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灵图卡打开心扉
王海英
〔关键词〕心灵图卡；初始访谈；心理辅导
“丁零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王老师，我是××班的班主任，有位学生昨晚给家长打电话，说自己不想上学了，今早家长来学校，我们劝了学生一节课，他就是低头不语，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让他们去找你聊聊可以吗？”
“好，让我试试看吧。”情况比较紧急，不允许我了解孩子更详细的情况。有一个问题浮现在我的脑海：“如果孩子到我这里依然有严重的阻抗，我该如何应对呢？”“打开心扉是这次谈话的目标。”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不一会儿，家长与孩子就来到心理咨询室。孩子身材较瘦小，眼神黯淡，眼圈略有发黑，显然最近睡眠不好，凭直觉，我感到他是个敏感而内向的人。
他的母亲一脸焦虑与无耐：“我儿子刚上两天学就要不上了，到底为什么也不说，急死我了……”母亲语气中带着哭声，孩子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却低下了头。这个举动让我感觉到，他对母亲有一丝丝心疼与歉意，却因自己的苦衷而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您别着急，先坐下，咱慢慢说。”我给母子让了座。
这时妈妈的手机响了，她接完电话说：“我必须马上回厂子，有急事……”
我示意她先去处理急事，屋里剩下了我和孩子。
我面带微笑，温和地对他说：“你好，能告诉老师你的名字吗？”
“我叫小琦。”
“初中在哪个学校上的？”
“在八中。”
对话中，他一直不敢与我对视。
“你来到我这儿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受？”
“这是心理咨询室呀，她们也没告诉我，就说去见一个老师。老师，我没病！”
看他一脸严肃，我微笑着说：“听起来心理咨询在你的心目中感觉不太好哦。不过，也许今天，你可以有机会真正了解一下心理咨询呢。”
小琦点点头，我顺势让他起身来到咨询室各个展牌前，让他阅读展牌上的文字，读着读着，他的表情就放松下来了。于是我问他：“这些让你对心理咨询有新的认识吗？”
“老师，心理咨询是面对正常人的，而且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现代人的精神美容……”
“是啊，看来你得到了一些新的信息！”
我笑着带他坐回椅子上，用商量的语气说：“既然来了，要不咱俩聊聊？”
他低头不语。也许是阻抗，也许是初次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取出心灵图卡：“你看，老师这儿有些图卡，你翻翻看，也许你可以遇到想要说的话题。”
他好奇地接过图卡，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有感觉的图卡，请你把它们挑出来。”
过了大约六分钟，他很认真地挑选出了七张图卡摆在面前的茶几上。
他首先拿出一张字为“面具”的图卡（见图1），很自然地说：“人要戴面具，不然别人会伤害你；当然了，你也会伤害别人。”
我回应：“哦，看来在你的经验中，面具是很重要的。”
他说，“是啊，你要对谁都讲真话，不懂保护自己，别人就会看不起你，伤害你。比如，有时对妈妈讲实话，妈妈会很伤心。总之，还是戴上面具比较安全。”此时，他的表情和身体都流露出一丝轻松，安全感在他那里是那么宝贵。
接着，小琦又拿出一张“歌唱”图卡（见图2）和一张“舞蹈”图卡（见图3），轻松地讲道：“老师，我喜欢唱歌和跳舞。”此时，他的脸上露出着浅浅的快乐与自豪。
我回应道：“看来这样的爱好给了你愉快的体验，有这样的爱好真好！”他微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一张是“信任”图卡（见图4），小琦说：“这像是我和朋友在一起的样子。”
“嗯，彼此信任地在一起！你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他们在哪儿上学？”
“我有两个最好的朋友，我们三个人总一起玩，彼此特别信任，可是他俩这次没考上高中，去外地上职高了。其实我很想跟他们一起去，可妈妈非让我上高中。唉，没劲，不想上了！”说着，小琦的眼圈微微红了。
“你很看重你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的分别让你感到难过。”我给他递上了一杯水。
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谢谢。”
接着，小琦拿起这张“思考”的图卡（见图5），轻轻地讲述：“老师，这些天我心情沉重，吃不下，睡不好，天天思考，到底该走哪条路。我妈想让我上高中，离家近，能管着我、照顾我，将来想让我考大学。其实我知道自己底子很差，勉强够了本校的计划外，三年之后还是上个大专。我特想和朋友一起去外地上职专，学点技术也不错，可又害怕妈妈生气，就来读高中了。但是我一点也学不下去，别提多难受了，昨晚就给妈妈打电话，决定不上学了……”小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有点惊讶。
