法修正案，恢复到议会总统制，激进反对派更要求总统下台。2月18日警察清场，与反对派发生流血冲突，双方都有伤亡（反对派也使用了武器）。 2014年2月19日夜，亚努科维奇与反对派领导人达成两点初步和解协议：第一，双方和解；第二，通过谈判解决分歧。但20日的冲突进一步加剧，反对派没有退出广场，当局动用防暴警察，致使伤亡人数上升，既有示威者，也有警察。反对派的抗议最终酿成乌克兰独立以来最大的流血冲突，民众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21日，总统与反对派的三位领袖，在德、法、波三国外长和俄罗斯观察员的见证下，签署了三点和解协议，亚努科维奇完全满足了反对派全部要求：答应组建联合政府、对宪法进行改革恢复议会总统制、2014年12月进行总统选举。 在反对派得势的情况下，地区党有30多位议员退出议员团，议会力量对比发生变化。2月22日，议会发生权力结构改变，议长雷巴克辞去职务，祖国党图尔奇诺夫（季莫申科的政治盟友）当选为议长，乌克兰中央拉达会议以328票赞成的决议，罢免了离开基辅的亚努科维奇总统的职位，反对派领导人图尔奇诺夫代行总统职权。随后的政局变化更是急转直下：季莫申科被赦免，22日晚就到独立广场宣布竞选总统；乌克兰议会改组了重要权力部门的领导人，内务部、最高检察院都换成反对派的人当政，“金雕”防暴特警部队被解散，乌克兰外长等一些官员被解除职务。乌克兰24个行政区的领导人有18人遭解职。代理总统图尔奇诺夫在中央拉达发号施令，议会通过了对亚努科维奇的通缉令。在得知亚努科维奇在俄罗斯现身后，又提出引渡要求。至此，2月21日达成的和解协议被改变，政权变革完成。原定的3个月组成联合政府提前至2月25日，由于季莫申科的婉拒，后又推迟到27日，由亚采纽克组阁。原定12月的总统选举，提前至5月25日。 亚努科维奇先是在哈尔科夫现身，宣布议会的决定非法，后在俄罗斯的罗斯托夫举行记者发布会，宣布他是民选的合法总统。2月28日，在罗斯托夫举行的记者发布会上，亚努科维奇再次宣布自己是乌克兰民选的合法总统，乌克兰议会通过的所有决议都是非法的，季莫申科与俄罗斯签署的天然气协议使乌克兰遭受200亿美元的损失，她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他希望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局势有所行动，对普京的谨慎与沉默感到惊奇。亚努科维奇呼吁回到2月21日的协议，西方国家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是解决乌克兰危机的出路。但是乌克兰的民众对他的声明与表态反应不一，有的民众说他已经失去信任，也有民众认为他是被西方国家欺骗的受害者。 事实上，俄罗斯政府已经采取了外交、军事、经济等多方面的行动。普京总统下令2月26日俄罗斯西部军区进行战备检查是前兆。这次军事演习已经在3月3日结束，部队返回基地。2月28日，俄罗斯的黑海舰队的装甲部队控制克里米亚贝尔贝克军用机场和辛菲罗波尔国际机场，扭转了被动局面。乌克兰当局指责俄罗斯入侵。俄罗斯外交部否认，说是按两国协议的正常调动，是为了保护黑海舰队的安全。俄罗斯国防部副部长也说，事前通报了乌克兰。被乌克兰内务部解散的金雕特警部队队员大约有1000多人，重新集结到克里米亚，组成人民自卫队，协助俄罗斯军队控制了辛菲罗波尔机场和交通要道。乌克兰议长图尔奇诺夫已经下令军事动员，但乌克兰18.4万军力不足以抗衡俄罗斯军队，何况乌克兰军队已经分裂，一部分军队（一艘驱逐舰、三个导弹团和一个空军基地）宣誓效忠克里米亚临时政府。克里米亚的安全已经逐步被人民自卫队接管。 乌克兰已经发生分裂。西部的利沃夫议会宣布独立；东部的哈尔科夫、顿涅茨克、第聂伯彼得罗斯克等表示不服从政变上台的乌克兰新当局的决议；乌克兰南部的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议会要在3月30日就自治共和国扩大权力问题进行全面公决；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总理向普京求援，俄罗斯总统府发表声明予以积极响应，不会无动于衷。 乌克兰的流血冲突和政局变化引起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联合国、欧盟、美国、俄罗斯、中国等纷纷表态，但口径与支持对象截然不同。美国与欧盟支持新上台的乌克兰领导人，承认乌克兰临时政府的合法性。美国副国务卿伯恩斯在基辅公开会见季莫申科，对她获释表示祝贺。而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在2月22日就质疑乌克兰临时政府合法性，并以对象不明为由停止支付20亿美元的财政援助。2月28日，俄罗斯黑海舰队的装甲部队就出现在克里米亚的贝尔贝克军用机场；3月2日，俄罗斯联邦委员会授权普京总统为保护乌克兰境内说俄语的公民和俄罗斯人安全采取军事行动，引起美国和欧盟国家的担心。奥巴马总统目前的反应是警告俄罗斯要付出代价。西方七国拒绝参加6月在索契举行的八国首脑峰会，扬言要将俄罗斯赶出八国集团。普京显出硬汉风格，西方国家不来就不来。如果俄罗斯经济遭到封锁，会让美国金融瘫痪。北约国家排除采用军事手段与俄罗斯对抗，只是威胁采取经济制裁和孤立手段对付俄罗斯，但法国和德国不可能中断与俄罗斯的经济联系。俄罗斯驻联合国代表丘尔金反驳了乌克兰驻联合国代表所谓“入侵”的指责，宣读了民选总统亚努科维奇请求普京出兵乌克兰的决定，令以“民主”自居的西方国家陷入两难境地。普京已经将乌克兰临时政府定性为“违宪篡权”。 乌克兰对北约、欧盟的心结 关于加入北约问题。