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鉴赏与创造”目标实现的策略
卓立子
2017年版《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中指出：“审美鉴赏与创造是指学生在语文学习中，通过审美体验、评价等活动形成正确的审美意识、健康向上的审美情趣与鉴赏品位，并在此过程中逐步掌握表现美、创造美的方法。”①阅读教学中审美鉴赏与创造就是对言语作品的审美鉴赏与创造。阅读教学“审美鉴赏与创造”目标实现的策略，主要指建构出学生体验和评价作品的语言美和外形美、内容美和情感美，感悟和欣赏言语作品的美好形象，以及表现和创新学生的审美体验，表达他们的审美情感、态度和观念，表现和创造他们心中的美好形象两大教学活动的策略。本文以《陈情表》教学为例，谈谈语文科特质审美活动“体验和评价”以及“表现与创新”两大教学设计活动具体实施和开展的策略问题。
一、体验和评价作品的语言美和外形美、内容美和情感美，感悟和欣赏言语作品的美好形象
朱光潜先生说：“艺术家体物入微，用语言表达表现，语言本身便是艺术，语言学和美学根本就是一回事。整个语言的生展就可以看成一种艺术。”②语文科的“审美鉴赏与创造”一定要具有语文科自身的审美特质。语文阅读教学的审美首先要以言语作品的语言审美为逻辑起点，阅读教学中的“审美和感悟能力都首先来自于对语言文字的感受和品味”。③体验和评价作品的语言美主要指去体验和解读词语，鉴赏评价语言的色彩、光泽、密度、弹性、张力等，感受词语的组合方式，句式、句型及其变化组合等，理解语言运用的节奏和结构美，进而体验和评价作者在运用语言和组合语言的言说中所演绎的审美情感，感悟和欣赏言语作品塑造的美好形象等。
体验和评价《陈情表》的语言美，要体验和解读《陈情表》的词语运用，鉴赏评价其语言的色彩、光泽、密度、弹性、张力等。清人吴楚材、吴调侯在其选编的《古文观止》中评《陈情表》道：“历叙情事，俱从天真写出，无一字虚言驾饰。”真德秀《文章正宗》中说：“《陈情表》反复谆笃，出于真诚。”
《陈情表》叙事，词语语言简洁堪称精绝。“叙述所用词语，皆为动词名词，几无形容词，不事形容渲染，除了‘之‘于等，连虚词都少之又少，甚至句间的连接虚词都一概省略。”④这种动词和名词的运用，动词以动作的发生来叙事以引起阅读者情绪的波动，名词以名词的意义表事印入进读者的脑海，作者与祖母相依为命之悲苦状况就是动作呈现的事实和名词展现的状况，语言的色彩和光泽不带有任何虚言驾饰的成分，纯乎出于真诚。
《陈情表》抒情，则反复渲染，“赞美朝廷的圣明，如数家珍地枚举如何受到太守、刺史、皇帝的擢拔，特别是‘察‘举‘拜‘除这一组近义词的连环使用，高密度的词语将清明之世和感恩之情渲染得无以复加……”⑤;言说自己诚惶诚恐的内心世界也是大肆渲染，不惜自辱为“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自己“贱”“微”不够，还用了两个“至”字，甚至不惜当马做犬，以表惶恐和敬意;表孝养之情，写祖母虚弱，用四字成语“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多层渲染，语言紧张节奏中急促的张力于此可见出;最后向皇帝表达忠心，谈如何处理尽忠和尽孝之矛盾，写了一句“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如果去掉最后这个‘也字，变成‘报养刘之日短，肯定的意味弱了。”⑥前文“他不敢轻易使用这么肯定的毫无疑义的词语，直到情理交融到高潮的关键，才用了一下。”⑦这体现出作者语言的弹性。
体验和评价《陈情表》的语言美，要理解它词语的组合方式，句式、句型及其变化组合，感受语言运用的节奏美，进而体验和评价作者在运用语言和组合语言的言说中所演绎的审美情感，感悟和欣赏言语作品的美好形象。
《陈情表》全文基本上句皆四言，间有七言，属对铺排，长短句偶有间杂，它通过词语的组合，句式、句型的变化展开了独特的言說，层层渲染，层层推进。文章简洁凝练叙述式陈述家事、层层推进递进式陈述国事、着力铺排渲染式陈述理由、明白晓畅式表白心意等，这促进了独特审美情感的演绎。作者自述身世的凄苦之情，奉诏奔驰和服侍祖母矛盾的窘迫之情，对以孝治天下的国策的赞美之情和对君主宠命优渥的感激之情，以及处理尽孝尽忠矛盾的理性、理智等，可以通过对作者运用语言和组合语言的言说的体验和评价出来，进而可以感悟和欣赏到作者“渲染与克制、颂扬与自辱、自傲与谦卑、试探与谨慎多层矛盾在身的人物形象”。⑧
