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马克思人的本质理论源流探微 |
范文 | 梁爱强 【摘要】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和“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共同体”的论断,是在扬弃黑格尔的伦理共同体理论以及批判费尔巴哈的爱的宗教共同体思想的基础上,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关系及其所构成共同体的批判,着眼于无产阶级所构建的共产主义社会共同体的实现而提出的。 【关键词】人的本质 社会关系 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B038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7.20.018 学术界对于马克思“人的本质”的思想的研究,往往着眼于其在1845年春《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的“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论断,而忽视了他在之前撰写的《评一个普鲁士人的〈普鲁士国王和社会改革〉一文》中所突出强调的“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共同体”的论断。马克思提出关于人的本质问题的两个不同的论断,其关联性在于人的社会关系是构成共同体的基础。也因此向人们提出这样的问题,即人们究竟在什么样的社会关系中才能构成一个“真正的”共同体。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两个论断是在扬弃黑格尔的伦理共同体理论的基础上,立足于对费尔巴哈的以爱的宗教为基础的共同体思想批判,并通过对资产阶级政治解放所造成的“虚幻的”资本主义社会共同体的现实批判,着眼于无产阶级人类解放所构建的“真正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共同体的实现而提出的。 黑格尔的伦理国家思想是对古希腊伦理共同体精神的扬弃 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中指出,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的“国家篇”里从“国家大于个人”这一判断出发强调“我们宁肯考察表现在国家中的正义”的话语是一个素朴而可爱的导言与伟大的见解;而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把“人”定义为“政治的动物,具有理性的动物”时其意是说“‘国家按其本性(就是说在本质上、实质上、按其概念、理性和真理性而言,而不是按时间而言)‘乃是先于家庭(家庭是自然的而不是理性的结合)‘和先于我们任何一个人的”。①换句话说,城邦共同体是先于个体的,这种“先在性”不是时间在先,而是逻辑在先。亚里士多德所谓的“人是政治的动物”就是在这一意义上讲的。 黑格尔本人对古希腊伦理共同体精神情有独钟,他在《法哲学原理》等主要著作中着重笔墨的伦理国家思想就是在古希腊伦理共同体精神基础上并结合近代哲学所强调的个体主观特殊性原则演绎出来的。但是,黑格尔一开始并不与古希腊伦理共同体精神直接苟同。他通过参照西方近代哲学所重视的个体性原则,对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政治哲学中所蕴涵的伦理共同体精神进行评述。由于西方近代哲学的个体性原则是促进人类历史朝向自由目标迈进的,当黑格尔充分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指责古希腊共同体伦理生活缺乏个体独立性。但是,当他窥见到西方近代哲学的个体性原则造成个体与共同体之间的对抗性关系这一现代社会困境时,他又显露出对古希腊共同体伦理生活的仰慕之情。在黑格尔看来,国家是具体自由的现实,国家是特殊与普遍的统一,也是实体与主体的统一,是政治共同体和个人自我表现的完美统一体,社会必须面对这个既成事实而重新组织起来。他处处强调个体性与普遍性的统一,只有在国家这一伦理实体中个体的自由自主权利才能得以真正的实现。 黑格尔的现代国家原则作为古希腊的伦理共同体精神与西方近代的自由主义精神的统一,不是二者的简单叠加,而是充分融入了劳动的元素。或者说,在黑格尔那里,劳动是沟通二者之间的桥梁。在《历史哲学》中,黑格尔虽然没有专门论述劳动,但他却强调了使人的热情与欲望得以满足的人的劳动是绝对精神实现其自由本性、从而达到世界历史状态的手段。正是绝对精神与人类的热情相交织,人类历史才在日益朝着自由迈进的进程中发展为世界历史。而世界历史意味着人的自由不再是一个人的,也不是少数人的,而是所有人的。