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能源发展特征比较与合作前景分析

    劳承玉

    〔摘要〕

    中国、印度同为亚洲大国、世界大国和发展中大国，都是世界能源消费大国，两国的能源需求巨大，影响世界能源市场格局，未来两国能源消费仍将继续增长，中印两国都是以煤炭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能源对外依存度高，中国和印度的能源发展具有诸多相似性。但中印两国能源发展面临的难题挑战却是不同的，印度比中国面临更加严峻的能源供需矛盾，印度的再生能源体系有待大力度开发。中印两国在向外寻找能源的过程中，不仅是竞争对手，同时也是合作共赢关系，中印能源合作除了共同迎接“亚洲溢价”挑战外更主要的还有地缘政治战略考虑等。

    〔关键词〕

    中印； 能源；能源发展；特征比较；合作前景

    〔中图分类号〕F41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048-（2016）04-0123-06

    能源是国民经济增长的动力之源，历来被视为一国的战略性资源和基础性产业，对国家的工业化、城镇化和现代化具有至关重要的保障作用。中国、印度同为亚洲大国、世界大国和发展中大国，是全球发展最快最具活力的新兴经济体。近年两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令世界瞩目，与此相伴随的巨大能源需求和快速增长势头也成为影响世界能源市场格局的重要因素。据英国石油公司（BP）预测，中国和印度是非经合组织国家经济增长的关键驱动因素，预计两国2013至2035年的年均增速为5.5%。到2035年，中国和印度将分别成为世界上最大和第三大经济体，两国共占全球人口和国内生产总值约三分之一。〔1〕在能源方面，中印将成为世界石油需求增长的最大推动因素，2035年后，印度可能超过中国，成为石油需求增长的最大来源。〔2〕因此，中印两国必然会在国际能源市场展开竞争与合作。

    本文通过分析中印两国能源产业发展的相似性和差异性，探讨在互利互惠的原则基础上搭建两国能源合作架构，以寻求进一步拓宽两国能源合作的领域和方式。

    一、中印能源发展的相似性

    （一）世界能源消费大国

    中国和印度尽管经济结构和经济规模存在较大差异，但经济规模的快速增长使两国对能源的消费量增长迅速。中国目前已成为世界能源消费量最大的国家，2014年全国一次能源消费量达到2972.1 Mtoe（百万吨油当量），占世界能源消费总量的23%，①这一比例较2012年提高了1个百分点。尽管近年能源消费量增速受经济增速下调的影响有所回落，从2012、2013年的年增速7.4%、4.7%下降到2014年的2.6%，〔3〕但仍超过同期世界能源消费年增速1.7个百分点。而印度2014年一次能源消费量为637.8 Mtoe，较2013年增长7.1%，远远超过同期中国能源消费年增速和世界能源消费年增速（0.9%），〔4〕成为位居中、美、俄之后的世界第四大能源消费国（详见表1）。

    未来中印两国能源消费量仍将继续增长。根据2014年中国制定的《能源发展战略行动计划（2014—2020）》，2020年中国一次能源消费总量将达到48亿tce（吨标煤，下同），较2014年的42.6亿tce增长12.7%，年均增速超过2%。而根据印度“十二五”（2012—2017）规划预测，2012年至2017的能源需求年均增速为5.69%，2017年至2022年的年均增速为5.41%。〔5〕

    （二）以煤炭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

    中印两国在能源资源结构方面具有相似之处，即煤炭资源、水力资源储量丰富，而石油等优质能源资源较贫乏，由此奠定了两国以廉价煤炭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以及以燃煤火电**/电力生产结构。2014年中国、印度的煤炭消费量分别占本国一次能源费总量的66.0%、56.5%（见图1、图2），而世界煤炭消费比重仅为30%。2014年中国燃煤火电发电量占总发电量的比重超过75.2%，其次为水力发电，占总发电量的19.2%。②据国际能源署（IEA）提供的数据，印度2012年的电力结构中，燃煤火电比重高达71.1%，其次是水电，年发电量占全国发电量的11.2%。③这种受资源结构制约的煤炭主导型能源结构，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难以改变的。2014年印度煤炭消费增长11.7%，创造了历史上最大的增量纪录，也是全球最大增幅。

