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的爱，静候你成长

    朱海英

    

    〔关键词〕特殊儿童；班级管理；行为改变技术

    两年前，我接手了三年级（3）班的班主任，这是一个汇集了唐氏综合症、癫痫、脑瘫、自闭症、情绪障碍等12个特殊儿童的班级。班级里每时每刻都有让我猝不及防的状况发生，让我这刚上任的新班主任伤透了脑筋，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人物是晴晴。

    晴晴是一个来自福利院的小女孩。初次见面时，她瘦瘦小小地在书桌中缩着，头埋得很低。走到近前，看到她挂着浅浅伤痕的脸上写着怯懦。熟悉她之后，我发现她是一个捣蛋鬼：她把纸巾撕了满地，教室里粉笔的残骸随处可见；一不留神，她就跑到洗手间玩水，浑身湿透；再不然就脱掉裤子，或者故意将长长的鼻涕挂在脸上。有义工在的时候，她就一直让义工抱着，双手紧紧地缠在着义工的脖子上不肯下来。

    一次课间活动时，晴晴又不见了，没有犹豫，我第一时间冲到了卫生间去找她。在卫生间的一角，我看见一个小女孩抱着垃圾桶，认真地翻捡着什么。晴晴在捡垃圾吃？是的！晴晴有着异常的口欲行为，无事可做的时候，她会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得津津有味。她特别嗜好吃，对食物有着不合理的需求欲：通过偷东西、抢东西、翻垃圾等方式去满足自己对食物狂热的追求，甚至别人嘴里的食物都想抢来吃，她会利用课间一切可能的机会去翻垃圾桶。

    我想这些行为是因为儿童顽皮的天性，是她寻求关注的表现，就对她多了一些关注，并寻找措施进行干预——惩罚法、消退法、饱厌法、隔离法、行为代价法、差别强化……尽量避免她出现不适当的行为。那时的我，急于求成，功利心太强，通过运用各种行为矫正的方法与班级的学生进行“斗争”，然而，学生的各种问题行为时断时续，层出不穷。后来，我逐渐意识到，行为改变是一门技术，也是一门艺术。当我不再追求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是循序渐进、持之以恒地把行为改变技术融入爱的行动里，也就真正践行了有效的行为矫正方法，实现了塑造、增进特殊儿童的良好行为，减少和消除其不良行为的初衷。

    一、接纳的爱，正视儿童求助的呼声

    最初，我总是在为特殊儿童的正常化努力，用正常的标准要求特殊儿童，偶尔会收获一点点惊喜，但更多的是失望。我急于去改变学生，可是我和学生之间并不亲近，对这些问题行为的不接纳，映射了我内心深处对学生的不接纳。学生的问题行为此起彼伏，我实施的行为矫正方法在短期内没有奏效。我尝试接纳这些行为，学生出现问题行为的时候，我淡然处之，不再急躁。

    异常行为是一种问题？抑或只是这类孩子的特点？与孩子朝夕相处，我渐渐明白了孩子首先是他自己。问题行为只是这类孩子的特点，或者是某个孩子在某个阶段的特点。每个人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我就是我，而不是别人的复制品。儿童问题行为可以被理解成是由于无法应对困难而引起的。为了满足需要，解除危机，儿童表现出了异常的行为。把异常行为视为一种求助的呼声去正视，是我们面对儿童问题行为的第一步。

    正视晴晴把纸巾撕烂、弄湿衣服是成长的一种需要，我尝试着提供纸给她撕，引导她撕成条、撕得碎，并挥洒撕碎的纸屑，看纸屑在空中飘的样子；学着欣赏她用粉笔在黑板上的“涂鸦”；让她做一些清洁工作，多一些接触水的机会。晴晴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开心，我也用微笑、拍拍肩膀和击掌鼓励她。她也开始对我产生好感，我们之间渐渐有了温暖的情愫在流淌。

    爱不是口号，不是旗帜。没有亲身的相处，我并不懂得如何去爱这群孩子，当我真正做到用心接纳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接纳了我们。如果希望学生“正常化”，那么我们要先学会接纳孩子。接纳不是任其发展，而是在传达即使他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我们都接纳他、陪伴他的一种信号。接受是一种无条件的积极关注，学生要能感受到接纳的爱，才能和教师亲近，继而产生感情。

    二、理解的爱，探究儿童异常行为背后的秘密

    成人往往认为儿童撕书、撕墙报、弄湿衣服这些行为是破坏性的、没有意义的，急于去改变这些行为。当儿童在放松的状态下撕纸、玩水时，表现出了发自内心的欢乐。这就是特殊儿童与其他人之间的“不同的节奏”和“不同的行为方式”。成人习惯于注意行为的外在目的，坚持“最大效益的规则”，恐惧异常行为的出现。事实上，没有异常也就没有正常，快和慢之间没有优劣之别，只是节奏不同，需要改变的是成人的节奏。节奏并不只是一种可以随意改变的旧观念，当其他人的活动节奏跟我们的相接近，我们就会感到轻松愉悦，但是当我们被迫让自己适应他人的节奏时，我们就会感到痛苦。理解特殊儿童的节奏与需要，改变自己的节奏，去适应和保护儿童的节奏，这也是我内心成长的一个过程。

