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边安全合作视野下日本“印太战略”的内涵、动因与影响
摘要：自2007年以来，日本“印太战略”日渐成熟，即以多边安全合作为视角，建立以日、美、澳、印等为中心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引起印太地区广泛的关注。在研究“印太战略”发展的同时，必须谨慎分析其战略设计中的对抗性成分，积极推进切实可行的共同合作与共同管理，确保印太地区的稳定与繁荣。
关键词：多边安全合作；日本“印太战略”；合作与对抗
中图分类号：D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2458（2018）04-0008-09
DOI：1014156/jcnkirbwtyj201804002
日本是“印太战略”的首倡者。自2007年进行基本构思以来，日本外交战略中“印太”地区这一概念的重要性日益增加。2017年11月以来，日本正式提出了“印太战略”，即，以多边安全合作为视角，建立以日美澳印等为中心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引起印太地区广泛的关注。
目前，日本“印太战略”尚在继续建构中，其内涵、动因日渐清晰，并在印太地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一、印太战略的基本内涵
所谓“印太”（Indo-Pacific）地区，指的是“印度洋—太平洋”区域。早在20世纪20年代、30年代，德国地缘政治学者卡尔·豪斯霍夫（Karl Ernst Haushofer）就已提出了“印太”地区的概念。21世纪初，“印太”地区作为一个地缘概念被正式提出。
“印太”概念，兼具政治、经济和军事性质。经济层面来说，世界经济的两个快速增长引擎——中印都在该区域，人口占世界比重的37%～40%左右，有大量的海上运输咽喉要道，包括台湾海峡、南中国海、马六甲海峡、孟加拉湾等等。政治层面上，美国希望和自己体制相同的国家，尤其是印度、日本、澳大利亚三国加强互动，共同维护在该地区的利益和秩序，推行自己的理念和价值观。同时印度也在实施“向东看”政策，逐步加强与东盟、日韩及澳洲的经济政治联系。
收稿日期：2018-03-25
基金项目：2017年国家社科基金“维护国家海洋权益”研究专项“四种海权发展模式互动中的周边国家和域外国家的海洋政策及其中国对策研究”（17VHQ007）；2017年度上海市社科规划一般课题“近代以来日本海洋战略的历史演进及其对中日海权博弈结构的影响”（017BGJ006）；2017年福建省社会科学研究基地重大项目“菲律宾在中国黄岩岛水域所谓传统捕鱼权的研究”（17FJI005）
作者简介：高兰（1968—），女，江苏扬州人，法学博士，教授，主要从事中日关系、日本海洋战略研究。政治外交研究高兰：多边安全合作视野下日本“印太战略”的内涵、动因与影响日本问题研究2018年第4期日本的“印太战略”包含两洋、两洲：“太平洋、印度洋”，“亚洲、非洲”日本外務省website，日本外務省国際協力局「平成29年度開発協力重点方針」、平成29年4月[EB/OL].[2018-06-05].http：//www.mofa.go.jp/mofaj/searchresult.html？cx=011758268112499481406%3Afkqokg_sxzw&ie;=UTF8&oe;=UTF8&q;=%E5%B9%B3%E6%88%9029%E5%B9%B4%E9%96%8B%E7%99%BA%E5%8D%94%E5%8A%9B%E9%87%8D%E7%82%B9%E6%96%B9%E9%87%9D.。 对于日本来说，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是一种国际公共产品，将主要致力于建立日、美、澳、印的四国对话机制与合作机制，以东亚为起点，向南亚、中东、非洲推进，开展基础设施建设、贸易投资、商业环境建设、开发、人才培养等综合措施，以自由开放的太平洋为媒介，提升亚洲与非洲的联系，促进印太地区的和平与繁荣。
日本在“印太战略”中关注4个区域「日」日本国際問題研究所：「インド太平洋時代の日本外交」、平成26年度外務省外交、安全保障調査研究事業。：（1）印度洋。（2）南海：重要的海上通道。（3）印太沿岸国家：例如，澳大利亚、印度、印尼。（4）可能的冲突地带：马六甲海峡西侧的孟加拉湾。
第一，印度洋。日本认为，印度洋是国际贸易的重要通道，东亚物资运输的75%以上要通过印度洋。必须确保印度洋的通道安全与航行自由，消除安全威胁。但是，印度洋相连的马六甲海峡与南海相连接，如果某个特定国家进行海域控制的话，那么将失去全球公域的开放性，对军事平衡造成极大影响日本防衛省、自衛隊网站，平成28年版防衛白書，http：//www.mod.go.jp/。上网时间：2018年6月5日。。
第二，南海。日本认为，作为印度洋与太平洋连接点的南海是重要的通商要道与海上交通要道，周边国家与中国在南海地区存在领土争议。与印度洋相连的东海与南海的稳定，直接影响到印度洋的稳定。
第三，印太沿岸国家。为了确保印度洋的稳定，与印度洋及南海有利害关系的各国，包括直接相鄰的印度、印度尼西亚、东盟各国、澳洲、中国，以及具有众多利益的国家，如日美等国，日本认为，必须认识到这一海域的全球公域特征，制定相关规则，保障稳定与自由使用。
第四，可能的冲突地带孟加拉湾。日本认为，位于马六甲西侧出口的孟加拉湾可能成为今后主要国家之间的竞争之处，因此，日本必须加强面向孟加拉湾的缅甸、孟加拉国、斯里兰卡等国的关系。
二、日本关注“印太战略”的动因
近年来，日本外交政策主张超越双边关系的狭隘视野，从多边安全合作的角度出发，开展积极主动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外交”「日」菊池努·神谷万丈·石田康之：「インド太平洋」地域外交に向けた日本の外交政策への提言，「インド太平洋時代の日本外交」研究会。。日本关注海洋安全保障问题、印度的发展与对外关系的变化、亚洲经济圈的外围扩大（缅甸、印度、孟加拉等），以及中国的海洋发展与海上通道自由航行等安全问题。
具体来看，日本关注“印太战略”有3个动因，即日本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地区安全保障、贸易投资经济圈。
1日本国内外形势的变化，特别是美国、印度等对印太战略的呼应与推动[1]。近年来，日本对国际形势的看法发生了重大变化。随着中国持续稳定发展，日本产生了严重的不适与高度的警惕。以中国的发展挑战了现存的国际秩序为借口，日本加强了国际合作，希望与美国、欧洲、澳大利亚等自由主义国家共同维护世界秩序。自2017年11月以来，第4次安倍内阁的外交、安全政策，特别是其亚洲战略中，‘印太“地区这一概念的重要性日益增加。
日本是“印太战略”的首倡者，安倍首相是积极的推动者，但屡屡受挫。2007年8月，第1次被选为首相的安倍晋三访问印度，在印度国会发表演讲时，题目为“两洋交汇”，称“太平洋和印度洋正作为自由和繁荣之海带来充满活力的联结，一个打破地理疆界的扩大的亚洲开始形成”。安倍政府还提出了由日、美、印、澳组成的“四国合作”或“民主国家联盟”的构想，但这一构想由于印、澳担心过分刺激中国而被搁置。此后，由于安倍执政不到一年便匆匆下台，接任的福田康夫首相对这一设想并不认同，上述构想不了了之。2012年，安倍再次当选为首相后，又提出了“安全保障钻石战略”，旨在联合美、日、澳、印四国，构建一个横跨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安保合作机制，但是一直未得到积极的回应。
2016年8月，安倍在肯尼亚出席非洲开发会议时正式提出印太战略构想，被称为“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2]。安倍在发表主旨演讲时强调称，连接亚洲与非洲的是一条海上之路，“将把亚洲到非洲这一带建设成为发展与繁荣的大动脉”，并表示在未来三年，将通过日本政府和民间渠道向非洲投资300亿美元，用以促进非洲国家的发展。2016年9月7日和11月11日，安倍晋三两度与印度总理莫迪举行会谈，向莫迪推销其“印太战略”。印度总理莫迪在首脑会谈中，提出重视东亚政策的“向东行动”政策（“ACT EAST”），与日本一起进行战略对接，呼应印太战略。
2017年8月，河野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与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和澳大利亚外长毕晓普进行会谈时，就四国战略对话交换了意见，同时还向英法两国外长探询了合作意向。早在特朗普访问日本之前的10月25日，日本外相河野太郎在接受日本经济新闻网的采访时就曾表示，希望日本、美国、澳大利亚和印度建立首脑级别战略对话，以亚洲的南海经印度洋至非洲这一地带为中心，共同推动在该地区的自由贸易及防卫合作。
