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代表阮章我们期待与您“见面”

    尹洁

    

    在位于上海的中共四大纪念馆里，陈列着当年与会代表的照片。在20名正式党代表中，只有一人的照片是缺失的，灰色的相框下面写着他的名字——阮章。

    这个名字背后，有一段曲折的找寻故事。2022年1月，中共四大纪念馆召开了一场学术研讨会。与会者来自天津、河北、辽宁、上海、广东，其中有党史专家，有公安系统的刑侦鉴定警官，有地方宣传部门的负责人。研究人员用多年来搜集到的资料证明，阮章是“最年轻的中共四大代表、北方工人运动的先驱者之一”。

艰难的寻找

    1925年1月，在上海虹口东宝兴路的一条石库门弄堂里，一群穿着各异、口音不同的人聚在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开会。

    这间屋子很简陋，从桌上摆放的英文讲义、黑板上写的英文词句看，就是一个英文补习班。坐在正中间的是一名40多岁的中年人，目光炯然、语调铿锵，正在作报告。围绕在他身边的大多是知识分子模样的年轻人，听得聚精会神，现场气氛既严肃又平和。

    作报告的人正是陈独秀。这间屋子，就是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会场。多年后，为了确定当时在这里开会的究竟有多少人、他们都是谁，研究者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南开中学毕业照里的阮章。

    中共四大第一次提出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和工农联盟问题，但这次大会没有留下关于代表姓名的原始资料或会议记录，研究人员只能通过亲历者的回忆以及相关文件材料进行对比分析，确定参会代表。

    “在目前确认的四大正式代表中，阮章是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缺少照片的代表。这是我们纪念馆的一个遗憾。”中共四大纪念馆馆长童科对记者说。

    据童科介绍，早年上海市虹口区委党史办曾到各地收集阮章历史资料，经研究，确认了他的四大代表身份，但始终没有找寻到阮章的照片。为了让历史更加完整，从2014年起，虹口区委党史办、中共四大纪念馆等单位开始了新一轮的阮章史料征集和照片找寻工作。

    在8年时间里，研究人员先后走访中山、唐山、天津、锦州、石家庄、哈尔滨、牡丹江、朝阳、北票、秦皇岛等地，发现多张被认为可能是阮章本人、或与其相关的照片，以及不同时期的史料。

    由于历史久远，这些照片大多像素数值低，形象差异大，成像不完整，不仅缺乏个体照片的辨识度，也难以区分集体照人像的相互关系。于是研究人员又联系了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邀请物证鉴定中心的专家参与考证工作，借助人像数据分析技术研究相关照片，用工作人员的话说，这个过程“就像破获历史疑案一样”。

    

    2022年1月，“阮章史料征集与学术研讨会”在上海召开。

档案里的珍贵记录

    在天津、唐山、锦州、北票等地寻访到的史料中，一张来自《1919年南开中学第13次毕业班同学录》的照片，引起了研究人员的极大关注。

    2021年6月，天津博物馆举办了“红色记忆——天津革命文物展”，其中一件展品就是《1919年南开中学第13次毕业班同学录》，捐赠者是南开觉悟社成员、原北京市委书记马骏的后人。

    “我们了解到，阮章与马骏是同班同学，由此获得了具有官方性质的阮章照片新线索。我们还了解到，河北省档案馆有一张‘1922年职工同人联合会代表欢迎邓培回唐的合影照片，通过扫描，又获得了一张具有一定辨识度的相关照片。”童科说。

    对于来自不同地区的照片，刑侦鉴定专家采用了“人像客观数字分析比对检验”和“人像特征主观比对检验”的手段，认为从民间渠道获得的阮章南开中学毕业照，与《1919年南开中学第13次毕业班同学录》中的阮章照片是一致的，由此可以初步确认阮章南开中学毕业照的真实性、可靠性。

    接下来，以南开中学毕业照为基点，专家又在另外两张合影中发现了与阮章吻合程度较高的人像，而从北票、锦州搜集到的照片则与阮章的人像吻合程度较低。

    “至此，关于中共四大代表阮章史料征集与照片找寻工作，暂告一个段落，基本解决了一个历史空白问题，初步打开了研究局面。”童科说。

    随后，相关单位共同举办了“阮章史料征集与学术研讨会”。在会上，南开中学理事会理事长孙海麟详细介绍了他们是如何从校史档案中“寻找阮章”的。

    1916年，阮章由天津扶轮中学转学，插班进入南开中学二年级就读。由于当时实行中学四年不分初高中的学制，他于1919年6月从南开中学毕业。

    查阅档案，在1917年出版的《天津南开学校千人纪念同学录》上，有阮章入学登记的资料;在1918年出版的《天津南开学校民国七年夏季同学录》上，有阮章中学三年级时的学籍记录;在1919年出版的《南开学校同学录》上，有阮章中学四年级时的学籍记录;在1920年出版的《民国九年秋季南开同学录》上，有阮章从南开中学毕业离校的档案记载。

