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失格的人:《人间失格》的叙事伦理

范静遐
摘要:《人间失格》是日本战后著名无赖派作家太宰治最有影响的一部代表作。重点通过对《人间失格》的叙述者与小说中的主要出场人物以及他们之间的伦理关系的分析,揭示出隐含作者如何借由叙述者的自身故事叙述表达作者的真实意图,即他的伦理价值取向,又是如何引导读者进行伦理判断,进而启发读者对其叙事背后的人性展开思考的。
关键词:太宰治;《人间失格》;叙事伦理
中图分类号:I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2458(2018)01-0069-06
DOI:1014156/jcnkirbwtyj201801008
《人间失格》发表于1948年,是日本著名战后作家太宰治一本半自传体小说,在他自杀后出版。由于《人间失格》里很多情节和作者太宰治本人的经历相似,日本著名文学评论家奥野健男认为,《人间失格》是“太宰治为自己写作的作品,内在真实的内容自叙体。”[1]但不能完全在主人公和作者太宰治之间划上等号。
小说从叙述者兼主人公大庭叶藏“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的自叙开始,以揶揄、自嘲、自我厌恶的口吻讲述了主人公不堪的人生。小说结构是简单的“套匣式”:由“序”“三篇手记”和“后记”组成。
主人公大庭叶藏自认为天生是个“边缘人”,他懦弱、胆小,像个小丑一样总是千方百计地取悦他人。学生时代被所谓的朋友带着参加非法的秘密共产主义读书会,后来与一个偶然结识的女服务员相约一起跳海自杀,女服务员死了,他却获救,导致他因教唆杀人罪而入狱,并被学校开除。后又一时冲动与一个小商贩的女儿结婚,不久纯洁的头脑简单的妻子被人玷污。最后主人公彻底沉沦,开始酗酒、沉迷药物、自杀……最终被送入精神病院。
叙述者赤裸裸地,甚至是故意夸大其辞地把自己内心的懦弱、残忍、堕落的一面袒露在读者面前,这种带有一种“忏悔的自我告白式”的叙事背后,作者真正的意图何在?是如何表达他对自我以及他人的伦理批判,又是如何邀请并引导读者进行伦理判断与思考?文章将从《人间失格》的叙事伦理,主要从叙述者与小说中的人物以及他们之间的伦理关系展开探讨。
一、 失格的人:大庭叶藏
首当其冲,失格的人之一是叙述者,即主人公大庭叶藏。“失格”在日语中的意思是丧失资格或不称其职。所谓“人间失格”就是“丧失为人资格的人”。叶藏的特点主要有:(1)不说真话。“第一
手札”开篇就是“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2]4。文中反复提到“我总是无法理清人类生活的头绪” [2]4
“我对人类的行为,至今仍无法理解”“旁人承受的痛苦的性质和大小,我完全捉摸不透”“我与旁人几乎不交谈,因我既不知该谈些什么,也不知该从何谈起”。叙述者坦言小时候的自己:“不知从何时起,我成了一个不说半句真话的孩子”。[2]7叙述者为自己的“异类”“边緣人”的真实心理状态感到不安、痛苦甚至是恐惧到无法自处时,他想到的办法是“用滑稽的言行讨好他人”并“竭力把自己伪装成纯真无邪的乐天派,逐渐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滑稽逗乐的怪胎。” [2]8
叙述者对自己的剖析毫不留情,反复强调自己出于懦弱、胆小、格格不入而不断地深化自己的“小丑”形象。他努力取悦身边的所有的人,包括家人、邻居、老师、同学,甚至是自己家的佣人。
“第一手札”中,第一人称叙述者通过各种事例来凸现他内心对人的恐惧,但与之表述的内容的阴郁、沉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作者的叙述语调的轻快感以及夸张的词语表达。正如评论家细古博所说:“和内容相反,《人间失格》的叙述语言,是流畅的,像是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相对于内容的强烈与沉重,它的叙述语言甚至让人感觉带有一种轻浮而饶舌的节奏,这种叙述语言宣告了一部独特的悲喜剧的开始。”[3]比如,“第一手札”中有这么一段:
我对人类的行为,至今仍无法理解。我的幸福观与世人几乎大相径庭。为此,我深感不安,夜夜辗转反侧,呻吟不已,甚至精神发狂。(中略)我却总觉得自己有如身陷炼狱,
