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海洋教育的发展新路径与趋势
叶龙
[摘 要]海洋文化教育已经成为近年来全球海洋教育发展的新路径与趋势。美国、日本、澳大利亚、中国台湾地区等部分国家与地区的海洋教育以基础教育为重点,将海洋基础知识融入中小学教学体系,通过政策构建、知识融合以及协同合作等形式,逐步形成了相对成熟的海洋文化教育路径经验。这些路径虽然各有特色,但在世界范围内表现出较高的一致性,主要相关国家与地区在发展海洋文化教育时也面临着相似的问题与挑战。
[关键词] 海洋教育;海洋文化教育;基础教育
[中图分类号] ???K928.4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5-5843(2019)08-0001-07
[DOI]10.13980/j.cnki.xdjykx.2019.08.001
海洋教育在国内外均不是新的议题。明朝郑和下西洋时期的中国、地理大发现时期的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以及英国等国家就已经开始组织一定规模的、以海上探险为主要内容的航海教育。国际海事组织(IMO)于1978年通过了《海员培训、发证和值班标准国际公约》(STCW公约),并且在1995年的修正案中对公约的附则进行了全面修改,制定了《海员培训、发证和值班规则》(STCW规则)。STCW公约与STCW规则为海员培训教育制定了国际标准,使得世界航海教育向标准化发展。时至今日,以航海教育为主体的海事教育已经在全球范围内高度专业化、标准化发展;以海事教育为主体的海洋教育在全球范围内的高等院校以及职业院校迅速发展,海洋教育在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历程后进入了成熟阶段。同时,海洋教育正在全球范围内形成新的发展改革趋势。1994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生效使得不少国家与地区的海洋意识开始觉醒,他们更加重视海洋权益,并且开始探索符合现实需要的海洋教育模式,西方学者们将这种模式称作海洋文化教育(Ocean Literacy Campaign)。在经历了20年左右的探索历程后,美国、日本、澳大利亚与我国台湾地区等国家已经初步形成了相对先进的发展路径,这些路径为其他国家与地区的海洋教育改革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与参考。
一、扬帆起航的海洋文化教育
海洋文化教育是人们海洋意识觉醒后,通过对传统海洋教育进行反思,形成的海洋教育发展的新趋势。目前,这一趋势虽然仍处于扬帆起航阶段,但已初具规模,并且在全球范围内形成了基本一致的路径经验。
(一)海洋文化教育的内涵
目前, 虽然国内外学术界对于海洋教育还没有形成严谨定义,但是对于海洋教育的表述却约定俗成。比如马勇认为增进人的海洋文化知识、增强人的海洋意识、影响人的海洋道德、改良人的海洋行为的活动都应归属于广义的海洋教育[1]。很明显,海洋教育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概念,它并不能准确表达当前海洋教育发展或者改革的模式。“Ocean Literacy Campaign”一词的字面意思为“海洋文化运动”,这种运动源于美国教育领域对美国海洋科学知识的教育标准缺失的回应[2]。随着《美国科学教育标准》中海洋科学知识的融入,“Ocean Literacy Campaign”并没有随着其原有使命的完成而销声匿迹,反而其意义不断被扩展:科学工作者、教育工作者通过广泛的合作,以及多方共同努力营造更具海洋文化的社会[3]。现在的“Ocean Literacy Campaign”已然成了海洋教育发展与改革的新模式, “海洋文化运动”走向了“海洋文化教育”。与传统的海洋教育相比,海洋文化教育最突出的特征就是教育内容、教育形式以及对象的变化。顾名思义,海洋文化教育的内容是“海洋文化”,海洋文化(Ocean Literacy)所包含的内容更为广泛且重点与传统海洋教育不同。如美国卡瓦(Cava)等将海洋文化定义为“对于海洋对人的影响以及人对海洋影响的认知理解”[4]。从该定义以及当前各国家与地区的海洋文化教育实践来看,海洋文化教育的内容更加注重基础海洋知识教育。中国的学者与教育界还强调与海洋相关的人文历史内容,比如李国强认为,海洋文化是历史现象也是社会现象[5],中国台湾地区教育部门也指出海洋文化应当包含海洋历史、海洋文学、海洋艺术以及海洋民俗信仰与祭典等[6]。另外,海洋文化教育的教育形式更加丰富,教育对象更加广泛。海洋文化教育要求海洋教育从高等教育以及职业教育走向基础教育,并且逐步构建海洋终身教育。
(二)海洋文化教育的路径与方向
