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儿童说自己的话
朱垚
“抓住人物的动作、语言、神态，作文就能写得具体生动了。”在小学的习作课堂上，我们经常能听到教师这样教学生，这句话好像是写作的通用法宝。只是这样“告诉”学生，学生就能明白如何写人物的动作、语言、神态了吗？且看一个学生写的《爱的故事》的习作片段：
上午和下午，婆婆陪我做游戏，中午妈妈去买午餐，晚上妈妈在我身旁睡觉。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刚出院，妈妈却生病了。
妈妈就像一把大伞，为我遮风挡雨;妈妈就像一棵大树，日夜守护着我。
……
这样的素材、这样的语言大家是不是都似曾相识？写作本应是作者向特定的对象倾诉内心的情感，采用的叙述方式都是为倾诉情感服务的。情感的宣泄欲望是写作的动机，恰当的叙述方式为写作的能力，写作的能力是需要训练的，也是可以训练的。只是以“抓住人物的动作、语言、神态……”这样的套话来教写作，缺乏写作动机的激发，没有写作能力的训练，学生的习作就不是“我要呈现我的生活”“我要表达我的感动”，而是“你要我写”“我只会这样写”，自然只是空话、套话。
美国的梅尔·列文说：“写作是一种输出，是把头脑中的思想转化为可以在公众领域交流、讨论的书面文字，是‘最难的事情。”面对这“最难的事情”需要教师有足够的耐心，循序渐进地进行写作能力的训练，将一个个细节写具体、生动，这本是学生应具备的语言文字基本功，但中年段教师只对学生进行诸如外貌、对话、心理、神态、动作，总分总段落、开头、结尾等专项的反复训练。中段的习作教学教师如何避免教学的“套话”，从孩子的起点出发，引领学生善观察、乐表达、会表达，将片段描绘得具体生动呢？笔者最近执教的《多彩表情包》习作课，或许能给大家些许启发。
一、基于儿童，以情趣激诉
基于儿童，是基于儿童生长、成长、发展的需要，绝对不是为了考试。《语文课程标准》指出，写作是为了自我表达和与人交流。习作指向的是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基于儿童的习作，学生首先要明确“我是谁”“我在向谁倾诉”“希望达成何种表述目的”。以此激发他们的倾诉欲望，应该是写作教学的起点。
片段一：
师：看到你们的笑脸，老师不禁想到我最近做的一件事，我在收集表情。看，这是我的表情包（出示图片），这个呢，还有这个，就是现在的你们，笑得多开心。
师：表情不仅有图画的，还有文字的。我的表情包里，也收集了一些文字表情，昨天，收集了一个文字表情，听说咱们班的同学都是写作达人，老师想请大家帮个忙，帮什么？（出示：“啪”，试卷被狠狠地甩在讲台上。吴老师生气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师：昨天考完试，同学们写日记“数学成绩揭晓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都写到了“吴老师很生气”，你能看到老师脸上的表情吗？
师：你们一定有办法，让大家看到老师生气的样子。
【反思：可爱的表情包拉开了本节课的教学序幕，“请大家来帮忙”，定位了学生的角色是小老师，读者是老师的学生，希望能解决老师的烦恼，让学生学会写表情。这样充满童趣的真实情境，触发了学生被需要的高级情感，激发了写作热情，作文成为自觉的自我行为。正如叶圣陶老先生说“乐其业，需之切”，写作何尝不是件乐事呢？】
二、信任儿童，以“童言”诉说
卢梭说，大自然希望儿童在成人以前就要像儿童的样子。习作指向儿童，要相信儿童是有能力的，有学习潜力的，要顺从儿童的天性，遵循儿童特性，蹲下来看儿童，静待花开，让儿童用自己的语言诉说自己的故事。
片段二：
师：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板书：眼睛），生气时，眼睛也是生气的，生气的眼睛是什么样子？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看到了吗？
生：眼睛瞪得大大的。
师：眼睛变了，瞪大的眼睛要把犯错的孩子看清楚！用这个句子作为开头，“‘啪……”我们一起来写生气时的眼睛，把“生气”换掉。
（生写）
生1：吴老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凶恶的老虎一样盯着我们，同学们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师：不仅写了吴老师的眼睛，还用同学们的反应来衬托老师的生气。（板书：衬托）
生2：吴老师两眼瞪得比鸡蛋还大，直盯着我们，燃烧着怒火，好像火山要爆发啦！
师：都成了火山了，听得我都心惊胆战了。他们都用了比喻。（板书：比喻）
师：生气时，眉毛（板书：眉毛）也是有变化的。把我们的眼睛当摄像头，对准眉毛，写下来。眉毛写在哪里？为什么？
生：眉毛长在眼睛上面，眉毛写在眼睛前面。
师：这样写才更有条理，请用标序号的方法调整一下器官的位置。
生1：吴老师的眉毛皱了起来，好似燃起了火;眉毛下那柔和的目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瞪大的双眼射出的目光像两把锐利的宝剑，要把我们“杀”了。
师：你加入了自己的想象，还用上了比较的方法。（板书：比较）
生2：吴老师的眉毛扭成了一团，成了倒“八”字，好像两把刀，正往你的心口上扎，一根根眉毛变成了一根根燃烧的火柴;还瞪着大大的可以吃人的眼睛看着我们。
师：生活中你见过谁这样生气吗？
生2：媽妈。
师：你是把妈妈的表情克隆到吴老师的脸上啦。