(中略)我甚至认为,自己背负着十字架,若任其将其中一个交与旁人背负,恐怕都足以令人丧命。[2]6
如果我们不是读到小说末尾,知道这个叙述者最后的凄惨的命运的话,读者无疑会对叙述者的虚张声势、夸大其词感到不解、可笑、滑稽,对这个“个性异于常人的扭曲的”人物多少会产生某种情感上的不适与隔膜感,但同时会对一个为自己不说真话,难以融入他人而痛苦到如此地步的小男孩产生些许的同情。
叙述者大庭叶藏“人间失格”的第二个特征体现在“没有同情心”。在“第二手札”中,讲述了一件彻底改变他命运的事情:与一个偶然相识的酒吧女服务员的殉情事件,但当他回忆这个与他殉情而死的女人时:
我照恒子(她似乎是叫这个名字,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我连一起殉情的人的名字都记不清楚)所说,在银座的某个寿司摊上一面吃着那难以下咽的寿司,一面等着她出现。……事到如今,我已不记得那女人的名字,连她的脸的轮廓也渐渐在我脑海中模糊,却仍然真切地记得卖寿司的老头的脸,甚至能准确地画下来。
(中略)
在警察审讯他的时候,他居然会没心没肺地为了能猜透警察的心思而洋洋得意。
他以为我是个无知的小孩,在这个百无聊赖的秋日夜晚,自以为是调查案件的主人来审讯我,实则不过十图谋从我口中套出猥亵的情欲往事。我早就洞察真相,拼命忍住不笑。[2]40
整个叙述当中,读者看不到他对于那个多少因他而死的女人有丝毫内疚与同情,单纯从叙述上来看的话,丧失了作为一个正常人基本的道德观和起码的恻隐之心。
大庭叶藏“人间失格”的表现之三:“堕落”。他和一位带着女儿生活的女记者同居一段时间后,开始酗酒、玩女人,甚至是多次偷偷拿着个情人的衣物等去典当,并且经常夜不归宿。离开这个女人后,他再次当上了“小白脸”,后来又在一次注射吗啡后成为“货真价实的瘾君子”,并且为了得到吗啡,他重新开始仿制春宫图,还与药店残疾老板娘发生了肮脏的关系。
《人间失格》被认为是一本半自传体小说,主人公大庭叶藏和作者太宰治本人的经历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二十一岁那年,太宰治结识了银座酒吧女田边之后,没过多久,两人相约在镰仓腰越町海岸殉情,导致田边死亡。太宰治遭到起诉,罪名是协助他人自杀。与《人间失格》中的描述相反,这一事件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其实是很大的,让他此后一直背负着一种罪恶感,这在《道化之华》、《虚构之春》等几部小说中均有所体现。结合太宰治本人的状态以及《人间失格》的夸张、反讽的语言风格来看,读者不知不觉中会减轻对叶藏的厌恶之心,转而思考文字背后所隐含的伦理指向。
前面提到大庭叶藏作为叙述者,在“第1手札”中对自己成为一个不讲真话的人归结于“与他人的格格不入”,在喋喋不休的夸张地“坦白”自己的“人间失格”的特性的同时,叙述者也把矛头指向了他人。
我在人们怒不可遏的脸上,看到了比狮子、鳄鱼、巨龙更加可怕的动物本性。寻常时候,他们似乎会将这本性可以隐藏,但一有机会,人类可怕的真面目就会在愤怒中不经意地暴露出来。[2]7
(中略)年幼的我受到用人的侵犯,是家中的女佣和男佣们让我体会到了世上的悲哀之事。我至今仍然认为,对幼小孩童做出此等行径,是人类所犯罪行为中最为丑陋、低级且残酷的。[2]11
叙述者虽然通篇只在这里提到年幼的他受到他人的“侵犯”,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会忽略这一细节,因为主人公在年幼时遭受如此严重的伤害,居然在后面的文字中找不到任何痕迹。叙述者对这样的伤害轻描淡写的叙述方式毫无疑问会引发读者产生怜悯与同情。叙述者越是夸大自己的“不诚实”和与他人的“格格不入”以及内心为自己的“边缘人”状态而感到痛苦,读者对他的同情心就会更为加强,而对他身边的人就越发会投以怀疑、审视和批判的眼光。
二、失格的父亲
《人间失格》整篇小说中提到父亲的地方并不多。着墨稍多之处出现在“第1手札”中。幼小的叶藏在父亲问到他要什么礼物时,回答令父亲扫兴,为了讨父亲欢心,违心地于深夜偷偷在父亲记事本上写下了父亲希望带给他的适合男孩子玩的玩具的名字。在这个小故事中,并没有父子间真正的交流,叶藏在这里并没有说话,有的只是他的心理活动以及为了讨父亲欢心做出的行为。
“叶藏想要什么?”
