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者与无畏者

    朱小云

    摘 要:余華的《我胆小如鼠》、《我没有自己的名字》、《爱情故事》、《十八岁出门远行》等中短篇小说中均向我们展示了一群被冷酷、暴力的社会现实所包围的少年“畏者” 形象。面对无情、恐惧、黑暗、冷漠的现实,对世界毫不设防的他们只能以畏惧者的身份存 在。与此同时,我们也在《现实一种》、《黄昏里的男孩》等作品中看到了另一批“无畏 者”形象,他们有对暴力的无知与茫然,也有对被残害中的本能意识反抗。走进人物的意识 世界,我们发现每一种生命状态的背后都存在着一个复杂交织的心理世界。

    关键词:余华中短篇小说 畏 意识 真实

    一、主体意识隐没的畏者

    余华的中短篇小说《我胆小如鼠》中的杨高、《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中的来发、《黄昏里的男孩》中的“男孩”和《十八岁出门远行》、《爱情故事》中的“我”等少年形象都是属于社会中的弱势群体。杨高和来发都带点弱智,一个胆小怕事,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是没有符号所指的“非人”;男孩和“我”,即使思想健全,却依旧逃不出冷漠现实的魔爪、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支点。在他们的身上,主体意识正在悄悄地隐没。

    黄昏中,男孩只渴望一个苹果,因为“我饿了”。然而面对孙福的冷漠驱赶,意识告诉他,这是个可怕的叔叔,所以他却只能“缩回了自己黑乎乎的手,身体摇晃了一下后,走开了。”。然而,他曾挣扎过,“一双黑亮的眼睛”是对生与善的期待,却被孙福的残酷无情地泯灭。各种惨不忍睹的暴力,把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少年完完全全地裹进无边黑暗的恐惧阴霾中,消失在黄昏里。

    在《我胆小如鼠》中,杨高是“胆小如鼠”的代言人,他不敢到河边去,不敢爬树,不敢和别人说话,甚至十二岁连鹅都怕。这中间不乏“弱智者”天生的胆怯心理,然而除此之外,我们可以看到在他的周围,那是一个带着“阴霾味道”的世界:老师在全班面前的奚落,同龄人的蔑视,街坊领居的哂笑……这些所建筑的都是一个“排他”的世界,那么他只能选择以恐惧的心理和胆小的姿态面对现实。这一点也深刻地体现在《十八岁出门远行》和《爱情故事》中,十八岁的“我”本来带着即将成年的喜悦和期待欢快地冲出家门,走进一切陌生的广阔社会时,善意的举动却反遭被丑恶虚伪的现实侵蚀地体无完肤,于是社会留给刚成年的他是恐惧和张牙舞爪的黑影。正如少年单纯明媚的爱情却要顾及世俗的条条框框,害怕被熟人看到在谈恋爱,害怕有了孩子会被学校开除,害怕被父母驱出家门。对《爱情故事》中的“我”而言,女孩的妇科检查是一次要命的检查,“我”在害怕恐惧之余甚至认为年轻命运的结局只能是“自杀”,不得不承认,这是社会现实给予人们精神上的负荷。

    从整体来看,弱势群体的部分畏惧意识是被动的,这被动来自于社会存在的压抑,是客观存在对主体意识的驱逐,然而可悲的是主体意识的无意识蜕变过程。这种无意识表现在人物缺少了主体意识,或者这种意识被隐藏在本能被压抑中。《我胆小如鼠》中的杨高在被无数次地被人认为胆小如鼠之后,连他自己也认为自己原本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无形当中,他的自信和勇气意识便被隐藏在“我本胆小”的潜意识之后。他一直承认别人是优秀的,而自己却是个废人:“我不能和吕前进相比,他是个有办法的人,我不行,我什么办法也没有。”;甚至,他更愿相信别人,受别人的话语支配,“我怎么办,你说得对”、“是,说的就是我”……此时,畏惧和自卑的无意识已经占据了他的意识空间。换句话说,这也是一种自我恐吓,告诉自己“我就是胆小鬼”。长久持续的畏缩状态所导致他的意识领域已被卑微、附和和懦弱填得满满都是。其实,这种无意识的畏缩也正表现了人物自身的荒诞和灵魂的孤独无依。

