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语音意识研究综述
袁晗
【摘要】本文从语音意识结构要素、发展顺序及测量工具，语音意识与幼儿早期阅读能力、符号运算能力的关系，双语语音意识发展、迁移与交叉预测作用，语音意识干预训练等方面，對幼儿语音意识相关研究成果作了梳理。据此，建议未来研究应当进一步完善研究工具，深入挖掘语音意识与幼儿各项能力的关系;加强语言多元化背景下幼儿语音意识发展的比较研究;重视语音意识干预训练的实证研究。
【关键词】幼儿;语音意识;研究综述;展望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19）05-0034-05
语言能力对幼儿的社会交往、思维逻辑以及其他能力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指出，“语言是交流和思维的工具。幼儿期是语言发展，特别是口语发展的重要时期”。语音意识作为一种元语言能力，是指个体对口语中词结构所包含的语音单位，如音节、首尾韵、音素等进行感知和操作的能力。〔1〕研究表明，在拼音文字语系（如英语、西班牙语、荷兰语等）中，语音意识水平是幼儿早期阅读能力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语音加工缺陷是导致幼儿发展性阅读障碍的主要原因之一。〔2〕鉴于语音意识对幼儿早期阅读能力发展的重要作用，本文拟对幼儿语音意识相关研究成果进行梳理，以期为我国幼儿语音意识研究提供参考。
一、语音意识结构要素、发展顺序及测量工具
拼音文字语系中语音意识的结构要素包括音节意识、首音意识、韵脚意识和音素意识四个方面。近年来，汉语语音意识日益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因为音素意识涉及听辨、识别与熟练运用音素的能力，所以研究者通常认为它是拼音文字语系中语音意识的结构要素之一，但不能当作汉语语音意识的结构要素。除了音节意识、首音意识和韵脚意识外，汉语作为一种音调语言，其语音意识还包含一种独特的结构要素，即音调意识。
一般而言，拼音文字语系中，语音意识是从感知和操作大语音单位（如音节）逐步发展到小语音单位（如首音、韵脚以及音素）的。〔3，4〕一项关于中国幼儿汉语语音意识的研究表明，幼儿园阶段幼儿能较好地完成音节识别任务，幼儿园中班幼儿音节识别任务的正确率高达80%;韵脚意识同音节意识的发展规律类似，在幼儿园阶段保持稳步提升，但正确率水平较音节意识略低;首音意识和音调意识在幼儿园阶段发展较缓，到小学一年级才有显著提升。〔5〕
语音意识的测量依赖相关心理测量任务，国际上各类研究中对幼儿语音意识的测量方法各不相同。研究者通常采用察觉、判断和删除任务等方式测量幼儿语音意识，如让幼儿分辨出押韵的两个词、从备选项词中选出与目标词项首音相同的词选项、删除某个音节的首音或尾音等。具体而言，音节意识的测量主要使用音节删除任务，包括首音节或尾音节的删除。首音意识和韵脚意识的测量往往由测试者口头呈现一组单音节词，让被试回答一组中某个单音节词的首音或者韵脚与其他词选项的不同。〔6〕也有研究采用图片问答的方式进行测量，〔7〕研究者提供一个目标单音节词和一组单音节词，让幼儿从一组单音节词中选出与目标单音节词押韵或者首音相同的词。在测量过程中，研究者不单靠口头提问，也会同时向幼儿呈现与单音节词一一对应的黑白简笔画。音素意识的测量主要使用音素删除任务。测试过程中，研究者通常要求幼儿在听到一个音之后，删除其首音或尾音。音调意识的测量通常使用音调配对任务。研究者要求幼儿在两个单音节词中选取与目标词音调一致的单音节词。
二、语音意识与幼儿早期阅读能力的关系
由上图可知，阅读理解基于个体对单个词的识别，这是视觉信息转化为语言表征的过程。它要求单个词与文本的整合。另外，先前知识是影响幼儿早期阅读能力的重要因素之一，因为幼儿需要利用他的先前知识来构建与个人经历和情境相关的新知识。词汇质量假说认为，阅读技巧取决于阅读者对词的掌握程度，包括阅读者对词的语音、词素以及语义等的认识。〔9〕研究表明，语音意识在拼音文字语系中是幼儿识字能力的重要预测因素之一，〔10，11〕而且语音意识与幼儿识字能力是相互影响的。〔12，13〕瓦格纳（Wagner）等人追踪调查了244名幼儿包括语音意识在内的多项语音加工技能以及阅读技能，时间跨度为幼儿园到小学二年级。研究结果表明，幼儿语音意识与阅读能力存在双向因果联系，即语音意识可以预测幼儿早期阅读能力，早期阅读能力的提升也能促进幼儿语音意识的发展。〔14〕
