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看雪》的“舟子”与《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中“僮仆”形象分析
黄燕
【摘 ?要】
《湖心亭看雪》的“舟子”与《山中与裴秀才迪书》的“僮仆”在各自的文中提及的语言都不是很多,两篇文章都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教师在进行人物分析讲解时,将其简单地理解为奴仆,通常是会忽略这类人物的。事实上,在一定程度上,奴仆这类小人物也是作者内心情感的一种映射,是传达作者的情感诉求的一个出口。
【关键词】
“舟子” ?“僮仆” ?故国之思 ?天机清妙
“舟子”在《湖心亭看雪》(人教版八年级《语文》上册)中并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就其作用而言,“舟子”就是一个奴仆的形象,但是,对于全文来说,这却是作者张岱精心设计的一个形象,因而不可或缺,是读懂张岱的一个关键。
“舟子”在文章的末尾出现,全篇对其的直接描写就一句“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是我们分析“舟子”的主要依据。这句话出现在文章的末尾,在前面也没有直接描写“舟子”的语句,说明在最开始“舟子”并没有出现在张岱的视野中,只是在最后,张岱赏雪、与金陵客相遇、强饮三大杯的活动结束之后,“舟子”才一句“喃喃曰”出现在张岱的视野中,看似比较的突兀,其实是别有深意的。《湖心亭看雪》全文一共159个字,写大雪过后的西湖美景,这短短的159个字交代了张岱赏雪、雪景、遇到金陵客、喝酒这几项活动,如此地简要凝练,最后却要花20个字的篇幅描写一个如此没有存在感的人,这无疑是想要告诉读者,这位“舟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是一位高人。“舟子”在张岱赏雪这一系列的活动中都毫无存在感,到最后一句“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是其感情充盈而自然流露出对“我”的理解、欣赏和相知,由此,“舟子”就成为了作者的知己。两个“痴”字,形神兼备地写出了赏雪人(“我”“客”包括“舟子”)的情态,将赏雪人痴迷于眼前雪景和心中思恋的状貌描绘得生动逼真。
除此之外,文中还有两处也间接地写了“舟子”。其一就是“独往湖心亭看雪”,一个“独”字说明张岱是一个人去看雪的,但是我们通读全文后,不难发现其实并不是张岱一个人去的,他是乘舟前行的,“舟子”即是为张岱撑船的那个人。但是,张岱却说“独往”,表明在张岱眼中,“舟子”即为无物,根本没有进入张岱的视野。这个“独”字表明了张岱在明亡了之后内心的孤寂,反衬了张岱的孤傲和遗世独立的高洁情怀。其二就是在“舟中人(影)两三粒而已”,这是在夜晚光影绰约的情况下给张岱的一种模糊的观感,张岱和“舟子”在舟中的影子是“两三粒”,似乎“舟子”开始进入张岱的视线了,但还是很不明显。直到文末,“舟子”的一句“喃喃曰”他才真正进入作者张岱的感知世界之中,相应的,张岱也给“舟子”留下了“痴”的印象。由“无物”到模糊的光影再到“舟子”对张岱“喃喃”的评论,反映了张岱与“舟子”从无视到相知的过程。“痴”是“舟子”对张岱和金陵客的评价,“痴”指的是痴心、痴情、痴迷,张岱痴的是这迷人的西湖的雪后美景、雪景掩盖下的江山以及张岱和金陵客或者还有其他和张岱一样的人的家国情怀、故国之思,还有由此而产生的前朝遗老避世的幽愤。
王维在《山中与裴秀才迪书》写“僮仆”只有一句“童仆静默”四个字,那老师在进行教学活动时自然就会忽略“僮仆”的这个形象,但是王维既然创作出来了这么一个形象,肯定对他也是赋予了一定的价值意义的,教师在进行教学时就不应该忽略这些小细节。
盛唐诗人王维在人生后期过得是一种半官半隐的生活,笃志信佛。王维曾和好友裴迪在终南山隐居,也在辋川和他游赏唱和。由此可见在王维心中自己和裴迪才是“天机清妙者”,“僮仆”则是一个愚者的形象,“僮仆”的作用则是更加地衬托出王维、裴迪的“天机清妙”。“天机清妙”意为超尘拔俗情思高妙,这和王维的禅寂空灵、与世两忘的辋川生活哲学是相对的。同时“天机清妙”还包含着对好友、知己裴迪的一种想念,从侧面传达出两者之间赤诚天然的友情。
在书信的首段就可以很隐晦地表明了作者的“独”。王维隐约地感知春天要到了,风景天气温和舒适,非常的适合出游赏玩,但是裴迪正在温习经书,不宜打扰,于是我独自欣赏。能够设身处地的为友人考虑,更可见作者与裴迪之间友情的淳朴率真。王维绘制的这一幅“辋川冬夜山水图”是实中有虚,这幅画幽雅清隽,呈现的是一种静态的自然美,与作者所追求的禅寂空灵、与世两忘的辋川生活哲学是呈同构关系的。后面笔锋一转,绘制的是辋川的春景,这是作者根据以往所见虚写的。王维写辋川的春景图是动静相结合来铺陈开来的,春草、春山和晨露是静态美,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是动态美,动静结合写出了辋川春景的盎然生机。这样的美景谁能和“我”一起出游?这既是对裴迪的一种思念也是对这美景的一种由衷的期盼。后面直接点明只有“天机清妙”者才是“我”所要邀请的,是才能够理解其中“深趣”的。由于裴迪这个“天机清妙”者不能赴约,于是作者只能独赏和独思。王维的独赏和独思都是以“僮仆静默”为参照的,在僮仆的世界里,他的人生阅历和思想哲学高度是到达不了作者的高度的,所以他对这幅美丽的景画是毫无反应的,也对作者心情的变化是毫无感知力的,于是唯有静默。这一“独”字才可见作者与裴迪是“天机清妙”以及作者在这幅美景中所参见的深趣。当然“僮仆”是肯定不能参透这种深趣的,也不是作者所谓的“天机清妙”者,但是作者在书信中却花了笔墨写了“僮仆”这一形象,这也是大有深趣的。
无论是“舟子”還是“僮仆”作者写这一形象都是有自己的精心设计的,两篇文章的描写都精炼简要,却要花笔墨写这一形象,皆是因为这一个小细节也是传达作者的思想和诉求的一个出口。教师在进行教学时,也不要忽略这一个细节,这也是值得细细玩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