海洋文化教育的特点决定了海洋文化教育的基本路径与努力方向。当前,强调普及基础海洋文化知识的海洋文化教育在全球范围内还处于扬帆起航阶段,但部分国家与地区觉醒较早。自《联合国海洋法公約》生效后,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欧盟、中国等国家与地区逐渐形成了全球范围内基本一致的路径与努力方向。首先,促进海洋文化教育发展的相关政策的制定。典型的国家与地区有日本和中国台湾地区。日本于2007年颁布《海洋基本法》,促进国民了解和关心海洋,学校与社会均要推进与海洋相关的教育,普及与海洋相关的国际条约与约定等[7]。中国台湾地区自2001年相继发布了《海洋白皮书》《海洋政策白皮书》和《海洋教育政策白皮书》等为海洋文化教育提供政策驱动。尤其是2007年颁布的《海洋教育政策白皮书》,为台湾地区海洋教育制定了详细的目标与策略,推动了台湾地区较为完整的海洋文化教育体系的形成[8]。其次,基础教育阶段海洋文化知识的融入。在该领域表现最出色的是美国。美国海洋科学家以及教育工作者、资讯技术专家等组织构建了美国海洋科学教育卓越中心 (COSEE)[9]。COSEE自2002年成立开始,直至2010年一直致力于将海洋文化知识系统地融入美国基础教育阶段(K—12)科学教育的《国家科学教育标准》(NSES)。最后,社会资源的整合,重视社会协同合作,丰富海洋文化教育的呈现方式。各国家与地区均认识到海洋文化教育并不能仅依靠学校教育一己之力,而应当整合社会资源,使得社会各界共同协作来实现优质高效的海洋文化教育。比如日本的海洋文化教育重视学校与博物馆、船厂、水族馆等机构的合作;澳大利亚的高中海洋教育注重实践,且形成了产学合作模式[10]。
二、典型国家与地区的海洋文化教育政策
政策支持是海洋文化教育发展的有效保障。联合国等国际组织的相关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为各国家与地区的海洋文化教育提供了国际依据,海洋文化教育政策体系既能够为海洋文化教育保驾护航,又能够为其提供实施方案。
(一)海洋文化教育政策的国际依据
联合国以及国际海事组织等是当前提供国际海洋文化教育政策依据的主要国际组织。联合国颁布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于1994年11月16日正式生效。公约要求沿岸国家承诺对辖区内的海洋环境进行综合治理以及永续性发展,为各国家与地区的海洋教育政策制定提供了依据。比如日本政府参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于2007年颁布《海洋基本法》,其中第四条明确规定;为了合理地开发利用海洋、保护海洋环境等就必须对海洋有科学的认识[11]。STCW公约与STCW规则也为各国的海洋文化教育,尤其是船员教育,提供了国际标准以及教育方向,成为全球海员培训、发证以及值班的国际标准。虽然STCW公约与STCW规则的培训范围仅限于船员这一单一职业,但其对于基础教育阶段的海洋文化教育具有一定指向作用。基础教育阶段的海洋文化知识储备应当考虑与海员教育等海事相关专业教育的衔接。除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以及STCW公约等以外,还有《水下遗产保护协议》《危险与有毒物质污染事件之预防、回应和合作议定书》《国际海上搜寻救助公约》等数10个国际海洋相关法令为,海洋文化教育提供国际政策依据。
(二) 美国的海洋文化教育政策
虽然美国不愿意出让已经掌握的海洋权益,至今还未签署《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但其仍重视国内的海洋政策制定,且制定政策时会参考相关国际条约。美国于2000年制定了《海洋法》,并且专门成立了美国海洋政策委员会。该委员会包含16名由美国众议院以及参议院提名再由总统委任或者由总统直接选任的成员,以发布《国家海洋报告》为主要职责,扩展民众关于海洋环境的知识。美国海洋教育政策委员会于2004年发布的《21世纪的海洋蓝图》中的第三部分明确提到美国在海洋文化教育方面的措施。其中有提出要建构合作性的海洋教育網络,以及将海洋文化融入美国基础教育(K—12),为美国COSEE的相关工作提供了有力的政策支援。2004年美国总统签署《海洋行动计划》提出,除学校教育外,还需利用水族馆、博物馆等拓展海洋文化教育,并要形成海洋终生教育。在资金支持方面,美国还有《海洋基金制度》(Sea Grant Programme)以及《国家海洋大学计划》(The National Sea Grant College Program)等,用以资助海洋相关的教育及研究。
(三)日本的海洋文化教育政策
日本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提出了“海洋立国”战略。2002年颁布的《21世纪海洋政策建议书》给日本政府提供了海洋政策制定的构思框架。日本国会于2007年制定通过的《海洋基本法》,指出了日本海洋文化教育的目的与基本理念,成为日本实施海洋文化教育的基本依据。《海洋基本法》总则明确国家、地方公共团体、企业以及国民的职责,为海洋文化教育的协作方式提供了政策支援;第四条充分说明充实海洋科学知识以实现开发利用海洋资源以及保护海洋环境的必要性[12];第二十八条规定,学校教育及社会教育均需推进海洋文化教育[13]。《海洋基本法》还采纳了2006年日本海洋政策研究财团发表的《海洋政策大纲:寻求新的海洋立国》的基本观点,体现了海洋立国的战略构思和海洋环境教育“亲近、了解、保护和可持续利用海洋”的原则[14]。另外,日本海洋政策研究财团近年来推出的《推进中小学普及海洋教育建议》,以及《21世纪海洋教育蓝图——于海洋有关的课程和单元计划》,为日本海洋文化教育政策的落实提供了具体可行的方案。