经过日本的种种工作，2017年11月6日，特朗普在首次亚洲行中，与日本一起共同推出“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从而将“印太战略”正式提上了日美合版的印太地区战略的议事日程，并引起前所未有的反响[3]。 特朗普飞抵东京横田美军基地之后，向近2 000名驻日美军官兵和部分日本自卫队队员发表了20分钟的讲演。在演讲中，特朗普表示：“此行，我们将寻求新的合作伙伴以及与盟友之间的合作机会，力争建立一个本着自由、公正与互惠的印度—太平洋地區。”这是特朗普首次在亚太之行中公开提及“印太”这个概念，主张“构建一个保障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安全的合作机制”。根据美国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的解释，所谓“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是促进该地区自由、繁荣、安全、独立的“最好标准”，包括如下内容：（1）尊重航行和飞行自由；（2）尊重法治；（3）尊重主权；（4）没有高压政治；（5）私营企业和开放市场。
此后，美国的印太战略开始逐步进入正式的落实阶段。2018年5月30日，美国太平洋司令部正式更名为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美国在2018财年增加的军费开支，将有很大一部分用于印太地区。
2关注地区安全保障，特别是关注海洋安全保障。日本外务省提出，日本在印太地区的战略目的是，维持并加强在本地区基于国际秩序（即“自由、开发、遵守国际规则”）的地区和平与繁荣，因此，日本将加强与日美具有共同自由价值观的民主国家印度、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等的合作[4]，日本将与同盟国美国一起，主导与相关国家的合作，确保印太地区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具体内容包括：确保从太平洋到马六甲海峡、新加坡海峡到印度洋、中东、东非等的海上通道的开放、稳定使用；促进与印太地区相关国家互信机制的建立；加强沿岸国家警戒监视能力，特别是加强位于南海与印太战略要冲位置的马六甲孟加拉湾各国的合作。
日本正在探讨印太地区的各项安全政策。日本政策制定，从地缘政治角度出发，以印太地区作为整体概念，综合性、包容性、多元性为视角判断日本本国利益[5]。例如，在所谓的加强“沿岸警备能力”的对策方面，向菲律宾、越南、印度等，“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各国提供警备舰艇、出售救难航空飞机。作为“印太战略”的第一步，安倍首相提出的“两洋构想”，不限于各地区或者各个国别，而是以“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为一个整体，实行跨地区的横向综合的政策。
2017年11月，美国总统特朗普访日期间与日本共同推出的“印太战略”，实际上最初是由日本提出的议案“インド太平洋」日米両国で主導 日本、米戦略の礎石に”、産経ニュース、2017.11.6。。日本舆论认为，美国总统特朗普访日期间与日本共同推出“印太战略”，意义重大。1853年，美国海军提督佩里来到日本浦贺，促使日本开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历史学家马汉提出一系列海洋战略论，日本确立了海洋立国的战略[6]。这次日美共同推出“印太战略”，符合日美两国的海洋战略与两国的亚洲战略。
3关注贸易投资经济圈，关注东亚地区经济一体化。日本认为，TPP交涉的开展，将对印太地区秩序的走向发生决定性影响。为此，日本十分关注TPP，将其作为进行新一轮建设贸易投资经济圈的最优先课题。在特朗普退出TPP之后，日本推动其他十个国家签订了CPTPP，日本采取“POST TPP”（“后TPP战略”），采取积极措施，制定后TPP战略，希望以TPP为基础构筑印太自由贸易圈。日本认为，“后TPP战略”实行与否，不仅对印太地区的经济秩序、而且对政治秩序也将带来巨大影响。为此，日本开展与相关国家进行对话、制定职员、人才培养支援等活动，推动以印度尼西亚为首的东盟各国加入TPP，希望面对美国的过度严格要求与现实的亚洲经济困难之间的重大矛盾，在印太地区作为独立国家发挥主导作用。
日本正在推进在印太地区的经济合作框架，特别是，日本支持东盟的经济合作与稳定，希望促进与印度洋各国的经济关系（包括印度、斯里兰卡、孟加拉），日本希望建立与澳大利亚、印度、印尼、东盟、印度洋各国的“战略性经济合作”。
在构筑印太地区的经济合作架构中，日本认为第一要务是支持东盟的经济合作与稳定，东盟对于印度洋太平洋的经济合作发挥重大作用。在东盟地区，有众多日本企业已经进驻，是日本企业参与印度经济的重要的步骤。
日本积极推进与印度洋各国的经济关系。日本的外交、安全政策是寻求构筑与维持印度洋太平洋的地区秩序，与印度洋各国之间不仅在政治、安全领域，在经济领域也需要十分紧密的相互作用。今后，印度洋各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的比重日益提高，因此，发展与上述各国的经济关系有利于日本的经济利益。除了印度之外，孟加拉、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东盟各国、澳大利亚等必须发展“战略性经济合作”。
日本考虑通过ODA方式，加强与印度洋国家的经济合作。近年来，日本减少了ODA预算。根据OECD的标准，是世界第5位，但实际上，如果加上每年返还的日本对外借款的还款金的再投资额，日本对外援助实际上仅次于美国，为世界第2位。日本希望将日元贷款的返还金用于加强与东盟各国、印度洋各国的经济合作，通过在这些国家开展基础设施建设，强化经济关系。
三、日本的“印太战略”的影响
如上所述，自日本首倡、日美合版的“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提出后，在印太地区引起了很大反响，相关国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呼应或者怀疑、抵制。
首先，与印度的合作。一方面，由于印度对印度洋，太平洋的地区秩序产生重大影响，日美设想，如果这一战略真的成型的话，希望将印度塑造成为印太战略的“支柱”。印度政府也调整外交政策，积极配合乃至引导“印太战略构想”走向，服务于抗衡“一带一路”倡议、联手美国等国家、平衡中国崛起等目标，试图借此最终实现印度大国崛起之梦。
对于印度，美印之间已经达成建立“印太经济走廊”的构想。另一方面，印度寻求与日本的合作，建立日印“亚非增长走廊”。另一方面，防止印度的权益扩大。在日美看来，在印太地区，正在发生权力转移。中国、印度等新兴国家不断发展，美国的力量相对下降。美日担心，国力不断发展的中国，包括印度在内，均存在与现存的自由国际秩序调和还是进行挑战的选择。因此，美日希望，通过印太战略，将印度拉进现存的美国主导的地区秩序中，防止印度进行挑战。
2007年以来，美日澳确立了战略同盟合作，其目的是维持亚太地区的和平，采取的形式是战略对话以及双边或三边间的小型会议，会议主要研讨有关海上航道安全、海上灾难事故救助等内容[7]。另一方面，安倍首相提出的美日澳印的合作关系，与美、日、澳的安保战略关系不同，不涉及安全保障的问题。日本认为，印度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与美、日、澳存在很大差异，印度的国家发展目标也是不同的。随着亚洲共同体的逐步发展，亚洲地区与欧洲地区相比更加多样化，到目前为止，亚洲地区已经建立了APEC、ARF、上海合作组织等各种区域合作机制。但是，印度与以上这些区域组织关系较为松散，因此，日本希望将印度纳入合作范围，但是并不是一个同盟关系。
事实上，近年来，日本加强了对印度的合作。日本一些保守派战略家认为，印度发展对日本意味着机遇，日本企业应该大量投资印度，甚至亏本也在所不惜，目的是为了让印度平衡中国。早在小泉政府执政期间，就开始深化日印“全球战略伙伴”关系。目前，印度已成为日本政府开发援助（ODA）的最大受援国和第四大投资国，官方和半官方的学术交流十分活跃，并且两国已在联合国改革和争当世界政治大国等问题上找到契合点，相互携手竞争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
关于印太战略，日印之间早已进行过商议，深度探讨与印太战略的对接问题。近年来，在印度政府的对外政策中，以“印度太平洋”地区概念为目标展开对外关系，重点强化与日美澳合作以及与东盟各国的关系等。近年来，日印两国强化了在安全保障领域的合作。在日本看來，印度是日本在地缘政治上极其重要的国家，位于连接日本与中东、非洲的海上航道的中央位置，而且，日本与印度在共享普遍价值的同时，在维护亚洲及世界的和平稳定、繁荣方面拥有共同利益，建立了战略性全球合作伙伴关系。
2008年10月，日、印签署了“有关日印间安全保障合作的联合宣言”以来，稳步深化，定期进行防卫大臣和幕僚长等各级别的协商，以及两国间及多国之间的训练在内的定期军队交流等活动。2014年9月，日印签署防卫合作及交流备忘录，2015年12月，在日印防卫合作、交流制度的基础上，签署了完善“防卫装备品·技术转移协定”以及“日印秘密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等，应对地区和全球化课题，加强合作伙伴关系。2016年7月28日，日印防卫大臣会谈，再次确认两国防卫交流的重要性，一致同意进行人道主义支援、灾害救援领域的训练合作。特别是，日印共同谈及中菲南海仲裁案的结果，确认要确保海洋安全与稳定的重要性。2017年5月，印度国防部长访日，进一步推进共同训练和各种部队间交流。