师：眉毛、眼睛，它们有着共同名称（板书：器官），其他器官也不甘示弱。接着写，用红笔标出器官，标上序号，比一比谁描写的器官多。（生写）
生1：吴老师头发直竖，像个刺猬;眉毛拧成了一个武器，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子弹喷射;鼻孔张开，每一根鼻毛都能清楚地看见，“呼哧呼哧”喷着“三昧真火”，仿佛要将整个教室点燃;上排牙咬着下排牙，“咯吱咯吱”，要把我们咬碎;脖子上的青筋像利剑一样，随时准备刺向我们。
生2：吴老师从前那笑眯眯、开满鲜花的脸瞬间不见了。头发像一根根刺竖了起来;眉毛失去了往常的平静，变得烦躁不安，狂暴地扭在一起;眼睛射出一道凶光，正对上我胆战心惊的目光，好似火星撞地球一般，撞得我瑟瑟发抖;鼻子似一根燃烧的木柴，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冲我们飘来;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念叨着;脸涨得通红，像一个烧红的火球;手在空中挥舞着，脚跺得震天响，身体里似乎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
师：你是他的同桌，听得最清楚，如果老师就站在你面前，你紧张吗？心跳加快了吗？
生3：害怕，紧张。
师：这就是语言文字的魅力。大作家都是这样写的，你们都是大作家。
【反思：相信儿童，遵循儿童的天性，用儿童的语言写自己的故事，这就要求教师不能过多地指导，要让学生先写起来。“指导多了，要求多了，束缚也就多了，这不利于学生的发展。”（于永正语）教者深谙此道，“先试后导、先练后讲”。“试”之前，不提过多要求，学生加上眼睛写生气，写完眼睛写鼻子，依序再加上其他器官。试写的过程，教者不断地点评，此时教者要多说，说具体：“有了器官，加入了想象，写了自己的感受衬托，吴老师那张生气的脸就在眼前了。”“难怪有人说，最高明的作者从来不直接说，总是把想说的意思蕴含在文字中，让读者自己去感受。”“你眼睛该不会真有摄像功能吧？而且是高清的！”教师点评的语言，就是方法的启迪和引领，有的放矢，循循善诱，学什么评什么，评什么就写什么。学生的表情描写由不精彩到精彩，水到渠成。课堂的精彩，让笔者看到关于“生气”，学生不是无话可说，只要教者善于唤醒和点拨，学生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思维过程整合零散的语言，使表达具体、有序。】
三、为了儿童，以“活动”助长
为了儿童，是指为儿童的终身发展服务，使儿童具备在“真实的情境中解决真实问题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怎样才能利用习作帮助学生习得这样的必备品质和关键能力呢？章熊先生曾说过，只有在活动中掌握写作的技能，才能形成写作的能力。教者了解儿童心理需要，整节课学生一直在写，基于“写作”的写，通过“写的活动”与学生对话，使学生获取写作经验、写作能力。
片段三：
师：从只有一句话到现在写了这么长，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吴老师原来是模糊的，现在轮廓越来越清晰，我们能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的呼吸，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原来表情可以被写得这样丰富。困扰老师几天的问题，你们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谢谢你们，现在一定很开心吧。把你最美的笑脸展现给同桌，分享我们彼此喜悦。
师：天使一样的笑脸，我突然想把你们的笑容带给我的学生们，他们一定也会喜欢上你们的。同桌帮帮忙。
（生写）
生1：同桌满面春光，眉毛像弯弯的香蕉;眼睛像一弯新月藏着甜蜜的笑;鼻子骄傲得像跷跷板;嘴角上扬，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双手不受控制地摇摆。
生2：同桌的眉毛舒展开来，眼睛紧闭，像在说：“你做不到吧！”鼻子光速般呼吸著;嘴巴咧到耳朵根了还不罢休，还想咧到天上去;笑声如银铃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像钢琴家郎朗演奏的乐曲。
师：器官参与，想象帮忙，按顺序描写，你的表情才多彩。你们都是高明的作家，想说的意思蕴含在文字中，让我们自己来体会。谢谢同学们让我的表情包里多了生气和开心的表情。
【反思：落笔成文，说“高兴”不写“高兴”，这样片段的反复练写，学生思维清晰了，语言也就流畅生动了;真实的写作活动，学生自然地表达心声，跟大话、套话、假话说再见。我们欣喜地听到每一位学生在课堂上拔节的声音：优秀学生更优秀，中等学生得到提高，所谓的“差生”也敢写、会写。看到每一位学生脸上绽开的笑脸，他们达到了“写人人都乐写、都能写的作文”，这就是最真、最纯美的童心。】
整节课，教者尊重儿童，珍视儿童已有经验，关注儿童言语生活及言语的生长;教学不是简单教知识、教方法，而是打好儿童语言的底子、做人的底子，指向完整儿童的培养。
足见，写作是需要教的，这种教，基于儿童真正地参与，从他们的表达诉求起步;语言是可以给的，这种给，基于儿童主动的发现和提炼，在相互交流中充分习练。让儿童说自己的话，只要你相信，就会有纯真的童言！
红霞碎开，金光一道一道地射出，横的是霞，直的是光，在天的东南角织成一部极伟大光华的蛛网。
—— 老舍《骆驼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