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还你一片蓝天
居燕
〔关键词〕自信心；拒绝上学；意象对话技术
紧紧抓住的双手——拒绝上学
下午，办公室外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学生已经进入教室，开始了新的学习，临窗而坐的我也准备静下心来看看书。突然，一阵阵刺耳的训斥声传来。我立即打开窗户，只见学校大门口几个家长正拖着一个男孩，并大声要求其进学校上课，孩子的双手紧紧抓住学校大门，身子尽力往后，大声抵抗着。看着孩子如此难受，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毫不犹豫地大声喊出来：“请家长不要拖孩子了，停下来，等我下来！”
快步走下楼梯，跑到大门口，我首先制止了那些正抓在孩子身上的大手，让他们收回去。家长你一言我一语地向我汇报，我没有急着听他们的话，蹲下身子，看着孩子：“孩子，你不愿意上学，是吗？”“是的，有人欺负我！”双手还是紧紧拉住大门，孩子泣不成声，委屈之至。“我是学校心理辅导老师，你愿意和我一起，到我办公室坐坐吗？”我看着孩子，真诚地问：“我那边环境很舒服，如果你确实不想去教室，我不会强迫你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听到这句话，孩子紧抓的双手松开了。于是，我拉起孩子的双手，很肯定地对家长说：“你们先请回去吧，孩子交给我，我是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放心吧，在孩子同意后，我会和你们联系的！”
就这样，家长如释重负，孩子和我手拉手来到了“心灵驿站”——我的咨询室。
微笑走进教室——首次咨询
走进咨询室，孩子似乎被优雅的环境所吸引，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我请他坐下，用热水泡过的毛巾为他擦去满脸的汗水、泪水，帮他拉下上衣的拉链，等着他告诉我一切。在长达二十分钟的哭诉中，我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他是四年级的学生，平时在学校旁边一个家教机构那里吃午饭，他觉得那边有一个大同学经常欺负他，说给妈妈听，妈妈又不信，所以不想上学。
“你的妈妈不信任你，不能理解你，你感到很委屈、很难受，是吗？”
“是的，我很难受，没办法，只好不上学！”
我似乎懂得了什么，问：“你觉得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愣住了，想了想说：“我要让妈妈知道，我是对的！”
“也就是说，如果妈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相信了你，你就会上学，对吗？”
“是的！”他毫不犹豫地说。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今年几岁了？”我为孩子有这么快的反应惊讶。
“十岁！”
他和我的儿子一样大，可是比我儿子高很多，稍胖，完全像一个五年级的学生。
“你很在乎妈妈对你的态度，那你可以再给妈妈一个机会，让她在我这儿听你说完吗？”我很认真地问。
“可以！”孩子的眼睛亮了，看来，他真的很渴望得到妈妈的认可。
接下来，我开始联系家长。孩子的妈妈也正在家教机构那边等我电话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妈妈来到咨询室，我请她坐下，当着孩子的面，告诉她孩子有委屈，请她耐心听儿子和她交流。妈妈答应了，和孩子坐在一起，慢慢地听孩子诉说。当孩子说到动情处，我给妈妈递过纸巾，让她帮孩子擦眼泪。最后，妈妈表示理解了孩子，并向孩子表示了歉意。此时，乌云飘散，孩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征得孩子的同意，送他走进了教室。
从和妈妈的谈话中，我感觉孩子妈妈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似乎想表达什么，但是欲言又止。是不能正确表达，还是不敢表达？不过，我还是大体了解了孩子的成长历程：孩子名叫小华，遇到困难就用不上学的办法解决，这已是第三次；孩子有点胖，妈妈想要控制孩子的体重，孩子觉得难受；因为家长的宠爱，孩子不敢和人交往，所以敏感自卑；因为自卑，人际交往有一定的困难。
妈妈走了，虽然小华表示愿意上学了，但我并没有就此停止，因为孩子到家教机构那里吃饭后，还会遇到那个大同学，我必须先解决好这个问题。于是我先找来在家教那里吃饭的其他几个孩子，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请小华和那个大孩子一起，为他们做了一个调解，最后两个孩子拥抱后，笑着离开了咨询室。