此外，日印经济合作进一步加强，围绕美印之间达成的“印度洋太平洋经济走廊”构想，日印两国加强连接亚洲和东南亚。特别是在与中国竞争的经济领域中，日本希望穆迪政府充分认识到日本的重要性。在印度，日本的高技术力量得到了高度评价。穆迪政府与美国之间达成了“印度洋太平洋经济走廊”的构想，在此基础上，印度将寻求与日本进一步的合作。
第二，与澳大利亚的合作。日本认为，澳大利亚是在维护加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基于自由开放的规则基础上的国际秩序的重要国家，是日本在经济、安全领域强有力的合作伙伴，可以通过三国间合作进行。例如，通过日澳印尼、日澳印、日澳缅甸等方式，建立自由、开放的国际规则与国际规范。但问题是，澳大利亚经济构成中，中国的比重在加强，澳大利亚国内对华政策复杂，部分意见反对加强与美日的关系。澳大利亚劳动党左派为中心的人士反美情绪根深蒂固，澳大利亚整体上寻求对美自主外交政策。因此，日本认为，日本与澳大利亚都是美国重要的同盟国，但日澳两国在印太地区的安全保障认识以及对华认识方面存在差异，澳大利亚不可能完全支持日本的政策。今后，围绕与日本的合作，澳大利亚国内政治可能出现分歧，需要推进日澳合作与政策对话等。
澳大利亚在政府的官方文件上已经采用了“印度洋太平洋”的地域概念，旨在加强与印度及印度洋各国的合作。长期以来，澳大利亚在亚洲的定位十分微妙，被称为“亚洲”的桎梏，即，澳大利亚虽然位于亚洲，但并不是亚洲的国家。对于澳大利亚来说，“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概念使得澳大利亚从“亚洲”的桎梏中解放了出来，作为印太地区的一员，将从以往追随英国看待世界的角度，变成以“印度洋太平洋”为中心，采取积极主动的外交政策。
对于日本来说，澳大利亚与日本同样是美国的盟国，是亚太地区的“特殊战略合作伙伴”，具有共同的普遍性价值观以及战略利益等。特别是近年来，两国在亚太地区加强了以灾害救援和人道主义支援活动等为中心的相互合作，以及能力构筑支援等。日澳之间的防卫合作以柬埔寨PKO的合作为开端，联合国东帝汶统和行动、“伊拉克复兴支援”活动，以及各种国际紧急援助活动等，积累了合作成果。
2007年，除了美国以外，日澳两国首次发表安全保障共同宣言“有关安全保障合作的日澳共同宣言”，充实以往的日澳物资劳务相互提供协定、日澳信息保护协定、日澳防卫装备、技术转让协定等合作基础。2011年3月，在东日本大地震中，澳大利亚派遣3架运输机到日本，从事支援任务。在联合国南苏丹共和国行动中，自2017年1月开始，澳大利亚派遣2名重要的军队要员驻扎在日本宿营地等，进行切实的合作。
2017年1月，安倍首相访问悉尼，与澳大利亚总理进行了首脑会谈，确认日澳“特殊战略伙伴关系”是空前重要且日益紧密的关系，应进一步深化在共同训练和能力构筑支援等领域中的防卫合作，以便更加顺利地进行日本自卫队和澳大利亚军队之间的相互后方支援活动。此外，2017年4月在东京召开的日澳“2+2”會谈中，为了进一步强化日澳防卫合作，确定了一系列新的计划，包括在2018年日本航空自卫队和澳大利亚空军战斗机参加的共同训练计划等。
第三，与东盟的合作。日本希望在印太地区建立统一的经济圈，即“环印度洋太平洋经济圈”。例如，通过BIMSTEC（孟加拉湾多领域技术经济合作构想），加强东南亚与南亚之间的经济关系。特别是，日本希望扩大对中国依存关系较强的4个国家的经济援助，即CLMT各国，包括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从而相对减少中国的影响力。特别是，泰国是美国的同盟国，但对美国严重不满，日本希望加强与泰国的对话合作。
日本主张推进印度洋太平洋经济圈，通过BIMSTEC（孟加拉湾多领域技术经济合作倡议），提高东南亚和南亚的经济联系，特别是，需要向与中国经济依存度高的CLMT各国（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等4个国家）进行经济支援，相对削弱中国的影响力，日美两国特别要加强与泰国的关系[8]。
日本主张，在推进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政策的时候，首先要强化印度洋太平洋经济圈，或者是环印度洋经济圈内部的经济合作。不应将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政策等同于针对中国的政策来考虑，这是因为，日本的印太战略需要得到东盟各国的支持，但是，东盟各国的基本立场是，慎重对待针对中国的构想和排他性因素。日本担心东盟各国执行等距离外交路线，不会完全遵循日本的印太战略。日本主张，加强东南亚与南亚的经济关系，促进东盟各国摆脱依存中国的现状。
日本希望支持东盟共同体的形成。日本的战略目标是，以东盟为中心，构筑地区共同体，
使得东盟地区共同体的规范、秩序符合日本期望的自由开放原则。此外，作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重要课题——海洋秩序方面，日本希望东盟各国尊重航行自由等国际规范，形成自由开放的东盟共同体，对“印度洋太平洋”的规范和制作规则做出贡献。
例如，与印尼的合作。日本认为，印度尼西亚是连接太平洋和印度洋的结点国家，是日本实施印太战略的关键国家，具有重要的地缘战略价值。印度尼西亚前外长马丁以“印度太平洋”为目标，提出缔结印度洋太平洋版本的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TAC）。乔科威现政权则提出了作为海洋国家的印尼发展目标。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政权的海洋战略关注维持自由、开放的海洋秩序，与日本的海洋战略、印太战略一致。作为“印太战略”的一环，日本希望印尼今后在印太地区加强扩大更多的影响力。日本将加强与印尼的海上防卫合作，防止海盗等。
在海洋防卫方面，日本将加强与印尼的海上通道的安全合作。印度尼西亚设立的海上保安厅是以日本为原型设立的海岸警备队，日本考虑进行人才培养支援工作。在海洋资源开发与海洋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印尼期待日本的投资与援助。日本计划以ODA方式，引进民间资金等方式，对印尼实施官民一体的支援。
第四，牵制中国的权益扩大「日」“日米「インド太平洋戦略」表明へ 中国の権益拡大を牽制”，《朝日新闻》、小野甲太郎、 2017年11月1日.。2016年8月，在肯尼亚召开的非洲开发会议（TICADVI）的基调演讲中，安倍首相第1次公开提出“印太战略”。其背景是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日美担心，中国以丰富的资金为背景，通过在亚洲、非洲、欧洲等国进行港湾建设、投资等方式扩大中国在安全保障方面的影响力。
2017年11月6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与特朗普在首脑会谈中，作为日美共同的外交战略，提出了“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宣称日美以同盟为基轴，将与拥有在市场经济、民主主义等方面具有共同价值观日本认为的普遍价值是：在国家安全保障层面，普遍价值是指“自由、民主主义、尊重基本人权、法律支配”等。的印度和澳大利亚合作，牵制中国在南海和东海的权益扩张。
日本认为，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特别是海上丝绸之路构想，是中国版的“印太战略”，中国主导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构想对日本的印太战略构成极大挑战。但是，日本也认识到，日本与中国的稳定关系，是亚太地区和平与安定不可或缺的要素，从大局、中长期的角度，在包括安全保障的所有领域中，中日两国必须构筑“战略互惠关系”，防止不测事态发生日本外務省website，『平成29年版外交青書』，http：//ww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上网时间：2018年6月10日。上网时间：2018年6月5日。。
四、前景展望
综上所述，在日本的种种努力下，自2007年8月，日本安倍首相首次提出“两洋交汇”的主张以来「日」阿川尚之、浅利秀樹「序章」日本国際問題研究所編『守る海、繋ぐ海、恵む海―海洋安全保障の諸課題と日本の対応』（日本国際問題研究所、2013 年4 月）5 頁。，经过与印度、美国的多次磨合，2016年8月，在出席非洲开发会议时，正式提出印太战略构想。特别是2017年11月6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访日期间，日美共同推出“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使得印太战略的内涵、目标、实施路径日益清晰，发展前景也日渐明朗。2017年下半年以来，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四国官方频频强调“印太”概念，在各类官方文件及双边、多边联合声明中不断提及“自由与开放的印太”。
但是“印太战略”依然存在众多变数。