乌克兰处于欧洲的中部，其国土面积、人口与法国不相上下，但其国际地位与法国相差甚远，究其原因，除地缘政治因素外（乌处于美国、欧盟与俄罗斯争夺的夹缝之中），更主要的是因为乌克兰国内东西部存在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心态。乌克兰独立以来，其西部地区对欧盟、北约有很深的入盟和入约的心结。同时，乌克兰对俄罗斯既离不开，又有保持警惕和拉开距离的心态。东部、东南部乌克兰，在民族、语言、宗教和经济上，都与俄罗斯有密不可分的情结。1990年10月19日，刚刚独立的乌克兰议会通过对1978年宪法的修改，规定奉行独立、中立、不结盟和无核化政策。实际上，除了无核化，中立和不结盟原则并未得以恪守。从克拉夫丘克开始，乌克兰历任总统都对加入北约和欧盟表现出积极性，只是程度不同，根据形势平衡东西方的手段有所变化。 在克拉夫丘克任期内，乌克兰除了放弃有核国家地位外，并没有游离于大国与大国集团之外，其所宣称的中立与不结盟也并未做到。乌克兰与西方拉近关系的步伐迈得很快，与此对应，其与俄罗斯拉开距离的态势非常明显。这与克拉夫丘克主张与欧盟发展密切的关系，借助北约平衡俄罗斯密切相关。1991年，在克拉夫丘克领导下，独立不久的乌克兰就加入了北约的“北大西洋合作理事会”。自1992年开始，乌克兰积极参与北约的活动。1993年7月，乌克兰议会通过对外政策基本方针决定，加强与北约的合作关系。乌克兰承认北约是欧洲的安全保障，“北约东扩”是自然进程。1994年2月，乌克兰率先加入北约的“和平伙伴关系计划”。但北约不是无条件吸收申请国，1994年起，西方开始重新评价乌克兰在欧洲安全体系中的作用，北约和欧盟都提出门槛条件，要求申请国进行改革。美国出于冷战后全球安全战略考虑，积极鼓励乌克兰发展与北约的关系。 库奇马执政第一个任期就表现出东西方平衡外交的特点，既与俄罗斯修好，同时也继续与北约积极发展关系。库奇马对美国在冷战后推出北约东扩计划予以积极响应。在双方互动下，1995年9月14日，北约与乌克兰的“16+1”特殊伙伴关系确定。1996年3月，库奇马在日内瓦宣布乌克兰不反对北约东扩。同年6月，北约秘书长索拉纳访问乌克兰，强调乌克兰在欧洲安全与稳定上的重要作用；7月，北约通过《1996～1998年乌克兰特殊伙伴关系纲领》，规定乌克兰参加北约230项活动。1996年，美国总统克林顿和国务卿奥尔布赖特都曾访问乌克兰，公开鼓励乌克兰西倾的外交选择。1997年3月，北约与乌克兰外长在布鲁塞尔举行第一轮双边谈判；同年5月，北约在基辅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设立全球第一家信息中心；7月9日，北约马德里峰会批准《乌克兰与北约特殊伙伴关系宪章》，双边特别伙伴关系通过这一宪章确认。1998年5月，被西方看好的乌克兰外长塔拉修克在双方第二轮外长会谈时，高度评价乌克兰同北约的合作，认为其既是“乌克兰国家安全利益的保证”，又能确保乌“在欧洲安全新框架中占据应有的地位”。 在库奇马从1999年11月开始的第二个任期内，乌克兰的对外政策西倾“钟摆运动”进一步加强。对这种变化，库奇马总统在2000年予以理论界定，宣布乌克兰外交的核心定位是“多元、可测、稳定和保持非集团地位”。乌外交三个最优先方向是：欧洲、俄罗斯和美国，三个方向“既都给予足够重视，又相互互补”。实际是库奇马总统左顾右盼，既积极开展与欧洲各国的双边外交，参与欧洲一体化进程，又努力改善对俄关系，保持东西方政策平衡，谋求乌克兰利益最大化。 2000年普京当选俄罗斯总统后，曾经调整对北约政策，由叶利钦执政中后期的坚决反对北约东扩到与北约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但不久后，俄美两国发生相互驱逐外交官事件，两国关于战略武器条约的谈判也发生重大分歧。2001年的“9·11事件”使美国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对外战略，普京也公开表态支持美国的全球反恐战争。但小布什总统在捷克部署雷达监视系统和在波兰部署导弹的决定，激化与俄罗斯的矛盾（俄罗斯根本不相信美国“在波兰部署的导弹系统是针对伊朗的”的说法）。俄罗斯与北约建立的“19+1”③对话合作机制也没有再发展下去。普京认为，俄罗斯有足够的力量维护自身的安全，没有必要加入北约。 在俄罗斯与北约矛盾加剧的情况下，乌克兰则开始提升与北约的关系。乌克兰明确提出加入欧盟和北约的申请，必然影响到俄乌关系。库奇马的这一政策调整恰恰与北约东扩目的合拍，乌克兰加入北约，目的也是平衡俄罗斯。因此，乌克兰与北约关系的发展是互有所求的。1999年3月12日，在北约成立50周年之际，波兰、捷克和匈牙利首先被吸收为北约成员国。美国与北约盟国认为，乌克兰的地缘政治地位是其他国家不可替代的。北约吸收乌克兰加入冷战后唯一存在的军事同盟，目的是牵制战略对手俄罗斯。2002年5月，库奇马提出加入北约的目标，北约—乌克兰委员会讨论乌克兰加入北约的问题。2002年11月北约布拉格首脑会议期间双方通过《北约—乌克兰行动计划》，根据这份文件，乌克兰每年都要制定改革目标，北约则每两年审查一次。美国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加强军事合作，把乌克兰纳入到其在欧洲地区的导弹防御系统。 2004年3月29日，北约理事会又将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和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7国吸收进来，北约成员国从19个扩大到26个。2008年，北约第三批接收阿尔巴尼亚与克罗地亚，成员国增加到28个，但格鲁吉亚和乌克兰被推迟加入。 北约要吸收乌克兰，不能不顾及俄罗斯的立场。