随着小华的离开，我不由担忧起来：下次遇到困难，他还会出现拒绝上学的状况吗？我该怎样帮助他呢？没想到，小华放学前又来到了我的咨询室，支支吾吾地问我是否可以多多帮助他。他的到来让我眼前一亮，孩子求助的心情多么迫切呀！此时做咨询，效果一定很明显。于是我向他介绍了有关心理咨询的知识和求助者的权利，以及咨询师遵守的守则等，签订了咨询协议书。小华当场就约定了咨询时间。
寻找根源——再次咨询
咨询正式开始前，我们一起讨论了这次咨询的目标。我告诉他，我想和他做一个游戏（我要和他做的心理游戏是意象对话心理治疗），并告诉他在游戏过程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以是现实生活中的，也可以不是现实生活中的，没有好坏对错之分。
意象对话技术是我国心理学家朱建军先生创立的一种心理咨询与治疗技术，是在精神分析和心理动力学理论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这一技术创造性地吸取了梦的心理分析技术、催眠技术、人本心理学、东方文化中的心理学思想，通过诱导来访者作想象，了解来访者的潜意识心理冲突，对其潜意识的意象进行修改，从而达到治疗效果。
在我的引导下，小强渐渐放松。我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身体与沙发接触的地方，并感受沙发给身体带来的感受。
咨：现在，请你在想象中走出这个房间，出了大门，你会看到一条小路，看到了吗？它是一条什么样子的小路？
访：一条很宽阔的路，是黄色的泥土路。
咨：你再看看，路的两边有什么？
访：茂盛的大树，五颜六色的小花。
咨：还看到了什么？
访：没有了。
咨：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有一座房子，你看看它的外形如何？
访：房子圆圆的，尖尖的。
咨：能告诉我，房子的什么圆圆的，什么尖尖的吗？
访：屋子整体看上去圆圆的，屋顶尖尖的，像大树一样。
咨：请你再仔细看看，房子是什么颜色的？
访：砖头是黑黄色，左边黑色，右边黄色，后面白色，前面蓝色。
咨：好，再请你看看，房子的外面有什么吗？
访：看不清楚。
咨：没关系，再看看。
访：一群开心的人正在唱歌跳舞，小鸟为人们欢唱，小花也很快乐。我觉得人们很善良，很温柔，很快乐，心情突然变好了。
咨：你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呢？
访：当别人嘲笑我时。
咨：那你现在忘记烦恼，和人们一起唱歌跳舞，好吗？
访：好的。
咨：现在，请你看一看，房子有大门吗？开着还是锁着？
访：开着，完全打开。
咨：有窗户吗？
访：三扇，不大，光线亮。
咨：请你走进去，看一看有些什么？
访：一群人要请我吃、玩，许多动物和人们愉快相处，像是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
咨：还看到什么物体吗？
访：树木，很大的一段，但是皮被剥开了，白色的。还有像松鼠一样的皮桌子、凳子，可以在上面跳，橙色的。
咨：墙上呢？
访：挂着图片，内容是树木被锯断，动物们痛苦的画面。
咨：我们再在房子里走一走，看看有没有房间。
访：有卧室，左边的房间有一张很宽大的床，上面堆满了小小的玩具，比如玩具汽车、玩具植物等。
咨：有被子什么的吗？
访：没有。
咨：还有房间吗？
访：右边的房间里，有一张很小很小的床，上面都是碎面包，还有已经死了的可悲的动物，玩具被撕破，被子和枕头成了一根根鸡毛，一台很好看的电视机也成了碎片，镜子摔碎了。（语气有点激动）
咨：你看看，是谁摔碎的？
访：一群邪恶的人，他们还在说话：“大哥，我今天有好吃的东西了！”（面部肌肉颤动，眼睛似乎很难受。）
咨：你很难受？还可以继续吗？
访：我很想哭，非常害怕，想跑，可是门锁了，他们正在向我逼近。（开始有哭声。）
咨：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等待，直到孩子的表情逐渐正常。）别怕，大声问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这样做？
访：因为它们要找吃的。后来，下面的快乐的人们来了，他们溜走了。妈妈说，人死了之后，借助神的力量就会很快乐。
咨：现在那些邪恶的人还在吗？
访：不在了。
咨：现在请你整理这个房间，你能整理好吗？
访：能。
咨：最后变成什么样子？
访：床上有彩虹般的被子，枕头很厚，很软。镜子已经恢复，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比现在高一点，是一个大善人，勇敢正直。
咨：现在，你坐在床上，躺在那儿，感觉如何？
访：很舒服、温暖，像自己的家一样。
咨：电视机修好了吗？