被父亲这样一问,我顿时语塞了。
……
那一次,因为我闷不吭声,扭扭捏捏,父亲显得稍有不快。[2]8
在看到父亲“一副扫兴的样子”时,主人公想“他一定会用可怕的方式报复我。当晚,我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2]9
虽然已经见识了这个有点神经质的、爱夸大其词的叙述者,但还是能够真实地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恐惧。一个孩子害怕严厉的父亲,希望能让父亲感到高兴与骄傲,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但为了觉得扫了父亲的兴就吓到这种地步,程度上还是非同一般的。是怎样的一个父亲会令一个年幼的孩子害怕到如此地步?多多少少会产生这样的疑惑或者开始质疑当父亲的在处理和叙述者的父子关系上是否得当。年幼的叶藏在受到家中用人的“侵犯”时,也缄口不言地默默承受下来,没有告诉父母。因为他觉得“人类对我这个名叫叶藏的人紧紧合上了信任的外壳,即使是我的父母” [2]13。
读到这里,已经无法简单地认为这只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了,作为父亲(包括母亲)已经是“失格”了。
对主人公人格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这一重要的亲缘关系,随着故事的展开,在小说后面的章节中反倒很少提及。叶藏和女服务员自杀,叶藏一个人获救住在医院的地时候,父亲只派了一位亲戚来替他收拾残局,而且这位亲戚转述父亲的话“在故乡的父亲和家人极为恼火,也许会自此与我断绝关系。” [2]39
叶藏的父亲在叶藏年幼时对敏感的他没有太多关心,而一味按照世俗的标准要求他,在他受到伤害时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在他青年时期犯错之后也没让他感受到任何亲人的温暖,而是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自此以后,叶藏更加自暴自弃,彻底堕落,并最终沦为真正的社会边缘人。叶藏从年幼时的一心讨好父亲,装成家里的开心果,却在青年时期逃课、参加左翼学生运动、自杀、酗酒、当“小白脸”……这一系列的行为无不走向了父亲的希望的反面,很显然,叶藏用自己的行为向代表传统世俗的思想权威发起了挑战,只不过这种挑战是无力的,是失败的。最后在 “后记”中,保存叶藏3封手札的酒吧老板娘感叹道“这都是他父亲的不是啊”[2]87。 日本当代著名哲学家梅原猛在他的《地狱的思想》中也特别指出:在这部自传中,他几乎没有写过父亲的事,也没有责备父亲的话。然而,他最后却孤立地说父亲不好这句措词强烈的话。好像大庭叶藏的全部罪恶,都是其父亲的责任。这句话有很深的意蕴。实际上,不考虑他出生的家庭,是不能理解他的地狱的。而且,他对父亲的憧憬和反逆,是他入地狱的主要原因[4]。当然,不能把作家太宰治和主人公大庭叶藏完全对等起来,但无疑叶藏父亲对叶藏的影响力是不能低估的,从他得知父亲死讯后的反应便一目了然。
父亲的死讯,让我越发窝囊。父亲已然不在。那份占据我心,眷恋般的恐惧已然消逝,我的心变得空空荡荡。这甚至让我怀疑,那承载我苦恼的器皿曾经之所以那么沉重,是父亲的缘故。[2]83
在这里,叙述者虽然没有明确地用自己的声音直接批判自己的父亲,但结尾处的那句“这都是他父亲的不是啊!”的確可以说叙述者借着老板娘之口完成了对主人公“失格”父亲的伦理批判。读者虽然一方面不完全认同文中的叙述者,认为他是个有人格缺陷的人,但另一方面在读者逐步了解了他的成长环境、父子关系后,心理或者情感上对他多少会产生同情。