首先，关于“印太战略”的具体内容方面。到目前为止， “印太”还只是一个概念，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战略体系。正如日本河野外相所指出的，印太战略的具体议题仍在调整中，具体成果尚不明确。所谓“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主要关注于相关国家的经济发展。具体内容包括，印太沿岸国家，包括美国等，进行防止海盗、法治管理、海上防灾等。在美国退出TPP之后，日本与澳大利亚一起希望呼吁美国回归TPP。目前，日美印之间已经开始了新干线项目建设。今后，将继续关注亚洲基础设施建设等。
第二，美国的变数。21世纪以来，美国受到世界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的两次冲击，综合国力衰退，需要日本这样的盟国出力相助「日」日本外務省“日米安全保障協議委員会（“2+2”）”（http：//www.mofa.go.jp/mofaj/area/usa/hosho/2plus2.html）、“JapanU.S. Security Consultative Committee （2+2） ”、http：//www.mofa.go.jp/region/namerica/us/security/scc/index.html）上網时间：2018年6月5日。。特别是，美国总统特朗普执政以来，对外政策充满不确定性，一方面坚称要改变奥巴马时期推行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另一方面又苦于确定不了新的政策口号。自2007年以来，日本版的“印太战略”构想日趋成熟，与美国自21世纪以来强化美印关系的发展方向相一致。为此，特朗普总统在2017年11月访日之际，欣然接受安倍提出的政策建议，与日本共同推出日美版“印太战略”。
但是，日美关系依然微妙。2012年12月，安倍开始其第2任其执政以来，在坚持推进日美同盟合同的同时，强调日本自主外交，通过所谓的地球仪外交的全方位战略[9]，更加强调日本本国的国家利益，为此，日美之间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尤其是，由日本首先设计、美国特朗普政府认同的“印太战略”方面，美国面临着战略设计主导权与设计话语权的窘困。特朗普政府在官方文件中以印太取代亚太，推行“印太战略”。美国特朗普政府2017年下半年的两次讲话以及12月正式出台的《国家安全战略》整体勾画出了其“印太战略构想”及若干实施途径。但是，特朗普政府对“印太战略”的设计思路依然不清晰，缺乏具体的政策框架，并且对外政策摇摆不定。
另一方面，日美关系存在诸多同盟框架下的矛盾。例如，2018年4月17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访美，成效甚微，在许多重大问题上未能获得日本期待的结果「日」“日米首脳会談の舞台裏”、産経新聞、2018年4月23日。。安倍此行有三大任务，即经济问题、同盟问题及朝鲜问题。但是，日美双方未能就日本获得钢铁及铝产品关税豁免达成协议。并且，在有关TPP的议题中，主张“美国优先”的特朗普指出，“只要不提出美国无法拒绝的好条件，就不会重返TPP”陈友骏：“安倍访美成效不彰 特朗普趁机哄抬价码”，海外网2018年4月20日。上网时间：2018年4月25日。，这一态度延续了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日美贸易摩擦爆发后，美国政府一贯采取的、“对日单边主义”政策态度。特朗普希望开展美日FTA谈判，但是美日双方的立场分歧十分明显，日本面临着日本未来将作出极大让步、美国主导设计美日FTA协定的压力，今后的磋商必将进展艰难。因此，日美关系难以突破“美主日从”的非平衡状态，而由日本发起设计的“印太战略”必将受到美国在美日同盟中的绝对的传统主导权的制约。
第三，印度和印度洋国家的变数。在推进印太战略时，印度和印度洋国家体现的国际关系规范和价值观大多与中国这样重视国家主权的想法相近。特别是，关于国际关系的现存秩序、国内政治体制与主权、内政不干涉原则等，印度和印度洋国家与中国的政策相近。
此外，印度和印度洋国家担心，“印太战略”的意识形态色彩、地缘战略对抗的色彩过于浓重，他们不愿意卷入大国的对抗和纷争当中。因此，大多数国家，对印太战略并没有积极的响应，同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相比，印太战略无法给这一地区的发展中国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特别是，印度被视为“印太战略构想”成功落地实施的关键。但是，“印太战略构想”尚未完全成形，印度对美日仍心存疑虑，在确保印度国家利益最大化的同时，印度希望避免与中国发生直接对抗。自中国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中国政府积极邀请印度加入。印度消极应对，只是表示需要“研究”和考虑。但是，中国宣布“中巴经济走廊”是“一带一路”的一部分后，印度政府直接表达了“坚决反对”的立场，理由是“中巴经济走廊”穿越了印度有领土主张的巴控克什米尔，中方的行为严重侵犯了印度主权。但是，印度加入了亚投行，并且加入了“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实质性地参与了“一带一路”建设。此外，自2010年发起，到2018年“中印战略经济对话”已经举行了5次，双方保持着密切的政策沟通。
第四，日本国内政治的变数。日本安倍首相在二度上任后不久，便以价值观外交为口号展开了一系列主动攻势，“民主安全菱形”应运而生。安倍实施积极和平主义政策，强化了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另一方面从多边安全合作的视角出发，日本积极推进“印太战略”，强调设立美日澳印等四国战略对话机制，取得了一定的外交实绩。
为实现自己长期执政并完成修改和平宪法的夙愿，安倍力排众议，修改了党章，将总裁任期由此前的两任改为三任，清除了实现长期执政的制度障碍。但是，2018年2月以来，在森友学园、加计学园和自卫队日志等系列丑闻的冲击下，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第3次连任自民党总裁后，陷入严重困境，支持率跌至任内最低水平。部分日本媒体甚至指出，日本已经开始逐渐步入“后安倍”时代。由于政局动荡，安倍政权面临危机，而由安倍政权一手设计、精心打造的“印太战略”能否在安倍后政权得以继续实施，是一个未知数。
此外，2018年以来，中日关系进一步改善，中日正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寻求具体合作，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消减了日本主导设计的印太战略中对抗中国的意图与行动。2018年5月9日，李克强总理在日本出席中日韩领导人会议时，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举行会谈，强调指出，中日双方要恪守四个政治文件的原则和达成的共识，推动中日关系重回正常轨道。
综上所述，旨在以多边安全合作为框架、以推进美日澳印四国战略对话为基础的“印太战略”，自2017年以来已经正式实施，并显示出相应的国际影响。目前看来，“印太战略”牵制中国发展的意图十分明显，需要厘清印太战略与“一带一路”的关系。如果印太战略是针对中国的“对抗”方式，“一带一路”是与中国合作的“对话”方式，那么显然，在印太地区出现这样的复合型合作与对抗模式，将严重影响到地区安全与稳定发展。
在 21 世纪的印太地区，面临众多的国际纷争，国际共同管理是十分重要的课题。从印太地区共同利益出发，建构“印太战略”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共存共荣”前景十分可行也十分重要青山瑠妙：《一带一路的关键在于中日关系：对抗还是合作》，中国网“一带一路：实施中的挑战与应对”系列专栏，2016年3月10日。。事实证明，合作有利于双方和多方的利益；有利于维持相互关系的可持续發展；有利于地区的和平与繁荣。正如李克强总理所指出专家热评李克强提‘中日韩+X：合作新模式”，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2018年5月11日， http：//www.gov.cn/xinwen/2018-05/11/content_5289972.htm。上网时间：2018年5月21日。，中日韩发展走在亚洲前列，应集聚三方优势，通过“中日韩+X”模式，在产能合作、减贫、灾害管理、节能环保等领域实施联合项目，发挥三方在装备、技术、资金、工程建设等方面的各自优势，共同开拓第四方甚至多方市场，带动和促进本地区国家实现更好更快发展。此外，中日韩三国要共商共建共享“一带一路”，进一步加强政策沟通协调，引导三国企业开展多种形式的合作。李总理的上述倡议，为“印太战略”与“一带一路”的战略对接提出了具体的合作方式与有效路径。
为此，今后在关注“印太战略”发展的同时，必须谨慎性对待其战略设计中的对抗性成分，积极推进切实可行的共同合作与共同管理，以共赢共建的积极开放态度，与日本等国一起从印太地区各国的共同利益出发，为印太地区的稳定与繁荣做出积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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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颖]