访：好了。
咨：那好，你坐在床上，看看电视，看到了什么？
访：新闻，那群邪恶的人自首了。
咨：你有什么感受？
访：我很开心。
咨：带着这份开心，我们慢慢地回到这个房间，感受身子底下的沙发，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慢慢地睁开眼睛。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想听听孩子有什么想法。小华告诉我：“老师，您的声音真好听，让我很舒服，很想睡觉，似乎被你催眠了。但是，后来我看见的那些邪恶的人似乎还觉得可怕，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的。”我微笑着告诉他：“意象中没有好坏对错之分，这些邪恶的人也许并不可怕，也许不是邪恶的，也许不是别人。你已经能勇敢面对他们了，你是好样的！”
接着，我又了解了他的业余生活，问他有没有喜爱的体育活动。原来他什么也没有学，周六周日也不到哪儿去，虽然他喜欢踢足球、打篮球，可是家长不允许，怕他被同村的小孩欺负，怕他因为踢足球跌倒摔伤。我似乎找到了原因，于是给他布置作业，希望他回家说服妈妈，让妈妈帮他买一个篮球或者足球，周六周日和小伙伴练习。
拒绝上学——应对模式
孩子意象中的路正是他现实生活中走的那条路的写照，路两边的东西象征着他现实生活中走在怎样的路上，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而他意象中的路两边有树有花，和后来人们正在唱歌跳舞相对应，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房子是自我结构、心房的象征。房子的大门完全打开，说明他对我产生了信任感，打开了心门。窗户是心灵的眼睛，有窗户但是不大，孩子的心理有一定的压抑。
值得注意的是，孩子的意象中多次出现树木，有高大的树木、茂盛的树木，它们让我想起高大挺拔的男人，可是又有一段树皮被剥开的树，还有图片上被锯断的树木，这些又让我感觉到孩子的自卑，仿佛听到了树的哭泣。是谁破坏了树木高大挺拔的形象？孩子是因此而痛苦吗？是那些邪恶的人吗？当孩子意象中出现一群邪恶的人时，孩子的躯体有一定的反应，我也能感受到孩子的害怕。
我深深感受到孩子的痛苦、自卑，我想从孩子的兴趣爱好入手，所以，我鼓励他勇敢地向妈妈建议，为他买一个篮球或者足球，休息日让他和伙伴们一起玩。这样，孩子会在自己喜欢的体育活动中变得高大，找到小男子汉的感觉。
因为咨询的需要，我第二天联系了家长，了解了孩子的成长环境，以及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经历的特别的事情。通过交谈，我知道孩子的爸爸入赘到妈妈家，又长期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宠爱他的外婆和妈妈。小时候孩子体弱多病，心急的外婆带孩子去找巫婆，巫婆告诉孩子：“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你去世的奶奶叫你做的，不要紧。”于是就有了三次拒绝上学，而且孩子还天真地以为是去世的奶奶要求的！妈妈似乎也感觉到外婆的做法欠妥，低声说，因为外婆执意要这样做，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去做。
最后，我给家长布置了作业，请她接受孩子的请求，放开手脚，让孩子在休息日找到自己的乐趣。
成长的惊喜——悄然变化
第二周周一下午，我先电话和家长交流，孩子的妈妈告诉我，她答应了孩子的要求，买了足球，休息日孩子和伙伴玩了两个半天，外婆去看了几次，想让孩子回家，被妈妈制止了。
周二上午课间，我从孩子教室前经过，他笑嘻嘻地告诉我，那个欺负他的大男孩和他成为了好朋友。突然，他凑近我的耳朵说：“我周六周日学会了踢足球，小伙伴也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欺负我，我们玩了两个半天呢！”
我听了，不由自主地拥抱了他，真诚地说：“孩子，你太棒了！”是的，孩子在自己喜欢的活动中，在和同伴交往的过程中找到了自信。只要孩子的内心有了自信，就能面对困难，适应环境。如果一味地限制孩子和同伴的交往，怕孩子在活动中受到伤害，那孩子就觉得自己这方面没有能力，就更加不敢交往，由此产生自卑心理。因为自卑、不敢表达，所以只好采取拒绝上学来应对。
孩子的成长需要心理咨询，需要老师的支持，更需要家长的帮助。我相信，只要家长和老师走进孩子的心里，与孩子一同成长，孩子的天空一定是蓝色的！
（作者单位：江苏省如皋市安定小学，南通，226500）
编辑 / 丁 尧 终校 / 于 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