(四) 中国台湾地区的海洋文化教育政策
中国台湾地区的海洋教育政策体系完整,且因为《海洋教育政策白皮书》这一单行政策,使得其海洋教育政策明晰可行。2001年公布的《海洋白皮书》提出,加强海洋研究发展与人文交流,奠定海洋意识的基础是台湾地区海洋发展的三大总体目标之一[15];2004年公布的《海洋政策纲领》为台湾地区海洋政策的指导性方针。指出,以推动台湾地区发展为导向的海洋科学研究,应引导各级水产、海事、海洋教育发展,以利于海洋人才培养以及提供安全、稳定的海洋环境,鼓励民众亲近海洋,培养海洋意识;2006年所公布的《海洋政策白皮书》以《海洋政策纲领》为架构,在第七章中提出海洋科技人才培育的重要性。
台湾地区2007年公布的《海洋教育政策白皮书》可谓是以海洋教育为核心的教育政策之典范。《海洋教育政策白皮书》一共包含五章内容:第一章,绪言部分;第二章,分析海洋教育国际环境与现状,以及台湾地区海洋教育现状;第三章,指出台湾地区当前海洋教育所面临的问题;第四章,确定了当前海洋教育政策的理念与目标;第五章,提出海洋教育策略目标以及具体策略[16]。可以说,《海洋教育政策白皮书》为台湾地区的海洋文化教育之蓝图。在《海洋教育政策白皮书》的基础之上,2008年颁布的《海洋教育基本知能融入中小学课程纲要计划书期末报告》(以下简称为《海洋课程纲要》)将海洋文化教育纳入到中小学九年一贯课程纲要中,使得海洋文化教育落实于台湾地区中小学教育[17]。
三、海洋文化知识与其他知识体系的融合
海洋文化知识与数学、物理、化学等其他科目相比,在知识体系形成以及教学实践方面还处于启航阶段。海洋文化知识具有很强的跨学科特征,为了减少海洋文化教育的阻力,各个国家与地区一般采用通过将其与其他科目知识体系进行融合的方式进行教育实践。
(一) 《美国科学教育标准》中的海洋文化知识融入
美国学者认为,海洋文化素质是科学文化素质的必要成分,要实现科学文化素质脱盲离不开海洋文化素质的脱盲[18]。1993年克林顿总统签发了《2000年目标:美国教育法案》(Goals 2000:Educate America Act),加强国家对教育的监控。在之后的几年中,美国科学院全国研究理事会联合美国科学发展协会(AAAS)、美国科学教师协会(NSTA)等机构组成美国科学教育标准与评估委员会,经过反复研究与修订,于1996年正式出版《美国科学教育标准》(NSES)。目前,NSES影响着美国各州甚至加拿大等其他国家与地区科学学习标准的制定、测试标准的形成、教材编写以及教师的教学安排等[19]。海洋科学家以及海洋教育工作者很快发现NSES忽略了海洋文化知识[20]。但是,海洋文化知识是(K—12)阶段课堂教学中不可或缺的部分[21]。于是,在之后的几年当中,如何定义海洋文化、如何确定与划分海洋文化知识范围、如何将海洋文化知识融入NSES成了海洋科学研究者以及海洋教育工作者们的研究方向。
(二) 逐漸丰富的海洋文化教育呈现方式
得益于海洋文化教育研究者及教育工作者的努力创新、社会各界的协作,海洋文化教育的课堂呈现方式逐渐丰富。同时,课外及校外资源亦不断丰富着海洋文化教育的呈现方式。首先,各国家与地区在海洋教育的课堂呈现方式上不断进行新的尝试。如美国的海洋文化教育主要是通过自然科学相关科目来实现,但是也有学者指出,社会科学与海洋教育也有很好的切入点,把海洋文化知识带入社会科学相关科目能够促进学生对社会现象的理解[34];有学者还推荐了使用社会科学提高学生海洋文化意识的案例[35];还有学者发现在课堂上使用实时数据开展海洋文化学习活动,能够很好地促进学生海洋意识的提升[36]。中国大陆的一些沿海区域开设了海洋特色校本课程,自编海洋特色校本教材,实施特色海洋教育;我国台湾地区大部分中小学都编撰了地区特色的海洋教育课程教材,在开展海洋文化教育时融入本地区特色[37]。其次,充分利用校外相关社会资源,全方位开展海洋文化教育。各国家与地区均充分利用海洋博物馆、水族馆、动物园、船坞等公共设施或企业资源开展校外海洋文化教育。日本许多造船厂或船舶公司会定期接待中小学生进入工厂进行参观并参与船舶制造。学校经常与船厂等企业一起开展乘船体验、救生技能学习以及海洋生物观察等学习活动[38]。船舶博物馆会通过专题数据、资料交流、读书会以及皮艇、帆船体验室等多种形式开展海洋知识科普活动[39]。另外,有条件的地区往往会通过体验方式让学生在真实的海洋相关活动中获得海洋文化意识。比如日本会通过海洋观察、制作鱼饵、鱼苗放生等活动让学生更加了解海洋、亲近海洋,并且在水产养殖业比较发达的地区让学生实地参与养殖体验活动[40]。澳大利亚沿海地区海洋资源丰富且多样,海洋文化教育更注重培养学生调查、搜集、分类和陈述海洋资讯的技能[41]。
五、 全球海洋文化教育路径的经验与问题
