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与《故都的秋》中景与情的比较
摘 要:大自然的季节变更和生命律动总能引起中国文人强烈的生命感动。秋代表一种季节,带给人萧瑟之感,很多文人都借秋景来抒发自己的千般情绪。本文试从写景与抒情两个角度,对古今写秋名篇《登高》和《故都的秋》进行比较,试图阐释两者的相同之处与不同之处,以便于更好地开展教学。
关键词:《登高》;《故都的秋》;景象;语文教学
中图分类号:G427 ?文献标识码:A ? ? ? ? ? ? ? ? ?文章编号:2095-624X(2020)14-0062-02
引 言
“中国的文人学士,尤其是诗人,都带有很浓重的颓废色彩,所以中国的诗文里赞颂秋的文字特别多。”秋天以其特有的魅力吸引着古今中外无数文人墨客。秋风萧瑟,残荷听雨,秋有声;霜叶黄花,秋草碧水,秋有色;天高云淡,北雁南飞,秋有形。有声、有色、有形的秋天,牵动着文人的万端心绪,成为传唱文人心声的载体。
杜甫,这位文学史上的“诗圣”,以其沉郁顿挫的诗风、忧国忧民的情怀,奠定了他在古代文坛的地位。这首被称为“古今七律第一”的《登高》,将诗人对生命的感悟、对时世的艰难、对一生的漂泊、对晚景的凄凉、对志向的落空,全都融于无边的落木和滚滚的江水中。
郁达夫,这位现代文学史上具有诗人气质的才子,以其清新秀丽、热情酣畅的文风、抑郁感伤的心灵诉说,奠定了他在现代文坛的地位。在《故都的秋》中,作者用饱含深情的画笔描绘了故都秋天的草、花、雨、果,情景交融,情随景移,融情于景,达到了景与情的完美融合。
本文试从写景、抒情两方面对这两篇古今写秋的名作进行比较。
一、“秋水共长天一色”——写景比较
1.相同之处
(1)从选择色调角度分析
《登高》中,眼看到的是碧蓝色的高天、青白的水中一块小陆地和岸边的沙地、没有边际的枯黄的落叶、滚滚而来的无尽的苍白色江水;耳听到的是猿在哀鸣、众鸟在急风中回旋不得进的呼叫及滚滚而逝的江水声,所见所闻无一暖色。诗人由远及近、动静结合、俯仰相间,写出了秋的萧瑟。
《故都的秋》中,眼见的是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枯黄的秋草,像花又不是花的、快要死亡的白色微黄的落蕊,青单布衣的都市闲人,淡绿微黄的枣;耳听到的是秋蝉死前的哀鸣和一阵息列索落的秋雨声,所见所闻皆素淡。作者以动衬静、静中有声,素淡相间地突出了北国秋的清、净、悲凉。
(2)从创造意象角度分析
《登高》描绘了一幅清冷的夔州江边秋景:天高风急,猿在哀鸣,渚清沙白,众鸟飞回,萧萧落木,滚滚江水,景色凄清辽阔。诗人由景生情,描绘了一幅万里客中悲秋、暮年扶病登高、艰难潦倒的画面,让人仿佛看到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拖着颤颤巍巍的身躯,伫立在夔州临江的山上,在萧瑟的秋风中,吟咏他心灵深处的悲歌。
《故都的秋》选取平凡的秋院静扫、秋槐落蕊、秋蝉残鸣、闲话秋雨、秋果奇景五幅图景,写出了富有特征的故都秋景:槐树叶底“漏下来的日光”“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满地的落蕊”“残声的秋蝉”。眼见是“一漏”“几根”“满地”,耳听是“残声”、秋雨的“息列索落”,从这些视觉与听觉的描绘中,依稀可见郁达夫骨子里的凉意。
2.不同之处
《登高》的景物描写在素淡冷色之中给人以萧瑟的绝望;《故都的秋》的景物描写在素淡冷色中给人以衰败的生机。
《登高》中首联“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描绘出高天之下、急风之中,诗人面对清渚、白沙、回鸟,耳听猿的哀鸣。猿之哀与诗人人生境遇之哀相互渗透,哀景哀情,既写出了秋之肃杀,又写出了诗人自己飘零于天涯、归家无望的凄楚。“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颔联中落木萧萧而下,万木枯槁,落叶尚能归根,日薄西山的诗人却仍在漂泊。不舍昼夜的长江,流逝的是江水,更是时间。空间上的“不尽”与时间上的“无边”,让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自然界开阔的气势与浩大的情景,也让我们感受到诗人对于个人的渺小与生命的短暂的喟叹。面对清渚、白沙、回鸟、落木、江水,我们可以想象:人到暮年,在异乡漂泊带着病痛的艰难潦倒的杜甫,他是何等的凄楚、忧伤乃至绝望。
《故都的秋》中描绘了破壁腰中生长着朝荣的蓝朵;铺满地的落蕊,让人感受到极细微极柔软的触觉;秋蝉衰弱的残声,哪里都听得见它们的啼唱;灰沉沉的天底下,一阵凉风,下得一阵秋雨,转而,太阳又露出脸来了。作者用细腻的笔法写他的所见、所触、所闻,虽有秋的悲凉,却也蕴含秋的希望。朝荣的蓝朵是对光明的追求;落蕊的极柔软的触觉是生命的停留;秋蝉的残声何尝不是对下一年的呼唤啼唱;秋雨过后,阳光一扫阴霾。这样读来,衰败的景物中孕育着新生,象征着生生不息的轮回,这是郁达夫笔下透着生机的衰败。
二、“秋风秋雨愁煞人”——抒情比较
1.相同之处,借秋景抒发爱国情
公元767年秋天,九月九日重阳节,五十五岁的杜甫来到了夔州,写下了后人难以企及的《登高》。诗歌的前两联写景,后两联直抒胸臆。“艰难苦恨繁霜鬓”既写出了诗人作客他乡,多病的艰难,又写出了当时动荡不安的国家的艰难[1]。一个“苦”字将诗人的遗憾转为遗恨。杜甫遗憾的不是自己“百年多病独登台”的孤独无依,不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漂泊身世,而是面对艰难的时局,自己两鬓斑白,疾病缠身,不能为国为民尽力的无奈与遗恨。人到晚年,生活艰辛,苦不堪言,诗人处于此种境地却能心怀苍生,情系黎民,此爱国之情实属独绝。难怪鲁迅先生会说:“杜甫是中国的脊梁。”
