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发脱险记

    陈金葵

    广州起义的枪声，似隆隆春雷划破了寂静寒冷的夜空，迎来了工农革命灿烂的黎明。张太雷、苏兆征、叶挺、叶剑英等同志领导广州工人和革命士兵举行武装起义，占领了广州，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国民党反动政权顷刻瓦解。广州街头，到处飘扬着代表工农政权的斧头镰刀红旗。

    此时此刻，年仅21岁的广州工人赤卫队第五区副指挥邓发，英姿焕发，臂带红袖章，手握手枪，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工人赤卫队向敌人进攻，一边还组织队伍维持社会治安。他炯炯的双目注视着迎风猎猎飘扬的象征胜利的旗帜，内心感到无比的振奋和自豪!

    但是，国民党反动派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们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卷土重来，起义部队同反动军队进行了英勇战斗，终因敌我力量悬殊，于12月13日被迫退出了广州城。黑夜沉沉，白色恐怖再次笼罩着革命烽火硝烟尚未散尽的广州，国民党反动派挥起屠刀，大肆搜捕、杀戮参加起义的工人、农民和士兵。

    13日下午，广州“四牌楼”一带街道枪声四起，周围商铺、居民都纷纷关门闭户躲避。在牌坊巷5号的住户，是邓发的四叔公邓北水。这一天邓发的哥哥邓章正好在这里，他听到外面密集的枪声，关起大门不敢外出，和叔父在房中聊开了。

    邓北水坐在竹椅上，一边抽着自制的水烟，一边对邓章说：“阿章，近来广州城到处是枪声，外面乱得很，你在公安局做事，也要小心谨慎啊!很久不见你弟弟阿发来这里了，你要多关照他。”

    邓章说：

    “四叔公，我在公安局是管伙食的工人，只要安分守己，是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啦!但阿发弟经常参加工人组织的活动，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我也很挂念和担心啊。”

    到了下午3时左右，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邓章壮着胆子去开门。门刚开了一条缝，还未看清楚来者是谁，来人就闪身跨进屋来。邓章定睛一看，才认出是自己的弟弟邓发，他立即警惕地向门外两旁张望，看没人跟踪而来，才回身把门关紧。

    邓发怎么跑到四叔公家来了呢?

    原来，起义失败后，邓发率领工人赤卫队在广州长堤一带阻击敌人，掩护部队撤退。他们英勇顽强地同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浴血奋战，但因敌众我寡，起义部队损失较大，邓发也被迫撤退。他穿过横街窄巷跑到四叔公家来躲避。

    邓发一进屋，便急促地说：“章哥，四叔公，你们都在这里，我实话对你们说吧，广州工人起来暴动了，同敌人的战斗打得十分激烈，可惜我们人少打不过敌人，被迫撤退了。我身边的队伍只剩下三个人，打完了子弹，我们就分头去隐藏，现在敌人还在四处搜查。你们不要怕，敌人还未看到我进来，我们只要镇定应付就没事。”

    邓北水和邓章听了邓发的话，马上镇静下来。邓彩莲姑姑到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一盆冷水让邓发洗洗脸，随后又递给他杯开水。邓发环顾屋内，顿时计上心来。

    邓发叫邓章先把他们的脏衣服沉入屋里的水井，接着请四叔婆找出几张旧药方纸，然后就到邓彩莲睡房里布置。他进厨房将吃剩的饭菜拿来，混和在痰盂的脏水里面，一起倒在床边，盖上一些炉灰，装成病人的呕吐物。他自己换上邓章的衣服，身上涂上了一些万金油，弄得满身药昧。又向四叔婆要了些女人修脸用的牙粉抹在自己脸上，使皮肤显得干涩苍白。旧药方纸放在床边的桌面上。一切安排妥当，邓发便爬到邓彩莲的床上，蒙着被子睡觉了。

    不到半个小时，反动军队就搜查到了牌坊巷。几个端枪的敌兵用枪托拼命地撞击邓北水的家门，大叫开门检查。大门刚打开，他们就迫不及待地闯进屋里。为首的一个，一双贼眼滴溜溜地四处乱转，凶神恶煞似的追问邓章：“喂，你家屋主是谁?刚才有没有共产党进来?要老老实实地讲，如果窝藏或知情不报，就要你全家的命!”

    邓章镇定地回答：“屋主是我父亲邓北水，我们都关着门在家做事，外面有什么事不清楚，也没有陌生人到我家里来。”

    那敌兵指着四叔婆和邓彩莲问邓章：“她们是你什么人?”

    邓章说：“是我母亲和姐姐。”

    一个敌兵掀开邓彩莲睡房的门帘，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男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急忙向头目报告。

    几个敌兵似饿狼发现了猎物，立即聚拢到房间里面查看。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股难闻的万金油味和“呕吐物”的酸臭味，他们不禁掩住口鼻停了下来。

    邓章的心像被压上了块大石一样往下沉，担心敌人识破邓发的身份。他紧跟着进来解释说：“长官，这是我的弟弟，他本来是跟着我在公安局饭堂当厨房小工的，不幸患了重病请假在家治疗，你们看，这还是医生来给他看病的药方呢!可惜服了几帖药都末见好，今天又吐又泻，身体虚弱，只好在床上躺着，我们正商量筹钱送他去医院治病呢!”

    那头目上前掀开破旧的棉被查看，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邓发十分镇静。装成病得很痛苦的样子，呻吟起来。敌兵头目看他闭目不语，面色苍白，不像装病的样子，一不小心又踏着床前的“呕吐物”，就用手捂住嘴巴退出房间，对邓章说了几句不准窝藏共产党的话，到别家去搜查去了。

    邓发虽然暂时脱险，但外面的局势仍然十分紧张。到了傍晚，反动军队又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为了安全起见，邓章决定把邓发从陶街牌坊巷5号转移到自己的家里，但在这时候要出门是很危险的。邓发忽然记起公安局里有一种大风灯，上面印着“公安局”字样，如果有了这样的风灯引路，不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吗?他把这一妙计对邓章一讲，邓章喜不自禁地说：“真是好计，怎么我就没想到呢?现在我先回公安局饭堂拿风灯，你在家里等着。”邓章很快就把印有“公安局”字样的风灯取了回来，他们举着这盏大风灯，畅行无阻，顺利地转移到了邓章的家。

    可是这里也同样不安全，他们刚进屋不久，就听到隔壁有敌兵来搜查，这时候再找地方转移是很困难的，怎么办呢?

    邓发的目光落在大风灯上面，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应付的办法，把那盏印有“公安局”字样的风灯挂在自家门头上，把大门打开，邓章在门边站着，装成公安局的人正在屋里搜查的样子。果然不出所料，敌兵搜查到此，一看这家门头挂着公安局的风灯，以为已有公安局的人在屋里搜查，便跑到别的人家继续检查去了。愚蠢的敌人万万没想到，他们的风灯竟成了邓发得以脱险的护身符呢!

    第二天，邓发冒着生命危险，化装外出找党组织联系了，上级组织要他暂时隐蔽在广州开展活动。邓发二话没说就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他利用当时邓北水在南海中学包学生膳堂的条件，化装成邓北水从农村到广州找工作的亲戚，由邓北水安排在厨房当杂工，借以隐蔽下来。他时常利用出街挑菜的机会，到处收集情况和与组织联系。就这样，邓发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极端困难的情况下，顺利地完成了党交给他的各项任务。