北约东扩，挤压了俄罗斯的战略空间，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就遭到俄罗斯的强烈反弹和反对。库奇马提升与北约关系，恰恰是俄与北约关系尖锐时期，因此库奇马打出平衡安抚俄罗斯的政治牌，即“北约东扩的原则”：第一，北约东扩不产生欧洲新的分界线，更不希望这一分界线穿过乌克兰；第二，北约东扩必须考虑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利益；第三，北约的成员国不能以牺牲他国安全维护本国安全；第四，北约东扩不能削弱欧洲的稳定；第五，北约东扩后不能在新成员国部署核武器。库奇马提出这些原则，既是维护乌克兰自身的利益，也是为了平衡俄罗斯的反应。 由于乌克兰在经济上、尤其在能源供应上高度依赖俄罗斯，同时又担心自己的独立地位在加入北约后受到限制，库奇马后来放慢了加入北约的步伐，采取温和的西进政策：不跟俄罗斯翻脸，同时又积极寻求北约的庇护。虽然宪法规定了乌克兰的国家战略地位与外交方向，但其不时调整的东西方平衡战略，有如“钟摆”运动。 2005年1月尤先科上台后，乌克兰加入北约步伐加快。这一外交选项使乌克兰国内严重分裂。南部、东部俄语地区民众坚决反对乌克兰加入北约，认为此举会破坏与俄罗斯的传统友好关系；西部和西北部地区民众支持加入北约和欧盟，将加入北约看作是国家融入欧洲的必然选择，同时可以阻止俄罗斯的帝国野心。2005年7月举行的首届乌克兰—美国反导问题会谈主要目的是使乌克兰政府官员与工业领域代表了解美国的“反导防御使命计划”、“反导防御战略”。2005年10月，乌美双方代表还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斯普林格斯基地举行第二次反导会谈，美方邀请了乌方包括20名技术专家和现政府官员参加会谈。2005年10月17日，尤先科总统表示，希望乌克兰加入北约的谈判能够在2006年春天开始，尽快加入。但2008年4月的布加勒斯特北约峰会决定第三批吸收阿尔巴尼亚和克罗地亚，却将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加入合作伙伴计划推迟至12月份。直到今日，北约第四批扩大还没有实现，格鲁吉亚和乌克兰仍被拒之门外。 季莫申科政府之后，议会第一大党地区党领导人亚努科维奇担任乌克兰总理，亚努科维奇政府与尤先科总统发生分歧。作为总理，亚努科维奇采取的是迂回策略，打的是加入北约的时间与方式牌，他借力打力，用北约对乌克兰加入北约提出的改造条件，设置门槛（包括乌克兰不能有外国军事基地）。亚努科维奇提出，乌克兰要推迟加入北约，并且要就这一问题进行全民公决。 亚努科维奇的政策得到响应。2006年5月27、28日，乌克兰克里米亚半岛费奥多西亚市的居民连续两天“封锁”美军舰船，堵住港口大门，不允许美军卸载船上运送的武器和战斗装备。美军舰只此次运送的武器是常规武器，准备用于2006年夏天举行的乌克兰—北约联合演习，并没有违背乌克兰“无核化”的原则。但是抗议群众打着“美国佬，滚回美国去”、“北约是自由的敌人”等标语，封锁美军舰船，阻止运送武器。 “乌克兰进步社会党”、“国民拯救阵线”、“克里米亚俄罗斯人社团”、“地区党”克里米亚分部组织当地乌克兰民众抗议美军军舰进入菲奥多西亚活动，具有明确的亲俄罗斯、反对乌克兰西化的政治目的，也反映出当地的人文环境与乌克兰西部截然不同。乌克兰南部和东部的群众非常担心，一旦国家投入到北约的阵营，会恶化与俄罗斯的关系。克里米亚俄罗斯社团领导人普罗塔索娃说：北约军舰在乌克兰港口的出现侵犯了乌国家主权，必须制止。美军舰只非法进入港口，运送武器可能用于在乌克兰境内建设北约新的军事基地。他们质疑：“这些武器要给谁？我们克里米亚地区的民族冲突还少吗？难道是北约想在这里建新基地？乌克兰是非结盟国家，因此美国军舰进入费奥多西亚是非法的。” 2006年6月6日，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议会通过一项决定，宣布半岛为非北约领土，禁止北约部队在该地区居留，对美国和北约部队在自治区内非法驻扎表示抗议，要求取消即将在半岛境内举行的多国联合演习。要求乌克兰议会在通过相应决定前，立即禁止美军和其他北约部队在半岛境内的非法居留，禁止北约工程设备、军事物资、武器弹药入境，尽快通过禁止外国部队在乌境内举行军事演习的法案。 亲西方的尤先科总统指责克里米亚议会通过的相应决定是政治投机行动，相信“不会对乌克兰和北约关系的原则和基础带来变化”。尤先科总统乐观地认为，乌克兰加入北约，大概只需两到三年的时间。而实际上，乌克兰加入北约的进程不仅主要取决于北约对乌克兰的改革要求，即何时能满足北约设定的标准和外部环境，还取决于本国东部与东南部的民意和俄罗斯的态度。 乌克兰加入北约的举动，不能不引起俄罗斯对本国战略安全警觉。北约既想东扩到俄罗斯的西部边界，也不能不顾及俄罗斯的强烈反应。据俄塔社2006年6月24日报道，北约将资助乌克兰建设三座雷达站，专家称此举的目的是为控制俄罗斯空域。乌克兰《劳动报》2006年6月24日援引乌克兰军事专家亚历山大·曼纳钦斯基的话称，北约“准备资助这一项目，建立一个控制空中交通的通用雷达场”。他说：“北约的代表要求把这些雷达站建在东乌克兰或靠近基辅和波里斯波的某个地区。从这点来看，双方结盟的目的是控制俄罗斯的空域。”如果这些雷达站部署完成，它们可以监控俄罗斯的大部分地区。 不过，在亚努科维奇担任乌克兰总理期间，乌克兰与北约的关系也是有进展的。2008年5月14日至15日，在乌克兰—北约军事委员会和北大西洋合作伙伴总参谋长级会议上，乌克兰的角色与地位还是得到了讨论。在布鲁塞尔的北约总部召开的这次会议，是1999年科索沃战争和2001年阿富汗战争参与国框架内的会议。