体验和评价《陈情表》的外形美、内容美和情感美，指去体验和评价《陈情表》形式与内容、内涵的交织与统一，这是从表层体验到深层评价的审美过程，它通过体验文本外在的结构营造来切实理解文本内部的深层意义。
黑格尔提出：“内容非他，即形式转化为内容;形式非他，即内容转化为内形式。”⑨文本具体的物化或物态化形式结构必须用感官来感知体验;文本蕴含的动人、耐人寻味的内容内涵必须去深入评价理解。文章的美总是以内容和形式辩证统一在一起的。《陈情表》以表陈情，是一篇“以意驭形”的文章，作者围绕暂缓应诏之意，以赞美晋朝以孝治天下的国策为根本理由，陈述自我凄惨身世和不得不孝养祖母的情况，陈述无法奉诏奔驰的理由，陈述哀求、沉重、辛酸，悲怛、感恩、恭敬、无奈、惶恐情感等。文章在先叙述后陈情，叙中寓情，情显意出中，恰当地安排了先说什么，再说什么，最后说什么，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等。文章的结构是“浑圆、严密、周全”⑩的，文章的内容安排是恰当的、妥当的、合理的，文章的情感得到了深切真挚的表达。
阅读教学“审美鉴赏与创造”目标首先具体实现于开展体验和评价作品的语言美和外形美、内容美和情感美，感悟和欣赏言语作品塑造的美好形象的活动。《陈情表》教学，基于学生体验和评价文章的叙事、抒情美，语言运用和组合美，文章的外形、内容和情感的交融美的真实任务，设计出体验和评价活动的课题和项目，通过分组学习，合作学习，具体在课题和活动项目中开展审美实践活动，学生体验仿佛置身于真实情境，朗读仿佛作者当面诉说，赏析犹如作者直接陈述，评价就像作者自我表白等。
二、表现和创新审美体验，表达审美的情感、态度和观念，表现和创造学生自己心中的美好形象
2017年版《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阐述“美的表达与创造”说：“能运用祖国语言文字表达自己的审美体验，表达自己的情感态度和观念，表现和创造自己心中的美好形象;讲究语言文字表达的效果及美感，具有创新意识。”11阅读教学中“审美鉴赏与创造”“美的表达与创造”指把对作品的审美体验，审美情感态度和观念通过锤炼推敲组合词语、排列语言结构造型的组织方法，以及概括、说明、记叙、论述、描写等的独特言说创造出有新意的自己心中的美好形象，并表征出来的过程。
《陈情表》表现和创新审美，可要求学生写作本文语言的运用和组织美的小论文，加深学生体验和评价作者运用语言和组合语言的独特言说美和语言演绎出的情感美等;可引导学生用语言来描述本文的外形图，加深学生体验感悟本文“浑圆、严密、周全”“以意驭形”的外形美;可针对作者叙述的简洁进行扩写，通过词语的锤炼、语言的排列和结构的造型的组织方法，描写创造出自己理解的美好形象;可将本文改编为剧本等……
例如，《陈情表》作者陈情沛然流自于心，但由于写作目的需要，皇帝可没有工夫听他“罗嗦”，所以作者对事件多简洁陈述而少详细描述，作为对本文的表现和创新审美，可用扩写还原当时生活场景，用详细描述以期真情更凸现，形象更鲜明，进而使学生的审美感知和体验更具体，审美经验更生长，审美图式去形成，审美素养得提升。请看根据“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褥;臣侍汤药，未曾废离”设计的以“在祖母生病的日子”为题的学生的扩写：
在祖母生病的日子
刘宇洁
萧瑟而凄清的夜晚，此刻被黑暗笼罩，使人透不过气，世间万物仿佛沉睡了过去。
风来了，如墨的云压压一片，仿佛女娲补善的天又陷了一角。风忽如利刃般呼啸，茅草屋在风中摇摇欲摧，转瞬间，一席茅草被吹飞了。危机又加重了一分。雨淅淅沥沥，这是暴风雨的前奏。李密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祖母的药应该煎好了吧？”他用浸湿的布托起药壶小心翼翼地走回屋内。李密提起药壶把药倒入了一只棱角分明的碗中，碗中晃荡起层层涟漪，摇动了他心中那根最软的弦。
他端着药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祖母从沉睡中睁开了眼。
窗外的雨由淅沥变得响声大作了。
祖母以一贯慈祥的目光看着他，脸上微挤出笑意，准备和他说话，但却被几声剧烈的咳嗽挡了回去。祖母原本骨瘦如柴的身躯加上剧烈的颤抖，更为蜷缩，那张憔悴而无力的脸上布满了道道如刀砍的皱痕。
窗外，狂风已经肆虐，雨已经倾盆，暴风雨真正地到来了。