郁达夫,三岁丧父,家境凄凉。1913年,十七岁的他开始了十年的留日生活。留日生活受到的歧视,唤起了他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感。1921年,他与郭沫若等人创立了创造社;1928年春秘密加入太阳社;1930年作为发起人在上海成立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1934年三十八岁的郁达夫成为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的发起人,是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成员,也是浙江省政府参议。从这些活动的背后我们不难看出,郁达夫有一颗赤子之心。《故都的秋》写于1934年,是在日寇侵占华北前,作者携家游览青岛、北平、北戴河之后写下的一部名作。他自己说是“想在没有被人侵夺之前,去瞻仰瞻仰这有名的旧日皇都”。全文毫不隱讳地表达了自己对北国秋的热爱与迷恋。作者对秋写得越细致,表达的爱越深,那么对秋所在的地方更是爱不能已。中国前文联主席夏衍说:“达夫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者,爱国是他毕生的精神支柱。”
2.不同之处
《登高》的借景抒情传递着诗人壮志难酬的无奈,而《故都的秋》的借景抒情则流淌着作者对北国的秋由衷的赞美与热爱。
杜甫出生在一个世代“奉儒守官”的具有悠久传统的官僚家庭。家族给予杜甫正统的儒家文化教养和务必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雄心。杜甫一直把“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和“穷年忧黎元”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中心思想,并秉持“济时肯杀身”的精神行走在唐王朝。正是这些进步思想形成了杜甫永不衰退的政治热情,但残酷的现实打碎了他的梦。仕途本不顺遂,又逢安史之乱,诗人再经离乱之苦。之后,诗人转徙流宕,漂泊西南,终至穷愁而死。
《登高》是诗人病死在湘江上的一条小船里的前三年所作。在登高怀远的重阳节这一天,诗人迎着急风,拖着有肺病、有疟疾、有风痹且右臂偏枯、耳半聋的身体,登到高处,眼见之景处处萧条,耳听之音声声悲戚。尤其是面对萧萧而下的无边落木和滚滚而来的不尽江水,在自然的参照下,显得个体愈加渺小,诗人对生命短暂的感叹油然而生。身处其中的诗人有感于自己的生命走到晚秋,而志不得伸。这种遗憾与无奈化成“艰难苦恨繁霜鬓”,让我们在感受诗人在对明天抱有希冀的同时,又能感受到诗人壮志难酬的心酸。
郁达夫从十七岁开始留学日本,在十年的异国生活中,受到日本传统文学中“物哀美”的影响[2]。细读《故都的秋》我们不难发现,作者不把植物的死亡当作痛苦悲哀的事,反而把它们当作审美的对象,从中感受着优美、表达着热爱。文中,他多次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对故都秋的喜爱。他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到青岛,更要从青岛赶往北平的理由,也不过是想饱尝这总看不饱、尝不透的秋。作者的赏秋是从租一椽破屋开始的,无论细数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还是在破屋的院子里静对着破壁腰中的白色牵牛花,抑或陪衬在牵牛花底下的几根稀稀疏疏的尖细且长的枯黄的秋草,铺的一地的像花又不是花能给人柔软触觉的落蕊,我们感受不到作者的百无聊赖,反而感受到作者的款款深情、深深爱恋,以及沉在其中的极致享受。在这里,作者以审美的心态和眼光观察着故都的秋,是在享受、眷念这一派清、净、悲凉的秋景。美是主观的,也是个性的。生机是一种美,衰败何尝不是一种美呢?郁达夫对于北国秋的描绘越细腻,景物越凋敝,感情也就越浓烈,精神体验就越美妙,以至于发出愿意用生命换秋的呼唤。
结 语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秋天这个众芳摇落的季节,恰恰印合了中国文人,尤其是仕途不顺、时不我待的文人们的情思。《登高》与《故都的秋》是纵观古今绘秋的代表。尽管两者对秋描写的着眼点不尽相同,但其中熠熠生辉的信仰的光芒是值得我们驻足的。杜甫“战血流依旧,君声动至今”是他对国家和人民最后的怀念。郁达夫,1945年在日本投降时被日本宪兵秘密杀害,时年五十岁。他用行动实践了自己为了民众不惜牺牲一切的誓言。穿越时光的两位作家告诉我们,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要怀赤子之心,担匹夫之责,为了祖国更加美好的未来,一往无前,哪怕碰壁,也要不忘初心。
[参考文献]
肖培东.语文教学艺术镜头(高中卷)[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9.
孙绍振.名作细读——微观分析个案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9.
作者簡介:施祖群(1983.1—),女,安徽肥东人,中学一级教师,研究方向:语文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