虽然主要讨论议题是：科索沃问题和阿富汗问题；北约在巴尔干半岛、阿富汗、伊拉克以及地中海地区带有军事特点行动的发展问题；黑山军事力量的改革与发展问题和取得的成就。但会议还是讨论了乌克兰军队参与北约领导下的国际维和行动的问题。在北大西洋合作伙伴军事委员会会议中，乌克兰代表团参加讨论涉及北约2008年布加勒斯特峰会军事领域决定的双边现状与落实前景等问题。亚努科维奇2010年担任总统以后，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得到加强，但是没有放弃加入欧盟经济一体化的进程。 关于加入欧盟问题。欧共体发展为欧盟，对所有转轨国家都有极大的吸引力。它们梦想就是可以搭乘欧盟经济发展快车，提升本国经济改造和实力。最先转轨的波兰、匈牙利和捷克已经坐上了欧盟经济一体化的快车，给本国经济带来快速发展。欧盟不仅看中乌克兰的市场，也重视乌克兰的核安全。1994年欧盟通过“对乌克兰的行动计划”，提供8500万埃居用于乌克兰的经济稳定与乌克兰和世界经济一体化的行动，并于同年6月与乌克兰签订《临时贸易协定》和《伙伴与合作临时协定》；1995年，欧盟提供3亿美元用于乌克兰的市场化进程，欧盟与乌克兰开始核安全的副总理级别联席会议，讨论关闭切尔诺别利核电站4号机组以外的其他机组；1995年11月，乌克兰加入欧洲委员会；1996年，欧盟承认乌克兰是市场经济过渡国家；1997年9月5日，欧盟主席卢森堡首相容克与库奇马进行首次高级首脑会晤。 1998年6月11日，乌克兰正式提出《乌克兰与欧盟一体化战略》。在该一体化战略中，库奇马提出乌克兰与西方国家发展关系三原则：第一，乌克兰坚持与西方发展平等合作关系，西方应该平等地对待乌克兰；第二，乌克兰不是西方国家的“原料附属国”，而是以平等伙伴身份加入西方经济体系；第三，利用乌克兰的地缘政治优势，发挥连接东西方合作桥梁的作用，避免成为两大军事集团之间的缓冲国。《乌克兰与欧盟一体化战略》也明确表明，乌克兰以西方国家的价值观的为最高原则，这为发展乌克兰与欧盟关系确定了根本的方针。 尤先科2005年1月就任总统以后，积极推动乌克兰加入世贸组织，他说，乌克兰已经非常接近成为一个市场经济国家。欧盟代表皮阿·汉森2005年9月30日在布鲁塞尔表示，欧盟将在当年12月1日举行的乌克兰—欧盟高峰会议前宣布乌克兰为市场经济国家。但乌克兰政府还是要坚持通过专门的机制，保障本国在东方（指独联体范围内）的利益，包括在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统一经济空间框架内的利益；与此同时，乌克兰政府也表示，还要建立符合欧洲标准的机制，以实现乌克兰在西方（指加入欧盟）的利益。由此可以说明，即便在尤先科总统当政期间（由于是议会总统制，总统的权力受到制约），乌克兰政府还是坚持平衡的政策。 欧盟吸收转轨国家加入也是有附加条件的。这也是一个逐步达标才能入围的过程，即便是过渡到欧盟的联系国（准成员国）阶段，也要符合欧盟提出的条件，满足“哥本哈根标准”的规定，即：第一，必须具有西方式的稳定的政治体制，以确保民主、法制、人权及少数民族的利益；第二，必须具有运作良好的市场经济，并能承受欧盟内部的竞争压力；第三，必须具有承担成员国义务的能力。④这些条件说明，加入欧盟之前，申请国必须进行自我改造，在政治上要达标，要接受欧盟对本国政策的干预。欧盟要求乌克兰释放季莫申科就是依照欧盟的人权价值观标准，干预乌克兰的司法判决。 从乌克兰独立以来的国内进程看，很显然，乌克兰自身的民主进程还不具备欧盟要求的前提条件。纵向分析，尤先科总统本质上更希望加入欧盟，而乌克兰国内的政治斗争，决定尤先科总统也要向东看，必须注意俄罗斯立场。他也认识到，乌克兰不可能在俄罗斯与北约关系紧张对立时期实现加入北约的目标，而北约成员国不能不顾及俄罗斯的立场，但如果在东方实施的外交政策阻碍了乌克兰加入欧盟的计划或与之冲突，乌克兰是不能接受的。因此，他向俄罗斯的回摆是有限的。 乌克兰与俄罗斯的特殊关系 乌俄关系是特殊的国家关系，共同的基辅罗斯历史、民族源头的同根性、相近的宗教与文化、几个世纪形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经济联系，是无法因苏联解体而割断的。所以，独立后的乌克兰对外政策，要在同东方（俄罗斯、独联体）、西方（西欧国家、美国）的关系中保持中立很难，常常陷入两难的境地。 乌克兰与俄罗斯有共同的历史源头，都曾隶属于基辅罗斯，后被蒙古的金帐汗国占领。在莫斯科大公国逐步扩大的过程中，衍生出同属东方斯拉夫民族的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国家。沙皇俄国时期，乌克兰的民族权力得不到尊重，被称为“小俄罗斯人”⑤。十月革命后，俄、白、乌是1922年12月建立社会主义苏联的核心国家⑥。在苏联时期，乌克兰的经济实力在各加盟共和国位居第二，仅次于俄罗斯联邦。生铁、钢、煤产量分别占全苏的50%、36%、33%；⑦乌克兰的黑土地肥沃，素有“粮仓”之称，粮食产量占苏联总产量的21%；军事工业和航天航空工业也很发达。在苏联经济分工的体制下，乌克兰的工业与俄罗斯的工业形成紧密的上下游关系，而乌克兰工业主要分布在乌克兰的东南部，因此与俄罗斯经济联系非常紧密。乌克兰的东部与东南部居民主要是讲俄语的俄罗斯人，信奉东方正教，与俄罗斯民族具有共同的文化宗教背景。1990年7月16日，乌克兰最高苏维埃通过《乌克兰国家主权宣言》，宣称乌克兰宪法与法律高于联盟（苏联）法律；1991年8月24日，乌克兰宣布独立，并改国名为乌克兰。 西部乌克兰对俄罗斯具有历史积累的安全疑虑。戈尔巴乔夫主导的苏联政治改革，将1939年8月23日的《苏德秘密条约》公开，开启了苏联解体进程。二战初期“奇怪的东方战线”是缘于苏德秘密达成对欧洲的划分。