这个沉重的话题让小琦低下了头。我轻拍他的肩膀说：“你在思考自己的人生，虽然感觉纠结、痛苦，但我看到的是，你正在长大。”
他抬头看看我，露出惊喜的神情。我示意他接着讲，他拿起这张“释放”图卡（见图6），说道：“我内心压抑极了，特想释放。”
“每当你内心压抑时，你是怎么释放的？”
“我就找朋友去唱歌、跳舞、聊天。”看来，他的释放方式是健康的，只是在新的学校还没有找到朋友。
接着小琦又拿起“翱翔”的图卡（见图7）讲道：“老师，我想去外地上学，一半是为了自由吧，我不喜欢妈妈总管着我，我想像这只鹰一样去翱翔。”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用这几张图卡讲出了你内心的故事。现在，你能不能将它们排排顺序？”我用商量的口气说道。
他马上动手将图卡排出了顺序：面具—释放—信任—唱歌—舞蹈—思考—翱翔。
接下来，我鼓励他看着这一串图卡试着讲述一段话。
这是小琦的故事：“我认为人就该戴着面具生活，以免自己被人伤害或不小心伤害别人。但这样有时会感到非常压抑，那时我就想找信任的朋友去释放，我们唱歌、跳舞或聊天。最近我也一直在思考我到底应该上高中还是去上职专，我想去外地上学，好让自己去翱翔，一个主要原因也许是想摆脱妈妈的管束，获得自由吧！”
小琦讲完这段话，抬头看看我，长长地抒了一口气。这一次表达，对小琦来说真是难得又痛快。
我适时问道：“你玩图卡有什么感觉？”
“我看到了自己的心，觉得舒服了些。”
“还要不要再玩会儿？”
“好啊。”他爽快地答道。
“那你试试从中选出能代表你重要亲人的图卡。”
小琦再一次认真地挑选起来，然后拿出一张“沟通”的图卡（见图8）和一张“带领”的图卡（见图9），并且强调，“带领”就是妈妈。
我示意他讲讲看。
他说道：“妈妈就像这条黑色的鱼，总想带领我走她设计的路，让我考高中，将来学会计，说当会计既赚钱又不累。可我不喜欢，将来干什么工作，我想自己做主。沟通上，妈妈总是教育我要‘她说，我听。我怕她生气，很少和她顶嘴，但一般是左耳进右耳出，没什么效果。”
我笑着问道：“也就是说，在妈妈面前你也是戴着面具的？”
“嗯。”
“那你期待你们的沟通是什么样子的？”
“平等的，真诚的，像朋友一样信任。可那是不可能的。”小琦的失望大于希望。
“听起来你对和妈妈之间的沟通有很好的期待，可是现实却让你有些失望。”
小琦接着拿了一张“庇护”的图卡（见图10），他说这是奶奶。
我说：“看来奶奶也很疼爱你，你感觉妈妈的爱和奶奶的爱有什么不同？”
“奶奶更理解我，只要我想干的事，大多数时候都支持我。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奶奶的爱，让我舒服。”
我点点头，问：“哪个代表爸爸？”
他一下激动了：“我不想找他，也不想谈他。”
我觉察到，他与爸爸之间一定有更深刻和难言的故事。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呈现这个关系的时刻。所以我决定尊重小琦，放一放这个话题。
“对不起，老师让你不舒服了。”我的歉意缓和了他的情绪。
接下来我说：“通过玩图卡，老师初步了解了你的爱好，你与朋友、家人的关系，你的苦恼与压抑，也感受到你成长中正在经受挫折。如果你愿意让老师陪你走一段，我相信我会帮到你的，我也更相信你有能力从这些困扰中走出，走出的过程也正是你长大成熟的过程。”
他面带真诚地看看我说：“老师，我没想到自己跟你讲了这么多话，其实我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
“是啊，一个人常常遇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奇迹事件，谢谢你对老师的信任。”
“老师，谢谢你！通过和你交流，我现在心里好像不那么乱了，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我回家好好想想，再决定是不是在这里继续读书。老师，我可以再找你吗？”
“我非常愿意陪你走出困扰。”
最后，他主动要了我的电话，道声谢谢，轻松地走出了心理咨询室。
【咨询感悟】
1.图卡作为表达的媒介，加上用自主选择的方式呈现给来访者，有助于减少来访者的防御，打开表达与沟通的渠道。
2.图卡就像一面镜子，照见自己的内心，让来访者从混乱走向清晰，当他与自己真实的感受连结时，疗愈便自然发生。
3.图卡使咨询师在较短的时间内收集到较多且真实的信息，并且不会给来访者带来被逼问的不良感受。
4.图卡带出的表达引发来访者和咨询师的共同思考，能为制定咨询目标提供线索与依据。
【编辑推荐】
台湾郑如安教授指出：“不管是儿童还是成人，在面对个人议题时，其实内在的情绪都是很复杂的，有时甚至是爱恨交加的冲突情绪。另外，通常在一个表层的情绪充分表达之后，更深一层的内在情绪才有可能浮现出来。”由于媒介物件，比如“心灵图卡”，有具体的影像或形体，因此有助于来访者透过投射式表达，呈现不被意识觉察的内心深处的情绪和情感，接触及表达其个人议题。本文咨询师创造性地在初始访谈中使用心灵图卡这一表达媒介，很好地启动了来访者表达自己的动力，使得辅导工作很快找到了切入点。同时，在来访者以图卡作为媒介讲述故事的过程中，咨询师也非常到位地与来访者共情，有效地推进了咨询关系的建立，相信这一做法会让接下来的访谈工作变得稳定和有效。
（作者单位：河北省霸州市第四中学，廊坊，065701）
编辑/丁尧 终校/于 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