在《精神现象学》中,黑格尔通过“主奴关系辩证法”专门论证了劳动在人的自我意识形成中的作用,个人通过劳动确证自己,这意味着人的自由崭露头角。在他那里,自由从一开始就不是西方近代哲学所强调的抽象的意志自由,而是以劳动为中介实现人与自然、个体与共同体关系和解中的现实的、具体的自由。劳动在使自然成为人的无机的身体的同时,使自然的人成为社会存在物。这样,人的社会关系就成为黑格尔国家哲学不可或缺的内容,也只有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个体的自由才能得以实现。否则,个体的自由仅仅是一种抽象的权利。 费尔巴哈对黑格尔哲学的神学本质的批判 在黑格尔看来,尽管哲学表达的方式与宗教表达的方式不一样,但二者所把握的对象都指向理性。可以说,黑格尔的伦理国家思想,带有强烈的基督教共同体精神的色彩。因为“在黑格尔哲学中,上帝的本质事实上不是别的,就是思维的本质,或从‘自我,从思维的人抽象出来的思维。因此黑格尔哲学是将思维,亦即将那被思想作为无主体的,异于主体的主观本质,当成了神圣的,绝对的本质。”黑格尔哲学将思维当成神圣的、绝对的本质,所谓的“绝对精神”,其实是以精神、思维形式表现出来的上帝。 与黑格尔的理性神学“将人的特性当成了上帝的特性”相反,在《基督教的本质》中,费尔巴哈将上帝的特性还原为人的特性,宗教的神秘面纱被揭开;并认为宗教的世界就是人的世界,宗教实质上是人的自我意识的异化。既然宗教是人的自我意识本质的异化,那么,作为“黑格尔哲学的实现”的费尔巴哈的新哲学的任务,就是从黑格尔的绝对哲学中承认“人是感性的对象”推究出来人类学,从而建立人的哲学。费尔巴哈通过自然与人——“感性”的东西来代替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这意味着,人不再是脱离肉体的苍白的抽象存在,真正的哲學是以人为主题的。基于此,费尔巴哈宣称:未来哲学的任务,就是将哲学从“僵死的精神”境界重新引导回归到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他主张用一种真实的人的态度去思维、去说话、去行动,从而使哲学不再满足于纯粹的理论思辨而冷落生活,逐渐在本质上实现向“现实的人”的历史性回归。可以说,当费尔巴哈批判基督教是利己主义的人信仰的宗教时,他并没有否定宗教,而是企图要建立一种新的宗教共同体来取代旧的基督教共同体,而他所要建立的新的宗教共同体学说中始终在不停地强调作为感性存在的人所崇拜的“爱”的原则,爱就是一切客观实在事物存在的标志。并认为,爱是感性最重要的内涵,感性就是人的存在。感性存在是知情意的同一,人的感觉不仅可以把握对象,而且也可以把握本质。上帝是情感的想象,是人的情感的需要和满足。 费尔巴哈立足于“感性”的“新哲学”揭露了黑格尔思辨哲学体系的秘密,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认为其最伟大的功绩在于:一是费尔巴哈揭示了旧哲学不过是变形的宗教这样的本质;二是费尔巴哈由于把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确立为哲学的基本原则,从而创立了“真正的唯物主义”;三是费尔巴哈把感性、现实同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对立起来,反对无人身的抽象的理性,并将感性确定的事物作为自己哲学的出发点,确立感性的原则。然而,费尔巴哈带给马克思的世界观上的冲击所引起的兴奋之情却是短暂的。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对费尔巴哈把人的本质理解为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的观点进行了批判,并指出费尔巴哈哲学虽然也讲人的社会关系,但他仅仅停留于抽象的人,只是把人的社会关系理解为一种“爱”宗教感情关系,没有看到人的宗教感情是社会的产物,从而否定人的感性活动对人的现实存在的决定作用。因此,他虽然看到了大批患病而遭受痛苦的人,但是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因而只能求助于人的相互拥抱并施之于爱的宗教感情。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观点。所以,黑格尔与费尔巴哈的哲学只是假定一种人的理性本质并在此基础上去极尽想象地构建一种理想的共同体,而马克思的哲学是在对人的“感性活动”及其所产生的社会关系的本质的理解基础上致力于改造旧的社会关系,从而实现一种新的理想的社会共同体。这充分反映出马克思哲学与以往旧哲学的根本不同之处。 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论断及其内在关系 由上观之,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两个论断”的直接的理论渊源,一是黑格尔的主观意志与客观意志相统一的伦理共同体理论,二是费尔巴哈的自然主义的人本学意义上的宗教共同体思想。