三、“失格”的“他者”
堀木正雄的名字是整个小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他者”,(这里所说的“他者”仅仅指和叙述者有血缘关系和肉体关系的之外的人。)也是青年叶藏人生的一个旁观者与参与者,或者还可以说是摧毁叶藏人生的一个“帮凶”。堀木第1次出现在“第2手札”,“从画塾的一位同学那里,我得到了烟、酒、娼妓、当铺和左翼思想。上述组合虽很奇妙,但却是事实。这位同学名叫堀木正雄。” [2]23这个都市无赖般的人物带给叶藏的每一样事物都是加重叶藏走向毁灭的砝码。在堀木的带领下,叶藏开始接触烟酒与娼妓。他的第1次自杀行为就是在堀木当着他的面亲吻了与他相好的酒吧女服务员之后。这次导致女服务员死亡的“情死”事件,本质上对叶藏来说是他凄惨人生的开端。
堀木虽然总合叶藏在一起“混”,并且几乎所有玩乐的花销也总是叶藏出,他借钱也从来不还。当叶藏无处可去时,他却表现得很冷漠、自私,并常常煞有介事地教训叶藏,指责叶藏过的是一种“玩弄女人的放荡生活”,后来,在发现叶藏的妻子被人“玷污”时,他没有做什么来阻止那两人,也没有跑回来告诉叶藏,而是马上避开。这件事彻底摧毁了叶藏对人类仅有的一点信任,也摧毁了叶藏一生中仅有的短暂的幸福时光。这件事以后,叶藏开始服用大量的安眠药,酗酒,注射吗啡并染上毒瘾,最终在不到27岁的年纪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小说中另一个“他者”的代表人物是“比目鱼”。叶藏在“殉情事件”之后,被学校开除,不得已暂时寄居在“比目鱼”家(哥哥们瞒着父亲偷偷付钱)。“比目鱼”市侩、吝啬、贪婪,所作的只是想如何从富裕的大庭叶藏家捞到更多的钱。最后还和堀木一起将叶藏送进了精神病院。
很显然,堀木和“比目鱼”只是叙述者批判的冷漠无情的“他者”的两个代表。读者读到这里,对这两个人无疑会充满愤怒。无论是在叙述者还是在隐含作者以及读者眼里,这些“他者”是比叙述者本身更为“丧失为人资格”的人。读者的情感从对叙述者的隔膜不适到同情怜悯,如今转向了对“他者”的愤怒。叙述者、隐含作者和读者在关于这些冷酷自私的“他者”描述中达到了伦理判断的共识,在情感认知上也达到了共鸣。
四、“失格”的妻子、情人
与对父亲隐晦的指责以及对堀木等明确的批判不同,叙述者兼主人公的叶藏对书中出现的女性人物虽有贬低,但多是怜爱,同情的口吻。叶藏所接触的女人中,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外乎这两类:一种是“白痴“或”疯子“,而另一种是“圣母”,总之,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正常的“人类”。他和她们即使表面上是情人、夫妻,但实际上的关系是疏离的。第一个对他的命运产生重大影响的人是和他一起自杀的银座酒吧女服务员恒子。他们相约一起“情死”,却不是因为爱情,而仅仅是两个空虚寂寞,贫穷而绝望的同病相怜的人之间的“约定”罢了。
第二个对叶藏的人生产生重要影响的女人是他的情人女记者静子。静子对于叶藏来说就是“圣母”,她对叶藏是完全不顾回报的包容和付出。叶藏为此而感动,希望能如“正常人”一样和静子母女一直生活下去,但静子除了盲目地包容叶藏外,她对叶藏是不了解的,而且她也似乎并没有多想去了解叶藏,她只是选择无条件地接受,甚至是放纵敏感易伤的叶藏一味地堕落下去。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不象圣母一样,而是象正常的情侣一般对待他,尝试着了解他,并鞭策他回归到一种正常的人际关系中来的话,也许叶藏不至于出于内疚、自卑、孤独而最终选择离开静子母女,在自暴自弃的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把他当成一个“堕落的天使”来看待,实际上是对叶藏的一种“误读”。和静子一样“误读”了叶藏的还有小说结尾部分出现的那个咖啡店老板娘(他曾经的相好)。她评价叶藏是个“个性率直,幽默风趣”,是个“象神一样的好孩子” [2]87。