1939年9月1日，德国突然进攻波兰，苏联一周后也出兵占领波兰的东部，即今日乌克兰的西部和白俄罗斯西部。1939年11月，西乌克兰与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合并。1944年2月，苏联领导人斯大林与美、英领导人罗斯福和丘吉尔在雅尔塔会议上，达成了关于波兰的协议，将二战中苏联占领的波兰东部划给苏联，而从德国取得补偿。这就埋下了波兰、乌克兰西部与苏联的民族隔阂。1989年，波罗的海三国首先爆发“手拉手”人链运动，率先要求退出苏联，恢复二战前的独立地位。苏德秘密条约公开化之后，受波兰天主教文化的影响、以利沃夫为中心的乌克兰西部，民族主义情绪被激化，争取乌克兰改革的鲁赫运动在乌克兰广泛发展起来。 首任总统克拉夫丘克以抗衡俄罗斯，加入北约、欧盟为己任。克拉夫丘克是比较具有明确西化倾向的领导人，他以乌克兰最高苏维埃主席身份主导了乌克兰独立的进程，积极支持乌克兰的“鲁赫”⑧运动，在各州和地区广泛建立鲁赫基层组织，推动“鲁赫”运动。他以取消共产党的垄断地位、脱离苏联、建立独立国家、确立乌克兰政治和经济多元化体制为己任；以“国营企业无偿地转给人民所有”，“土地分给农民并享有土司继承权”为口号，获得民众的广泛支持。他善于抓住机遇，在叶利钦于1990年6月12日主导通过俄罗斯联邦国家主权宣言之后，于1990年7月16日推动乌克兰最高苏维埃也通过了国家主权宣言，宣布乌克兰为不参加军事集团的永久中立国家，恪守不生产、不扩散和不使用核武器三原则。在苏联八·一九事件之后，乌克兰最高苏维埃于8月24日宣布独立，并于12月1日就脱离苏联和选举乌克兰首任总统进行全民公决。占乌克兰选民83%的3750万人参加投票，99.85%的选票赞成脱离苏联，建立独立国家；60%选民支持克拉夫丘克当选首任总统。 克拉夫丘克当选首任总统后，第一件事就宣布废除1922年12月成立苏联的协议。他与俄罗斯叶利钦总统、白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主席舒什科维奇一道，是苏联体制的掘墓者，抵制戈尔巴乔夫建立松散邦联的主张。1991年12月8日，在白俄罗斯的别洛韦日森林别墅，俄、白、乌三国领导人达成宣布苏联解体的协议，后在明斯克正式签订。他是苏联彻底解体的坚定支持者，在阿拉木图会议上，他反对保留统一的联盟军队，主张在哪个共和国领土的苏联军队就是该国的军队。乌克兰独立后的最高苏维埃更名为“拉达”⑨，拉达通过决议宣布在乌克兰境内的武装力量都隶属于乌克兰管辖，随后又通过了《乌克兰武装力量法》、《乌克兰国防法》、《国防军法》和《乌克兰共和国警卫队法》，建立乌克兰自己的军队与内务部队系统。克拉夫丘克虽然宣布同俄罗斯保持良好关系是乌克兰政策一个重要方面，但实际执行的是抗衡俄罗斯的政策，后果自然是乌俄关系恶化，乌克兰的商品因此失去了占其出口总额30%的俄罗斯市场。 1994年7月当选的乌克兰第二任总统库奇马开始回调与俄罗斯的政策。库奇马来自于乌克兰东部第聂伯彼得罗斯克的南方工业局，代表了乌克兰东部的利益诉求，他公开提出东西方平衡的外交政策，即在发展同俄罗斯传统经济联系的同时，也要考虑西部乌克兰的诉求，对北约和欧盟示好，继续明确加入欧盟和北约的计划。库奇马在一定程度上向俄罗斯回摆，变抗衡俄罗斯为疏导和协调乌俄关系。为确立乌克兰调整政策的法律基础，库奇马总统主导制定宪法。1996年6月28日，乌克兰拉达（议会）通过独立后的第一部宪法确定：乌克兰为主权、独立、民主、社会的法制国家，奉行中立与不结盟的政策，与所有伙伴进行合作，独立于大国与大国集团之外；完全遵守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赞成在国际监督下全面彻底核裁军，承担关于限制和裁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所规定的义务；作为无核国家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进行无条件的核裁军。 乌俄着手就边界划分、黑海舰队分割、石油天然气债务问题谈判。在平衡与俄罗斯关系方面，库奇马总统的大手笔是，于1997年5月31日签订了为期10年的《乌克兰与俄罗斯友好、合作、伙伴关系条约》。这是库奇马总统调整对俄罗斯政策的标志。两国元首确认：“两国关系建立在相互尊重、主权平等、领土完整、不破坏现有边界、和平解决争端、不使用武力和以武力相威胁，包括不采取经济和其他制裁措施，不干涉内政，尊重人权和自由，真诚履行所承担的国际义务，以及其他公认的国际法准则的基础上。”⑩两国承认，世界格局向多极化的变化，两国睦邻友好是欧洲与世界保障稳定、安全的重要因素；两国对俄罗斯与北约、乌克兰与北约签订的相互关系文件予以肯定；两国将致力于平等互利的经济合作，通过货物自由过境、资本自由流通和劳动力自由流动来逐步形成和发展统一的经济空间；双方重视维护业已形成的燃料—能源、交通、通讯和信息体系方面的合作，双方保障对方公民在其境内应享有的权利和自由，尊重少数民族的文化、语言和宗教习惯。这一条约的签订标志乌俄关系掀开了新篇章。但是很可惜，两国关系还是在东西方争夺的大背景下，不时出现曲折和负面的因素。1997年，乌克兰、格鲁吉亚、摩尔多瓦与阿塞拜疆在美国纽约宣布组建古阿姆集团，这是一个独联体内与俄罗斯分庭抗礼的集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库奇马的两手政策，实际是玩“平衡”术。 2004年，乌克兰发生颜色革命，在总统大选中，尤先科得到美国的支持。但第一轮投票中，尤先科以微弱票数输给地区党领导人亚努科维奇，美国等指责选举存在舞弊。第一轮选举结果被裁决无效后，举行第二轮选举，尤先科赢得多数选票。他2005年1月就任总统后，制定了加快加入欧盟的战略，争取比俄罗斯更早加入欧盟，搭上欧洲经济发展的快车。