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图像与人文精神
内容摘要：耶罗尼米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和彼得·勃鲁盖尔（Bruegel Pieter）兩位画家在自己某些作品中将动物的形象代入画面，探索动物形象在绘画创作中的运用。动物图像在画面里都蕴藏着画家对于人性的探索和时代的深刻思考。本文想通过对于两者的作品去研究和分析尼德兰文艺复兴时期动物图像中人文主义情怀的考察。
关键词：动物图像 博斯 勃鲁盖尔 人文主义
15至16世纪文艺复兴的艺术家开始注重自己内心情感，在文学和哲学中寻找创新点创作画面。当时最杰出的人文主义者——戴西德利乌·伊拉斯莫斯1（1466-1536）的著作《愚人颂》用讽刺手法揭露愚昧和违背伦理的行迹，他把愚蠢的行为人格化，将其化为一个有生命的女性神灵。笔者曾对于德国画家丟勒画作之中的动物形象这种带有人文主义特征的形象进行了分析，同样，在尼德兰地区也有着运用动物形象这种隐喻的方式对道德伦理进行批判的艺术家，本文主要以尼德兰地区的博斯和勃鲁盖尔的画作为例进行分析。
一.博斯对于动物图像的主要视点
尼德兰的人文主义者在宗教的基础上注重世俗倾向和世俗生活的表达，他们不把自己的眼光停留在等待救世主和祷告上苍，而是开始不断地追求知识，寻求道德的理想。2博斯便是其中之一。
（一）怪物图像初步分析
1.生活中的动物图像
15世纪的中下半叶，博斯的出现使文艺复兴时期有了一套前所未有的视觉语言，他画面上留下的符号语言是超越前人的。从大陆引进来的新奇物种为博斯的创作提供了直接原型，他一生平淡无奇，但创作了无数抽象古怪的世界，这也许就是戈雅在博斯逝世后三个世纪所说的：“平静的生活往往让理性沉睡，从而容易造就怪物。”
2.动物图像的变形与表现
通过博斯的主要代表作《最后的审判》、《人间乐园》、《圣安东尼的诱惑》中可以看到动物形象在他的画面中扮演了许多怪诞形象。
其中《人间乐园》是由人类、动物、植物交互混杂的三联画。水池中央粉红色哥特式喷泉，将罪恶灵魂得到精神升华;水池上方一只猴子坐在大象背上象征人类在犯下原罪之前的纯洁;黄泥土堆旁一只蛇缠绕智慧之树的树干，纯真的伊甸园开始掺杂着黑暗的气息，在画幅左翼处是创造夏娃的场景。内联人类骑着各式动物游行，巨大圆形“青春不老泉”，一群年轻有活力的人贪婪聚集于此，背景中带着翅膀的人和动物曾被解释为伊卡洛斯3，左边的树林里有一群巨型鸟，因贪婪被引至此。最后一联《音乐的地狱》在池塘中的巨型男树人头顶上一只代表恶魔形象的尖嘴鸟类兽人，右边树枝旁七条小龙围攻倒地的骑士，象征七宗罪;右翼部分的路面有着象征地狱之王撒旦的半人半兽。将这些恶魔的形象与人类的贪婪行为进一步的描绘，加重画家对于人类的堕落感到无可救药。
（二）动物形象的隐喻成分
1.对于灵魂的探索
博斯对地理发现十分有兴趣。在1500年5月1日，佩罗·瓦兹·德·卡米尼亚，给葡萄牙大帝曼努埃尔一世发来一封闻名世界的书信，介绍了他们到达的新世界，描绘了苍翠的大地、充满气泡的喷泉、异地的飞禽、巨人的贝类，以及生活在野外的男男女女，他们全身赤裸的在接吻（这些人天真纯洁，恕我直言，连亚当可能都不及他们）4。《人间乐园》也许正是描绘这封信，如仙境般的伊甸园因人类犯下罪恶而变成炼狱。隐喻着人兽共处的堕落社会遭到来自动物的揭露和反攻。
2.动物图像的精神性表现
《人间乐园》第一幅所描绘的动物都象征纯真，创造夏娃后，博斯开始加入黑暗色彩的动物。动物就像是人类基因一般随人类存在，成为记录人类行为的侦察兵，这也是为何在反侦察人类本性时要运用动物这一形象。
博斯描绘人间乐园，希望人类爱护最初的世界，勿过度追求欲望而将自己送入地狱。他打破尼德兰传统绘画中虔诚肃穆的宗教气息，在进步的人文主义立场上，是尼德兰新旧教派之间猛烈斗争的表现。他的作品经常出现一些夸诞造型都以现实生活为依据，与艺术家本人理性幻想融合，写实性与浪漫主义表现手法紧密联系。《人间天堂》充斥着人类的欲望和沦丧的道德观念，是画家暗示这些应当要赎罪的世人们的作品。
二.勃鲁盖尔动物形象的精神表现
尼德兰另外一位大师便是勃鲁盖尔，勃鲁盖尔出生在荷兰北部的一个农民家庭，他同样注重寓言、民谚题材来描绘现实生活，其代表作品有《盲人引路》、《雪中猎人》、《农民婚礼》等。
（一）动物图像的创作来源
勃鲁盖尔继承了博斯的绘画风格，将不同的动物、鸟类以及爬行动物整合成一个完整的躯体加入画面中。反应了尼德兰社会矛盾的复杂尖锐，勃鲁盖尔勇于面对黑暗的社会，用画作表达对社会的不满，将生活中的休闲娱乐与严肃的道德训诫相结合。似乎只有那些千奇百怪的生物图像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貌，人类的所有行动和思维只有运用这些看似怪诞的动物图像才能描述这个时代主题。
（二）丑陋动物图像的内涵
1.人性的真实