尽管可以从咖啡店老板娘、静子等与叶藏相好过的女性的评价中读出叙述者的自我辩解以及对当时的社会、世俗的批评的味道,但无论如何“人间失格”的叶藏都不是“神”或者“天使”。圣母般的女人是不能救赎叶藏的。叶藏曾一度以为他纯洁天真的妻子可以救赎自己,但妻子所谓的对他人的信赖却是罪恶的源泉。虽然小说中叶藏一再强调妻子被人玷污是出于对他人无条件的信任,他还反复质问:信赖何罪之有?[2]7这样的质问显得很苍白无力,这样的解释也显得很滑稽可笑,有些反讽的意味。因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妻子是被迫与人发生关系,事实上就是通奸,就像太宰治本人的第一任妻子(事实婚姻)出轨一样。正如奥野健男所言:太宰把他的妻子,那个曾经当过艺妓的妻子理想化,在她身上附加纯洁无瑕的处女形象。他爱的不是她本人而是理想化的观念的形象,并且单方面寻求信赖。他想要去爱,但最终却伤害了自己。” [5],大概正因为如此,叶藏才更无法释怀。事实上,叶藏也象小说真实作者太宰治一样最终没有原谅妻子。
在妻子所谓被人玷污之后,妻子居然端來一盘蚕豆,并辩解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而叶藏也“淡然”说道,“没事,什么都别说了,你啊,就是不懂得怀疑别人。坐下来吃蚕豆吧。” [2]73那以后,他写道;“我对商人并不憎恨,我愤恨恼怒的是堀木。” [2]73
这里,叶藏越是强调妻子的“无过错”,千方百计为妻子辩解,但却更显出欲盖弥彰的意思。这件事带给他的伤痛无疑是非常深重的,也可以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他所幻想出来的纯洁的可以引领他回归正常人生活的妻子也只不过是个“失格”的妻子。
叙事伦理,即“作为伦理的叙事”,着重探讨作者采用何种叙事策略和手段反映自己的伦理思考,实现与叙述者、读者的互动,并邀请读者作出自己的伦理判断[6]。通过“套匣”式的叙事结构与第一人称“告白式”的叙事方式,《人间失格》的第一人称视角以及人物视角、读者视角相互交汇,运用反讽的叙述语言,实现了与叙述者以及读者的互动,引发读者对叙述者以及作品中涉及到的主要人物做出伦理判断与阐释,同时也显示出隐含作者对第一人称叙述者以及他人的伦理批判与反思,并揭示出残忍、懦弱、虚伪的复杂而又普遍的人性,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的是我们“众多失格的人”。
[参考文献]
[1]太宰治.人间失格[M]. 颜月,译.长沙: 湖南文艺出版社,2011:82.
[2]太宰治.人间失格[M]. 烨伊,译.武汉:武汉出版社,2011.
[3]细谷博. 太宰治[M].东京: 岩波新书,2013: 176.
[4]梅原猛. 地狱的思想[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5:204.
[5]奥野健男.太宰治论决定版[M]. 东京:春秋社,1965:69.
[6]詹姆斯·费伦.叙事判断与修辞性叙事理论[J]. 申丹,译.南昌:江西社会科学,2007(1):28.
[责任编辑李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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