尤先科首访选择的是俄罗斯，显示出他也重视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 亚努科维奇总统比起尤先科总统，更加重视乌克兰与俄罗斯的互利友好关系。2013年11月28～29日维尔纽斯欧盟峰会，原本要讨论批准乌克兰的联系国协议。但乌克兰阿扎罗夫政府踌躇再三，接受欧盟条件自我改造要花费1600亿欧元，乌克兰无法承受这一负担。因此，阿扎罗夫政府暂停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而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修好，可以得到能源与财政的现实好处。2013年12月17日，俄乌双方签署号称“里程碑式”的一揽子协议，乌克兰与俄罗斯国家合作委员会事先达成14项双边协议，普京和亚努科维奇签署了该系列协议。其中，关于2009～2019年天然气买卖合同补充协议，将俄罗斯对乌克兰天然气输出价格由每1000立方米400美元降到268.5美元，削减了20%；俄罗斯还承诺购买150亿美元乌克兰国债，可以帮助乌克兰解决财务危机。这一揽子协议，一方面稳固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影响力，同时阻挡了乌克兰亲西方势力试图靠近欧盟的企图。俄罗斯的财政援助将对亚努科维奇寻求2015年赢得连任大为有利，但早有分析人士指出，乌克兰不可能放弃与欧洲一体化的战略目标，彻底转向俄罗斯主导的欧亚一体化进程。 影响乌克兰与俄罗斯关系的主要具体问题 黑海舰队分割问题。苏联解体后，乌俄之间发生黑海舰队归属的争执。叶利钦调动黑海舰队的舰艇，遭到克拉夫丘克的强烈反对，由此拉开划分黑海舰队的序幕。黑海舰队分割问题历时5年，乌俄双方进行了220轮谈判。事关国家主权与国家安全利益，双方要价都很高，势同水火。乌俄都将控制黑海舰队看作是控制黑海进入地中海的战略保障，但由于乌克兰的财力有限，根本无法承担乌克兰的黑海舰队活动经费，俄罗斯基本支付了全部活动经费，乌克兰则在黑海舰队问题上拖欠俄罗斯大量的债务。1993年，乌克兰仅支付黑海舰队6.7%的经费，从当年的6月就停止支付。而黑海舰队还要向乌克兰支付各种税款，每年的土地税就高达1.33亿美元。黑海舰队交付的各种税收相当于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全年预算的一半。俄罗斯因此提出收购乌克兰份额的建议，乌克兰将大约20%比例的舰艇卖给俄罗斯，以抵欠债务。1995年1月，双方达成分割协议，俄罗斯获得黑海舰队的81.7%，乌克兰获得18.3%。1997年5月28日，两国总理在基辅签署划分黑海舰队协议，协议中的划分比例是各占50%，但俄罗斯实际购买了乌克兰黑海舰队的32%。这样，实际结果还是俄罗斯获得近81.7%，而乌克兰获得18.3%。 关于黑海舰队基地问题。乌克兰允许俄罗斯黑海舰队驻扎塞瓦斯托波尔和其他乌克兰海军基地，但要支付每年1亿美元的租金。这样，俄罗斯黑海舰队保留了继续驻扎在克里米亚半岛的塞瓦斯托波尔港的权利。根据乌俄两国总理1997年5月28日签署的协定，俄黑海舰队在乌的驻扎期限为20年，将持续到2017年。在尤先科总统主政时期，乌出于加入北约的考虑，要求俄黑海舰队必须在2017年5月28日到期前从塞瓦斯托波尔港基地撤出，俄罗斯也准备在新罗西斯克为黑海舰队建设新的基地。2005年7月8日，乌克兰副国务秘书卢布基夫斯基在基辅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俄罗斯至今未能按照双方协议，向乌克兰移交170座黑海舰队的有关设施。此外，还有其他一些问题亟待解决，如乌克兰船只在塞瓦斯托波尔港海岸线自由通航问题、掌握在俄海军手里的70块土地的使用问题等。乌克兰尚未考虑是否延长俄罗斯黑海舰队的驻乌期限问题。但到了2010年，由于亚努科维奇担任总统，黑海舰队租期问题又峰回路转，俄罗斯黑海舰队塞瓦斯托波尔基地租期问题有了突破。2010年4月21日，亚努科维奇和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签署协议，同意俄罗斯黑海舰队在乌克兰克里米亚半岛塞瓦斯托波尔港口在2017年租期到期后，延长25年至2042年。乌克兰议会两派议员虽然严重对立，甚至大打出手，最终还是以微弱多数通过这一协议。 能源债务问题。能源债务主要是天然气债务和价格争端问题。在库奇马总统的两个任期内，乌俄争端不止发生一次。俄天然气公司指责乌克兰盗窃俄罗斯管道的天然气，曾导致多次发生管道爆炸事件。后来通过两国谈判，达成妥协。乌克兰库奇马总统承认了乌克兰拖欠俄罗斯的天然气债务，但存在数额上的巨大分歧。在两国关系好转之后，叶利钦总统都最终给予减免，并以俄罗斯天然气管道过境乌克兰的费用作抵偿。很显然，无论是天然气提价还是减免，俄罗斯都有自己的战略考虑。 俄乌在2005年底2006年初发生的天然气之争，凸显了俄罗斯的政治战略色彩。在尤先科的政治钟摆明显向西方摆动之后，俄罗斯利用石油、天然气的供给国地位，要求乌克兰按俄罗斯和欧盟贸易的价格达成协议，乌克兰拒绝，并以抬高塞瓦斯托波尔租价相抗衡。2006年冬季，俄罗斯天然气总公司单方面将对乌克兰的天然气价格从每1000立方米95美元提升至每1000立方米230美元，在双方谈判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俄关闭天然气管道阀门。俄罗斯的能源外交震惊了西方，并最终导致西方国家对俄施加压力。而在乌克兰地区党领导人亚努科维奇担任政府总理之后，局势又峰回路转。