    二、意识指引下的无畏者

    在关于文本文学的精神分析学中,J·贝尔曼·诺埃尔认为无意识可以被说成是一种最初的解释,就如幼儿时期的孩子们由于不具备相应的理解能力而常常表现为困惑,为了消除这种阻碍,他们往往通过不具任何理性的联想或转换,将陌生置换成熟悉,因此他们的行为常常表现为意识的直接显现。在《现实一种》中,两岁的皮皮是一个非常好奇的孩子,他因为堂弟的哭声感到莫名的喜悦,这种精神上的快感困惑对毫无意识分析能力的皮皮来说是陌生的,因而他只能从意识上克服这种陌生的场面,本能地将其转换成前意识的记忆中的熟悉画面——父母间的暴力行为。皮皮在不断地尝试着实施暴力的神秘感受,“他禁不住使劲拧了一下,于是堂弟‘哇地一声灿烂地哭了起来”,“随后对准堂弟的脸打去一个耳光”,“不断地去卡堂弟的喉管又不断松开”,就这样“一次次地享受着那爆破似的哭声。”。甚者在后,“然而孩子感到越来越重了,他感到这沉重来自于手中抱着的东西,所以他就松开了手”。

    从小说情节上看,我们发现才两岁的皮皮的这种暴虐行为近乎丧失人性,然而站在意识角度来分析,由于对父母间的行为的模仿而导致的施暴行为是无知者无畏的表现。这种无畏更体现在山峰在揪出摔其孩子的凶手时,皮皮竟毫无畏惧,反而好奇地用最响亮的声音回答“是我抱的”。他不知道,此时一个“抱”意味着他是凶手;他亦不知道已血红了眼的山峰已经接近疯狂的复仇状态。孩子无意识的动机和表现是社会丑恶现实的“复写”,同时反映了他被现实完全地分裂与隐没。从人的生命阶段来看,幼儿的“恶”也在一定程度上突出人性“恶”的根源。

    相比小说中众多胆小怕事的少年,另一个无所不惧的人便是吕前进。他长得瘦小,却奉行“胆小怕胆大的,胆大怕不要命的”的生命哲学,所以他敢用刀子在自己脸上划口子来证明自己胆大不要命,也敢正面挑战厂长的权威。然而小说的情节发展告诉我们这不过是一种表面现象,他的内心声音并不是无所畏惧的、不要命的。这个戏剧性的情节是吕前进在雨夜被一个抱了他的人吓得狼狈逃走,而他却向他人转述说是一个变态的男人把他当成女人。当当事人来发戳穿了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虚荣心受到了打击,还恼羞成怒地把来发狠狠地打了一顿。看到这样的故事情节,我们难免不为来发抱不平。这明明是一个“无畏者”在“胆小者”面前的弱性表现,所谓的“无畏狂人”不过是一直针对相对弱势群体而言。肆无忌惮的横行者的精神实质是色厉内荏的,而这种无畏的表现则是有意识的选择与修饰。

    胆小并不意味着内心的绝对软弱,在现实的威严面前,无可奈何的人有的时候只能是做着表面上的低头状,余华小说中同样存在着这样一批人。《黄昏里的男孩》里的男孩表面怯懦畏缩,内心依然有着强大的反抗意识力量,这种无为意识往往表现在愤怒与绝望之后。“不是!”、摇头、偏执,这是男孩面对孙福的残暴折磨之中的无意识的本能反抗表现,当时的他必定有过无所畏惧的时刻。然而现实是无情的,抗争意味着对权威的挑战,男孩抗拒的后果是孙福对其更残忍的侮辱,所以男孩无畏的抗拒意识退缩了,他有意识地向现实乖乖地低下了头,一如黄昏下的悲哀。纵观无畏者的意识显现,我们不难发现每一种都与社会存在紧密相连,是存在的映射,是内心的渴望,抑或无奈的畏缩。

    “无意识是一种如幽灵般的,以一种不为人们所知的形式呈现的过去,即是对我们无法重新经历的的,也是所有创伤的总和。”,同时,意识也正是社会存在在人脑中的客观反映。这让我想到了文本的作者,余华曾经写过的文章《文学:想象、记忆与经验》中说到过:我的作品离不开我的记忆,文学作品展示的是一种文化记忆。余华在童年时期是一个胆小的男孩,却生活在医院恐惧的环境,文革动荡的年代。俗世的冷漠与阴暗刻进了他的成长记忆 史,真真假假,都反映了现实的冷酷无情与生存的艰难。因此文学作品中,余华由意识的牵 引,将内心的精神世界流露在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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