他一手轻轻地将祖母从床上扶起，一手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轻轻吹了又吃，然后用嘴试了又试，感觉可以了，就一勺、一勺、再一勺，这样重复不间断地给祖母喂药。他的心上写满了痛。他仔细地端详着祖母被病魔折磨的灰而苍白的脸庞，祖母混浊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心中愈加不舍。
昏黄的烛焰忽明忽暗，也许黑暗后会有短暂的光明。他希望祖母早早好起来！
一夜无眠，天亮了，他坚定了决心：我无祖母，何以至今日，祖母无我，何以度余年！
太阳出来了，但愿大地上的一切坎坷都被照耀得灿烂。
本扩写进行了符合人物身份的描寫，描写人物的肖像、动作、语言、心理，符合人物身份，注重词语锤炼，以求妙肖，较好地传了情达了意;人物的动作慢化，心理复杂化，这些使人物形象个性化。
本扩写进行了恰当的时空预设。时间的变化设置，使人物充分地在时间行进中活动，事件在时间中波澜起伏;注重空间意境的凝练，描写意象，以成意境，意境是能够烘托渲染人物形象的意境。
本扩写设置“风雨”情境，“风来了，雨淅淅沥沥……风忽如利刃般呼啸，这是暴风雨的前奏……窗外的雨由淅沥变得响声大作了……窗外，狂风已经肆虐，雨已经倾盆，暴风雨真正地到来了。”“风雨”渲染了悲凉的气氛，“风雨”象征祖母摇摇欲坠的身体，“风雨”暗示作者情感的推进过程。
本扩写以线索结构全文。线索推动着故事的发展，线索连接着事理的逻辑，线索提升着故事主题的内涵。本扩写人物是事件的见证线索;时间顺序和空间转换也是线索，环境变化映衬还是线索。有了线索，故事就浑然一体和波澜起伏。
语文科阅读教学中表现和创新审美体验，表达审美的情感、态度和观念，表现和创造心中的美好形象。主要是“以‘美的发生和‘美的表达为突破口，在培养审美创造能力的过程中培养运用语言文字的审美表达能力。”12阅读教学中“美的发生”发生在体验和评价作品的语言美和外形美、内容美和情感美，感悟和欣赏言语作品塑造的美好形象中;“美的表达”要表达出学生对作品的语言美和外形美、内容美和情感美，形象美的理解和感悟，以及表达出他们理解和感悟时创造出的美的形象;运用语言文字进行审美表达就是将独特的审美体验、感受和评价，以及创生的美的形象以可见性的言语作品来表达呈现的过程。
语文学科审美鉴赏与创造核心素养的培育不是教师教出来的，而是确立了学生的审美主体地位基础上的，在审美鉴赏与创造的具体问题情境中，借助审美鉴赏与创造的具体问题解决的实践过程培育出来的。它应该聚焦在在具体审美情境中开展具体的审美实践活动，通过设计具体的审美教学过程，描绘学生课堂审美活动及活动中审美方式的面貌，着力于提升学生审美鉴赏和创造审美经验的发展和提升，形成学生的审美思维和构建学生的审美图式，培养学生的审美素养。阅读教学“审美鉴赏与创造”目标实现的策略，主要指建构出学生体验和评价作品的语言美和外形美、内容美和情感美，感悟和欣赏言语作品塑造的美好形象;以及表现和创新学生的审美体验，表达他们的审美情感、态度和观念，表现和创造他们心中的美好形象两个教学活动的策略。这需要在确立学生的审美主体地位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展深入的探索。
〔本文系江苏省教育科学规划办“十三五”规划课题（重点资助）“高中语文经典作品细读教学的行动研究”（批准号：B-a/2016/02/51）阶段性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①11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制定.《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
②朱光潜.《谈美》，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③12黄厚江.《以美启美：追求语文教学审美诸元的共生——谈谈核心素养“审美鉴赏与创造”的培养》，《语文教学通讯（高中版）》，2019年第3期。
④⑥⑦孙绍振.《坚定而委婉地抗诏——读李密抒情性公文〈陈情表〉》，《语文建设》，2017年第1期。
⑤⑧汲安庆.《〈陈情表〉的表意结构探析》，《语文建设》，2016年第5期。
⑨黑格尔.《小逻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
⑩王德有.《浑圆、严密、周全——浅谈〈陈情表〉的结构逻辑》，《萍乡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1期。
[作者通联：江苏常州市三河口高级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