鉴于乌克兰在能源领域高度依靠俄罗斯，双方专家找到一个办法——设立乌俄能源公司，以公司名义高价230美元从俄罗斯购买，再以公司名义，以乌克兰可以接受价格130美元卖给乌克兰，这种方式解决两国天然气纷争，俄罗斯赢得面子，乌克兰得到实惠。俄乌两国能源公司2006年10月签署协议，商定从2007年起俄罗斯以每1000立方米130美元价格向乌克兰供气，每1000立方米减少100美元。俄方向乌克兰保证不会再涨价，供气的新价格在未来3年内也不会变化。 2006年11月30日，普京与来访的亚努科维奇总理会谈，肯定了俄乌两国能源专家就能源问题达成的最终协议。普京本人将于当年12月22日访问乌克兰，并与乌方共同签署能源合作方面的最终协议。亚努科维奇表示，乌俄两国在能源领域的合作协议即将准备完毕，乌克兰非常期待普京的访问。除能源问题外，亚努科维奇还就乌克兰加入统一经济空间、俄乌进行人文交流、俄罗斯货物经乌克兰运抵欧洲国家等问题与俄方交换了意见。不难看出，亚努科维奇在任总理期间就与俄罗斯建立了双方的信任关系。而俄罗斯之所以一直以远低于世界市场的优惠价格，向包括乌克兰在内的独联体国家出售石油和天然气，也是从政治战略考虑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保住自己在前苏联地区的战略空间。 关于两国经济关系合作问题。乌克兰西部经济与波兰联系密切，东部经济则与俄罗斯有很强的互补性，特别是在能源与产品市场方面。苏联时期形成的电力网和天然气管道，将乌克兰与俄罗斯紧密联系在一起，俄罗斯出口欧洲的天然气主要通过乌克兰境内的管道。这种经济联系决定乌克兰的领导人必然重视同俄罗斯的关系。库奇马在任期间，曾积极推动俄罗斯、乌克兰、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四国统一经济空间的建立。2003年9月，四国于在乌克兰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的海滨城市雅尔塔举行首脑会议，签署了以发展成员国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为宗旨的统一经济空间协议。尤先科在担任乌克兰总统后，对外的姿态也是重视与俄罗斯的传统关系。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2005年8月19日，乌经济部长捷廖欣表示，乌克兰准备与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白俄罗斯加强双边经济合作，但放弃与三国建立统一经济空间；然而，仅仅过了3天，乌克兰总统尤先科8月22日就出来纠正，否认乌克兰放弃与俄罗斯等国建立统一经济空间计划。他对媒体说，乌克兰将参加即将召开的独联体国家首脑会议，参与实施统一经济空间计划。这表明，尤先科领导时期的乌克兰也不得不兼顾本国在东、西方两方面的利益。 2005年9月9日，乌克兰代总理叶哈努罗夫按照尤先科的意图在记者招待会上说，他希望大力改善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特别是独联体统一经济空间协议框架内的乌俄关系。叶哈努罗夫说，尤先科总统当天在与议会各党派领导人会谈时特别强调乌克兰与俄罗斯关系的重要性，并要求乌克兰政府理顺与俄罗斯的关系，尽一切努力促使乌俄之间建立一种严肃认真的关系，并说建立这种关系是乌克兰新政府遵循的基本政策之一。随后，在2005年9月26～27日，尤先科总统参加了在俄罗斯喀山市召开的独联体国家首脑会议，参与讨论统一经济空间计划，并就独联体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提出10项建议，表现出共同构建欧亚经济共同体的积极性。亚努科维奇在担任总理期间，则显示了同俄罗斯的友好关系，通过建立俄乌天然气公司化解2005年冬季的天然气价格危机；2010年，他又推动解决俄罗斯黑海舰队基地租期续约问题。 关于克里米亚归属问题。二战后，在苏联框架内，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进一步加强。1954年，在纪念波格丹·赫梅利尼茨领导的乌克兰盖特曼与俄罗斯于1654年1月18日签订《佩列亚斯拉夫同盟条约》300周年之际，由赫鲁晓夫主导，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通过决议，将克里米亚划给乌克兰。1991年12月，苏联解体后，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爆发回归俄罗斯的运动，甚至发生武装冲突。最终乌克兰与俄罗斯谈判解决关于克里米亚归属的争议，即承认克里米亚是乌克兰的自治共和国地位，是乌克兰的一部分。塞瓦斯托波尔获得乌克兰直辖市的地位。但俄罗斯的一些政治家一直有人强调，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是俄罗斯的领土，激起了影响两国关系的民间情绪。此外，两国还存在亚速海划界和陆地边界划界问题，但这些问题都没有影响乌俄关系基本稳定的大局。 对乌克兰政局发展的预测 乌克兰独立以来，东西平衡的政策没有改变，但有些时期执行得好一些，国家震动小一些，有时步子迈得快，触及不同群体的利益，就会引起政治动荡。回顾乌克兰独立后外交政策的变化，可以大体看出，首任总统克拉夫丘克和橙色革命上台的尤先科总统亲西方色彩强一些，他们执政时期也受到俄罗斯的打压。库奇马的两个任期有变化，从第一个任期缓和与俄罗斯的关系，调整到第二个任期明确提出加入北约的计划。尤先科总统与亚努科维奇总理则对加入北约存在重大分歧。亚努科维奇2010年担任总统以来，亲俄罗斯的政治倾向十分明确，因此乌俄关系较为密切。