“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论断,虽然说直接针对的是费尔巴哈哲学所诉诸的抽象的人,但其着眼点却是《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第十条所强调的两种不同的共同体,即“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在马克思看来,“市民社会”对应的共同体是虚幻的,它作为思考个人与共同体关系的原则,强调的是人的自然性;而“社会的人类”作为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把握个体与共同体关系的原则,强调的是人的社会性,把社会共同利益看作是构成社会共同体的基础,契合的是“人的真正的共同体”,是无产阶级人类解放的图景。 马克思的这一主张虽然强调的是个体与共同体的有机统一,但是,在个体与共同体怎样实现有机统一的具体途径上,马克思主张只有消灭以私人劳动为基础的市民社会及建立在其上的政治国家,才能实现个体与共同体的真正的有机统一。在黑格尔那里,作为个体自我意识本质确立标志的私人劳动的社会性使市民社会得以存在,并进而形成政治国家。尽管黑格尔希冀的是建立在这种私人性劳动基础上的共同体必须体现出把私人利益与普遍利益苟合起来的伦理性,但在马克思看来,这种伦理共同体对个体来说却仍然是虚幻的。这是因为,劳动者与劳动产品、劳动者与劳动本身、人与类本质、人与人之间的异化,实质上是基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基础上的私人劳动在相互满足的过程中,社会关系的异化。在马克思看来,私人性的劳动惟有在社会占有生产资料的前提下上升到联合起来的社会性劳动,私人利益才在共同体中不占统治地位。 可以肯定,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论断,其真实意图指向的是人的解放只能在共产主义社会这一真正的共同体中才能完成。费尔巴哈从抽象的人与自然的人性出发来把握人的本质,从而把人的解放理解为在以“爱”为原则的新宗教去代替以“利己主义”为原则的旧的基督教的过程中才能得以实现。在马克思看来,费尔巴哈想要建立的以“爱”为原则的新宗教与基督教这一旧的宗教都是虚幻的共同体,因为二者都没有真正認识到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因而都不可能使人真正得到解放。与黑格尔比较而言,费尔巴哈哲学喜欢诉诸直观,但他的感性直观不是人的感性的活动。他没能批判地吸收黑格尔辩证法里关于人的自我生成以及对象化劳动在人的自我生成中的作用,也就不可能更进一步用人类感性的物质活动来替代黑格尔的思辨活动,从而也不可能立足于人类感性的物质活动来理解人的解放的问题。马克思对费尔巴哈人本学思想、黑格尔的精神异化(对象化)的辩证法思想进行扬弃的同时,也实现了二者之间的有机结合。 在人的问题上,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从青年黑格尔派施特劳斯的《耶稣传》开始,对宗教的哲学批判所引起的黑格尔哲学体系解体过程中涌现出的以费尔巴哈和施蒂纳为代表的德国批判哲学家,他们脱离人的特定的生存条件、生活方式和活动,把人的解放仅仅归结为一种思想活动,固执地从想象中的“一般人”或“人的本质”的抽象规定来掩盖人的实际生活。所以,要使大批积劳成疾的贫困人口获得幸福,费尔巴哈不是诉诸于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反而求助于观念上的“类的平等化”。马克思正是通过把私人劳动上升到公共劳动的做法来对黑格尔伦理共同体思想加以改造,从而希望通过消除现实的人奴役人的经济关系与政治关系,通过用真正的共同体来取代虚幻的共同体,最终实现人的真正的解放。② (本文系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公平正义视域中的政治认同问题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16G014;同时受河南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团队支持计划资助,编号:2016-CXTD-06) 注释 [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年,第363页。 蓝春娣、林辉:《论多维度的马克思正义思想》,《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6期,第22~27页。 责 编/马冰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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