    （三）能源对外依存度较高

    能源供给特别是国内石油和天然气供给不足，是中印两国能源发展中面临的最大共同问题，两国都需要从国际市场大量进口能源。1993年中国开始成为石油净进口国，2006年开始进口天然气，2009年开始成为煤炭净进口国。2014年中国原油进口量达到3.1亿吨历史新高，原油对外依存度逼近60%；天然气进口量580亿立方米，对外依存度达32.2%；煤炭进口量2.9亿吨，进口依存度8.1%。未来出于能源结构调整优化的需要，中国对原油、天然气的进口量还会扩大。而印度是传统的能源进口国，石油对外依存度目前已超过80%，预测到2030年将达到90%。印度2014年煤炭产量为243.5Mote，只能满足消费量的67.6%，天然气产量317亿m3，仅为消费量（506亿m3）的62.7%，因此印度的煤炭、天然气对外依存度也超过中国。目前印度的能源自给率已从1990年的89%下降到2009年的65%，并呈继续下降态势。〔6〕

    近年来，中印两国政府都高度重视风能、太阳能、生物质能等可再生新能源的发展，并取得了显著成效。据世界能源署（IEA）资料，中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2014年增长了15.1%，其中水电增长15.7%，贡献了全球产出的全部净增长部分，水电占全球一次能源发电量的份额飙升至6.8%。而在印度，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担任总理后，将太阳能电力列为重点发展产业。2014年可再生能源发电成为电力增长的关键，可再生能源发电量的增长超过过去10年的6倍。其中，太阳能装机容量和发电量分别增长52.1%、53.9%，风电装机容量和风力发电量分别增长11.5%、10.5%，①显示出强劲的增长势头。印度政府提出，到2022年实现100GW（吉瓦）的太阳能电力装机总量，由各邦政府负责提交具体的实施框架。目前，来自全球的电力企业、可再生能源公司、私人股权公司以及其他投资者都对印度太阳能发电业表现出浓厚兴趣，潜在投资总额可能达到350亿美元。据德意志银行2015年发布的《印度2020：公共部门和可再生能源》报告预测，印度对太阳能发电的投资有望在2019年至2020年间超过燃煤发电，到2022年印度将跻身全球最大的可再生能源生产国之列。〔7〕

    二、中印能源发展面临各自难题

    尽管中印两国能源发展特点具有诸多相似性，但两国能源发展面临的难题和挑战却是不同的，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能源供需增长趋势

    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长的动力机制发生转化。随着中国经济结构调整，能源总需求增速放缓，随后将下降。一方面，经济增速放缓，节能减排力度加大，结构转型调整成效初步显现，高能耗产业产能被压缩，新兴低碳产业加速成长，另一方面，工业化、城市化加快推进，全面小康社会建设目标将在2020实现，这些因素共同决定着中国未来能源供需增长的变化趋势。近年中国能源消费增速开始减缓，由2012年的7.4%，下降为2013的4.6%、2014年的2.7%，2015年上半年仅0.7%，能源生产领域整体呈现为“生产总体平稳、投资增速放缓、进口有升有降、消费增速回落”的态势。但在西部城镇化率较低地区，以及全国偏远贫困乡村，能源电力消费需求的增长潜力还很大。此外，还存在能源供需的地区不平衡以及季节不平衡性等问题，预计“十三五”全国能源消费增速在3%左右，进入能源消费缓增期。