汉语语音意识研究同样表明，语音意识是幼儿早期中文阅读能力的预测因素之一。麦克布莱德（Mcbride）和卡尔（Kail）对比了190名中国香港幼儿和128名美国幼儿的测量结果发现，语音意识对两组幼儿来说都是早期阅读能力最重要的影响因素之一。可见，尽管文化和文字不同，早期阅读能力的发展模式却有相似性。〔15〕舒华等人调查了202名北京幼儿的语音意识与识字能力的关系发现，音节删除和音调识别任务成绩可以独立预测幼儿的识字能力。〔16〕
三、语音意识与幼儿符号运算能力的关系
近年来，多项研究探寻了语音意识与幼儿符号运算能力，如数学应用和书面计算能力的关系。〔17-20〕研究表明，语音意识与幼儿数学能力密切相关。在一项对中国香港幼儿的追踪研究中，研究者分别对幼儿园中班和大班幼儿施测，语音意识的测量采用了音节分割任务，即让幼儿将三音节单词中的第一个音节切分出来，结果表明，在控制视觉能力和其他语言能力的情况下，幼儿在中班时的语音意识水平可以预测大班时的书面计算能力。〔21〕
四、双语语音意识发展、迁移与交叉预测作用
当前，关于幼儿双语语音意识的研究，研究者主要关注双语语音意识的发展、迁移，双语语音意识对幼儿早期阅读能力的预测以及两种语言的交叉预测等方面。幼儿双语语音意识的发展研究主要关注双语幼儿的语音意识发展与单语同龄幼儿相比是否具有优势。对此，研究主要形成两种理论。一是跨语言迁移理论。该理论指出，学习语言A有助于语言B的习得，但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两种语言有共同的语言特征，如特定的语音结构。第二，语言A拥有比语言B更加复杂的语言特征。若仅满足以上条件中的一个或者两个条件都不满足，则正迁移不会出现。若主导语言A拥有比语言B更简单的语言特征，反而可能会出现语言之间的负迁移，即学习语言A可能会阻碍语言B的习得。亚韦斯托克（Bialystok）等人通过比较西班牙语-英语双语幼儿和英语单语幼儿在一系列语音意识任务中的表现发现，同语系双语幼儿在音素切分任务中的表现优于英语单语幼儿，但对比汉语-英语双语幼儿和英语单语幼儿发现，汉语-英语双语幼儿的表现相对较差。〔22〕二是结构敏感性理论。该理论强调，双语幼儿相较于单语幼儿的优势主要表现在对语言结构的高度敏感性上。双语幼儿需要不断克服语言之间的干扰，这有利于幼儿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语言结构特征上。另外，双语幼儿由于要面临多种语言输入，因此他们比单语幼儿更容易注意到语言结构的相似和不同之处，进而形成更抽象的语言结构表征。跨语言迁移理论与结构敏感性理论的最大区别在于，结构敏感性理论强调联合经验，即幼儿的双语技能并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整合在一起的经验。〔23〕双语幼儿两种语言之间的交叉预测也得到充分证实。〔24〕例如，洛佩兹（López）和格林菲尔德（Greenfield）的研究表明，对于以英语为第二语言的西班牙语幼儿，西班牙语语音意识会影响他们在英语语音意识任务中的表现，英语语音意识也与英语以及西班牙语的语言熟练程度相关。〔25〕
汉语双语幼儿（即双语中有一门语言为汉语）的语音意识发展是近年来的研究热点。研究主要集中在汉语-拼音语系中的双语幼儿（如以汉语为第一語言、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双语幼儿）以及普通话-广东话双语幼儿的语音意识发展。马里诺娃（Marinova）、赵（Zhao）和伯恩哈特（Bernhardt）对比了加拿大的汉语-英语双语幼儿、加拿大英语单语同龄幼儿以及中国汉语单语幼儿发现，双语幼儿在大部分语音意识任务中的表现优于单语幼儿。〔26〕陈（Chen）等人的研究发现，普通话-广东话双语幼儿的汉语语音意识水平高于普通话单语幼儿。〔27〕另外，麦克布莱德和何（Ho）追踪研究了90名以英语为第二语言的中国香港幼儿，发现汉语语音意识不仅能预测幼儿的汉语阅读能力，还能预测幼儿的英语阅读能力。〔28〕周（Chow）、麦克布莱德和伯吉斯（Burgess）追踪了227名中国香港幼儿发现，汉语语音意识可以横向和纵向预测幼儿的英语阅读能力。〔29〕
五、语音意识干预训练
良好的语音意识是幼儿早期阅读能力发展的重要条件。研究者越来越重视通过语音意识干预训练来促进幼儿发展。