    晴晴吮吸手指，翻垃圾桶寻找食物，对食物虎视眈眈，这些行为背后有什么秘密？蒙台梭利告诉了我答案：儿童用口来认识世界；儿童在焦虑时用吃来安慰自己；儿童对吃的需求在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身体获得营养，而是发现和感觉这个世界，并以此建立自尊；如果在吃上得不到满足，儿童的自尊心肯定不强，他会经常看别人的食物，这不是出于饥饿，而是一种心理需求。

    儿童为什么要不可遏制地玩水、撕纸？蒙台梭利说：儿童所有的智力是从感觉发展到概念。儿童对他所感兴趣的特定事物，产生尝试或学习的狂热。当他们撕纸、玩水的时候，是成长的动力促使他们通过听觉、视觉、味觉、触觉等感官来熟悉环境，了解事物。

    为什么晴晴的问题行为如此特殊？晴晴的诸多问题行为与她的成长背景有关，一项福利院与普通家庭儿童学校社会行为的对比研究结果表明：在社会能力的自我管理技能维度，二者存在显著的成长环境的差异，普通家庭儿童的自我管理技能显著高于福利院儿童。

    班里的孩子，虽然他们个头跟同龄儿童一样，智龄却与低年龄段的儿童差不多。他们感知速度慢，接受新事物容量小，识记的东西保持不牢靠，记忆再现困难或不准确；语言发展速度慢，发展水平低；在思维发展上，智力障碍儿童的思维发展较长时间停留在直观形象阶段，抽象概括水平低……这些都容易导致异常行为出现。特殊儿童在生理上的异常使得他们在心理发展上表现出特殊性。了解了他们的心智发展阶段，就能理解他们的一些异常行为。

    作为特殊教育教师，我需要不断修炼的功课是：接受他们，理解他们，用他们的方式与其相处。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教室之外，教师需要下很大功夫去面对自己的情绪和潜意识，理智地梳理好自己的情绪，真实地接纳和理解孩子的所做所为，给予他所需要的适当指引。当我从无奈的接纳走向真心的接纳的时候，我和孩子们更加亲近了。

    三、专业的爱，促进儿童心智成长

    探究儿童异常行为背后的秘密，让我的课堂和班级管理有了许多变化。我用更加专业的爱去促进学生的心智成长。

    1.布置丰富的学习环境

    为学生提供初步的、基本的智力活动——感觉训练。通过视觉感官训练让儿童对事物的印象清晰、纯正，这本身就是一种智能和文化的学习，是智力发展的第一步。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训练让重度智力障碍学生也能参与到班级活动中来。学生被色彩、声音、味道、触感等各种刺激吸引，不再觉得无聊。

    2.为儿童提供“工作”的机会

    工作应该是使人得到充分满足的一个源泉，是健康和新生 （对儿童来说）的一条原则，儿童有自主选择和独立工作的愿望。儿童的工作应按照自己的方式、速度进行，成人不能因为担心学生效率低下、弄脏环境、搞湿衣服而拒绝儿童工作。为了让学生更好地工作，我努力从生活中挖掘素材，准备丰富的工作材料，尽量让学生自己选择喜欢的工作。创造机会让学生使用工具，参与劳动。通过开设厨房课，让学生自己动手制作、品尝一些小食品。晴晴喜欢清洁工作，她用抹布清洁小工具、洗碗、擦桌子。工作带给了她自信和满足，晴晴在工作中获得了赞誉的目光，露出了灿烂的笑脸，不再总低着头了。

    3.充实儿童的闲暇时光

    儿童正处在活泼好动的时期，我用音乐活动充实学生的闲暇时间，伴随音乐做一些游走活动、身体动作和感统游戏，使学生肢体动作趋向正确、熟练，帮助左右脑均衡发展。晴晴尤其喜欢音乐活动，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手提音响，户外活动的时候，音乐响起来，她就跟随音乐动起来。音乐活动让晴晴感受到了关注和成就感，分散了她旺盛的精力，让她没有时间去吃手，忘记去翻垃圾桶找吃的。

    4.帮助儿童建立自信

    学生自己选择工作，自己选择奖励，在这个过程中建立自信。我不再过度依赖糖果、玩具等强化物来改变他们的行为，而是较多地使用了代币、积分等符号性物品表示奖励。我通过注视、微笑、拍肩膀、摸头等表达关怀和赞美；用口头的或文字的形式表示赞许和感谢。这些爱心和关怀让晴晴感受到满满的自信。

    四、解放的爱，让儿童成为他自己

    随着时光的推移，班里学生的问题行为越来越少，晴晴也变成了一个脸上时常挂着笑容的阳光女孩。我相信，这是成长的力量，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伴与等待。在陪伴的过程中，我学会了观察，学会了用他们的方式与其相处，允许学生犯错误，陪着他们慢慢走。

    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曾说：“人像树木一样，要使他们尽量长上去，不能勉强都长得一样高，应当是立脚点上求平等，于出头处谋自由。”儿童有自己的成长方式，每个儿童都是一个具有其个性的独立个体。教师要做的就是解放儿童，尊重儿童的个性和选择，让他们获得自由发展。四年的特殊教育工作让我变成了一个儿童发展心理学的研究者，我努力用儿童的眼睛去观察，用儿童的耳朵去倾听，用儿童的兴趣去探寻，用儿童的情感去热爱，努力做一个有童心的教育者，即陶行知所说的：“我们必须重生为小孩，不失其赤子之心，才能为儿童谋福利。”

    （作者单位：广东省中山市特殊教育学校，中山，528403）

    编辑 / 王晶晶 终校 / 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