关键词：多边安全合作；日本“印太战略”；合作与对抗
中图分类号：D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2458（2018）04-0008-09
DOI：1014156/jcnkirbwtyj201804002
日本是“印太战略”的首倡者。自2007年进行基本构思以来，日本外交战略中“印太”地区这一概念的重要性日益增加。2017年11月以来，日本正式提出了“印太战略”，即，以多边安全合作为视角，建立以日美澳印等为中心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引起印太地区广泛的关注。
目前，日本“印太战略”尚在继续建构中，其内涵、动因日渐清晰，并在印太地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一、印太战略的基本内涵
所谓“印太”（Indo-Pacific）地区，指的是“印度洋—太平洋”区域。早在20世纪20年代、30年代，德国地缘政治学者卡尔·豪斯霍夫（Karl Ernst Haushofer）就已提出了“印太”地区的概念。21世纪初，“印太”地区作为一个地缘概念被正式提出。
“印太”概念，兼具政治、经济和军事性质。经济层面来说，世界经济的两个快速增长引擎——中印都在该区域，人口占世界比重的37%～40%左右，有大量的海上运输咽喉要道，包括台湾海峡、南中国海、马六甲海峡、孟加拉湾等等。政治层面上，美国希望和自己体制相同的国家，尤其是印度、日本、澳大利亚三国加强互动，共同维护在该地区的利益和秩序，推行自己的理念和价值观。同时印度也在实施“向东看”政策，逐步加强与东盟、日韩及澳洲的经济政治联系。
收稿日期：2018-03-25
基金项目：2017年国家社科基金“维护国家海洋权益”研究专项“四种海权发展模式互动中的周边国家和域外国家的海洋政策及其中国对策研究”（17VHQ007）；2017年度上海市社科规划一般课题“近代以来日本海洋战略的历史演进及其对中日海权博弈结构的影响”（017BGJ006）；2017年福建省社会科学研究基地重大项目“菲律宾在中国黄岩岛水域所谓传统捕鱼权的研究”（17FJI005）
作者简介：高兰（1968—），女，江苏扬州人，法学博士，教授，主要从事中日关系、日本海洋战略研究。政治外交研究高兰：多边安全合作视野下日本“印太战略”的内涵、动因与影响日本问题研究2018年第4期日本的“印太战略”包含两洋、两洲：“太平洋、印度洋”，“亚洲、非洲”日本外務省website，日本外務省国際協力局「平成29年度開発協力重点方針」、平成29年4月[EB/OL].[2018-06-05].http：//www.mofa.go.jp/mofaj/searchresult.html？cx=011758268112499481406%3Afkqokg_sxzw&ie;=UTF8&oe;=UTF8&q;=%E5%B9%B3%E6%88%9029%E5%B9%B4%E9%96%8B%E7%99%BA%E5%8D%94%E5%8A%9B%E9%87%8D%E7%82%B9%E6%96%B9%E9%87%9D.。 对于日本来说，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是一种国际公共产品，将主要致力于建立日、美、澳、印的四国对话机制与合作机制，以东亚为起点，向南亚、中东、非洲推进，开展基础设施建设、贸易投资、商业环境建设、开发、人才培养等综合措施，以自由开放的太平洋为媒介，提升亚洲与非洲的联系，促进印太地区的和平与繁荣。
日本在“印太战略”中关注4个区域「日」日本国際問題研究所：「インド太平洋時代の日本外交」、平成26年度外務省外交、安全保障調査研究事業。：（1）印度洋。（2）南海：重要的海上通道。（3）印太沿岸国家：例如，澳大利亚、印度、印尼。（4）可能的冲突地带：马六甲海峡西侧的孟加拉湾。
第一，印度洋。日本认为，印度洋是国际贸易的重要通道，东亚物资运输的75%以上要通过印度洋。必须确保印度洋的通道安全与航行自由，消除安全威胁。但是，印度洋相连的马六甲海峡与南海相连接，如果某个特定国家进行海域控制的话，那么将失去全球公域的开放性，对军事平衡造成极大影响日本防衛省、自衛隊网站，平成28年版防衛白書，http：//www.mod.go.jp/。上网时间：2018年6月5日。。
第二，南海。日本认为，作为印度洋与太平洋连接点的南海是重要的通商要道与海上交通要道，周边国家与中国在南海地区存在领土争议。与印度洋相连的东海与南海的稳定，直接影响到印度洋的稳定。
第三，印太沿岸国家。为了确保印度洋的稳定，与印度洋及南海有利害关系的各国，包括直接相鄰的印度、印度尼西亚、东盟各国、澳洲、中国，以及具有众多利益的国家，如日美等国，日本认为，必须认识到这一海域的全球公域特征，制定相关规则，保障稳定与自由使用。
第四，可能的冲突地带孟加拉湾。日本认为，位于马六甲西侧出口的孟加拉湾可能成为今后主要国家之间的竞争之处，因此，日本必须加强面向孟加拉湾的缅甸、孟加拉国、斯里兰卡等国的关系。
二、日本关注“印太战略”的动因
近年来，日本外交政策主张超越双边关系的狭隘视野，从多边安全合作的角度出发，开展积极主动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外交”「日」菊池努·神谷万丈·石田康之：「インド太平洋」地域外交に向けた日本の外交政策への提言，「インド太平洋時代の日本外交」研究会。。日本关注海洋安全保障问题、印度的发展与对外关系的变化、亚洲经济圈的外围扩大（缅甸、印度、孟加拉等），以及中国的海洋发展与海上通道自由航行等安全问题。
具体来看，日本关注“印太战略”有3个动因，即日本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地区安全保障、贸易投资经济圈。
1日本国内外形势的变化，特别是美国、印度等对印太战略的呼应与推动[1]。近年来，日本对国际形势的看法发生了重大变化。随着中国持续稳定发展，日本产生了严重的不适与高度的警惕。以中国的发展挑战了现存的国际秩序为借口，日本加强了国际合作，希望与美国、欧洲、澳大利亚等自由主义国家共同维护世界秩序。自2017年11月以来，第4次安倍内阁的外交、安全政策，特别是其亚洲战略中，‘印太“地区这一概念的重要性日益增加。
日本是“印太战略”的首倡者，安倍首相是积极的推动者，但屡屡受挫。2007年8月，第1次被选为首相的安倍晋三访问印度，在印度国会发表演讲时，题目为“两洋交汇”，称“太平洋和印度洋正作为自由和繁荣之海带来充满活力的联结，一个打破地理疆界的扩大的亚洲开始形成”。安倍政府还提出了由日、美、印、澳组成的“四国合作”或“民主国家联盟”的构想，但这一构想由于印、澳担心过分刺激中国而被搁置。此后，由于安倍执政不到一年便匆匆下台，接任的福田康夫首相对这一设想并不认同，上述构想不了了之。2012年，安倍再次当选为首相后，又提出了“安全保障钻石战略”，旨在联合美、日、澳、印四国，构建一个横跨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安保合作机制，但是一直未得到积极的回应。
2016年8月，安倍在肯尼亚出席非洲开发会议时正式提出印太战略构想，被称为“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2]。安倍在发表主旨演讲时强调称，连接亚洲与非洲的是一条海上之路，“将把亚洲到非洲这一带建设成为发展与繁荣的大动脉”，并表示在未来三年，将通过日本政府和民间渠道向非洲投资300亿美元，用以促进非洲国家的发展。2016年9月7日和11月11日，安倍晋三两度与印度总理莫迪举行会谈，向莫迪推销其“印太战略”。印度总理莫迪在首脑会谈中，提出重视东亚政策的“向东行动”政策（“ACT EAST”），与日本一起进行战略对接，呼应印太战略。
2017年8月，河野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与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和澳大利亚外长毕晓普进行会谈时，就四国战略对话交换了意见，同时还向英法两国外长探询了合作意向。早在特朗普访问日本之前的10月25日，日本外相河野太郎在接受日本经济新闻网的采访时就曾表示，希望日本、美国、澳大利亚和印度建立首脑级别战略对话，以亚洲的南海经印度洋至非洲这一地带为中心，共同推动在该地区的自由贸易及防卫合作。
经过日本的种种工作，2017年11月6日，特朗普在首次亚洲行中，与日本一起共同推出“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从而将“印太战略”正式提上了日美合版的印太地区战略的议事日程，并引起前所未有的反响[3]。 特朗普飞抵东京横田美军基地之后，向近2 000名驻日美军官兵和部分日本自卫队队员发表了20分钟的讲演。在演讲中，特朗普表示：“此行，我们将寻求新的合作伙伴以及与盟友之间的合作机会，力争建立一个本着自由、公正与互惠的印度—太平洋地區。”这是特朗普首次在亚太之行中公开提及“印太”这个概念，主张“构建一个保障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安全的合作机制”。根据美国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的解释，所谓“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是促进该地区自由、繁荣、安全、独立的“最好标准”，包括如下内容：（1）尊重航行和飞行自由；（2）尊重法治；（3）尊重主权；（4）没有高压政治；（5）私营企业和开放市场。