海洋文化教育为全面普及海洋基础知识的海洋教育,是海洋教育发展的新趋势。基础教育阶段是全面普及海洋知识最关键的学习阶段。海洋知识作为新的知识范畴想要成为基础教育阶段的教学内容必将面对来自各方的阻力,如何克服这些阻力最终构成实施海洋文化教育的基本路径。海洋文化教育在世界范围内仍处于起步阶段,部分国家与地区已经取得初步成效,几乎所有国家与地区的实施路径都是围绕如何克服海洋文化教育的阻力而进行的。首先,海洋文化教育的阻力之大使得新的政策支持成为首要条件。当前的海洋文化教育典型国家与地区几乎都是从政策入手实施海洋教育,国家通过法律规定相关部门、单位、企业以及个人在实施海洋文化教育中的责任是减轻阻力最有力的方式;教育相关部门有关海洋教育的教育政策以及规范性文件等为海洋文化教育提供了基本依据。其次,将海洋文化知识融入基础教育之现有各学科中,也是实施海洋文化教育的必然路径。由于海洋文化知识的跨学科特征,将海洋文化作为新的学习科目加入基础教育阶段的教学既不现实也不科学,而将海洋文化知识分散融入现有各学科中是最省力亦最高效的做法。美国、日本以及中国台湾地区等国家与地区经过多年努力已经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融入规范,但如何将海洋文化知识融入现有学习科目仍然是各国家与地区的努力方向。另外,优质的海洋文化教育一定是社会协作的成果。好的政策以及完善的知识融入方法需要参考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以及教育工作者的观点进行构建,而在海洋文化教育的具体实施过程中,更是需要不同领域的个体以及不同部门、机构、企业、社会团体等全面协作,以达到优质效果。
海洋文化教育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也存在一些值得注意的问题。首先,部分国家与地区的政策还不够完善,没有形成全国或区域统一的海洋教育规划以及可行的教育政策,海洋文化教育政策没有形成体系。其次,海洋文化教育偏向自然科学教育,未能够与社会科学相关学科有效融合。最后,海洋文化知识在学业测试中,尤其是在标准化的学术水准测试中还未形成科学标准,对海洋文化知识能力的评价不够全面,造成海洋文化教育的落实存在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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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ew Development Paths and Trend of Global Ocean Education
—— Lead to the Ocean Literacy Campaign
YE Long1,2
(1 Shaoguan University, Shaoguan, Guangdong 512005, China;
2 Maca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acau? 999078, China)
Abstract: Ocean literacy campaign has become a new development path and trend of global ocean education in recent years. The ocean education of some countries and regions such as the United States, Japan, Australia, and Taiwan is focused on basic education,and with the integration of ocean knowledge into the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teaching system, policy construction and synergy of different parties of the community, they have gradually formed relatively mature paths of ocean literacy campaign and have entered the relative frontier of this new trend. Although these paths have their own characteristics, they show high consistency worldwide, and those related countries and regions face some similar problems and challenges in ocean literacy campaign.
Key words: ?ocean education; ocean literacy campaign; basic edu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