他晚期作品《叛逆天使之堕落》集各种动物的特征创造新形象。此画分上下两部分，背景圣洁天使拿着各式武器，其它天使吹着号角为这场屠杀进行歌颂。正如《圣经》中的话：“凡有翅膀用四足爬行的动物，都为可憎。”《圣经》中撒旦曾化作一条七头十角大龙，因此他的翅膀也是天使中最丑陋的。下方叛逆天使失去了洁白的羽翼，蜕变成昆虫翅膀，有着不洁、毁灭以及罪恶象征。勃鲁盖尔通过丑陋、恐怖的人物形象，向人们暗示统治者的残暴;画面中心位置是一只巨型七头龙，下方一个人头蝙蝠身体的女性，象征奸诈与狡猾。
这幅画和勃鲁盖尔所生活的环境相类似，尼德兰起义以及破坏圣像运动这动荡事件成为勃鲁盖尔画面的现实表现，他运用一种具有说教意义的布道来让人们清晰认识到魔鬼的形象特征，让他们恐惧的形象得到具体化。运用画作将人的思想和行为进行表达，而这种贪婪、自私、自傲的行为又是人类本身所固有的本质。
2.动物图像的教化功能
勃鲁盖尔的画作，很多都是嘲讽世事或教化人心的创作。人类试图享乐的行为在画家看来是十分低贱的。15世纪早期威尔希歌谣《世间的繁华》（The Vanity of the World）的作者锡恩·森特（Sion Cent）在他简洁有力的歌词中就捕捉到这种精神：“虚弱的人体躯壳，机关算尽也是枉然，总有一天会死亡。”5正如勃鲁盖尔画作中，将动物形象加入有恶习的人物身上，是将统治阶级们丑陋的内心进行了多方位的演绎。勃鲁盖尔在绘制这些政治主题的创作避免了直接的表达，将一些自身的真实情感通过迂回表达的方式再现，将统治阶级以及愚民们的人间百态进行描绘。将人类的丑陋形象跃然纸上，呈现诸多隐喻的精神作品呈现在人类的面前，这种互相矛盾、对立的观念充斥着他画面每一处。
三.结语
通过分析博斯和勃鲁盖尔的作品，我们不难发现在尼德兰十五世纪到十六世纪这段时间，许多人文主义者积极宣传宗教派别，这两位画家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新旧世界转变以及充斥纷争的时期。博斯的画面充斥着各式神秘符号和元素，将人类自身的恶魔释放出来揭示人类的恶行。勃鲁盖尔运用各种地狱式场景表达，关注人们现实生活中所共同经历的战乱和动荡，肯定世俗生活中人和人们思想的尊重性，鼓励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积极向上的追求。在人文主义思想影响下，通过动物形象来作画，并且逐渐强化将动物作为自己抒发思想感情的有效工具，通过这些夸张变形的动物图像所组成的场景，引发更强的人生哲理。画家的这种绘画方式对于后来的荷兰画派以及佛兰德斯画派产生了一些或多或少的影响。博斯与勃鲁盖尔利用动物的形象来体现人文精神的这种方式在当时达到了巅峰，以此来歌颂两位画家的人文主义精神。
参考文献
[1][意]斯特凡诺·祖菲著，张晨译，博斯的人间乐园[M].北京：现代出版社，2014.12.
[2]张石森等编，西方文艺复兴艺术[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5.11.
[3][奥]奥托·木内施著，戚印平，毛羽译，北方文艺复兴[M].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1.7.
[4]朱光潜著，西方美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5.
[5]权坚，低地画圣——文艺复兴时期尼德兰最伟大的艺术家彼得·勃鲁盖尔[J].天府新论，2006（S1）.
[6]郭亮，幻境中的箴言——博斯对于勃魯盖尔艺术的影响[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09（03）.
注 释
1.伊拉斯莫斯，1466～1536，文艺复兴时期荷兰人文主义思想家和神学家，他试图使古代的经文复兴，恢复基于《圣经》的朴素的基督教信仰，对宗教改革领袖马丁·路德的思想有巨大的影响。代表作品有《愚人颂》、《基督教战士手册》和《论儿童的教养》等。
2.参见祖琪嵐著，《文化隐喻与现实批判——以博斯、勃鲁盖尔为代表的16世纪尼德兰风俗画的研究》，华中师范大学，2013年，第14页。
3.伊卡洛斯：代达罗斯之子，以其父制作的蜡翼飞离克里特岛，不听他父亲的警告，因飞的太高阳光融化了他的蜡翼，坠海而亡，是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经经典情节，现在经常用这一形象来指那些好高骛远的人。
4.参见[意]斯特凡诺·祖菲著，张晨译，《博斯的人间乐园》，北京：现代出版社，2014年12月，第27-28页。
5.参见何政广主编，《尼德兰绘画大师——勃鲁盖尔》，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8月，第118页。
（作者介绍：王小琴，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在读研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