此后，美国的印太战略开始逐步进入正式的落实阶段。2018年5月30日，美国太平洋司令部正式更名为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美国在2018财年增加的军费开支，将有很大一部分用于印太地区。
2关注地区安全保障，特别是关注海洋安全保障。日本外务省提出，日本在印太地区的战略目的是，维持并加强在本地区基于国际秩序（即“自由、开发、遵守国际规则”）的地区和平与繁荣，因此，日本将加强与日美具有共同自由价值观的民主国家印度、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等的合作[4]，日本将与同盟国美国一起，主导与相关国家的合作，确保印太地区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具体内容包括：确保从太平洋到马六甲海峡、新加坡海峡到印度洋、中东、东非等的海上通道的开放、稳定使用；促进与印太地区相关国家互信机制的建立；加强沿岸国家警戒监视能力，特别是加强位于南海与印太战略要冲位置的马六甲孟加拉湾各国的合作。
日本正在探讨印太地区的各项安全政策。日本政策制定，从地缘政治角度出发，以印太地区作为整体概念，综合性、包容性、多元性为视角判断日本本国利益[5]。例如，在所谓的加强“沿岸警备能力”的对策方面，向菲律宾、越南、印度等，“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各国提供警备舰艇、出售救难航空飞机。作为“印太战略”的第一步，安倍首相提出的“两洋构想”，不限于各地区或者各个国别，而是以“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为一个整体，实行跨地区的横向综合的政策。
2017年11月，美国总统特朗普访日期间与日本共同推出的“印太战略”，实际上最初是由日本提出的议案“インド太平洋」日米両国で主導 日本、米戦略の礎石に”、産経ニュース、2017.11.6。。日本舆论认为，美国总统特朗普访日期间与日本共同推出“印太战略”，意义重大。1853年，美国海军提督佩里来到日本浦贺，促使日本开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历史学家马汉提出一系列海洋战略论，日本确立了海洋立国的战略[6]。这次日美共同推出“印太战略”，符合日美两国的海洋战略与两国的亚洲战略。
3关注贸易投资经济圈，关注东亚地区经济一体化。日本认为，TPP交涉的开展，将对印太地区秩序的走向发生决定性影响。为此，日本十分关注TPP，将其作为进行新一轮建设贸易投资经济圈的最优先课题。在特朗普退出TPP之后，日本推动其他十个国家签订了CPTPP，日本采取“POST TPP”（“后TPP战略”），采取积极措施，制定后TPP战略，希望以TPP为基础构筑印太自由贸易圈。日本认为，“后TPP战略”实行与否，不仅对印太地区的经济秩序、而且对政治秩序也将带来巨大影响。为此，日本开展与相关国家进行对话、制定职员、人才培养支援等活动，推动以印度尼西亚为首的东盟各国加入TPP，希望面对美国的过度严格要求与现实的亚洲经济困难之间的重大矛盾，在印太地区作为独立国家发挥主导作用。
日本正在推进在印太地区的经济合作框架，特别是，日本支持东盟的经济合作与稳定，希望促进与印度洋各国的经济关系（包括印度、斯里兰卡、孟加拉），日本希望建立与澳大利亚、印度、印尼、东盟、印度洋各国的“战略性经济合作”。
在构筑印太地区的经济合作架构中，日本认为第一要务是支持东盟的经济合作与稳定，东盟对于印度洋太平洋的经济合作发挥重大作用。在东盟地区，有众多日本企业已经进驻，是日本企业参与印度经济的重要的步骤。
日本积极推进与印度洋各国的经济关系。日本的外交、安全政策是寻求构筑与维持印度洋太平洋的地区秩序，与印度洋各国之间不仅在政治、安全领域，在经济领域也需要十分紧密的相互作用。今后，印度洋各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的比重日益提高，因此，发展与上述各国的经济关系有利于日本的经济利益。除了印度之外，孟加拉、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东盟各国、澳大利亚等必须发展“战略性经济合作”。
日本考虑通过ODA方式，加强与印度洋国家的经济合作。近年来，日本减少了ODA预算。根据OECD的标准，是世界第5位，但实际上，如果加上每年返还的日本对外借款的还款金的再投资额，日本对外援助实际上仅次于美国，为世界第2位。日本希望将日元贷款的返还金用于加强与东盟各国、印度洋各国的经济合作，通过在这些国家开展基础设施建设，强化经济关系。
三、日本的“印太战略”的影响
如上所述，自日本首倡、日美合版的“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提出后，在印太地区引起了很大反响，相关国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呼应或者怀疑、抵制。
首先，与印度的合作。一方面，由于印度对印度洋，太平洋的地区秩序产生重大影响，日美设想，如果这一战略真的成型的话，希望将印度塑造成为印太战略的“支柱”。印度政府也调整外交政策，积极配合乃至引导“印太战略构想”走向，服务于抗衡“一带一路”倡议、联手美国等国家、平衡中国崛起等目标，试图借此最终实现印度大国崛起之梦。
对于印度，美印之间已经达成建立“印太经济走廊”的构想。另一方面，印度寻求与日本的合作，建立日印“亚非增长走廊”。另一方面，防止印度的权益扩大。在日美看来，在印太地区，正在发生权力转移。中国、印度等新兴国家不断发展，美国的力量相对下降。美日担心，国力不断发展的中国，包括印度在内，均存在与现存的自由国际秩序调和还是进行挑战的选择。因此，美日希望，通过印太战略，将印度拉进现存的美国主导的地区秩序中，防止印度进行挑战。
2007年以来，美日澳确立了战略同盟合作，其目的是维持亚太地区的和平，采取的形式是战略对话以及双边或三边间的小型会议，会议主要研讨有关海上航道安全、海上灾难事故救助等内容[7]。另一方面，安倍首相提出的美日澳印的合作关系，与美、日、澳的安保战略关系不同，不涉及安全保障的问题。日本认为，印度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与美、日、澳存在很大差异，印度的国家发展目标也是不同的。随着亚洲共同体的逐步发展，亚洲地区与欧洲地区相比更加多样化，到目前为止，亚洲地区已经建立了APEC、ARF、上海合作组织等各种区域合作机制。但是，印度与以上这些区域组织关系较为松散，因此，日本希望将印度纳入合作范围，但是并不是一个同盟关系。
事实上，近年来，日本加强了对印度的合作。日本一些保守派战略家认为，印度发展对日本意味着机遇，日本企业应该大量投资印度，甚至亏本也在所不惜，目的是为了让印度平衡中国。早在小泉政府执政期间，就开始深化日印“全球战略伙伴”关系。目前，印度已成为日本政府开发援助（ODA）的最大受援国和第四大投资国，官方和半官方的学术交流十分活跃，并且两国已在联合国改革和争当世界政治大国等问题上找到契合点，相互携手竞争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
关于印太战略，日印之间早已进行过商议，深度探讨与印太战略的对接问题。近年来，在印度政府的对外政策中，以“印度太平洋”地区概念为目标展开对外关系，重点强化与日美澳合作以及与东盟各国的关系等。近年来，日印两国强化了在安全保障领域的合作。在日本看來，印度是日本在地缘政治上极其重要的国家，位于连接日本与中东、非洲的海上航道的中央位置，而且，日本与印度在共享普遍价值的同时，在维护亚洲及世界的和平稳定、繁荣方面拥有共同利益，建立了战略性全球合作伙伴关系。
2008年10月，日、印签署了“有关日印间安全保障合作的联合宣言”以来，稳步深化，定期进行防卫大臣和幕僚长等各级别的协商，以及两国间及多国之间的训练在内的定期军队交流等活动。2014年9月，日印签署防卫合作及交流备忘录，2015年12月，在日印防卫合作、交流制度的基础上，签署了完善“防卫装备品·技术转移协定”以及“日印秘密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等，应对地区和全球化课题，加强合作伙伴关系。2016年7月28日，日印防卫大臣会谈，再次确认两国防卫交流的重要性，一致同意进行人道主义支援、灾害救援领域的训练合作。特别是，日印共同谈及中菲南海仲裁案的结果，确认要确保海洋安全与稳定的重要性。2017年5月，印度国防部长访日，进一步推进共同训练和各种部队间交流。
此外，日印经济合作进一步加强，围绕美印之间达成的“印度洋太平洋经济走廊”构想，日印两国加强连接亚洲和东南亚。特别是在与中国竞争的经济领域中，日本希望穆迪政府充分认识到日本的重要性。在印度，日本的高技术力量得到了高度评价。穆迪政府与美国之间达成了“印度洋太平洋经济走廊”的构想，在此基础上，印度将寻求与日本进一步的合作。