    此外，南开中学还找到了1919年阮章所在班的“本班毕业师生全体纪念合影”，之后又在天津革命文物展上发现了那本珍贵的同学录，从里面找到了阮章在南开求学时期的资料，包括他的个人照和一些合影，而且每张照片里都标注了他的名字。这些资料为最终确定阮章照片提供了关键依据。FA45C349-E836-4C9E-8740-8CEF4F971046

    “下一步，我们将在研讨会的基础上加强与相关部门和各地有关人员的联系，并向中央党史文献研究院申报阮章照片，进行审核确认。此外，我们还将继续征集关于阮章的文物史料，丰富纪念馆展陈内容。”童科说。

最年轻的代表

    虽然阮章的照片确认尚待审批，但根据目前掌握的史料，他的生平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脉络。

    他的祖籍是广东中山南朗镇左步村，1902年生于上海，曾住在虹口附近的红旗桥小菜市。4岁时，因生活所迫，阮章随父母来到唐山。他的父亲在京奉路唐山制造厂（今中车唐山机车车辆有限公司）里当翻砂工。

    阮章7岁时被父亲送入小学读书，毕业后考入天津扶轮中学，一年后转入南开中学。1919年，阮章高中毕业，成为京奉路唐山制造厂的一名练习生。

    京奉路唐山制造厂，俗称唐山南厂，是我国最早建立的铁路工厂，也是我国北方工人运动和党的活动开展较早的地点。1920年，李大钊成立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和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曾派人到唐山南厂开展活动，与工运负责人邓培建立了联系。从此，南厂的革命活动迅速发展起来。1921年春，邓培将南厂的“职工同人联合会”改组为工会，阮章被选为工会委员之一。

    据工友们回忆，阮章为人诚实纯朴，性格开朗，待人和蔼可亲，工友委托他办事从不拒绝。一次，一位姓陈的工友因生活所迫，从厂里拿了一块铁卖掉，被发现后，厂方要开除他。阮章得知后多次和厂方交涉，这位工友才没被开除。从此，工人们有事都愿意找阮章商量。

    1921年7月，唐山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阮章是首批团员之一。为了让工人们学习知识，同时宣传马克思主义，阮章、李树彝等31人发起成立了唐山工人图书馆，里面既有普通的书籍、报纸，也有马列着作和《新青年》《向导》等革命刊物。

    不久后，阮章等人在图书馆旁边又创办了一所工人夜校。在给工人们讲课时，阮章说：“咱们工人不盖房，谁也没有住处;工人不织布，谁也没有衣穿。世界上哪个人离开工人也不能活，这不是工人的伟大吗？可是，工人为什幺受穷呢？这不是命里注定的，是因为受了有钱人的剥削。有钱人不劳动，光享福，咱们工人整天流汗，祖祖辈辈受苦，这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事情。”

    

    左图：“1922年职工同人联合会代表欢迎邓培回唐”合影。右图：在1919年出版的《南开学校同学录》中，有阮章中学四年级时的学籍记录。

    1922年4月，经邓培介绍，阮章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中共唐山地委成立后，领导南厂工人举行了大罢工。当时南厂的厂长、技师、监工等管理岗位都是英国人，因此罢工宣言、要求条件、交涉信件等都使用了中英两种文字。这些都是由阮章和唐山大学的学生起草拟定的。英国人看到这些文件时大吃一惊，感到中国工人不是那幺容易欺负的。罢工最终取得了胜利。

    1924年2月，全国铁路总工会在北京成立，邓培被推选为委员长，经常要到外地活动。上级决定，在邓培离开唐山时，由阮章代理唐山地委书记。

    1925年1月11日至22日，中共四大召开。邓培是中共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本应参会，但他向工厂请假时未能获得批准，于是阮章便作为四大代表赴上海出席了大会，也是最年轻的一位代表。

    同年8月，阮章被工厂调到东北锦州机务段任副稽查（即副段长）。他用这个身份作掩护，继续进行革命工作。

    当时由于军阀混战，铁路运输十分繁忙，乘务人员有时一天吃不上一顿饭，加上铁路不断被破坏，随时有车毁人亡的危险，所以工人们整天提心吊胆。阮章看到这些情况，立即代表铁路工人向驻军郭松龄部提出了三项要求：乘务员出乘要支给双薪，工人如有伤亡要给抚恤金，军阀士兵不准进入工人住宅，如不答应就罢工。在阮章的领导下，工人团结一致进行斗争，驻军不得不答应了所有要求。

    为了革命事业，阮章多年东奔西走，夜以继日地工作，最终积劳成疾，患上了肺结核病。患病期间，他仍不肯休息，导致病情加重，卧床不起。1926年1月，党组织将他送到秦皇岛住院治疗，却没能挽救他的生命。3月16日，阮章在医院逝世，年仅24岁。

    阮章（1902年—1926年）

    祖籍广东中山，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唐山地委组织委员、代理书记。1925年参加中共四大。后因革命工作积劳成疾，于1926年病逝于河北秦皇岛。FA45C349-E836-4C9E-8740-8CEF4F971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