莱恩（Laing）和埃斯佩兰（Espeland）对语言障碍幼儿进行语音意识干预训练发现，低强度学校环境下的语音意识干预训练可以显著提升语言障碍幼儿的语音意识水平。〔30〕塞格尔斯（Segers）和范霍文（Verhoeven）的研究结果表明，长期电脑干预对荷兰语幼儿语音意识发展具有促进作用。该项干预持续了一年。幼儿每周接受15分钟的电脑干预训练。训练项目是一款电脑游戏，幼儿需要从多张图片中选出押韵的词（每幅图对应一个词）来完成句子任务。研究结果显示，游戏干预显著提升了幼儿的语音意识。〔31〕除了传统的语音意识干预训练外，研究者还探索了新的干预训练方式。例如，帕斯切克（Patscheke）等人通过比较三组接受不同训练的幼儿的语音意识水平发现，对于移民家庭的幼儿来说，音乐训练对语音意识的促进作用最为显著。〔32〕丰塞卡（Fonseca）等人尝试将传统的语音意识训练与音乐支持结合起来。他们以63名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西班牙语幼儿为研究对象，将其划分为不同的小组。其中，控制组有23名幼儿。音乐实验组（同时接受音乐和语音意识训练）有18名幼儿。研究者对他们进行了为期11周共20小时的干预训练，训练项目主要为听觉练习和学习英文字母表。研究者使用视频音乐来支持幼儿，音乐以简单重复的押韵歌曲为主。非音乐实验组有22名幼儿，他们仅接受语音意识训练。研究者主要通过提问来帮助幼儿建立字母与音乐之间的联系。研究发现，音乐实验组和非音乐实验组的幼儿在首音识别任务中的表现明显优于控制组幼儿。〔33〕
六、研究展望
1.进一步完善研究工具，深入挖掘语音意识与幼儿各项能力的关系
当前，幼儿语言意识的研究工具在实际操作中存在一定不足，如对首音意识、韵脚意识以及音调意识的测量在部分研究中出现内部效度较低的问题。有研究指出，低内部效度产生的原因可能是幼儿年龄较小，闭合式测量方式会影响测量任务的内部效度。因此，未来研究需要进一步完善研究工具。就汉语语音意识的测量而言，因为汉语语音意识各结构要素的发展阶段以及发展水平与幼儿年龄密切相关，因此针对不同年龄的幼儿，研究工具也应有所区分。例如，对幼儿音节意识的测量，因为幼儿音节意识出现较早，所以对于幼儿园大班幼儿，可以适当增加一些伪词（即假词）任务，综合测量幼儿的音节意识;音调意识任务对幼儿来说难度相对比较高，因此可以通过判断一组单音节词是否拥有相同音调的形式来进行测量，这样既可以看出幼儿是否具备音调识别能力，又可以测查出幼儿在音调意识任务中的水平高低;研究者还可以为选项词配上黑白简笔画，以帮助年龄较小的幼儿完成测量任务。
另外，语音意识对幼儿早期阅读能力发展的重要作用虽已得到证实，但语音意识对幼儿其他能力发展的作用研究仍然较少，且研究还不够深入。例如，在汉语语音意识研究中，研究地区还较为单一，且很少探究语音意识对幼儿数学能力发展的预测作用及影响。因此，未来研究需要深入挖掘语音意识与幼儿各项能力的关系，建立语音意识研究的系统网络，深化研究者及一线教师对幼儿语音意识的理解，从而提升幼儿的语音意识。
2.加强语言多元化背景下幼儿语音意识发展的比较研究
当前，双语语音意识在相同语系的两种语言之间的作用已得到证实，在不同语系的两种语言中的作用也备受关注，尤其是对需要掌握两种差别较大的语言的双语幼儿。研究表明，两种语言之间存在迁移与相互影响，包括正向迁移、负向迁移以及相互预测，跨语言迁移理论和结构敏感性理论为双语语音意识的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然而，当前研究者多关注是否存在这种双语学习优势，以及从语言学角度去解释为什么会存在这种优势，忽视了如何从多角度去解释这种优势，以及如何有效利用双语优势。因此，未来研究可进一步加强语言多元化背景下幼儿语音意识发展的比较研究。研究者可通过比较，探讨双语语音意识之间迁移作用的大小，迁移过程中的其他重要影响因素（如家长、教师的语言使用习惯，幼儿对两种语言的掌握水平，幼儿的基础认知水平等），以及如何利用双语迁移来达到以优势语言促进劣势语言发展的效果等。
3.重视语音意识干预训练的实证研究
当前，对于语音意识的干预训练研究多以个案形式进行，开展时间较短，介入规模较小，内容、方法也较为单一，部分研究仅根据测量任务开展相应的干预训练，效果欠佳。虽然语音意识干预训练越来越受研究者关注，但其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者应当重视语音意识干预训练的实证研究。一方面，研究者可以借鉴国外传统的语音意识干预训练方式，从语言领域着手，在幼儿园各类语言活动中进行语音意识干预训练，强化幼儿对音节、韵律以及音调等的识别意识。幼儿园教师可以根据幼儿的心理发展特点，和幼儿一起创编有趣的小故事、笑话等，以片段化方式帮助幼儿训练语音意识。另一方面，研究者可以将语音意识干预训练融入到幼儿的一日活动中，随时随地灵活进行。例如，在幼儿园实践中，教师可以将语音意识干预训练与幼儿的音乐活动或其他活动整合起来，在游戏中对幼儿的语音意识进行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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