第二，与澳大利亚的合作。日本认为，澳大利亚是在维护加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基于自由开放的规则基础上的国际秩序的重要国家，是日本在经济、安全领域强有力的合作伙伴，可以通过三国间合作进行。例如，通过日澳印尼、日澳印、日澳缅甸等方式，建立自由、开放的国际规则与国际规范。但问题是，澳大利亚经济构成中，中国的比重在加强，澳大利亚国内对华政策复杂，部分意见反对加强与美日的关系。澳大利亚劳动党左派为中心的人士反美情绪根深蒂固，澳大利亚整体上寻求对美自主外交政策。因此，日本认为，日本与澳大利亚都是美国重要的同盟国，但日澳两国在印太地区的安全保障认识以及对华认识方面存在差异，澳大利亚不可能完全支持日本的政策。今后，围绕与日本的合作，澳大利亚国内政治可能出现分歧，需要推进日澳合作与政策对话等。
澳大利亚在政府的官方文件上已经采用了“印度洋太平洋”的地域概念，旨在加强与印度及印度洋各国的合作。长期以来，澳大利亚在亚洲的定位十分微妙，被称为“亚洲”的桎梏，即，澳大利亚虽然位于亚洲，但并不是亚洲的国家。对于澳大利亚来说，“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概念使得澳大利亚从“亚洲”的桎梏中解放了出来，作为印太地区的一员，将从以往追随英国看待世界的角度，变成以“印度洋太平洋”为中心，采取积极主动的外交政策。
对于日本来说，澳大利亚与日本同样是美国的盟国，是亚太地区的“特殊战略合作伙伴”，具有共同的普遍性价值观以及战略利益等。特别是近年来，两国在亚太地区加强了以灾害救援和人道主义支援活动等为中心的相互合作，以及能力构筑支援等。日澳之间的防卫合作以柬埔寨PKO的合作为开端，联合国东帝汶统和行动、“伊拉克复兴支援”活动，以及各种国际紧急援助活动等，积累了合作成果。
2007年，除了美国以外，日澳两国首次发表安全保障共同宣言“有关安全保障合作的日澳共同宣言”，充实以往的日澳物资劳务相互提供协定、日澳信息保护协定、日澳防卫装备、技术转让协定等合作基础。2011年3月，在东日本大地震中，澳大利亚派遣3架运输机到日本，从事支援任务。在联合国南苏丹共和国行动中，自2017年1月开始，澳大利亚派遣2名重要的军队要员驻扎在日本宿营地等，进行切实的合作。
2017年1月，安倍首相访问悉尼，与澳大利亚总理进行了首脑会谈，确认日澳“特殊战略伙伴关系”是空前重要且日益紧密的关系，应进一步深化在共同训练和能力构筑支援等领域中的防卫合作，以便更加顺利地进行日本自卫队和澳大利亚军队之间的相互后方支援活动。此外，2017年4月在东京召开的日澳“2+2”會谈中，为了进一步强化日澳防卫合作，确定了一系列新的计划，包括在2018年日本航空自卫队和澳大利亚空军战斗机参加的共同训练计划等。
第三，与东盟的合作。日本希望在印太地区建立统一的经济圈，即“环印度洋太平洋经济圈”。例如，通过BIMSTEC（孟加拉湾多领域技术经济合作构想），加强东南亚与南亚之间的经济关系。特别是，日本希望扩大对中国依存关系较强的4个国家的经济援助，即CLMT各国，包括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从而相对减少中国的影响力。特别是，泰国是美国的同盟国，但对美国严重不满，日本希望加强与泰国的对话合作。
日本主张推进印度洋太平洋经济圈，通过BIMSTEC（孟加拉湾多领域技术经济合作倡议），提高东南亚和南亚的经济联系，特别是，需要向与中国经济依存度高的CLMT各国（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等4个国家）进行经济支援，相对削弱中国的影响力，日美两国特别要加强与泰国的关系[8]。
日本主张，在推进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政策的时候，首先要强化印度洋太平洋经济圈，或者是环印度洋经济圈内部的经济合作。不应将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政策等同于针对中国的政策来考虑，这是因为，日本的印太战略需要得到东盟各国的支持，但是，东盟各国的基本立场是，慎重对待针对中国的构想和排他性因素。日本担心东盟各国执行等距离外交路线，不会完全遵循日本的印太战略。日本主张，加强东南亚与南亚的经济关系，促进东盟各国摆脱依存中国的现状。
日本希望支持东盟共同体的形成。日本的战略目标是，以东盟为中心，构筑地区共同体，
使得东盟地区共同体的规范、秩序符合日本期望的自由开放原则。此外，作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重要课题——海洋秩序方面，日本希望东盟各国尊重航行自由等国际规范，形成自由开放的东盟共同体，对“印度洋太平洋”的规范和制作规则做出贡献。
例如，与印尼的合作。日本认为，印度尼西亚是连接太平洋和印度洋的结点国家，是日本实施印太战略的关键国家，具有重要的地缘战略价值。印度尼西亚前外长马丁以“印度太平洋”为目标，提出缔结印度洋太平洋版本的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TAC）。乔科威现政权则提出了作为海洋国家的印尼发展目标。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政权的海洋战略关注维持自由、开放的海洋秩序，与日本的海洋战略、印太战略一致。作为“印太战略”的一环，日本希望印尼今后在印太地区加强扩大更多的影响力。日本将加强与印尼的海上防卫合作，防止海盗等。
在海洋防卫方面，日本将加强与印尼的海上通道的安全合作。印度尼西亚设立的海上保安厅是以日本为原型设立的海岸警备队，日本考虑进行人才培养支援工作。在海洋资源开发与海洋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印尼期待日本的投资与援助。日本计划以ODA方式，引进民间资金等方式，对印尼实施官民一体的支援。
第四，牵制中国的权益扩大「日」“日米「インド太平洋戦略」表明へ 中国の権益拡大を牽制”，《朝日新闻》、小野甲太郎、 2017年11月1日.。2016年8月，在肯尼亚召开的非洲开发会议（TICADVI）的基调演讲中，安倍首相第1次公开提出“印太战略”。其背景是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日美担心，中国以丰富的资金为背景，通过在亚洲、非洲、欧洲等国进行港湾建设、投资等方式扩大中国在安全保障方面的影响力。
2017年11月6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与特朗普在首脑会谈中，作为日美共同的外交战略，提出了“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宣称日美以同盟为基轴，将与拥有在市场经济、民主主义等方面具有共同价值观日本认为的普遍价值是：在国家安全保障层面，普遍价值是指“自由、民主主义、尊重基本人权、法律支配”等。的印度和澳大利亚合作，牵制中国在南海和东海的权益扩张。
日本认为，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特别是海上丝绸之路构想，是中国版的“印太战略”，中国主导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构想对日本的印太战略构成极大挑战。但是，日本也认识到，日本与中国的稳定关系，是亚太地区和平与安定不可或缺的要素，从大局、中长期的角度，在包括安全保障的所有领域中，中日两国必须构筑“战略互惠关系”，防止不测事态发生日本外務省website，『平成29年版外交青書』，http：//ww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上网时间：2018年6月10日。上网时间：2018年6月5日。。
四、前景展望
综上所述，在日本的种种努力下，自2007年8月，日本安倍首相首次提出“两洋交汇”的主张以来「日」阿川尚之、浅利秀樹「序章」日本国際問題研究所編『守る海、繋ぐ海、恵む海―海洋安全保障の諸課題と日本の対応』（日本国際問題研究所、2013 年4 月）5 頁。，经过与印度、美国的多次磨合，2016年8月，在出席非洲开发会议时，正式提出印太战略构想。特别是2017年11月6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访日期间，日美共同推出“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使得印太战略的内涵、目标、实施路径日益清晰，发展前景也日渐明朗。2017年下半年以来，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四国官方频频强调“印太”概念，在各类官方文件及双边、多边联合声明中不断提及“自由与开放的印太”。
但是“印太战略”依然存在众多变数。
首先，关于“印太战略”的具体内容方面。到目前为止， “印太”还只是一个概念，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战略体系。正如日本河野外相所指出的，印太战略的具体议题仍在调整中，具体成果尚不明确。所谓“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主要关注于相关国家的经济发展。具体内容包括，印太沿岸国家，包括美国等，进行防止海盗、法治管理、海上防灾等。在美国退出TPP之后，日本与澳大利亚一起希望呼吁美国回归TPP。目前，日美印之间已经开始了新干线项目建设。今后，将继续关注亚洲基础设施建设等。