    印度比中国面临更加严峻的能源供需矛盾。缺乏稳定和足够的电力是印度发展的最大瓶颈之一。首先，印度的人均能源消费量只有世界平均水平的1/4至1/3，人均耗电量仅616kwh（2012年），随着印度经济规模和人口规模的增长，印度的电力需求仍将持续快速增长，未来需要加大能源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大幅度提高能源电力供给和保障水平；第二，印度产业结构以服务业为主，制造业发展不足，节能减排空间有限。印度政府在其“十二五”计划和“制造业政策”中，都提出要大力提高制造业比重，增加制造业就业人口，这必然加剧能源电力的供需矛盾，倒逼能源产业以更高的增速提供保障。第三，印度面临人口高增长压力，且城镇化率低于中国，大量新增城镇人口将推动能源消费加速增长。目前印度的能源消费增速、煤炭消费增速均已超过中国，预计这一趋势仍将持续相当长时期。

    据国际能源署《世界能源展望2015》报告预计，到2040印度能源消费量将全面超过中国，步入全球能源消费的中心区域，高速发展的经济、庞大（且不断扩大）的人口、较低（但不断增长）的人均能源消费需求量等因素，都将推动印度的能源需求量增加到目前的2.5倍。

    （二）能源结构调整特点

    中国能源发展将坚持“节约、清洁、安全”的战略方针，加快构建清洁、高效、安全、可持续的现代能源体系。着力提高能源效率，严格控制能源消费过快增长，着力发展清洁能源，推进能源绿色发展，着力推动科技进步，切实提高能源产业核心竞争力，打造中国能源升级版。〔8〕能源消费结构优化调整的重点是，不断降低高污染、高碳值的煤炭消费比重，提高天然气、水能、核能等清洁优质能源比重，大力发展太阳能、风能等可再生能源，到202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的比重提高到15%，2030年提高到20%左右，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做出贡献。中国已从2014年10月起恢复了煤炭进口税，以抑制煤炭进口量，同时压缩国内煤炭产能，并计划在2020年将煤炭的消费比重控制在62%以内。据世界能源署最新发布的《世界能源展望2015》预计，中国的煤炭消费量已达峰值，并将基本稳定在目前的水平上。

    在印度，尽管太阳能、风能、生物质能等可再生能源的发展速度很快，但占能源消费的比重还很低。作为可靠低价能源的煤炭消费量和进口量仍将持续增长。一方面印度国内扩大煤炭产能潜力较大。印度的煤炭资源量大质好，高热值的无烟煤和烟煤储量占比超过90%，但其煤炭产能一直增长缓慢，未来需要消除垄断、低价、运输等因素制约，大力提高国内煤炭产量，以提高其能源自给率。另一方面，印度的煤炭进口量还会扩大。此外，印度也在加大水电开发力度，以改变对火电的过度依赖。

    （三）能源安全性与“亚洲溢价”问题

    能源贸易受到地缘政治和能源价格的深刻影响，过高的能源进口依存度不利于国家经济安全和能源安全。作为世界上经济增长最快、人口最多的两个发展中大国，在变幻的国际能源市场格局中，能否长期获得数量可靠、价格稳定、通道顺畅的能源供给，是对两国经济实力和外交能力的极大考验。为了确保国外油气资源供应的可持续性，中印两国在国际市场展开竞争是难以避免的，特别是在中东、非洲、中亚地区，两国的石油、天然气资源竞购和价格竞争激烈，导致“亚洲溢价”问题日益严重，对中印两国经济都十分不利。印度一次能源结构中石油的比重高出中国10个百分点以上，接近世界平均值，这使印度的能源安全面临更大挑战。据报道，当印度石油的进口依存度在70%时，进口石油所用的外汇已占外贸赤字的57.1%。可以预料，一旦国际油价反弹攀升，将迅速加大国家财政和企业的资金压力，消耗大量外汇储备。