乌克兰历届总统都一直在权衡外交方向的利弊得失，左顾右盼，由此不难理解乌克兰对外关系表现出的“钟摆”现象。 乌俄之间不会发生流血冲突。这是因为：乌克兰高度依赖俄罗斯的能源与市场没有改变，石油、天然气、电力供应与族群和宗教等诸多因素，像血液一样把两个国家扭在一起；乌克兰的商品出口额的1/3主要来自于俄罗斯；东部乌克兰和克里米亚亲俄罗斯的基础没有变；乌克兰的亲西方势力借助北约防备和平衡俄罗斯的心结虽然根深蒂固，但加入欧盟会撕裂乌克兰，这是乌克兰无法承受的。 当前乌克兰的政局突变是美国和欧盟国家一手导演出来的，现在他们已经从幕后走向前台，公开表态支持乌克兰的新领导人。但是，他们过于乐观了，没有料到克里米亚局势发展和普京总统的绝地反击。美国拉乌克兰加入北约，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俄罗斯将此宣布为不可逾越的红线，岂能坐视不管。俄罗斯政府已经打出外交、军事、能源组合拳，不可能允许亲西方势力将乌克兰带入北约的怀抱。 乌克兰财政部提出2014～2015年总计350亿美元的财政援助清单，否则国家就会出现违约的信用危机。欧盟与美国口头答应，但要求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联系。欧盟表示能提供16亿欧元援助，美国提供10亿美元，显然是杯水车薪。如果乌克兰的经济走不出困境，乌克兰当局是否能够维持到5月25日的总统选举是一个问题。亚努科维奇两次宣称自己是民选的合法总统，他是因自己家人和身边的人的安全受到威胁离开乌克兰的，并向乌克兰人民道歉。他能否回到乌克兰政坛，要看乌克兰东部民意的支持。虽然他提出回到2月21日协议是解决危机的办法，但乌克兰当局不会愿意退回去。美国和欧盟国家则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国际组织的调停作用是有限的，联合国安理会不可能通过对俄罗斯谴责的协议，欧安会能否发挥缓冲作用有待观察。美欧俄之间的政治、外交、军事、经济和能源组合博弈已经开启，并与乌克兰国内东西部两大派别政治斗争已经交织在一起。乌克兰政局下一步的关键，或者是总统大选，或者全民公决。总统大选，也是公决。无论谁将来当选总统，都会继续采取东西方平衡政策。走“芬兰化”道路，也不大可能。国际社会不希望乌克兰局势进一步恶化，走到分裂的地步。总之，围绕乌克兰政局突变，俄罗斯与欧盟、美国之间将再一次复合博弈，而乌克兰必须回到法制的轨道，才符合乌克兰人民的利益。 注释 打击党（УДАР）：“乌克兰争取改革民主同盟”（Украинский Демократический Альянс за Реформы）的俄文简称，缩略语的含义是打击。 俄语“十字”的意思。 19+1： 俄罗斯与北约的对话机制，19是北约19个成员国，是1999年波兰、捷克、匈牙利加入后的规模，1就是俄罗斯。 肖月、朱立群主编：《简明国际关系史》，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第365页。 这是俄罗斯人带有轻蔑乌克兰人色彩的称谓。 最初加入苏联是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和外高加索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 徐奎主编：《苏联概览》，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538页。 “乌克兰人民争取改革运动”的简称，后成为20世纪90年代乌克兰有影响的右翼政党。 “拉达”（РАДА） 是乌克兰语顿河哥萨克的传统议事机构的称谓，十月革命后在乌克兰领土上建立的短暂的共和国议会，与俄语的苏维埃相区别。 顾志红：《非常邻国——乌克兰与俄罗斯》，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91页。 14项双边协议是：第一，乌克兰与俄罗斯国家间合作委员会第六次会议纪要；第二，俄罗斯-乌克兰共同纪念舍甫琴科诞辰200周年计划；第三，俄罗斯与乌克兰调节双边贸易障碍2013～2014行动计划；第四，俄罗斯政府与乌克兰政府关于落实国家支持政策恢复使用D-18T发动机生产安-124系列飞机的协议；第五，俄罗斯政府与乌克兰政府2014年工业生产合作纪要；第六，俄罗斯工业和贸易部与乌克兰工业政策部关于刺激造船业合作的意向备忘录；第七，俄罗斯政府与乌克兰政府关于共同建设刻赤海峡跨海大桥的协议；第八，俄罗斯政府与乌克兰政府关于核事故通告及交换核及放射安全信息的协议；第九，俄罗斯政府与乌克兰政府关于确定古比雪夫为两国共同监管边境口岸的备忘录；第十，俄罗斯政府与乌克兰政府关于修改两国共同监控乌俄边境过境人员、交通工具及货物协议的纪要；第十一，俄罗斯联邦毒品监控局与乌克兰毒品监控局合作协议；第十二，俄罗斯民防、紧急状态和消除灾害影响部与乌克兰紧急状态局落实俄乌关于加强工业事故、自然灾害预警及减灾合作的政府间协议行动计划；第十三，俄罗斯联邦航天局与乌克兰航天署关于加强火箭航天工业合作的备忘录；第十四，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集团与乌克兰石油天然气公司对2009年1月19日签署的2009～2019年天然气买卖合同补充协议。 对于这一条约，苏联解体后，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历史学家有不同的解读。 责 编/郑韶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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