第二，美国的变数。21世纪以来，美国受到世界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的两次冲击，综合国力衰退，需要日本这样的盟国出力相助「日」日本外務省“日米安全保障協議委員会（“2+2”）”（http：//www.mofa.go.jp/mofaj/area/usa/hosho/2plus2.html）、“JapanU.S. Security Consultative Committee （2+2） ”、http：//www.mofa.go.jp/region/namerica/us/security/scc/index.html）上網时间：2018年6月5日。。特别是，美国总统特朗普执政以来，对外政策充满不确定性，一方面坚称要改变奥巴马时期推行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另一方面又苦于确定不了新的政策口号。自2007年以来，日本版的“印太战略”构想日趋成熟，与美国自21世纪以来强化美印关系的发展方向相一致。为此，特朗普总统在2017年11月访日之际，欣然接受安倍提出的政策建议，与日本共同推出日美版“印太战略”。
但是，日美关系依然微妙。2012年12月，安倍开始其第2任其执政以来，在坚持推进日美同盟合同的同时，强调日本自主外交，通过所谓的地球仪外交的全方位战略[9]，更加强调日本本国的国家利益，为此，日美之间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尤其是，由日本首先设计、美国特朗普政府认同的“印太战略”方面，美国面临着战略设计主导权与设计话语权的窘困。特朗普政府在官方文件中以印太取代亚太，推行“印太战略”。美国特朗普政府2017年下半年的两次讲话以及12月正式出台的《国家安全战略》整体勾画出了其“印太战略构想”及若干实施途径。但是，特朗普政府对“印太战略”的设计思路依然不清晰，缺乏具体的政策框架，并且对外政策摇摆不定。
另一方面，日美关系存在诸多同盟框架下的矛盾。例如，2018年4月17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访美，成效甚微，在许多重大问题上未能获得日本期待的结果「日」“日米首脳会談の舞台裏”、産経新聞、2018年4月23日。。安倍此行有三大任务，即经济问题、同盟问题及朝鲜问题。但是，日美双方未能就日本获得钢铁及铝产品关税豁免达成协议。并且，在有关TPP的议题中，主张“美国优先”的特朗普指出，“只要不提出美国无法拒绝的好条件，就不会重返TPP”陈友骏：“安倍访美成效不彰 特朗普趁机哄抬价码”，海外网2018年4月20日。上网时间：2018年4月25日。，这一态度延续了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日美贸易摩擦爆发后，美国政府一贯采取的、“对日单边主义”政策态度。特朗普希望开展美日FTA谈判，但是美日双方的立场分歧十分明显，日本面临着日本未来将作出极大让步、美国主导设计美日FTA协定的压力，今后的磋商必将进展艰难。因此，日美关系难以突破“美主日从”的非平衡状态，而由日本发起设计的“印太战略”必将受到美国在美日同盟中的绝对的传统主导权的制约。
第三，印度和印度洋国家的变数。在推进印太战略时，印度和印度洋国家体现的国际关系规范和价值观大多与中国这样重视国家主权的想法相近。特别是，关于国际关系的现存秩序、国内政治体制与主权、内政不干涉原则等，印度和印度洋国家与中国的政策相近。
此外，印度和印度洋国家担心，“印太战略”的意识形态色彩、地缘战略对抗的色彩过于浓重，他们不愿意卷入大国的对抗和纷争当中。因此，大多数国家，对印太战略并没有积极的响应，同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相比，印太战略无法给这一地区的发展中国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特别是，印度被视为“印太战略构想”成功落地实施的关键。但是，“印太战略构想”尚未完全成形，印度对美日仍心存疑虑，在确保印度国家利益最大化的同时，印度希望避免与中国发生直接对抗。自中国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中国政府积极邀请印度加入。印度消极应对，只是表示需要“研究”和考虑。但是，中国宣布“中巴经济走廊”是“一带一路”的一部分后，印度政府直接表达了“坚决反对”的立场，理由是“中巴经济走廊”穿越了印度有领土主张的巴控克什米尔，中方的行为严重侵犯了印度主权。但是，印度加入了亚投行，并且加入了“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实质性地参与了“一带一路”建设。此外，自2010年发起，到2018年“中印战略经济对话”已经举行了5次，双方保持着密切的政策沟通。
第四，日本国内政治的变数。日本安倍首相在二度上任后不久，便以价值观外交为口号展开了一系列主动攻势，“民主安全菱形”应运而生。安倍实施积极和平主义政策，强化了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另一方面从多边安全合作的视角出发，日本积极推进“印太战略”，强调设立美日澳印等四国战略对话机制，取得了一定的外交实绩。
为实现自己长期执政并完成修改和平宪法的夙愿，安倍力排众议，修改了党章，将总裁任期由此前的两任改为三任，清除了实现长期执政的制度障碍。但是，2018年2月以来，在森友学园、加计学园和自卫队日志等系列丑闻的冲击下，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第3次连任自民党总裁后，陷入严重困境，支持率跌至任内最低水平。部分日本媒体甚至指出，日本已经开始逐渐步入“后安倍”时代。由于政局动荡，安倍政权面临危机，而由安倍政权一手设计、精心打造的“印太战略”能否在安倍后政权得以继续实施，是一个未知数。
此外，2018年以来，中日关系进一步改善，中日正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寻求具体合作，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消减了日本主导设计的印太战略中对抗中国的意图与行动。2018年5月9日，李克强总理在日本出席中日韩领导人会议时，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举行会谈，强调指出，中日双方要恪守四个政治文件的原则和达成的共识，推动中日关系重回正常轨道。
综上所述，旨在以多边安全合作为框架、以推进美日澳印四国战略对话为基础的“印太战略”，自2017年以来已经正式实施，并显示出相应的国际影响。目前看来，“印太战略”牵制中国发展的意图十分明显，需要厘清印太战略与“一带一路”的关系。如果印太战略是针对中国的“对抗”方式，“一带一路”是与中国合作的“对话”方式，那么显然，在印太地区出现这样的复合型合作与对抗模式，将严重影响到地区安全与稳定发展。
在 21 世纪的印太地区，面临众多的国际纷争，国际共同管理是十分重要的课题。从印太地区共同利益出发，建构“印太战略”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共存共荣”前景十分可行也十分重要青山瑠妙：《一带一路的关键在于中日关系：对抗还是合作》，中国网“一带一路：实施中的挑战与应对”系列专栏，2016年3月10日。。事实证明，合作有利于双方和多方的利益；有利于维持相互关系的可持续發展；有利于地区的和平与繁荣。正如李克强总理所指出专家热评李克强提‘中日韩+X：合作新模式”，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2018年5月11日， http：//www.gov.cn/xinwen/2018-05/11/content_5289972.htm。上网时间：2018年5月21日。，中日韩发展走在亚洲前列，应集聚三方优势，通过“中日韩+X”模式，在产能合作、减贫、灾害管理、节能环保等领域实施联合项目，发挥三方在装备、技术、资金、工程建设等方面的各自优势，共同开拓第四方甚至多方市场，带动和促进本地区国家实现更好更快发展。此外，中日韩三国要共商共建共享“一带一路”，进一步加强政策沟通协调，引导三国企业开展多种形式的合作。李总理的上述倡议，为“印太战略”与“一带一路”的战略对接提出了具体的合作方式与有效路径。
为此，今后在关注“印太战略”发展的同时，必须谨慎性对待其战略设计中的对抗性成分，积极推进切实可行的共同合作与共同管理，以共赢共建的积极开放态度，与日本等国一起从印太地区各国的共同利益出发，为印太地区的稳定与繁荣做出积极贡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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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