    三、中印能源发展的合作前景

    中印两国在向外寻找能源资源的过程中，不仅是竞争对手关系，同时也存在着很大的合作潜力和空间。

    （一）能源合作架构

    早在2005年，中印两国企业联手收购了加拿大在叙利亚的油田，开创了中印能源合作的先例。在此基础上，2006年初，中印签署了《中国——印度石油天然气合作谅解备忘录》，同时双方企业还签署了5个专项合作备忘书。2013年中国政府曾与时任印度总理的曼莫汗·辛格（Manmohan Singh）签署跨国界流域水利合作协议。根据协议备忘录，中国方面承诺向印方提供每年5月15日到10月15日的流域水文数据。2014年9月，习近平主席访问印度，两国领导人强调通过战略对话推进两国清洁能源合作。2015年5月印度莫迪总理访问中国，发表中印两国联合声明，其中特别提到“在和平利用核能领域开展合作”。两国领导人的互访为两国能源合作搭建了基本架构。当前中印两国已经建立起稳定的双边能源对话机制。中印两国政府和能源企业应增进相互信任和沟通，将能源合作纳入两国自贸区建设内容。2015年印度决定在四川省成都市开设总领馆，此举有利于深化两国的能源企业合作，为中国清洁能源大省的四川能源企业走向印度提供了便利。

    （二）能源合作领域

    中印两国在核能、水电、太阳能等清洁可再生能源领域具有广泛的合作前景。一是在电站设计、建造以及发电设备供应方面的合作。中国具有设计和建造大型电站，以及制造成套发电设备的优势，中国三大电力设备制造商上海电气、东方电气、哈尔滨电气均与印度能源企业建立了多项合作关系。特别是位于四川省的东方电气集团公司制造的水电设备、核能发电设备、风力发电设备和其他可再生能源发电设备在海外市场具有较强竞争力，已先后为印度的布德赫尔（BUDHIL）水电站、马拉那二级（MALANA-Ⅱ）水电站、帕里瓦萨水电站（PALLIVASSAL）提供成套发电设备。哈电集团与印度爱莎集团（Essar Group）合作，先后承建了印度喜莱亚（SALAYA）电站、满汉（MAHAN）电站工程项目及成套发电机组设备安装服务。而作为全球火电设备最大供应商的上海电气集团还在印度新德里成立了上海电气印度公司。在2012年—2017年印度已开工和计划开工的电站项目中，60%的设备是由中国制造商提供的。然而随着印度政府批准向进口电力设备征收21%的进口税，包括5%的基本关税、12%的反补贴税和4%的附加税，中国的电力设备正成为印度贸易保护主义措施针对的焦点，这并不利于印度能源电力行业的发展。未来应通过两国政府提供贸易自由化和便利化安排，积极促进两国能源产品和技术交流。印度可向中国开放小水电项目投资，许可中国为印度北部缺电乡村和小城镇援建或投建小水电项目，促进中国水电技术输出，以解决印度的供电问题。 二是在多边合作层次上，随着国际油价下行，买方市场的议价能力有所提升，中印两国应携手向产油大国“集体议价”，以消除不公平的“亚洲溢价”。 三是随着中印孟缅经济走廊合作框架的建立、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通过油气管道的延伸，逐步建立地区乃至亚洲的能源网络，使中国与印度两国的能源合作迈上新台阶。

    〔参考文献〕

    〔1〕〔2〕BP 2035世界能源展望〔DB/OL〕.http：//www.bp.com/zh_cn/china/reports-and-publications/bp_20351.html.

    〔3〕〔4〕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DB/OL〕.http：//www.bp.com/en/global/corporate/energy-economics/statistical-review-of-world-energy.html#BPstats.

    〔5〕 罗明志，蒋瑛.印度经济增长面临的能源约束与应对策略〔J〕.南亚研究季刊，2014，（1）.

    〔6〕 刘小雪.拓宽能源合作领域，深化中印能源合作〔J〕.中国能源，2015，（4）.

    〔7〕 印度太阳能电力投资有望赶超煤炭〔N〕.中国能源报，2015-08-03.

    〔8〕 能源发展战略行动计划（2014—2020）〔R〕. 国办发〔2014〕31号，2014-11.

    【责任编辑：刘彦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